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云谋

我从黔州远赴千里到京城选秀,却被皇上当众赐给永宁侯当继室。
老夫人嫌我出身不高,让侯府在京城世宦跟前失了脸面,变着法地折辱于我。
还有那十三岁便通晓房事的继子,对我日日纠缠,想要小牛吃嫩草。
至于我名义上的夫君。
呵呵,我那柔弱不能自理的夫君,正在太极殿的龙床上「享福」呢。

-1-
成婚第二日,侯府老夫人,我名义上的婆母就把我叫去立规矩。
她如今年过半百,满头银丝中堆砌着各种点翠,抹额中间还镶着一颗通透的红宝石。
如果忽略那张刻薄的老脸,倒也称得上是一个雍容的贵妇人。
「侯府规矩大,不是你在黔洲的小门户能比的。」
「从今日开始,你每日来我房里晨昏定省各一个时辰,让我这个老婆子好好教教你规矩。」
我低头应答,上前从丫鬟手里接过那碗酒酿燕窝。
慢慢舀出一勺,轻吹两下,递到她嘴边。
老太婆极为受用,却不拿正眼看我,张口咽了下去。
等她慢慢喝完这碗燕窝,已经过去了小半个时辰。
我整个手臂已经酸得快没知觉,面上却不显,还拿出帕子细细给她擦嘴。
「嗯,不错,虽是小门户,服侍人的规矩倒还入眼。」
我跪下回话:「儿媳出身微薄,有幸能嫁到侯府,自然以老夫人和侯爷马首是瞻。」
老太婆这才拿正眼看我:「你倒是很会说话。」
「罢了,起来回话吧。」
原以为我的低姿态能让老太婆暂时放我一马。
不料她下一句又开始发难。
「伺候好我这个老婆子有什么用,新婚之夜,连丈夫的心都留不住,说出去得让人笑掉大牙。」
我心里翻白眼,死老太婆就知道偏袒自己儿子。
就你那死鬼儿子,瘦不拉几一副被掏空的样子。
就算洞房我还怕他死我床上呢。
「儿媳初为人妇,侯爷生得威武高大,儿媳实在惶恐……」
听到我夸她儿子,老太婆微微抬起下巴,嘴里却还贬低我道。
「我儿子虽然长得俊俏,但又不是吃人的老虎,果真是小门户出来的,撑不起场面。」
我低头装惶恐,老太婆越发得意,又是对我一顿数落,这才放我走了。
不怪老太婆看不起我。
永宁侯承袭到这一代,子嗣不显,也没几个在朝为官的人。
可拗不过咱们的皇帝陛下器重。
不仅赐了现任永宁侯四品闲职,更有直接面圣的权利。
每逢年节赏赐更是如流水一般。
当日选秀殿上,我本被皇上撂了牌子。
一旁的三公主听说我是黔洲人,言语中颇有些可惜。
「听闻黔洲景色极美,有大漠戈壁伏驼千里,褚哥哥上次还说有机会要带我去看呢。」
皇上闻言不悦,眉头猝皱。
「朕记得永宁侯嫡妻已经过世多年,侯府子嗣凋零,都是没有主母打理的缘故。」
「朕看你性情温顺,不骄不躁,与永宁侯正好相配,今日就为你们赐婚吧。」
话已至此,我只有跪地谢恩的份。
褚修文不敢反抗皇帝。
我自然就成了被撒气的对象。
是以新婚之夜,他连装都懒得装,直接去了书房休息。
反正我父亲只是个远在黔洲的六品官员。
翻不起什么风浪。
侯府以他为天,他可以尽力羞辱我,践踏我。
褚修文这个草包当然不会知道。
我千里迢迢来京城选秀,本就是为了嫁进侯府。

-2-
当今皇上没登基之前并不是太子。
先帝木兰围猎遇刺,驾崩得突然。
恰逢敌国来犯,内忧外患。
彼时宫中只有大皇子与三皇子两位成年皇子。
二位皇子深明大义,倾全国之力对抗敌国。
由上过战场的大皇子担任大将军王,平定边疆。
由三皇子坐镇京城,调动百官。
大皇子得了兵马,三皇子占了地利。
二人达到一种微妙的平衡。
大皇子勇武非常,打得敌国节节败退,俯首称臣。
在这期间,三皇子以国不可一日无君为理由,登基称帝。
还连发十二道令让大皇子速速回京城。
大皇子被摆了一道,也意识到不对了。
怎么自己父皇刚死,敌国就来犯了?
大皇子以收拾残余为借口,迟迟不回京城,到最后直接率领大军在黔洲驻扎营寨。
成了新帝的三皇子也没招,大部分精兵分在自己这位好大哥手上。
就怕人家直接反叛,再成立一个黔国出来。
气氛剑拔弩张,二者都有自己的怒气和隐忧。
有幕僚建议大皇子,将王妃生的双胞胎中的一位,送回京城当人质。
虽然是女儿,可却是从正妻肚子里出来的,非庶子可比。
形势不容乐观,大皇子只能忍痛将其中一个女儿送去京城当人质。
美其名曰,黔洲风沙大,不养人,舍不得爱女受苦。
让皇上代为教养。
三皇子就坡下驴,趁此封大皇子为黔襄王,世袭罔替。
这么多年,大皇子偏居黔洲,每年不论是纳税还是上贡,都是又满又足。
渐渐地,皇上也放下心来,安心做他的太平之君。
实际上,黔襄王一直在韬光养晦。
弗国重文轻武。
黔襄王身为武将,虽有兵马,可母家式微。
比不上皇帝出身勋贵,还有京城大半官员扶持。
黔洲山高水远,又有大漠戈壁形成天然屏障。
黔襄王专门费了很大功夫,建造了一座地下沙漠城堡。
专门用来操练士兵,培养死士。
在这期间,黔襄王也在追查先帝驾崩的真相。
这不是一个完美的计划。
但胜就胜在事发突然,打了所有人一个措手不及。
等黔襄王回过神再来追查时,线索已经所剩无几。
随着时间推移,久到黔襄王都快要放弃时,宫里细作忽然传出消息。
称当年先帝虽未立太子,可却早已经拟好传位密诏。
江山的继承人就是大皇子,而非三皇子。
而保管这封密诏的人,就是当年的永宁侯!
