贵妃求孕

圣上好人妇,尤其是圆滚滚的肚皮。
贵妃腰软妩媚,可惜承宠多年,却只诞下一女。
于是,自小生在青楼的贵妃对生子有了执念,放言谁能保下一胎,重金悬赏。
两年后,贵妃偶然听说京城有一个女医师,最擅长催孕的秘方。
可她不知,她头胎泄愤杀掉的稳婆,正是我娘。
我不是来保胎的,我是来索命的。

-1-
阮妃悲戚戚地跪在圣上脚边,苦苦哀求。
薄如蝉翼的衣裙将她傲人的身材勾勒得若隐若现,看得人脸红心跳。
「陛下,您再等等臣妾。」
这些年,宫中妃嫔纷纷大了肚子邀宠,自己却愈发力不从心。
皇帝拢了拢衣袍,显然对贵妃的鱼水之欢没了热情。
当阮妃得知皇帝说自己命中无子时,气得揪住五公主的头发:「小贱蹄子,真是让我白白挨上一遭!」
「前几日,你的头还撞在本宫的肚子上,害得本宫失去了和圣上的儿子!」
也就是这时,阮妃偶然得知京中有一个杏林高手,最擅长催孕的秘方。

-2-
阿娘是宫廷稳婆,被派去服侍还是妓子的阮妃。
阿娘知道她从小服用药物,不仅十分注意磕碰,还额外熬药按摩,让她少了许多辛苦。
在我眼里,阿娘是伟大的,所以我从小跟着阿娘学习生产,准备将来也做个稳婆。
直到阮妃诞下一女。
消息传来时,我正在习读阿娘给我的医书。
手中的书哗啦啦掉落,我还以为传话之人在骗我。
阿娘倾尽全力照顾,何况娘娘顺利产子,怎会被杖毙?
直到我看清阿娘的尸身模糊,分不出人形。
白玉脂砌成的地面,阿娘的鲜血宛如颜料,化作惨烈的笔触,成为阮妃发泄的工具。
只因为在孕期时,阿娘在阮妃的威胁下说出此胎是个男胎。
阮妃这才解了没生出皇子的痛苦,对着阿娘的尸身,拍手称快:
「我曾听说对自己忠诚之人的血要比旁人艳丽些,如今看来真是比那西域的胭脂还要好看!」
「贱皮子,要不是为了生下这一胎,我哪会让你的脏手在我身上乱碰?」
看着这血腥的一幕幕,我连做了一个月的噩梦。
梦中,阮妃让人将阿娘碾碎,凄厉声响彻整个殿内。
可后来我便不怕了。
我烧掉了所有医书。
从前我对那些歪门邪道的法子不屑一顾,可现在我却生生看下来了。
我无偿为人接生,精通生产的一系列过程,尤其是女子受孕。
我的本事是阿娘教的,不过现在我要换一换用法了。

-3-
当年的妓子雍容华贵,全然看不出从江南而来的小家子气。
但她也变得衰老了,眼角隐约爬上了几丝细纹。
「碧水,本宫看你最近脑袋真是发昏了。」阮妃看似责怪碧水,目光却死死盯着我。
「娘娘误会了!这是奴婢在外寻得的女医师。」
碧水慌忙跪下,朝我使了个眼色。
阮妃的神情变了。
她朝我浅浅一笑,上前亲昵地拉着我的手:「原是那位杏林高手,听人说有几分真本事。」
「好大夫,从今起,您扮作本宫的贴身丫鬟,赏脸住在宫中可好?」
人人皆知阮妃求子心切,可若是他们知道我阿娘的下场会怎么想?
不过是利用完后丢弃罢了。
我抽回手,压抑着心中的恨,表面还是受宠若惊地磕了个响头:
「奴婢先前在民间看诊,到底上不得台面。」
「能为娘娘效劳,是奴婢的福气。」
阮妃的心情似乎好了不少,随手丢给我一块玉:「不错。」
「绿芜,赏你的。」
阮妃不知道,我的确行走民间,也医术高超,不过这催孕的法子是特意让她听到的。
伴随着我催孕的名头越来越响,慕名而来的人越来越多。
直到那天,一个人求到我跟前。
「大夫妙手回春,求您入宫给我家娘娘一个孩子!」
「娘娘每日梦里都念叨皇子,若是事成,定以重金相报!」
看着那张脸,我笑了。
我娘死后,几位稳婆见我可怜,悄悄凑出二十两银子给阿娘收尸。
一双手却一把夺过:「衡姑姑生前为娘娘生产,死后也是娘娘的人。这些银子交由我来保管,我定会妥善下葬她。」
那人耳上的银坠子一晃一晃的,扬长而去。
可过了几日,我在宫外竟看见一张熟悉的草席。
那一夜,我哭得肝肠寸断。
阿娘死得冤,连尸身都可以被随意处置。
我不敢去掀开那张草席,更不敢去看她的脸,只恨自己太过弱小,护不住阿娘。
思绪回笼。
哪怕没了熟悉的银耳坠,我还是一眼就认出来者身份。
为了这一天,我等了两年。
我故作贪财,一步步踏入碧水给我设下的圈套。
在我迈进宫门的刹那,她脸上的喜色更是溢于言表。

