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乱时,师父捡了个少女回山。
她身体虚弱,我用山鸡熬汤给她补身子,她却捂着小腹直皱眉。
「姐姐,我自幼不吃荤腥。」
我连夜去后山采了一篮野菜野菌回来。
端上来后,她又嫌弃地干呕不止。
「姐姐,我吃天山雪莲长大,一向不碰这些脏东西。」
我搁下饭菜转身离开,她饿得不行,拿起筷子勉为其难吃了起来。
伤好以后,姜宁偷了玉镯不辞而别。
没多久,摄政王突然带兵围剿宗门。
「宁儿是天命神女,你们这种破烂户怎敢逼她吃草根树皮!」
数万人将我围住,我杀得满身是血挡在师父身前,被摄政王一箭射穿头颅。
姜宁娇怯地依偎在他怀里,脸上还溅了我的血。
那天,宗门一百零六人齐齐毙命。
再次睁眼,姜宁刚刚打翻我的鸡汤。
我二话不说,从房中翻出一把血迹斑斑的短刀。
避世久了,他们都忘了当年的战神到底是谁。
-1-
姜宁在榻上蜷成一团,捂着小腹哭着说饿。
等我把鸡汤泡面端到她的面前时,她却惊叫一声,伸手将碗打翻。
「这么腥的东西,怎么能吃?」
白花花的面掉了一地,熬了许久的鸡汤全部洒了出来。
近来山下闹了许久饥荒,宗门虽然还能果腹,但已经很久不见荤菜。
师父嘱咐我给她熬汤时,自己还啃着发霉的粗饼。
小师弟看见我手里的碗,狠狠咽了两口口水,小心地问我能不能给他沾一筷子尝尝鲜。
山下人家过年都未必吃得有这好。
现在她二话不说,直接给倒了。
姜宁此时也反应了过来,委屈巴巴地说:「姐姐,我不是故意的。」
「我只是吃不得荤腥,这才吓得失手打翻汤碗。」
她还红着眼眶扯着我的袖子,小声说:「我吃素食,姐姐给我点素食就好。」
可我知道,普通素食哪能入得了她的眼啊。
-2-
前世,我听信她的话,不顾后山暴雨,还是拎着篮子去了。
我采了一篮野菜回来,在厨房忙活了半宿。
趁热将饭菜送进她的房间,她却嫌弃地干呕不止。
「姐姐,你就给我吃这些东西?」
我看着两菜一汤,耐心地说:「我帮你把老菜叶子都摘了,只留下鲜嫩的菜心。新鲜的野菌菇汤喝了对身体好,刚好țũₖ给你补补身子。」
她却尖叫起来:「姐姐,我是天命神女,从小饮花露吃雪莲长大,怎么能碰这些脏东西?」
忙活半夜还被人嫌弃,我也来了脾气,搁下碗筷转头就走:「外头连年征战,有的吃就不错了。」
「爱吃吃,不吃拉倒。」
关门时,我瞧见姜宁勉为其难地拿起筷子扒拉两口。
她的伤势很重,二师弟每日都来为她整治。
一来二去,她和二师弟越来越熟。
一日,她眼泪朦胧和二师弟说,自己孤身一人在山中,没有一点安全感。
二师弟问她怎样才能有安全感。
她忽然红着脸,小声问二师弟喜欢她吗。
得到二师弟肯定的回答后,她娇羞地拉着二师弟的手,「那我们今日就定下终身好不好?」
「在中原,私定终身是要交换信物的,得将自己珍视的东西送给对方。」她剪下自己的一缕头发,「我如今身无长物,只能把这个给你。」
二师弟看着被塞进掌心的秀发,睁大了眼睛。
他是个老实人,当下就跑回房间,将惟一值钱的碧玉镯子取来,小心翼翼套在姜宁腕上。
那是他娘留给他的遗物。
二师弟以为他们定了终身,结果第二日姜宁就不见了。
他从清晨找到晚上,翻了整座山头都没有找到姜宁的踪迹。
宗门有人把守,近日没有外人闯入,那么只有一种可能——姜宁自己跑了。
二师弟一开始不肯相信,每日都守在山门口等姜宁回来。
没想到,还真给他等回了姜宁。
那时她一身圣洁白衣,仙气飘飘而来。
二师弟却并未高兴。他看见了姜宁身侧的摄政王,还有那些乌泱泱、一眼望不到头的士兵。
-3-
摄政王带兵围剿宗门,理由是玉衡宗不敬神女。