黔襄王心底暗忖。
永宁侯虽是男爵,可在世家遍布的京城,也只是四品。
而且还一代不如一代。
其后人不论在文在武都毫无建树。
不过是靠着祖上荫庇和皇家体恤,才延续至今。
任谁都不会想到,先帝会把密诏交给永宁侯保管。
有一幕僚指出其中关键。
「大隐隐于朝,最认为不可能的人,往往是最可能的人。」
黔襄王茅塞顿开,又在幕僚的建议下,派出若干名长相艳丽的细作潜入京都,用各种方法留在宫中及各个世家府衙。
当日选秀殿上那一遭,三公主一句话,就定了我一生的姻缘。
这段姻缘,不过是她帮我的一个忙。
我与她原是旧相识,如今不过各ťūₒ取所需罢了。

-3-
嫁进侯府第三个月,我被死老太婆活活折磨瘦了五斤。
每日晨昏定省,时时得站着。
老太婆的手好像瘫了一样,吃饭要人喂,喝汤要人喂。
一双臭脚还得日日让我来洗。
还让我念经文,美其名曰我年轻,心不定,得去去浮躁。
至于我名义上的夫君,永宁侯褚修文,一个月内只有四五天在家。
其余时候不知道死哪里去了。
老太婆也不管,一天只顾自己当富太太。
不是在府里折磨我,就是去各种世家宴会出风头。
老太婆看不上我,自然不会带我出门。
发展到现在,我竟然天天盼着老太婆赴宴。
好让我好好歇歇,睡上一觉。
更别提什么找密诏。
半条命累得都快没了,一放松只想好好休息睡大觉。
这日,我一如往常地给老太婆洗脚。
忽然听到屋外有小孩子的叫喊声。
老太婆听到声音,激动得差点从洗脚盆中站起来。
「是乖孙回来了。」
老太婆刚念叨完,就有一个男童掀开门帘。
「奶奶,耀儿回来啦。」
这一声奶奶,我就知道男童是永宁侯府唯一的子嗣——褚耀祖。
褚耀祖似乎极喜欢老太婆,哐哧哐哧奔过来。
我虽没转身看,凭借微微颤抖的地面,也能断定这是个胖子。
临到跟前,不料褚耀祖一脚踢到我的肩肘。
「贱婢,没看到本世子要跟奶奶叙天伦之乐吗,还不滚下去。」
我被踢得一个趔趄跌在地上,洗脚水溅了一脸。
这褚耀祖简直和他爹褚修文是两个极端。
褚修文身材纤弱,有种弱柳扶风的病态美感。
褚耀祖呢,十三岁的身体,看起来顶两个半褚修文那么大。
男孩子圆润些也讨喜,偏这褚耀祖长相平庸。
脸上的横肉被挤在一起,活像个癞皮狗。
老太婆见褚耀祖踹我,假装嗔了一声:「不可无礼,这是你母亲。」
褚耀祖这才看向我,才十三四岁的孩子,眼中竟然有一丝情欲之色。
「原来是母亲,耀儿给您赔不是了。」
说罢,他那双满是横肉的双手就要碰到我的胳膊。
我忙向后一缩,退后两步。
老太婆眼中闪过一丝不悦:「耀儿已经给你赔不是了,你还怕什么,难道我侯府子孙都是猛兽蛇蝎,会吃了你不成!」
我惶恐道歉:「都是媳妇的不是,只顾着伺候您,忘了向耀儿介绍自己。」
老太婆点点头:「你且下去吧,这两日将心经抄一百遍,戒骄戒躁。」
一旁的褚耀祖发了话:「耀儿好不容易有了娘亲,还想和娘亲多亲近下,奶奶却要赶娘亲走。」
老太婆宠溺看着自己的孙子:「好好,都依你。」
斜睨看我时,又变了脸色:「罢了,你就留下来伺候我们祖孙俩吧。」
死老太婆,真能作妖。
伺候你也就罢了,毕竟你是我名义上的婆母。
没听说过谁家大娘子伺候自己的儿子的。
这不纯纯倒反天罡么。

-4-
褚耀祖是永宁侯府的宝贝。
自从他回来后,成日不着家的褚修文也回来了。
我这才知道,原来褚耀祖在京城是个不折不扣的二世祖。
前一阵子打死了一个富商嫡子,那富商不依不饶,倾尽家产到处走动,要褚耀祖死。
作为侯府唯一的独苗,老太婆和褚修文四处走动,才为褚耀祖求得一线生机。
这段日子一直躲在千佛寺避祸。
褚耀祖很喜欢我这个继母。
帮我挡了老太婆不少折磨。
本来老太婆还不让我上桌吃饭。
「夫为妻纲,夫君用饭,你作为妻子的要站着布菜才行。」
「哎呀奶奶,父亲好容易回来一趟,新婚夫妻之间哪用得着这么陌生呢。」
这话从一个半大的继子口中说出来,怎么听怎么怪。
褚修文干咳两声。
我坐在他跟前,清晰看到他锁骨处的红痕。
看来那人龙马精神,日日都在疼爱他呢。
席间,我虽然坐着,却依旧贴心为他们布菜。
那碗牛鞭甲鱼汤,我足足给褚修文舀了三碗。
褚耀祖嘟着嘴,两片嘴唇像黔洲腊肠一样挂在脸上。