-4-
当年的妓子摇身一变,成了阮妃。
不过是皇帝看在她姿色尚好、生产不易才封的。
阮妃对生子有了执念,却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人接连有孕,获得恩宠。
而自己的肚子迟迟没有动静,被旁人奚落是狐媚子遭报应。
碧水将小公主带走了。
端详着小公主的伤势,我顿时惊出一身冷汗。
阮妃下手专挑隐秘之处,小公主的头皮红得不正常,远远站着都能闻到丝丝臭味。
阮妃在我耳边阴恻恻地笑,似乎是不想装了:「绿芜啊,你以为来了宫中你就出得去?」
「好好助我生下一胎,我定会让你走。不然,小心家人性命。」
阮妃以为我会害怕,我却长舒一口气。
我终于能在她身边了。
我也差点忘了,自己早没了家人,一切都是我编的身世。
「娘娘,奴婢手里有个方子灵验无比,只是较为凶险。」
阮妃眯了眯眸子,似乎没想到我丝毫不怕,还这么快投诚。
「哦?本宫如何信你?」
我一笑,徐徐道来:「娘娘当真以为那几个大了肚子的是运气?哪个不是在偷偷用药?」
「奴婢进宫时就看见好些在御花园里晃悠,个个一副小人得志的嘴脸。」
我绘声绘色地描绘起活色生香的美人,阮妃的拳头紧了又紧。
「要不是本宫不能生,哪轮得到她们!」
我不顾阮妃的失态,循循善诱:「娘娘怕什么?您有这容颜,我有法子,区区怀孕生子罢了。」
阮妃闭了闭眼,或许是在权衡自己如今的处境和其他妃子的风光。
很快,褐色的汤汁被端上来。
「娘娘,若是您操作不利,可不怪奴婢没提醒了。」

-4-
阮妃拧着眉喝下了药,不一会儿便腹中难耐,额前冒出豆大的冷汗。
她翻来覆去地疼了两个时辰,我才悠悠地为她察看情况。
「绿芜,这药怎么不对?」
我轻抚着阮妃的肚皮,她这才缓解了不少。
我自然不会让阮妃绝嗣,我还要助她生下这一胎。
「错不了的,娘娘。」
「对了,皇上今日不来宫中吗?」
阮妃摇头:「祖宗规矩,今日是十五,圣上要去皇后宫中。」
我停下了手中动作,阮妃又疼起来了:「本宫不舒服,再不使劲小心剁了你这双手!」
我故作惊慌:「娘娘!」
「绿芜……」阮妃惊恐地看着我对着自己狂扇巴掌,「你什么意思?」
我的声音染上哭腔,仿佛真的因为做了天地不容的事而愧疚不已:
「娘娘,此药今夜起效。若是圣上不来,会对生育造成终身影响。」
「什么?」
反应过来后,阮妃用尽全身力气,狠狠甩了我一个巴掌:「贱人!本宫要你给我催孕,你来给我绝嗣!」
「你去死,你去死啊!」
碧水匆忙赶来,勉强安抚住了阮妃:「娘娘,今夜皇上来,可不就水到渠成了吗?」
转而,恶狠狠地在我小腹踹上一脚:「还不快去!」
我面露担忧:「娘娘,若皇上只是看一眼便走……」
阮妃方才平复的心情再次恼怒到极点:「你不用管!」
「碧水,点香!」