「宁儿是天命神女,你们这些破烂户怎敢逼她吃草根树皮!」
三师妹急了,指着姜宁:「你来宗门后,我们从未亏待过你。还愣着做什么,赶快说句话啊!」
姜宁泫然欲泣,抬眼看向摄政王:「他们不仅给我吃脏东西,还让男人给我整治,差点毁了我的清白。」
摄政王暴怒抬手,数万士兵齐齐上前,将宗门围了个水泄不通。
那是一场恶战。
扫地的放下扫帚,做饭的解了围裙,就连看门的阿黄都咬着对方的裤腿不松嘴。
宗门一百零六人,齐齐出战,对战万军。
二师弟被人偷袭,长剑从后刺向前胸。
他吐出一口鲜血,反手杀了偷袭之人,拄着剑一步步走到姜宁面前。
自见面后,他一句话也没问,只在濒死之际朝她伸出了手,「还我信物。」
可他没能拿回玉镯,摄政王利落地斩下他的头。
头颅咕噜噜滚了两圈,又被涌上来的士ẗų⁼兵踩扁。
我听见姜宁的声音带着嘲弄。
「什么信物,不就是我回京的路钱而已。」
「就你,也配和我扯上关系?」
夜幕四合时,整个宗门只剩下我和师父两人。
师父一身染血,眼看着就要倒下,我飞扑上前将他背起。
万箭齐发,朝我射来,我挥剑抵挡,终究气力不支,被摄政王一箭射穿头颅。
我的鲜血溅在姜宁脸上,姜宁说了声「脏」,立刻钻进摄政王的怀里。
踩着满门尸体,她还有心思撒娇:「死了这么多人,宁儿好害怕啊。」
摄政王温柔地安抚她:「别怕,这些欺负你的人,都死有余辜。」
可我们何时欺负过她,明明是我们救了她啊。
-4-
此刻,姜宁正委屈地和我说她吃素食。
我转头就走,回来时身后跟着疯狂摇尾的阿黄。
阿黄闻到地上鸡汤的味儿,欢快地舔了起来。
姜宁看着我空空荡荡的手,委婉地提醒我:「姐姐,我好饿啊。」
我随手抠了块树皮扔给她:「吃吧。」
姜宁不敢置信:「你……你就让我吃这个?」
「要吃草根也行,自己去挖。」
她气得手都在抖,声音变得更加尖利:「我是天命神女,怎么能吃这种肮脏东西?」
「啪。」
我一巴掌甩在她的脸上,捏起她的下颌直接把树皮塞她嘴里。
姜宁被堵住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能发出「呜呜」的声音。
我没理她,从床底翻出一把血迹斑斑的短刀,刀背贴着她的脸颊,用力地拍了拍。
「神女又怎样,还不是落在我的手里。」
我用绳子将她捆住,准备带她下山。
才打了个结,锁住的门突然被人推开,我与进来的二师弟面面厮觑。
二师弟看着被我五花大绑的姜宁,沉了眉眼。
我心中暗道一声「糟糕」,生怕他将此事传到师父耳中,等下坏我好事。
姜宁像是看见了救命稻草般疯狂挣扎,不停地发出呜声。
二师弟在她面前停下,弯腰俯身,缓缓拔掉她口中的树皮。
姜宁满脸是泪:「救我,她要害我!」
「你错了。」二师弟蓦地展颜一笑,从怀中掏出三根银针,「不止她,还有我。」
「想要我把针刺在哪里?」二师弟对准她的眼睛,「这里?」
又将银针移到她的太阳穴,「还是这里?」
姜宁惊恐地看着他,浑身颤抖。
就在这时,门再一次被人推开。
门外是一众师弟师妹。
姜宁脸上又一次浮现喜色,急忙向他们求救。
「救救我!他们……他们要害我!」
「你又错了。」师弟抱着匕首,师妹挥着长鞭,一步步朝她走来。
「不止他们,还有我们。」
姜宁惊惧又愕然,爆发出了一声响彻山际的惊叫。
「啊!」
她努力挪着身子,企图后退。
「都说玉衡宗门人与世无争,我今日上山才知,你们一个个都是蛇蝎心肠!」
小师妹一鞭子狠狠打在她的脸上,「你也配说我们的不是?你忘记自己上辈子造了什么孽,我们可没敢忘。」
师弟锃亮的匕首倒映着姜宁苍白的脸:「一百零六条人命,你想怎么还呢?」
师父收养的这些弟子和他一样,都是烂好人。