「好娘亲,耀儿也想喝汤,喝了汤长高高,好娶个像娘亲一样漂亮的Ţū²媳妇。」
老太婆听到这话高兴得不行:「还得是我家耀祖有远见,多喝点,我家金孙如此孔武有力,往后不知道迷死多少贵女呢。」
褚耀祖黏糊糊的目光粘在我身上,令我几欲呕吐。
饭毕,褚修文借口公务繁忙去了书房。
正好遂了我的意。
嫁过来这么长时间,今日终于有机会光明正大逛一逛侯府。
我边走边思忖。
如此重要的东西,必定放在一个极为隐蔽的地方。
以往大户人家,书房是绝对重地。
这里存着机密要函,除了当家的,一般人进不得。
今日褚修文歇在书房,我是没有机会查探了。
还不如找找其他突破口。
我边走边思忖,除了书房,还有哪些地方是别人意想不到的呢。
我想到两个地方。
第一个地方,祠堂。
侯府祠堂里放着褚家历代先祖的牌位,日夜受香火供奉。
寻常人根本想不到,在供奉先祖的地方,竟然还有机密。
第二个地方,恭房。
恭房是专门处理粪便的地方,是侯府最脏臭的活。
主子们都是金雕玉贵的,谁没事去这种自降身份的地方。
祠堂日也有人守候,我查不了。
那就去恭房查。
这是我来侯府第一次执行任务,本没抱太大希望。
没承想,还真让我发现了点东西……

-5-
褚修文在府里没待几天,来了几个管家模样的人求见。
说是黄公子相邀一聚。
褚修文脸色扭捏,不到片刻就跟着走了。
这几人虽是寻常管家打扮,声音却很纤细,说起话来跟唱戏一样。
呵呵,看来那位是离了我的好夫君就食不下咽了。
正巧当天老太婆又去赴宴,府里只剩下我和褚耀祖。
这更给了褚耀祖可乘之机。
他时时刻刻黏着我,嘴里一口一个母亲,手上却不安分。
那双大肥手趁机抚上我的腰身。
「娘亲,父亲去疼别人了,让耀儿来疼您吧。」
他靠近我,嘴里臭得比那晚恭房的马桶还臭。
我装作害羞跟他拉开距离。
褚耀祖贴上来,陶醉在我发间一闻。
「娘亲,今日天气好,耀儿陪您放风筝,可好?」
我用胳膊肘轻轻撞了一下他的大肚腩,偏过头不说话,露出雪白的脖颈。
他闷哼一声,极为受用。
这是一只绘了翅膀的马的��风筝,是我亲手所做。
南风惬意拂过,携来花香。
我拉着线,看着天马越飞越高。
褚耀祖伸手帮我拉线,却直接覆上我的手。
厚厚的皮肉将我包裹,油腻潮湿。
「娘亲,奶奶赴宴三日,父亲又不在,今晚耀儿来你房间睡好不好……」
褚耀祖真是一次又一次刷新我的认知。
弗国男子十六议亲,他如今不过十三岁,却满脑子都是龌龊之事。
这些世家表面看着花团锦簇,端庄正派。
关起门来都是腌臜脏臭。
「好耀儿,娘亲要是同意了,你拿什么回报娘亲呢?」
我暧昧的话语,让褚耀祖如痴如醉。
「娘亲,只要你肯,耀儿从今往后都依你。」
空中有乌鸹经过,盘旋在风筝周围不肯离去。
不一会儿,空中传来几声啼叫,渐渐远去。
我娇笑,不动声色抽回被他包裹住的左手。
「真羡慕婆母整日穿金戴银地去赴宴啊,我来京城这么久,还没有见过你们这些富贵人家的宴会。」
「寻常人家宴会无甚益趣,下个月正逢圣寿,天下来贺,耀儿让奶奶带您去。」
要的就是你这句话。
「如此,那便多谢耀儿了。」
我靠近他,在他耳边道:「白日人多眼杂,夜里三更你从我院中后门进来……」
褚耀祖不依不饶:「何必等到夜晚,娘亲可知奶奶为何这两日不在?」
「奶奶呀,是等着抱金孙呢。」
褚耀祖脸上横肉一抖一抖,猥琐极了。
我几乎是被褚耀祖半拥着推进屋子。
一进来,褚耀祖就将我抵在房门,伸手就要解扣子。
「好娘亲,快想死我了,让儿子好好疼爱您吧。」
他的臭嘴马上要凑上来,我挣扎脱身。
「耀儿莫急,人家怎么说也是女孩子,洞房花烛夜,你父亲没喝完的那杯合卺酒,你代他喝了如何?」
褚耀祖以为这是情趣,哪有不应的道理。
「好,都听娘亲的,耀儿今天就代替父亲做了这新郎官。」
我焚上帐中香,待香气氤氲升起,又拿出那壶珍藏的女儿红。
褚耀祖喝下那杯交杯酒后,就要过来扑我。
我退后两步,作势躲开。
一、二、三。
褚耀祖扑了个空,像醉了一般,倒在床上一睡不醒。
不多时,褚耀祖脸上逐渐冒起潮红,时不时闷哼几声,看起来十分享受。
帐中香和女儿红,是我昔日找圣手特意调配的。
这种酒就是让人在睡梦中成就好事。