-5-
当初圣上微服私访,阮妃便是靠着这合欢香与皇帝催情。
然而,这支香也成了阮妃不堪回首的回忆,像是混杂着风尘味,时刻提醒着自己的出身。
如今,阮妃走投无路,只好出此下策。
待我将皇帝请来时,阮妃早让碧水打扮好了自己。
她缠绵病榻,肤如白脂,仿佛一个病美人。
「贵妃……」皇帝怔愣了片刻。
阮妃妩媚一笑,顺势勾上他的脖颈,迷情香自她白皙的脖颈间散出。
我与碧水识相地退了出去,不一会儿屋内便传出阵阵男欢女爱,阮妃叫得格外用力。
我自知阮妃床上功夫了得,屡屡让圣上流连忘返。
圣上一夜叫了八次水,宫中太监出入不停。
「今夜怎么回事?」
「那可不,里头的可是贵妃……」
与之截然相反,皇后宫中冷冷清清,阮妃无疑打了她一记响亮的耳光。
直至天明,圣上仍是食之味髓。
阮妃折腾了一夜,此刻的心终于放下,娇笑着把皇帝推走了。
她对我颇有怨恨,可她不敢动我。
毕竟这一胎要是保不住,她就再不能生产了。
看着阮妃又气又得意的模样,我忍着发笑。
阿娘啊,对待这种人得用这种手法,时时刻刻掌握她的命脉。
阮妃抚摸着平坦的小腹,眼中满是势在必得。
「昨日圣上来时可是费力耕耘了一番,那Ṱû₀滋味定是令他销魂。」
我乖顺无比,顺势吹捧:「依奴婢之见,娘娘日后定是多子多福,这可是上天给娘娘的福报。」
阮妃是万里挑一的易孕体质,哪怕从小用药,几年过后仍能像正常女子受孕,得益于胚胎能在她体内快速着床。
我心下了然,这一特性是我对阮妃下手最好的地方。
我的手在阮妃的肚子上按摩着,阮妃似乎还没从伺候皇帝的劲里缓过来,按到敏感处时,只听她一声闷哼。
「绿芜,你要对本宫做什么!」
碧水瞥了我一眼,似乎在嘲讽着我的愚蠢。
阮妃最讨厌别人的摆弄。
「绿芜妹妹,这里可比不得外边。」
「阮妃金枝玉叶,可是你能随意这碰那碰的?」
我将手拿开,跪地恭贺:「这次中了,娘娘真是厉害。」
阮妃眉头舒展,显然十分受用:「碧水,不得无礼。」
看到我,她的脸上再次露出娇笑:「旁的妃嫔皆是看不上我的来处。殊不知要是我诞下一子,定能坐上六宫之首。」
「别看那个日日坐在上首的,可惜是个面色蜡黄、万般无趣的女子。」
「绿芜啊,」她挑起我的脸,「可别叫本宫失望了。」

-6-
我暗暗记下阮妃的话,将目光落至桌案上的方糖:「娘娘,这方糖,以后还是不要再用了。」
方才神清气爽的阮妃,立刻警觉了起来:「绿芜,你可知这方糖来历不小?」
我嗤笑,原来阮妃也知道这方糖的重要。
阿娘当初制作这块糖,翻阅了不下十本古籍。
只不过阮妃不知,这方糖不能搭配着她日常服用的药膳。
我故作叹息,将方糖放至鼻尖闻了闻。
「娘娘您是不知,这方糖中的成分与药膳中的成分冲突了。」
「也就是说,您从前吃的药膳,药效全无。」
我的话如重雷劈下。
阮妃想到了我娘的脸。
「那我吃的那些药,呕……」
我自是可以把我娘亲从前给阮妃的药膳端上,可这药性太温和了。
这么好的药,怎能给她服用?
碧水屏住呼吸,勉强开始清理。
我却徒手将阮妃的污秽收集起来,任由那酸臭味直冲天灵盖,余光瞥见阮妃嘴角扬起的笑意。
看我清理了一会,阮妃才出声道:「绿芜,你一会还要为我熬制药膳,这些让碧水来处理吧。」
我如此屈服于阮妃,让她获得了极大的满足。
当我将黑乎乎的汤药端至她的面前时,她想都没想,紧拧着眉头,一口闷下。