我原先还担心他们若得知我对姜宁动手,会跑来劝阻我。
倒是我想错了,原来他们也有了前世的记忆。
这就好办了。
我把姜宁扔给他们。
一连几日,姜宁的惨叫声都不绝于耳,隔得老远还能听见。
她先是呼痛,接着求饶,现在已经开始求死了。
「求求你了,一刀杀了我吧。」
「我不想活了,给我个痛快吧。」
三师弟打开房门出来,换了二师弟进去。
他长剑布满斑斑血迹,头也不回,冷声道:「想死?哪有这么容易的事。」
看见我后,三师弟瞬间变脸,一路朝我小跑过来。
「师姐怎么背着包袱?是要下山吗?」
我望向北方:「我们的仇人不止姜宁,还有摄政王。他更该死,我得去送他一程。」
三师弟像是想到了什么,犹豫片刻,还是小声开口:「师姐,虽然你长年带着面具,但我有一次正好撞见你脱下面具。」
「那摄政王,长得与你实在相像。」
闻言,我用手指轻轻敲打着冰冷的银质面具。
「是很像啊。孪生姐弟,能不像吗?」
-5-
三师弟非要跟我下山。
山下打了三年的仗。
庐安王以清君侧的名义反了,一路北上,如今已打到雁岭。
一旦过了雁岭,打下燕京便如囊中取物。
摄政王终于坐不住了,亲自带兵出征。
山下的百姓都在议论。
「听说摄政王到前线亲自部署,那庐安王可就惨了。」
「可不是。摄政王出自簪缨崔氏,八岁入军营历练,十一岁破城,十四岁收复六处失地,十五岁被封为云骑将军,先帝称其为战神。庐安王怎么可能打得过摄政王呢?」
「但庐安王一路起兵势如破竹,也未必会输。」
不少人开始打赌,赌这场战是摄政王赢还是庐安王赢。
七成人押摄政王赢,三成人押庐安王赢。
三师弟问我要不要也去押个注。
我说好,把所有银钱都压在了摄政王桌牌后面。
三师弟愕然:「师姐,我还以为你押庐安王赢呢。」
我摇了摇头:「崔家男子自幼熟读兵法,论排兵布阵,庐安王不是我那弟弟的对手。」
「那崔家女子呢?她们也读兵书吗?」三师弟好奇地问我。
我哑然失笑:「崔家男女使命不同。男子要征战沙场扬名立业,女子则要联姻,帮助崔家拉拢和皇室、要臣的关系。」
「你觉得,崔家会让女子读兵书吗?不,他们只会教女子三从四德。等再大些,就教她们如何管理后院。」
我的弟弟叫崔瑾,取自「怀瑾握瑜」之意。
我的名字是崔禾,只因我出生时,我爹路过一片稻田,刚好禾苗长势极佳。
三师弟以为我会急着去找摄政王报仇,结果等了几日,发现我日日待在赌坊。
崔瑾果然打赢了庐安王。
我在赌坊赚了不少钱。
他趁胜追击,准备再战。
赌坊也继续下注,押崔瑾赢的人变为九成。
崔瑾第三次战胜庐安王的时候,所有人都把注下在了他的身上。
庐安王退兵百里有余,士气低迷。
三师弟有些着急:「师姐,原以为庐安王多多少少能消耗崔瑾兵力,可这样看来,庐安王根本不是崔瑾的对手。那我们如何取崔瑾项上人头?」
我没有回答,只在新一轮开赌时,把所有钱都压在庐安王身上。
于是,我成为全场唯一一个押庐安王赢的人。
所有人都说我赢钱赢傻了,等着我倾家荡产,就连三师弟也极不赞同。
「师姐,你就算看崔瑾不顺眼,也不该把气出在自己的钱上啊。」
我头也不抬,招呼他收拾包袱,「别急啊。我们这就去投奔庐安王。」
「投奔庐安王?」三师弟更加不解,「他都快被打回老巢了,还去投奔他做什么?」
正是因为庐安王节节败退,军心不稳,所以他迫切需要一场胜战来振奋士气。
我得在他需要时出现。
雪中送炭,远比锦上添花更有意义。
我以玉衡宗门人的名义求见庐安王,来传话的士兵慢悠悠地走来,给了我几颗馒头:「我们王爷说他忙着呢,没时间和你们这种修习之人瞎聊。」
「这袋馒头,是赏你的。你们快去别处要饭吧。」
敢情这是把我们当成叫花子了?