纵使醒了,也会让人产生这些就是真实发生的事情。
原是要用在新婚之夜,以备褚修文色心大起拉我圆房。
不承想竟然用在了他儿子身上。
做了这么久的戏,也该是收尾的时候了。
当遮羞布彻底扯下的那一刻。
所谓的皇家威严,将会荡然无存。

-6-
这是我跟老太婆第一次撕破脸。
褚耀祖自以为和我成就好事,现在自然顺着我。
可被老太婆当众驳回带我去圣寿节后,褚耀祖也不说话了。
「圣寿节是天下大事,你一个小门户出来的女子,什么规矩都不懂,万一闯了祸,岂不是给我侯府丢脸?」
这一次,我没有忍让。
「我父亲虽是六品,可我出嫁前也是正儿八经的闺阁小姐,早在选秀时就熟知宫廷规矩,老夫人还是将儿媳看低了些。」
老太婆没想到软弱的儿媳妇竟然会当众怼自己。
手里的拐杖咚咚敲着地面:「我看你是要反了,穷酸乞丐似的门户,竟然还想拿捏耀儿,跟老身谈条件ŧŭ̀ₙ。」
「我告诉你,只要老身还在一日,这个主母,就轮不到你!」
我冷笑道:「圣寿节万臣来贺,老夫人莫不是忘了儿媳是何出身。」
老太婆冷哼一声:「那又如何。」
「我父亲虽然只是六品中威卫,却是黔襄王颇为器重的武将,听闻每年圣寿,黔襄王都会派人来京城贺寿。」
「老夫人焉知,今年来的不是我父亲呢?」
换言之,我父亲无足轻重。
重要的是,他身后有黔襄王。
我放软态度,带上一丝恳求:「儿媳只是想在宴会上远远地看他们一眼,以解思乡之苦。」
老太婆沉吟半晌,终究点了头:「罢了,看在你有孝心的份上,老身就带你去见见世面。」
一个月的时间转瞬即逝。
圣寿前一天,褚修文也回来了。
按规矩,大Ṱü⁻臣携其家眷,登记入册才能入宫。
侯府子嗣不奉,是以能全部入宫。
我又想起宫里那位飞鸽传书问我。
为什么如此迂回行事,把老太婆做掉不就好了。
傻孩子,杀人不过头点地。
那多无趣啊。
这一场视觉盛宴,任何人都不能错过。
让他们知道
——谁是老鼠,谁是猫。
褚修文身子孱弱,我将炖好的甲鱼汤一勺一勺喂给他。
又看到他脖颈下面清晰可见的被疼爱的痕迹。
我如此伏低做小,褚修文也没拿正眼看我。
「听闻耀儿对你喜爱非常,这也是你的造化,既然入了我们侯府的门,就得好好伺候。」
「来日为我侯府生下一儿半女,也算是你的功德。」
我惶恐应答,心里冷笑。
死东西,自己都快被玩儿坏了,还想着操控别人。
这祖孙三代果真变态。
堂堂侯爷给人当兔儿爷。
未成年的世子想要侵犯继母。
德高望重的老封君还在一边帮忙打掩护。
「妾身一定好好侍奉老妇人,照顾好耀儿,好让夫君无后顾之忧。」
我一边表忠心,一边又将盛好的甲鱼汤递上。
好夫君,喝了这碗断头汤。
这辈子一定断断头头的啊。

-7-
此次圣寿是大寿,即四十岁整。
普天同庆。
四品及以上官员皆可携带两名家眷入宫贺寿,按照品级落座。
入殿时,已有许多官员家眷到了。
殿内金碧辉煌,硕大的九龙珠悬挂于顶。
就连殿内柱子都刻的是虎啸风生,龙腾云起。
再点缀上无数大大小小的夜明珠。
奢华到令人心惊。
褚修文带着褚耀祖去右边男宾席位入座了。
临走前褚修文斜睨过来,低声道:「记住你的身份,谨言慎行。不然我有一百种让你死的方法。」
我低头顺从,搀着老太婆到了女宾席位。
已经有几位交好的贵妇人迎了上来。
这些人穿金戴银,只对着老太婆有说有笑,也不拿正眼瞧我。
可我认得她们。
昔年我还在京城时,她们也算是我的长辈。
见到我和颜悦色,一个劲儿地夸。
就差把我说成玄女下凡。
她们ţŭ̀₁哪里是夸我。
不过是夸我身后的家室,和我即将要嫁的人。
真相往往很残忍。
在最终揭晓之前,我只有静静地蛰伏。
皇上不善女色,女眷这边由三公主带领。
原以为圣宠优渥的三公主会和皇上一起出席。
没料到她今日来得早了些。
一出场就惊艳了所有人的目光。
她实在是长得很美,浓烈的五官配上张扬的装束。
恍若神妃仙子,不可直视。
她的身世不是什么秘密。
昔日黔襄王送过来的双胞胎质子,就是三公主。
王爷生的女儿只能称为郡主。
这位郡主在宫中这么多年籍籍无名,甚至未曾露过几面。
却在几年前突然开始被皇上看重,甚至按序齿将其封为三公主。
三公主得皇上爱重,去哪里都带着,所享俸禄规格竟与皇子无异。