-7-
我用了最烈的药。
阮妃日日服用此药,身体很快空虚了。
她的面色不见一丝红晕,身体也消瘦了大半。
阮妃不懂,没由来地高兴起来:「绿芜,有了你,瞧本宫这胎,真是顺利许多。」
请安时看到其他大了肚子的嫔妃,阮妃的嘴像是淬了毒: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的心思,你们辛辛苦苦怀上一胎,我勾勾手指就有了。」
上首的皇后耐人寻味地看着阮妃如跳梁小丑:「贵妃能想着为陛下开枝散叶,自然是好的。」
众嫔妃也笑,她们都是因为家族势力才着急怀胎,只有阮妃是为了虚无缥缈的圣宠。
我知道时候差不多了,阮妃已经快一个月没有来葵水。
我为阮妃把脉,意料之中地发现了喜脉。
「恭喜娘娘,您这是喜脉。供养腹中胎儿需要营养,娘娘身子疲乏些再正常不过了。」
胎儿确实会吸收母体营养,只不过我用的药,胎儿吸收得更多罢了。
细看阮妃的肚子上,青筋在皮下早已扎根。
现在我只要在调理的药中加上什么,分分钟就能要她小命。
听到我的许诺,阮妃的眼中尽是惊喜之色:「太好了,天无绝人之路,本宫又有了孩子。」
「等圣上发现我隆起的肚子,这满园的春色都开败了。」

-8-
阮妃性格无常。
从前我娘服侍时,还算有心遮掩。
如今的她坐上妃位,对宫人们轻则辱骂,重则藤条鞭打。
阮妃宫里的打手,也是阖宫上下最多的。
可阮妃不在意,碧水会帮她收拾烂摊子。
我乐得看着她大喜大怒,透支自己的身体。
像是对待碧水一样,阮妃给了我不少好处。
见我收下,她的眼底闪过一丝嘲弄。
我也笑,她活不到那天。
三月后,阮妃的胎已经坐稳了。
她的野心愈发大起来,频频对皇后等一众妃嫔们出言不逊。
阮妃的横行传到圣上耳中,碧水出言提醒:「娘娘,您那次侍寝已得罪了皇后,如今怀了身孕,应当更加谨慎。」
阮妃听后很是不高兴,我也立刻反驳:
「碧水姐姐莫不是傻了,娘娘姿色可是一等一的好。哪怕娇纵一些,陛下还不是爱得死去活来?」
我娘服侍过阮妃,只知道她爱听什么。
况且阮妃这样的极品怀上一胎,陛下哪怕是为了自己的鱼水之欢也会保下这一胎。
在我每日的吹捧中,阮妃早已得意得找不着北。
阮妃爱护自己的容颜,我便研制了秘药。
「瞧我们娘娘怀了身孕,除了肚子,别的地方依旧窈窕。」
「娘娘,您这胎坐稳了,奴婢去请皇上可好?」