「你和庐安王说,我可以帮他打败崔瑾。」
士兵闻言,又小跑着去给庐安王传话。
这次,庐安王毕恭毕敬地把我们请了进去。
我和三师弟进营帐后,庐安王眼前一亮,朝着三师弟作了个揖,抓着救命稻草般急切地问:
「敢问尊者有何妙招,能助本王打败崔瑾。」
我咳了两声,正准备开口,结果庐安王像是想起了什么,又拉着三师弟往上座走。
「是本王招待不周,还没来得及给尊者倒杯热茶。来,请喝。」
三师弟拿眼觑我,小声解释:「王爷,你认错人了。能帮您打败崔瑾的是我师姐,不是我。」
庐安王这才拿正眼看我,上上下下打量我一番,方才的和颜悦色瞬间荡然无存。
「本王还以为你玉衡宗真有妙招,结果派来个女人出来。」
他嗤之以鼻:「一个女人,能做什么?顶多画画符咒装神弄鬼,难不成还能帮本王上阵杀敌?」
我平静地看向他:「不能画符,但我确能帮你上阵杀敌。」
-6-
闻言,庐安王哈哈大笑了起来。
笑得前俯后仰,连眼泪都流了出来。
「开什么玩笑?就你这种细胳膊细腿,对方随便挥个ẗü₆手,便能把你打翻在地。」
「快别说笑,赶紧回你的玉衡宗修炼吧。」
我强行压下心中的不悦,还想劝服他,突然有将领模样的人急急赶来。
人还未到,声音先至。
「王爷,近来连日败战,我们这边已经死了一万多人。」
等掀开帘子,瞧见我在,那人微微一愣:「这是……王爷新纳的姬妾吗?」
「是个修仙的,非说自己能带兵打仗。怕是以为本王病急乱投医,还能让女人上战场。」
那将领以为我是庐安王侍妾时,对我的态度倒还恭敬。
知晓我想上战场后,看我的目光瞬间带了几分不屑。
「小小女子,逞什么英雄?居然还想上战场。我且问你,读过《孙子兵法》吗?看过《战国策》吗?知道刀怎么挥,剑怎么舞吗?」
「就你这样的还想带兵,我手下的士兵第一个不同意,我也……」
他的话语声戛然而止。
他手里还握着剑鞘,长剑却被我利落地抽出。他想将剑夺回,但我挽了个漂亮的剑花后,将剑横在他的脖子上。
「你说的那些,我五岁时就读过。」
那些是我爹给崔瑾准备的书。见崔瑾读书,我也想看,却被我爹呵斥一顿。
「一个姑娘家,看这种打打杀杀的东西做什么?要是不温婉柔顺,日后谁还会要你?」
他不让我看,我便只能偷崔瑾的书读。
因为不是自己的书,不能随时翻阅,我便强迫自己背诵下来。
我看着面前的将领:「你和崔瑾交手,打了三次战。这三场战,本来能赢,但很不巧,你都输了。」
将领目眦欲裂,也不顾自己面前的剑,梗着脖子嘶声道:「你胡说!摄政王那边那么多人,四面围合,我们怎么可能会赢?」
「第一战,你分明可以趁着峡谷有晨雾时先行偷袭,先发制人,但你没有。」
「第二战,他围合时兵力不够,西北方向有一个缺口,但你没发现,全军被困。」
「第三战更离谱,你自乱阵脚,若是趁他坐船时采用火攻,本该安然无虞。」
将领愣了半晌,忽然一拍脑袋:「对哦,我当时怎么没想到?」
随后他又不服气地看向我,嗤道:「你这是事后诸葛亮。打完仗后侃侃而谈,谁还不会?」
「那事后也没见你反思出问题来。」我将剑重新推回剑鞘,转身看向目瞪口呆的庐安王。
「你可以随意找人和我对打,一对一还是十对一都行,反正我不会输。」
「至于我是不是只会纸上谈兵,你大可以让我上战场试试。」
「我只给你这一次机会,若你还不信我,我这就走,你等着兵败自戕吧。」
我作势准备离开,庐安王果然拉住了我,态度都客气了许多。
「尊者且慢。」他虽说把我留住,依然不是很信我:「不如……你与我本王营帐中的将领比试比试?」
「本王这也是为你好。若你当真可以服众,本王便把士兵交给你,让你来带兵。」
庐安王给我准备了个擂台。
他让士兵和我对擂,还说若一个不行,几人联合也成。
结果士兵们笑掉了大牙。
「和一个女人打,还怕打不过?」
「我可得收着点力气,省得她等下哭鼻子。」
三师弟同情地看了眼那些大放厥词的士兵:「师姐,你别把他们的手脚给拧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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庐安王营帐中的将领也好,士兵也罢,没有一人能胜过我。
此次对擂过后,他们对我的态度也变了。
庐安王允许我和那日的赵将军一同带兵出征。
他急需一场胜战来激励士气,我也急需一场胜战来证明自己的能力,顺带灭灭崔瑾的锐气。