往日忽略她的高官世妇,又开始一个劲儿地示好谄媚。
可得势的三公主却从不参加任何世家宴会,自己也从不举办宴会。
如此神秘,让众人更对其多了一丝敬重。
众人行礼问安,三公主端着恰到好处的笑容。
「大家快请起,今日是父皇圣寿,届时大家该多饮几杯才是。」
有些世妇还想借此攀谈一二,可三公主连白玉阶都没下。
慵懒靠在凤椅上,一双凤眼半眯,似睡似醒。
这副样子明显拒人于千里之外。
这些世妇讪讪闭口,歇了想要笼络的心思。

-8-
钟声一响,圣寿吉时已到。
皇上踏着钟声缓缓步入。
冠冕流动,自有一股王者威严。
众人不敢大意,跪地高呼万岁万万岁。
皇帝落座,抬手叫起:「今日普天同庆,众位爱卿不必拘束,美酒佳肴,与卿共饮。」
又有礼官上前开始诵读功绩。
说得天花乱坠。
在场众人无不虔诚,眼中的崇拜和敬重快要溢出来。
个个都是演戏一等一的好手。
一炷香后,礼官终于念完。
众人复呼万岁,由皇上亲自下令寿宴开始。
殿中香氛丝竹不绝于耳。
舞姬旋转甩袖间,一股清香传来。
搭配着动人的舞姿,让人陶醉非常。
由二皇子和三公主带头,率先奉上礼物。
接下来,便是世家一个接一个上表。
可谓争奇斗艳。
皇上笑得合不拢嘴,一杯接一杯地喝。
三公主在旁劝诫:「父皇,这酒虽柔,喝多也伤身,还是饮慢些吧。」
此时,正值褚修文上表,送的是一副天山鹿茸。
以此鹿茸泡酒喝,更胜鹿血百倍。
我看得分明,那白玉阶上的帝王眼中情欲流动。
褚修文脸上竟然出现一抹红晕。
「无妨,褚爱卿是国之栋梁,朕当饮三杯!」
一句国之栋梁,再次昭示了对永宁侯的宠爱。
皇上给足了褚修文面子,率先举杯。
「褚爱卿,请!」
第一杯,遥遥相望,送眼流眉。
第二杯,情难自已,欲说还休。
第三杯,柔肠寸断,天地唯他。
三杯完,满堂喝彩,高呼万岁。
要不是知晓其中缘故,我还真以为咱们这位皇上是有多柔情专一。
殿内气氛一时达到高潮,声色犬马。
在满堂极乐中,有一硬朗声音穿破恭维。
「微臣有本要奏。」
众人循声看去,是许久未露面的范国公。
范国公年近八十,是先帝曾经最器重的辅政大臣。
也不知是谁排的座位。
堂堂三等公爵,座次竟然都快到殿门口了。
连京兆尹都坐得比范国公靠前。
范国公目视前方,眼神坚定道:「微臣有本要奏!」
歌舞暂歇,殿内诸人看着范国公窃窃私语。
「多少年没见过范国公了,听闻他一直缠绵病榻,怎么今日又出来了?」
「他那样的身份,就该夹着尾巴做人,一天出来招摇,也不怕皇上……」
这人没再往下说,作势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
众人缄口不言,没有一人帮范国公说话。
因为范国公不仅是先帝朝中的权臣,更是黔襄王的岳父。
虽然这十几年来,皇上与黔襄王相安无事。
可身为天子,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
黔襄王是皇上心中的一根刺。
身为与黔襄王有关的人。
范国公自然就成了众人针对的对象。
不用皇上开口惩罚,只需要将他当成透明,不闻不问。
Ţų₁众人察言观色,自然会替皇上拿乔,让范国公一脉在京中不甚好过。
享受过大权在握的感觉,让他跌到地狱,就是最好的惩罚。

-9-
皇上对有人打断他的寿宴非常不满。
一看是范国公,更是丝毫面子也不留。
「范祈棠,你大胆!」
范国公丝毫不慌,从容撩摆,跪得笔直。
「臣,要参奏永宁侯褚修文,悖逆人伦,罔顾礼法,祸害天颜致使朝中奸佞当道,纯良不存。」
「臣,恳请皇上将永宁侯就地正法,血溅皇台,以正皇威!」
范国公言辞恳切,字字珠玑,一字一句却让在场众人都惊掉了下巴。
「谁不知道永宁侯是皇上宠臣,范祈棠是不要命了吗?」
「这老头儿八成是得了失心疯了!」
殿内众人风声鹤唳,离范国公座位较近的几个人默默退后与之拉开距离。
生怕殃及池鱼。
皇上不怒反笑:「范爱卿既然想以血振朝纲,那朕就成全你,来人,摘了他的公爵玉冠,拖下……」
就在众人以为范国公今日要命丧当场时。
有一道突兀之声响起。
「啊……救救耀儿,耀儿好热,娘亲,耀儿好热。」
是永宁侯世子,褚耀祖!