-9-
我告诉皇上阮妃又怀了身孕,已经三个月。
或许是一个妓子能两次怀上身孕太过稀奇。
「你说……贵妃再孕了?」
圣上的眼睛亮了,快步来到寝宫探望。
阮妃早已梳妆好,如今她怀了身孕,似乎多了一分为人妇的娇媚,更加令皇上欲罢不能。
「爱妃……」
皇帝几乎不由分说地将她扑倒。
阮妃的目光闪过一丝惊恐,似乎想不到他是来真的。
她向我投来求助的目光,我却只是冷漠地合上房门。
「陛下,您如此生猛,哪是我的肚子受得住……」
圣上此刻却忙于宽衣,随口宽慰了阮妃几句:「爱妃,那些人怀了身孕便胖得和牲畜一样,还不让碰。」
「只有你能解朕的难言之隐,享受从前的鱼水之欢。」
阮妃动摇了。
皇帝的话绵里藏针,自己样样都比不过旁人,唯有这件事上出类拔萃。
她想了想,还是用行动迎合着皇帝,全然不顾自己的后路。
「陛下说的是,那些可都是世家小姐,哪有臣妾会伺候人?臣妾还有更好玩的呢……」
那一夜,整个床笫摇晃得厉害,房内喘息声更是此起彼伏。
这回皇上叫了十次水,创下了宫中的记录。
待到天明,圣上一脸餍足。
皇帝说,等这个孩子生出来,就晋阮妃为皇贵妃。
阮妃倚在榻上,笑着说好,画面温馨和谐。
待皇帝离去,阮妃这才渐渐意识到不对。
于是,滚烫的茶水便向我泼来。
「圣上的话本宫不好拒绝,若是这胎没了,你掉十个脑袋都不够!」
我不语,冷静地擦干了自己身上的茶水,阮妃早已哭得撕心裂肺:「都怪我一时糊涂,我怎能让他……」
「娘娘,您说的奴婢早就想到了。」
「旁的嫔妃做得到的,娘娘做得到;旁人做不到的,娘娘也做得到。」

-10-
阮妃大喜,开始放心大胆地让皇帝来,满足他的种种爱好。
宫中多了好些不知名的物件儿,作为酬劳,赏赐越来越多。
我用药的剂量也大了起来。
为了保胎,阮妃硬着头皮喝下一副又一副不知名的药方。
她的行事愈发嚣张,几次当面拂了皇后的面子。
阮妃的身体越来越瘦,除了平日里待人接物,几乎不下地走动。
为了保持身材,她不吃不喝。
当我再次将美容药呈上来时,阮妃慢条斯理地喝了一口茶:
「绿芜,你当真是功臣。」
「每次我要找圣上,你都能请来。」
阮妃终于将目光转向了我,这狠戾的目光与我初入宫中时无异。
这颗种子早便种下了,方才圣上临走时的留步更是让她心神不宁。
我没有告诉阮妃皇帝已经变心的事实,而是拿起发髻上的簪子就要往脸上划去。
想要留下来,我必须这么做。
簪子的尖头正要戳入我的血肉。
「慢着。」
阮妃不知从哪里拿出一袋药粉,幽幽笑着:「让你自伤了容貌实在太过残忍。」
「碧水,让绿芜好好洗个脸才是。」
我拿着钗子ẗŭ⁷的手一顿,阮妃欣赏着我的不安。
「绿芜,本宫好像还从未从你的脸上看到过这种神色。」
碧水因为我之前的反驳,耿耿于怀。
她干脆利落地打来一盆水,将药粉放入水中,混合均匀。
盆中水顿时浑浊不已。
我的头被狠狠按入水中,动弹不得。
药水呛进我的喉咙,我清醒着感知着皮肤的每一寸痛苦。
半分钟过去,当我从水中拎出来时,大口喘着气。
我吐出几口苦涩药水,才没有窒息而死。
在我经历着生死的痛苦时,阮妃正卧在美人榻上,玩弄着指甲。
「好了,碧水,」阮妃终于坐起身,脸上露出真心实意的笑:「本宫的心,终于安下了。」