崔瑾甚至放言,不出一月他便能手刃庐安王。
他自视甚高,并不把庐安王放在眼里。
所以,我和赵将军带兵偷袭时,他毫无防备。
我们顺着溪道绕到敌方粮营,等崔瑾发现时粮草已少大半。
崔瑾的打法有些急了。第二日一早,他直接挑起了第四场战,想着速战速决。
听说,这和神女失踪有关。崔瑾想尽快打完仗,好去寻回神女。
得了粮草后,士兵对我多了几分信任,这次作战听凭我的调度。
两军对垒之际,崔瑾身披铠甲,意气风发:「本王自八岁上战场,从未打过败战,尔等还不速速投降!本王保尔等不死!」
他这副高高在上的模样,和前世屠杀玉衡宗时如出一辙。
我厌恶得很,可惜脸被银色面具遮住,他看不见我的表情。
「崔瑾,你可真不要脸。」
许是太久没有被人叫过名字,崔瑾微微一怔:「你在说什么?」
「我说,你太会往自己脸上贴金了。」
「什么八岁上战场?崔家想培养个少年将军出来,可你自幼体弱多病,八岁时更是缠绵病榻。崔家无法,便逼你胞姐以你的名义出征从军,你忘记了吗?」
「她从八岁杀到十八岁,从死人堆里滚过,从血海里拼死爬出。她在血溅马蹄,你却在家中养花弄草,闲翻书卷,好不快活。这些,你都忘记了吗?」
不等崔瑾有任何反应,我挽弓搭箭,一箭刺向崔瑾心口。
崔瑾反应过来,闪身避开,但左肩还是中了一箭。
「一派胡言!扰乱军心!」崔瑾气急败坏,指挥着手下的士兵前冲。
可他的声音太过高昂,倒是暴露出此时内心的慌乱。
我从容地依照过去的经验调兵遣将。
关山同照,袍泽偕行。
一场战打下来,崔瑾的人被打得节节败退。
崔瑾也被我砍了两刀,一刀在后背,一刀在腹部。
纸上谈兵,怎么敌得过真刀真枪拼出来的实绩?
再好的排兵布阵,在沙场铁衣面前都不堪一击。
这是庐安王对战崔瑾取得的第一次胜利。
他欣喜雀跃,当即办了个庆功宴,奉我为座上宾。
「本王听说你在对垒之时,放言崔瑾此前从未从军,都是他胞姐代他。可是真的?」
我饮下面前的酒,笑笑:「不过是动摇军心的假话,庐安王何须放在心上?」
庐安王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还是尊者会攻心。」
「不过听说崔瑾确实有一胞姐,养在深闺,长到十八岁香消玉殒,连个名字都没留下来。」
我垂眸,没有多言。
我今日这番话,不仅是告诉崔瑾,也是在告诉他手下的将领。
这熟悉的打法和风格,他们该感觉到了吧?
宴至中途,庐安王抓了一堆女子过来。
她们都是在战乱中流离失所的姑娘,被庐安王底下人的撞见,直接捞进了军营。
庐安王强迫她们跳舞,看着她们瘦弱的四肢,眼中流露出淫靡之色。
「把这些女人都赏下去,让士兵们今晚好好放纵。」
赵将军先咽了口唾沫,伸手就要去捞最近的一个姑娘。
那姑娘吓得梨花带雨,连连后退。
他却强行搂住姑娘的腰,手不安分地往她身上探去:「小娘子,到爷这里来。」
这些都是良家子,因为战乱饱受苦楚,又被带到军营任人玩弄。
我伸手将那姑娘护在身后:「不可。」
赵将军不悦地皱眉:「有何不可?你是女子,自己不能放纵,便要拦着我们?」
「要不然这样吧,我让王爷也赏一个给你师弟。这下你们师门也有人享受了。」
「再不行,你去战俘营看看哪个男人顺眼,任你挑选,随意带走!」
话到这里,他和庐安王两人哈哈笑作一团。
三师弟连忙摆手:「师姐,别听他瞎说,我才不要。」
「崔瑾今晚可能会伺机报复。想吃败仗的话,你们尽管玩乐。」
和他们讲尊重是行不通的,只有和自身利益相关,他们才会重视。
果然,庐安王当场就将那些姑娘先行退下。
我走得慢了些,听见屏风后的庐安王正和赵将军谈话。
赵将军冷嗤一声:「我看她就是不想我们去碰那些女人,这才故意搬出崔瑾。」
庐安王笑了起来:「她成日戴着个面具,应是貌丑吓人,没有男人愿意碰她,这才心里不痛快吧。」
「没事,看她那身段是极好的,到时候遮住脸便是。」赵将军试探着问:「等打下雁岭,能不能把她送给我玩玩?」
庐安王重重拍了拍他的肩膀Ţŭ̀₇:「不过是个女人,什么能不能?你要,给你便是。」
「只是如今还是需要她的时候,等她无用时你再玩吧。」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轻飘飘地决定了我的去向。
我低头擦拭着手里的刀,刀背映照出我微微弯起的唇角。
看来,这两人的性命,我也得取。
什么摄政王与庐安王之争?