只见褚耀祖满脸通红,那双肥硕的手一遍遍在脖颈抚摸,下移……
直至在众目睽睽之下,开始脱衣服。
外衣褪去,褚耀祖醉眼蒙眬,似乎是等不及了一般,竟然伸进裹裤去抓那秽物…….
「娘亲,好娘亲,给我,奶奶,快把娘亲叫来。」
老太婆也没想到自己孙儿会有这么一出。
直接僵在原地。
大家被这一幕都震惊到说不出话。
永宁侯世子在京城劣迹斑斑,没想到竟然能当着上位的面,做出如此令人震惊的举动。
老太婆忽地一下站起来,用拐杖狠狠打了我两下,还不忘把脏水往我身上泼。
「你这个毒妇,你成日在家执掌中馈,耀儿当你是生身母亲一般爱戴。
你还有什么不满足,才会给耀儿下毒,无意识做出这些荒唐事!」
要说是活了几十年的老封君呢。
一出口就将矛盾转移到我身上。
一说我执掌中馈,让众人觉得我掌握侯府权力。
二说褚耀祖敬我爱我,所以才对我没有防备。
基于此,再得出是我不知满足,对世子下手。
老太婆怒目欲睁,情绪爆满。
我要不是跟她打擂台,真忍不住跳起来给她鼓掌。
背上挨了一拐杖,火辣辣地疼。
我顺势跪在地上,钗环散落。
「老夫人,儿媳冤枉呀。」
我什么都不说,只匍匐在她脚边喊冤枉。
老太婆自以为可以扭转乾坤,打得我越发卖力。
「没心肝的东西,侯府有你这个毒妇真是家门不幸,你是怎么陷害耀儿的,还不快快招来!」
这边老太婆继续发力打我,那边褚耀祖嚎得越发高亢。
与此同时,又有一道令人面红耳赤的声音传来。
白玉阶下,有一身材孱弱、肤白俊朗的男子,忽然之间面红耳赤。
嘴里也不自觉发出密密麻麻的呻吟声。
这不是褚修文又是谁?
「槐郎,我好热……」
褚修文眼神迷离,眯起的眼睛里是快要溢出来的情欲。
殿内更加寂静,只有听到褚家父子俩此起彼伏的娇喘声。
大家都不敢贸然发言。
当今避讳「槐」字,就连槐树都要读作茴树。
只因为,当今天子的名字叫作——梁槐!
老太婆气血上涌,差点站不稳。
又要作势打我,照猫画虎将一切推到我身上。
她还没发现,殿上此起彼伏的声音慢慢开始越来越多。
方御史的儿子、蔡典仪的儿子,还有那威风凛凛的千牛卫。
无一不是面色潮红,情欲难解。
与褚耀祖不同的是,这些人褪下衣物后,身上都有着各色深浅的痕迹。
也无一例外地叫着「槐郎」。
这些人似禁欲很久的饿狼,扑过去将梁槐围住。
皇上也是面色潮红,抽下腰带,狠狠抽在褚修文背上:「贱货……」
褚修文呻吟一声,又似满足又似痛苦。
大家直愣愣看着这荒唐的一幕。
可谓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想必他日史书工笔,必将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如今这样子,老太婆就算当众将我打死也于事无补了。
要是我会陷害自己的丈夫和继子,这还说得过去。
可其余人我又不认识,有何理由去构陷他们?
范国公跪在原地,口中高呼:「圣人不仁,必遭天谴!」

-10-
「好,好,好。」
「本王来的迟了,竟然错过了最精彩的一幕,实在太遗憾了。」
声音从殿外传来,有一魁梧男子披金带甲,从容跨过门槛。
有些眼尖的臣子猛地发现,这人竟然是——
「大……大皇子……」
现在的黔襄王,比昔年少了几分恣意,多了一丝沉稳。
「多年未见各位大人,别来无恙啊。」
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有眼色的大臣已经不去想黔襄王为什么能无诏回京了。
这个情形,摆明了是要造反啊!
不知是谁先跪地喊了一声:「臣等参见王爷,千岁千千岁。」
大家伙三三两两都跟着喊起来,直至最后统一声线,震破云霄。
「大家伙这是干什么,快起来吧,阔别多年,本王对你们甚是想念。」
语毕,又见一声:「报!!皇城兵马三千余人,已被微臣兵不血刃,全部拿下。」
这人大家并不陌生。
是皇上最为信赖的禁军首领!
大家纷纷倒吸一口凉气。
三公主步履轻快迈下白玉阶:「父王,多年未见,儿臣给您请安啦。」
这话说得俏皮,丝毫不见生疏。
黔襄王哈哈大笑。
苦心经营十二年,如今这个龙椅离自己只有一步之遥。
也不枉费这么多年的布局与等待了!
「皇兄病危神志不清,座下二皇子又身子孱弱,哎,如今我大弗后继无人啊。」
这种拙劣的戏码,连掩饰也不掩饰。
就差将「这是我搞的鬼,我要篡位,赶紧让我当皇帝」这句话说出来了。
大家也都不是傻子。
皇上「病危神志不清」,不也是你黔襄王搞出来的鬼吗?
对于皇上好男风这件事,在京中世家跟前是心照不宣的秘密。
毕竟皇上也不是白喜欢。
除了褚家子嗣单薄以外,谁家不是儿孙满堂的。
喜欢一人,鸡犬升天。
何乐而不为呢?