-11-
三日后,我的脸部奇痒难耐。
哪怕我止住了抓挠的冲动,我的脸还是开始溃烂。
我突然想到什么。
五公主的面部便是无比粗糙,甚至还有几处结痂。
定是小公主受不了奇痒,用手抓挠出来的血痕。
虎毒不食子,阮妃却亲手毁了女儿的脸。
摸着自己不再光洁的面庞,我并不后悔,只有恨。
又是一月过去,阮妃的月份大起来了。
她现在整个人瘦得脱相,更显得那孕肚大得可怕。
白皙的肚皮上,密密麻麻布着青紫色的血管,仿佛在体内的不是一个胎儿,而是一个吸血鬼。
外界开始传起风言风语,说阮妃此胎肚子的大小和太医说的对不上。
阮妃气得咬牙切齿:「一群人,是要断了我儿的后路!」
碧水心领神会。
过了几日,宫中再无对阮妃不利的话。
可皇后早就盯上了阮妃。
一行人浩浩荡荡地来到阮妃寝宫,将宫中里外彻底搜查,很快便在碧水房中夹层找到一包药粉。
经太医检验,药粉的药性与几位下人中毒身亡的症状一样。
碧水连连求饶:「皇后娘娘,奴婢愚钝,这药粉不是我的。」
她亦有所指地看向我,说道:「皇后娘娘,这段时日奴婢从外边带来一个医女,精通药术。」
「奴婢怀疑……这药粉是她带来的!」
皇后却是摇头:「她是医女不错,但药粉是从碧水姑娘的妆匣子里搜出来的。」
「怎么,她知道本宫今日要来,特意陷害你?」
碧水将求援目光转向了阮妃。
听到妆匣子的阮妃几乎不可置信,她不知道碧水什么时候打扮起自己来了,指尖白了又白。
对上碧水的视线,阮妃赶紧打断:「你做的什么事情,心中自是清楚,与本宫何干?」
碧水一时不知怎么办了。
可我知道她注定要成为牺牲品。
不仅是因为妆匣子一事,阮妃拿她替自己顶罪,可以将对自己的影响降到最低。
碧水做了太多坏事,知道阮妃太多秘密,此番借皇后之手将人除掉,也不会落个不好的名声。
皇后静静地看着这一幕,开口道:「碧水随意毒杀宫人,罪大恶极。」
「杖责二十,逐出宫外。」
在碧水的求饶声中,皇后继续:「阮妃管理不利,贬为嫔,迁至碎玉轩。」
形势不利,阮妃生怕皇后再做出什么影响自己这一胎:「皇后娘娘大度仁慈,臣妾知错。」
太监们的速度很快,阮妃的东西很快就撤走了。
碧水被几个宫人打了十个板子就咽了气。
剩下的十个板子下来,她成了一摊肉泥。
阿娘,你看啊。
当年她欠了我们十两银子安葬,如今这十板子还清了,还搭进去一条命。
我真高兴。
现在,少了碧水这个左膀右臂。
只有阮妃了。
临走时,皇后深深看了我一眼。
我知道她在暗中帮我,可我并未回应她的目光,而是和其他宫人们喊着恭送娘娘。

-12-
碎玉轩在宫中最偏僻的地方,据说还闹过鬼。
皇上的性子淡了,不出意外地再没来看过阮妃。
其他嫔妃们也都看她的笑话,从前一天去三次的御花园,阮妃再不敢去了。
她将所有希望都寄托在这个孩子身上。
看到自己的女儿,她便害怕自己再生出一个。
我看着阮妃疯癫的行为,冷冷提醒道:「阮嫔娘娘,凭您如今的地位,这孩子留不住。」
话音落下,阮妃显然还没适应自己的新称谓。
「不会的……」
「只要我生下了这个孩子,皇帝定会记得我。」
「他离不开我,我还有好身子,再生一个、两个……我还能当皇后,做太后,哈哈哈哈哈。」
看着她不人不鬼的模样,我转身而去。
「绿芜,你也要走吗?」
「宫中那些人一贯拜高踩低,只要你尽力助我,我们都会飞黄腾达!」
「绿芜,本宫只有你了……」
阮妃微祈求,我仿佛眼前重现了当年娘亲看到的一幕幕。
我突然笑了,蹲下身来回握住她的手:「阮嫔娘娘,奴婢会永远在您身边的。」
为了不让女儿来见她,阮妃甚至将五公主关了起来。
不同于阮妃,看着小姑娘的脸庞,我悄悄递给她一支自己研制的金创膏。
小姑娘半信半疑地接过:「姨姨,你怎么不用?」
我笑笑:「姨姨留着这张脸可有用处呢。公主要是再不治,可就不好看了。」
白色的膏脂抹过一处处创伤,一道道疤痕越来越浅。
五公主恢复了她本来的模样,冰雪可爱。
「姨姨,我要怎样报答你?」小姑娘拉着我的手,久久不松开。
阳光落在她的眼里,亮晶晶的。
「姨姨不用你报答。」
我只是怕阮妃死后,她的女儿孤苦无依。
所以我求见了皇后娘娘。