通通杀了便是。
这位置,还是得我来坐才稳妥。
-8-
经此一战,庐安王军队士气重振。
我乘胜追击,此后一个多月,崔瑾再未打过一场胜战。
现在外面流言甚嚣尘上,都说崔瑾并非真正的战神,当年上阵杀敌的其实是他胞姐。
还有人将崔瑾和他胞姐的故事写成话本子,免费赠送来往路人。
此事愈演愈烈。
崔瑾身为摄政王,自然忍不了被人这样诟病。他一边要指挥作战,一边还要让人镇压流言。
流言没消就罢了,他的战还越打越差。
与此同时,我在军中的威望日益高涨,庐安王对我的态度也越来越恭敬。
他还许诺我:「等本王称帝,你玉衡宗便是天下第一大宗。本王还会封你为郡主,让你往后余生都能尊荣华贵。」
他嘴上是这么说的,可我知道,他不会让我活到那个时候。
今日是在雁岭的最后一战。
若我按照计划逼退崔瑾、夺下雁岭,那么庐安王会立刻杀了我。
他不能忍受有人比他能力更强、威望更高,哪怕这个人是他最不屑的女子。
但我没想到,庐安王能蠢到这种程度。
夜半之际,我率军突袭,崔瑾措手不及,被打得毫无招架之力。
庐安王以为此次稳操胜券,竟将军队重新交给赵将军指挥,把我扣了下来。
战到一半,临时换帅。
赵将军还笑眯眯地向庐安王保证:「王爷放心,都打到这种程度了,我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再败。」
庐安王也确实放心,拍拍肩膀就让他去了。
此时营帐里便只剩下我和庐安王两人。
他将我按在椅上,俯身问我:「现在是不是四肢乏力、动弹不得?」
「本王在你偷袭崔瑾之前,给你下了药。算算时间,这会药效刚好发作。回头就说你突发恶疾好了,相信士兵们一定会为你难过的。」
他伸手要去摘我的面具:「让本王看看,你这张脸到底有多丑陋。」
「要是好看些,本王说不定愿意给你解药,让你成为侍妾。」
银色的面具被扔在了地上。
庐安王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
他终于发现,面具下的这张脸,和崔瑾生得一模一样。
「你怎么会……你是崔瑾的胞姐!」
他立刻反应过来:「原来传言都是真的,当年是你替崔瑾征战。」
「难怪崔瑾打不过你。」他颤抖着去摸旁边的剑,作势就要朝我面门劈下。
「你太危险了。本王留不得你,这就把你杀了!」
我一脚踢掉他手里的剑,将他踹在地上,右脚碾着他的心口,居高临下地俯视他:
「杀我?就凭你?」
庐安王睁大了眼睛:「你……你不是中药了吗?」
「我在玉衡宗这么多年,吃了不少灵药毒药,早就练就了一副五毒不侵之体。你那点毒药,怎么可能把我放倒?」
我接过他的剑,剑尖抵住他的脖子:「不陪你演戏了,我这就送你上黄泉。」
但很显然,庐安王并不相信。
「你既入本王麾下,不就是借本王之势与崔瑾相争吗?难不成你还要去投奔崔瑾吗?」
我低眉敛眸,淡淡看他:「以前是借你的势。不过现在,你死的价值比活着更大。」
「你敢杀本王?你要是杀了本王,他们会把你拿去祭旗!」
他话刚说完,我的剑就砍了下去。
血溅三尺,庐安王眼睛睁得老大,一颗头颅骨碌骨碌滚到我的脚边,又被我踢到角落。
「谁说是我杀的?」
我重新戴上面具,走出营帐,语声哀痛:「崔瑾派刺客暗杀庐安王,今王爷已薨!」
与此同时,一名身穿黑衣的刺客飞快跃出营帐,刚好被不少士兵看见。
那是我们宗门轻功最好的四师弟,特意假扮刺客,栽赃崔瑾。
在一片死寂之中,守营的士兵茫然四顾,似乎一时间不知道该做什么。
我转头进屋,提着庐安王的脑袋就往外走。
「你们都来看看王爷!」
「王爷培养你们多年,今日被崔瑾暗杀,死不瞑目。你们该不该给王爷报仇!」
有人当先吼了一声:「该!」
接着不少人纷纷附和:「该!」
「那我们一起杀崔瑾狗贼,给王爷报仇!」
士兵们振臂高呼:「杀崔瑾狗贼,给王爷报仇!」