二皇子哆哆嗦嗦站起来。
「皇……皇叔饶命。」
黔襄王哈哈大笑,也不答话,只是说:「爱妃,戏演了这么久,还不出来与本王相见?」
我蹲在人群中,本想着趁此事件后,再以王妃的身份出现。
这样就可以省去很多麻烦。
今日众人没有防备,刚好趁隙将世家一网打尽。
可梁遂要当皇帝,就不能将世家赶尽杀绝。
所以,我就成了被推出来的活靶子。
果不其然,梁遂一开口就将我卖了。
「霜儿为了本王的大业,甘愿潜伏在京城数年。
要是没有你,天子的一举一动,大臣们的阴私谋算,本王又怎会知晓得如此清楚。」
表面上是夸我,实际上是把所有的矛头都对准我一人。
我深吸一口气,站起身。
在众人惊骇的目光下端起笑容。
「王爷说笑了,臣妾是您的妻子,为您做什么都是应该的。」
老太婆一屁股瘫坐在地上,吓得声音都软了。
嘴里嘟囔:「怎么会……怎么会……范凌霜不长这样啊……」
我当然不长这样。
我这张面皮,是梁遂副将之女的脸。
不过,我现在已经没必要跟她解释了。
从我选中褚家的那一刻,你们的结局就注定是覆灭。
我一步步走到黔襄王身边,伸手扒掉我的面皮,露出原本的面容。
我的肌肤已经太久没呼吸到新鲜空气了。
这空气太金贵了。
弥漫着自由与权利的味道。
梁遂一把搂住我:「爱妃放心,你受了这么多苦,ṱù₊皇后之位迟早是你的。」
我心里冷笑。
迟早?
迟是有多迟,早是有多早?
要是真的爱我,就不会当众将我推出来。
一旦他登基为帝,那么世家的怒火只会对着我。
很可惜,我这么多年的部署,从来都不是为了给别人做嫁衣裳。

-11-
我没有顺从梁遂,抬着头问他:「我与王爷数十载夫妻,王爷功成名就,那臣妾可不就是板上钉钉的皇上了。」
黔襄王笑容一滞:「此事容后再议。」
说罢,就要甩开我的手,登上那把龙椅。
龙椅上的梁槐早已经神志不清。
不枉费我多年耗尽心血,才找到一味单拎出来没事。
可若是与殿前香结合起来,便会使人情迷意乱的香料。
——迷离香。
殿前香是梁槐跟褚修文几人欢好时,常点的香。
此香料无害,可闻之能使人神魂荡漾,愉悦心情经久不散。
至于迷离香,那再简单不过了。
酒水里面的冰块,里面就加了一味迷离香。
常人喝了没事,可要体内积攒殿前香的人喝了,不消半个时辰便会情难自控,看到自己所爱之人便会扑上去。
只求一解欲火。
保险起见,我还往昔日给褚修文和褚耀祖的汤里加了许多别的药。
要是迷离香不起作用,那他们体内另一股药性就会起作用。
再由我父亲发声,占得先声。
确保这荒唐的一幕能让众人大饱眼福。
我就是要,一层,一层,揭开这些世家最虚伪的遮羞布。
梁遂踏上白玉阶,从袖子中掏出那份密诏。
「这是先帝在位时拟下的密诏,擢封大皇子梁遂为太子,待朕百年之后承袭皇位。」
「本来还以为今日将有一场腥风血雨,本王还将密诏细细保存。
现在看来倒也不必了,众位自行阅览吧。」
说罢,那纸他曾经求之不得的宝物,被他随意丢到底下大臣的脚边。
那大臣哆哆嗦嗦捡起来,一目十行看了下就传阅给后面的人。
嘴里还念叨着:「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众人一个接一个嘴里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许是觉得事情已经尘埃落定,我这个发妻已经毫无威胁力。
梁遂吩咐门口的副将:
「快马把柔夫人和世子接进来,她为朕诞下太子,是我大弗的功臣。」
说完,转身就要将梁槐甩去一边,自己坐上龙椅。
他的心里还得意洋洋做着当皇上的美梦。
万人之上,将众生踩在鞋底。
忽然,胸口传来剧痛。
低头一看。
那是他再熟悉不过的一把剑。
是他送给自己最重视的心腹副将的绝世好剑。
他知道副将的身手。
天下武功,无出其右。
没有几人能从他的剑下活着出去。
如今,这把剑穿透胸腔,直晃晃挂在自己的胸口。
梁遂想问他为什么。
可四肢百骸疼得他几乎不能呼吸。
梁遂死了,死在他最心爱的皇位跟前。
不过,他至死都没有坐上那个位置。
王副将恭敬上前跪地。
「主子,虎符在此,二十万大军任您差遣。」
一声主子,说明了谁才是他真正效忠的人。
他做的一切,不过是给妻儿报仇。
梁遂宠爱的柔夫人残忍至极,对待奴仆一言不合便要虐杀。
她生的儿子也是暴虐成性,为了寻求刺激,竟然对王副将十五岁的女儿下手。
豆儿长得娇憨可人,身材又丰腴。
不到一个月她便要及笄相看夫家。
却被梁辰天这个狗东西糟蹋虐杀。
王副将是梁遂手下一等一的高手,也是对他最忠心耿耿的人。
可东窗事发,梁遂只是罚了梁辰天两个月的禁足。
夫人早逝,女儿还被奸杀。
再忠心的人,也不可能为他卖命了。