-13-
我将五公主带了过来。
因为恢复了容貌,小姑娘终于可以辨认,和皇帝很像。
皇后心疼不已:「好姑娘,难怪你母妃都说你愚笨,不曾让你上学。」
另一个小姑娘过来拉她的手,想来这就是皇后的女儿三公主。
「五妹妹,你先同我去用膳,下午你就同我听夫子讲课。」
「讲课?……」五公主踌躇,「我母亲从没让我去过,怕是根本听不懂你们说什么。」
三公主一笑:「夫子常常说要因材施教,当然会单独教导你。」
两个小姑娘高高兴兴地走了。
皇后也终于将目光落至我的面庞:「你是阮嫔宫中的人,如今怎么跑到我这里来了?」
「别以为你带来五公主,本宫便信你了。」
我不语,反问她道:「皇后娘娘,您可还记得阮嫔宫中曾经一个稳婆的死?」
我揭下了罩在面上的薄纱,朱唇轻启:「这便是原因。」
皇后想起来了什么,透过我的脸,她仿佛在看另一个人。
「原是你,当年你母亲还救过我的性命。」
阿娘在宫中的医术有口皆碑,人品亦如此。
旁的稳婆会收人好处,暗暗下手流产,或是让人胎死腹中。
可阿娘从不做这种腌臜事,还几次将人从鬼门关拉回来。
我常想,或许阿娘欠了阎王太多命,才如此早逝的吧。
说到这,皇后也动容了几分:「难ŧṻ₅为你如此蛰伏,真是好骨气。」
「皇后娘娘,请您助奴婢一力。」
「好。」

-14-
十ṭṻ⁸月过后,阮妃临近生产。
经过这一番打击,她早已进气多出气少,连生产的力气都没有。
在美容秘药的作用下,阮妃肤色更加白皙,四肢纤细。
与她身体有着显著对比的是肚子,几乎占据了她身体的一半。
看着自己硕大的肚子,阮妃第一次感觉到害怕:「绿芜,本宫怎么觉得,本宫这一胎要生不下来了?」
她终于意识到这肚子是自己的催命符,声音都染上了一丝哭腔:「绿芜,本宫怕啊。」
「本宫还年轻,本宫不想死啊。」
我冷冷地看着她,看着她像个可怜虫。
「阮嫔娘娘,奴婢前几个月还听您说,生下了这胎就能重回妃位。」
「您还说,皇上离不开您,您还有好身子,再生一个、两个……」
可笑,她连绝嗣的后果都忘了。
阮妃目光呆滞,连连摇头:「不要了,本宫都不要了。」
现在,阮妃的身材终于达到了圣上爱不释手的人妇的标准。
「娘娘,您终于得偿所愿,怎么还不高兴了呢?」
冬日夜寒,碎玉轩的窗角被吹开一条缝。
阮妃受不得冷。
我却翻了个身,睡得比猪还死。
待第二日天明,已经日上三竿。
一睁眼,只看见阮妃的床上湿了一片。
「绿芜,本宫的羊水破了。」
「本宫要生了。」