他们涨红了脸,一遍遍高声呼喊,似要将满腔愤懑倾泻而出。
看吧,庐安王死了,还能激发将士们的斗志,多有意义啊。
我披上铠甲,带着士兵出战。
下一个,轮到崔瑾了。
-9-
前线仍在作战。
赵将军不是崔瑾的对手。
眼看着局势又要发生变化,我及时出现。
赵将军先是愕然:「你怎么……?」
可身后士兵一声声嘶吼让他瞬间明白过来。
「王爷死了?王爷怎么可能死了?」他不顾正在作战,厉声质问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你还活着,王爷却死了?」
真是个蠢材。
我没功夫理他:「赵将军,还在打战呢。有什么结束再说。」
战场上容不得有任何分心。
他也回过神来,挥着大刀猛冲。
原先士兵有些慌乱,我出现后,他们像是有了主心骨般,全都镇定下来。
我们按照计划从小道包抄,将崔瑾大部队逼进峡谷。
就在崔瑾带人拼死抵抗的时候,我跨坐马上,手里拎着个人。
「崔瑾,你要不要看看这是谁?」
崔瑾愕然,仔细看着我手里的女子。
「这可是你说的天命神女姜宁?」我莞尔一笑,掂了掂伤痕累累的姜宁。
师弟师妹们办事稳妥。我嘱咐过他们,要留姜宁一命,切莫划伤她的脸。
如今的姜宁,这张脸和初见时别无二致,只是衣服掩盖下的身子没有一处好肉,周身还散发着一股腐臭味。
她眼神空洞,面无表情,唯有看见崔瑾时眨了眨眼,哑声开口:
「瑾哥哥,救救我。」
崔瑾瞳孔紧缩,他自然认出了姜宁。
「你们把她怎么了?把姜宁交给本王,快点!」
崔瑾果然把姜宁看得很重。
我用手指勾住她的腰带,只要一松手,姜宁就会掉在地上,被千军万马踏扁。
「凭什么给你呢?这可是我辛苦抓来的人。」
「不过,要给也不是不行。」我思索片刻,笑着开口:「不如摄政王今日暂先退兵。」
崔瑾没有说话,他在犹豫。
他手下的将军们生怕他答应我的要求,都在劝他:「王爷,不可退兵。」
「此时一旦退兵,必会灭了将士们的士气。万万不可!」
我慢悠悠地用刀割开姜宁的脖颈,姜宁面色痛楚。
但这些日子的折磨让她已经习惯了痛楚。她只蜷着身子,「啊啊」叫了两声。
声音嘶哑难听,像是快死的乌鸦。
我犹自不觉,缓缓割着她的脖子。
一刀又一刀,鲜血爬满了短刀。
和屠门时那天一样鲜红。
终于,崔瑾忍不住了:「住手!」
「好,本王退兵,你把宁儿还回来。」
底下的将军还想劝他,却被他厉声喝止ẗũ̂₅。
「宁儿是天命神女。神女若死,整个大殷都会出事。」
「本王这是为了大殷考虑!」
「退兵!」
什么天命神女?若有真一人能保国之昌盛,还需要士兵做什么?
可士兵们虽然不满,到底不肯违抗他的命令,只得骂骂咧咧地后退。
我嗤笑出声:「崔瑾,当了这么多年的摄政王,你怎么一点长进也没有?」
「你说什么?」
「我说,你为了一个女人就退兵,把这些跟随你的将士置于何地?」
被我当众下了面子,崔瑾的脸色很不好看。
「白捡了别人的功绩,你没看过金戈铁马残阳血,不知道万里关山捷报传,只见贵胄人家银雕玉琢的皮肉,却不见寥寥几笔的尸骨成山。所以你便不懂疼惜,只视士兵为草芥、工具。」
我手里拎着姜宁,不疾不徐地开口:「崔瑾,崔家倾注这么多心血,让你寅时起亥时睡,就养出你这等不入流的人吗?」
崔瑾冷着脸,再一次问我:「你……到底是谁?」
这次,在万军之前,我缓缓摘掉脸上的面具,露出那张和他一模一样的脸。
「我,崔禾,你的胞姐。」
「八岁从军的是我,破关收复失地的是我,被封为战神的也是我。」
崔瑾愕然。
毕竟,在他心中,我该是个已死之人。
但他反应很快,立刻反驳:「不是!你胡说!」
「你、你是易容的!」
我抚上自己的脸,淡淡开口:「那我问你,函谷一战是如何取胜?」
他不假思索:「趁夜从小路包抄。」
我笑了笑:「不,那是我骗你的。」
我爹要求我把军中发生之事不论大小、一一告知崔瑾。