我便乘虚而入,将他拉拢过来。
人嘛,除了为报仇就是为权势。
我承诺让他亲自报仇,再让他掌管二十万的兵马。
顺利将他收入麾下。

-12-
我没有接过虎符。
卸磨杀驴的事情,现在干不得。
「王副将,柔氏母子就交给你去处理了。」
这便是让他亲手复仇了。
王副将捧着虎符不吭气。
我叹了一声。
倒是个有情有义的好儿郎。
「罢了,虎符我接了,尔去也。」
王副将匆匆走后,三公主施施然走到殿中。
「恭喜母亲得偿所愿。」
我心情复杂地看着她,不知以何种心情面对她。
母子关系不纯粹,却又割舍不了。
下一刻,三公主忽然跪地。
「天有灾星,横祸人间,如今凤栖梧桐,雨降甘霖。恳请母皇登基。」
我摇摇头,搀起一旁瑟瑟发抖的二皇子。
「先帝在世已有子嗣,恳请二皇子登基,执掌江山。」
墙头草一般的大臣们又道:「恳请二皇子登基。」
此话一出,纵使梁槐没有死,他也得死了。
毕竟一国没有二君。
就像当年他自作聪明毒死最爱他的先帝一样。
他也死得如此仓促。
古往今来没有女子登上宝座的先例。
现在还不是时候。
我将以摄政王的名义扶持二皇子登上帝位。
只是不知道。
我那亦友亦敌的女儿,可否愿意再次跟我一统战线。
后记
我这一生,终究还是没有当上皇帝。
不过我也很争气,铲除异己整治吏治,将宝座安安生生交到了曦儿手上。
她现在已经不姓梁了,跟我姓范,叫范嫦曦。
我没跟她多说过我在黔洲的事。
跟梁遂在一起的日子,实在不怎么愉快。
可是当人年龄大了之后,又不自觉念叨起昔日的种种事来。
我与梁遂的婚事,原是一场醉酒后的荒唐。
宴会后我不胜酒力,永宁侯夫人主动凑上来说要扶我去歇息。
醒来时,却和梁遂躺在了一起。
连我Ŧŭ₍当日所带的侍女,都被人杀了个干净。
未婚而失身,原本是要浸猪笼的。
可大皇子主动求娶,我便顺理成章嫁给了他。
这一切都是计谋。
因为我父亲是权臣,却只有我一个女儿。
娶了我,就是娶了我父亲的支持。
身为三皇子的梁槐急了。
若有了我父亲的支持,梁遂登上帝位就是迟早的事。
所以就有了之后的那些事。
我跟随梁遂到黔洲,细细筹谋,期间还为他生下了两个女儿。
柔夫人的孩子刚出生时, 有幕僚建议将孩子送回京城, 缓和关系。
柔夫人不肯, 我便趁势提出,送我的女儿回京城。
我那大女儿自小沉稳有主见。
彼时,我们正被柔夫人打压得厉害。
我问她:「可愿为你的前程一搏?」
她看了一眼正在编草绳玩儿得不亦乐乎的妹妹,点头。
「愿意。」
「好,你到了京城后, 自然有你外祖为你筹谋。
好好待在那里, 母亲一定接你回来。」
小小的人儿,走的时候没掉一滴眼泪。
父亲不受新帝待见,暂避锋芒。
皇宫那样冰冷, 我的曦儿就那么一天天长大。
替我们观察皇宫的一切。
直到四年前黔洲事毕,我伏低做小,求了梁遂来京城为他筹谋。
他派出去的貌美细作都是小喽啰, 难成大事。
而我一句能请我父亲帮忙, 便让他放心送我来京城。
所谓的密诏, 不过是无中生有。
幕僚嘛, 戳中软肋收为己用, 便什么都可以分析出来。
范家在京城式微, 可父亲却不是软柿子。
如果你看到一头狮子趴在地上。
那不是病了。
而是在等待合适的时机,将猎物一击即中。
我特意将密诏的地方说成是永宁侯府。
为了所谓的密诏任务, 继续伏低做小。
让梁遂的眼线看着, 为了他我是多么的忍辱负重。
「那密诏真的是你在恭房找到的?」
我摇头:「不, 我就是去解了个手。」
我忽然想起来了什么, 笑咪嘻嘻看着她。
「对了, 那密诏两旁的竹筒里, 我让人灌了金汁。」
曦儿捂着嘴:「怪不得我那天在殿上闻到一股臭味儿。」
我与她对视, 哈哈大笑。
「对了,母亲,听说褚白氏不行了……」
「不行了就去给她治, 用最好的药,她多洗一百双脚, 她的儿子和孙儿就少挨一顿南三所那些老太监的疼爱。」
「啧啧,多划算啊。」
对于有些人来说,生不如死才是最好的惩罚。
喜欢洗脚的,就洗一辈子的脚。
喜欢当兔儿爷的,就当一辈子兔儿爷。
想必他们一定对我感恩戴德。
「四川都督前些日子给儿臣送来几个妙人,儿臣用着尚可, 母亲可要去见见?」
我玩味道:「那禁军统领为你众叛亲离, 孑然一身数十载,你这么做,不怕伤他的心?」
嫦曦撇嘴道:「儿臣当年与他几度春宵, 你情我愿的事,他也不算亏。」
罢了,我也不劝了。
「对了,莫忘了把你妹妹叫来, 她啊,最是馋这些年轻身子。」
反正我都半截入土了,还是及时行乐的好。
(全文完)

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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