-15-
我故作惊慌。
「娘娘,您怎不早些叫我?接下来得靠您自己了。」
「娘娘,使把劲儿啊……」
在我的呐喊声中,阮妃忍着剧痛,宫颈一缩一缩的。
阮妃示意我帮忙顺气,可我连步子都没挪。
阮妃拼命喊叫,奈何这里过于偏僻,甚至都无人知道她今日生了。
阮Ṫű̂⁴妃的腹中都是淤血,一盆盆血水端出,触目惊心。
盆子很快不够接了,我索性拿沾着血水的帕子给阮妃擦汗,吓得她惨叫连连。
待过了两个时辰,婴儿终于露出了头。
阮妃没什么力气了,我顺势往里一推,她更加艰难。
阮妃疼了半日,直到夜里孩子都生不下来。
从前,阮妃掌握着一个下人的生死。
可现在,她却被一个下人掌控着生死。
在阮妃震惊的目光中,我朝她的小腹用力一敲。
阮妃一声惨叫,孩子终于有了哭泣。
「恭喜娘娘,是个小皇子。」
阮妃近乎急不可耐,下一秒就要晕过去,却硬生生坐起来。
不等她与小皇子亲近,我直接将人抱出殿外。
「那是本宫的孩子!你休想!」
我仿佛没听懂阮妃的话,自顾自道:「皇后娘娘说了,娘娘的孩子将抚养在她的名下。」
「可是,本宫这胎是个男婴啊!」
阮妃死死攥着被子,要爬行着过来。
我咂嘴:「娘娘,奴婢早就提醒您,凭ṭûⁿ借您如今的地位,没有办法抚养。」
「娘娘落寞了,小皇子跟着皇后总比跟着您得脸。」
阮妃在殿内喊得声嘶力竭,我加快了步子,直至皇后宫中。
抱着小皇子,皇后感叹:「真是为母则刚,想不到她竟生下了这个孩子。」
「我看这个小家伙命运多舛,就叫他顺遂吧。」
相比阮妃,皇后虽不得宠,可在阿娘的话里,却是个和善人。
皇后虽没Ŧṻₑ有自己的孩子,却从不对旁的妃嫔下手。
阿娘为皇后接生的那一次,皇后赏赐了阿娘许多。
在此之后,皇后还常常送阿娘东西。
「衡姑娘,其实本宫有一事相告。你母亲的尸身,本宫那时便让人收拾了。」
「宫中东边的二百里便是下葬的地方,你可以常去。」
听到皇后的话后,我的心还是猛地一颤。
泪水早已决堤,原来,阿娘的死, 除了我还是有人在意的。
皇后无奈地看我:「若不是我,你哪可以这么快接近阮妃?」
我若有所思,宫中一切出入都是十分严格的,碧水不可能这么轻而易举地把我带进来, 所以皇后早就查清我的底细了。
「对了,阮嫔那边情况可好?」皇后像是终于想起来什么。
我勾唇一笑:「回娘娘,情况都好。」

-16-
待我回去,阮妃吊着最后一口气。
幸好是冬日, 否则她的伤口应该发臭了。
阮妃虚弱不堪,还是用尽最后的力气咒骂着我:「不忠的东西,你早就做好打算了!」
我巧笑嫣然:「娘娘真聪明,只是有时傻得可怜。」
「阮妃娘娘, 您好好看我这张脸啊……」
阮妃听不懂我这句没头没脑的话, 仔细端详着我毁了容的脸。
我叹息,为了让阮妃看出来, 这几日我便开始用金创膏,依稀能辨认出以前的容貌。
「娘娘可记得,您头一胎刚生产完时,曾有一个稳婆死在您的宫里。」
「你说, 现在的情形与当初像不像啊?」
阮妃蹙起了眉, 随即, 她的目光变得惊惧起来。
「奴婢是她的女儿。」
「娘娘,为了今天, 奴婢真是等了太久了。」
阮妃想Ţû³起来了,她又想到我在生产之时所做的一切,惊得说不出话:「你……你原是那个贱人的孩子!」
「不对,我当时就该斩草除根,把你和你娘一起乱棍打死!」
阮妃动了气, 好不容易止住的伤口再次血崩。
「阮妃娘娘, 您可知道您错在哪了吗?错就错在您又蠢又恶毒。」
「哎,可惜奴婢这半年不曾接生,手生了。娘娘自求多福吧。」
血液不断从阮妃的下体流出, 阮妃眼睁睁看着自己血崩而亡。
血迹一路蔓延,比阿娘死时还要艳。

-17-
我将阮妃的孩子给了皇后,求来出宫的恩典。
临走, 五公主亲自来送我:「姨姨, 谢谢你,我在皇后这里过得很好。」
「弟弟也办了满月宴,父皇亲自来看的。」
她的眸子亮如星辰, 在皑皑白雪中,像一个奶团子。
「姨姨要走了,不能陪你了。」我道。
「是吗?」小姑娘眼中闪过一丝失落, 「姨姨, 我想认你做干妈。」
我蹲下身,接过她给我的小玉镯。
「我娘说了,人不能总想着过去的事,要向前看。」
我摸了摸她的头:「姨姨答应你。」
两年后, 那个行走民间的女医师回来了。
为产妇接生,妇孺看诊,妙手回春。
(全文完)

THE END
喜欢就支持一下吧
点赞2 分享
评论 抢沙发

请登录后发表评论

    暂无评论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