但那时我留了个心眼,特意编了假的故事。
「那次,我们在晨雾的掩护下顺着峡谷溪流前行。对吧,卢将军。」
卢将军面色凝重地望向了我,终究颔首:「是。」
底下如炸开了锅般,士兵一时间议论纷纷。
我瞧见过去熟悉的将领俱都朝我看来。
「所以,当年的战神,名叫崔禾。」
「诸位,听好了,我叫崔禾。」
我话音刚落,手里的姜宁就被丢在地上。
我率先扬鞭,马蹄从她的身上重重踏过。
身后的士兵跟随我一路前冲,马蹄扬起又落下,所谓的天命神女,化作了一滩肉泥。
崔瑾已经没有心思再管姜宁的死活了。
敌方军心大乱,这场战打得异常顺利。
最后崔瑾被我逼到了悬崖。
他终究没忍住,问我:
「你不是被烧死了吗?为什么还活着?「
-10-
我在十八岁那年,大捷回京。
等待我的,是一场杀戮。
一场来自亲人的杀戮。
哪怕我为崔家挣下这么多的功绩,他们依然想杀了我。
只因他们觉得我野性难驯,担心有朝一日我会说出实情。
只因我是女子,功绩就要算在男人头上,还要为所谓的家族大义去死。
是我娘救了我。
在他们下手之前,她偷偷把我送走,又放火烧了屋子,弄出一副我已死的假象。
我是想报仇的,十八岁的我想灭了整个崔家。
可我娘跪在地上求我,求我别再回京,求我不要报复。
她说她舍不得我死,也舍不得弟弟和我爹出事。
娘还说,她生了我,这是我报答她生恩的唯一方式。
若我不肯答应,她便在我面前自尽。
所以,我哭着立下誓言:「我答应您,娘。」
离开京城后,我漫无目的地去了很多地方,一切都是那么乏味。
后来,在我感觉人生没有意义的时候,我遇见了一个老头。
他问我要不要和他修仙。
我笑说反问:「世间哪有仙人?」
他却啃着馒头,笑眯眯地回我:「你与我上山便能知晓,我让你做开山弟子。」
反正也百无聊赖,我便跟他去了。
然后,我有家了。
我有一百零五位家人。
他们都待我很好。
-11-
我冷冷看着崔瑾。
当年我爹要下手杀我,正是他一力怂恿。
他想抢我的功绩,又怕我说出真相,所以干脆杀我灭口。
所以前世,在玉衡宗被屠门时,我没有与他相认。
若我摘下面具,只会加速玉衡宗的灭亡。
「娘救了我。我当年没有回去杀你,已经算是报答她的生恩了。」
「娘?」崔瑾像是很久没听见这个字,有些怅惘,「娘啊,死了好些年了。」
上山后,我鲜少关心山下的事。
「怎么死的?」
「被爹打死的。」崔瑾面色不改,「忘了发生什么,反正爹失手打死了她。」
「不过你没机会找爹报仇,因为爹也死了。」
崔瑾一边说,一边默默后退。
他知道自己已至绝境,跳下悬崖是他唯一的生路。
可我不会给他这个机会。
我弯弓搭箭,瞄准了他。
一箭射去,正中崔瑾眉心。
「我……我早该想到你没死的。」
「从你说出真相的那一刻起,我就该知道,你根本没死。」
「是我……大意了……」
我的同胞弟弟,前一世将我杀死。
这一世死在我的箭下。
死前没有任何悔意,只说他太大意。
于是,我又往他身上连发几箭,将他射成了个筛子。
-12-
回去路上,听闻赵将军被人杀了。
我面上适时流露出哀痛之色,内心却异常畅快。
我早就吩咐了六师妹,让她趁乱把老赵杀了。
留着他也是个祸害。
六师妹果然使得好一手暗器。
我没有立刻回营,反而去见了卢将军等一众人。
十年前同我出生入死的将军们,都老了。
他们看着我老泪纵横,我朝着他们笑笑,撩起衣袖,露出手腕上那道淡淡的疤。
「这还是第一次上战场时受的伤。我记得自己当时哭了好久,卢大哥还捏着我的鼻子说我娇气。」
「元哥跑过来,把卢大哥打了一顿,好生哄了我许久。」
「后来卢大哥自己受伤,何叔还奚落了他好一阵。」
说着说着,几人一同笑了起来,隐约有泪光闪烁。
崔瑾永远也不会知道, 他手底下的将军们, 比他更早知道我的身份。
我先在战场上说了当年的事, 爱说书的十二师弟为我在茶楼大肆宣扬。
热衷经商的十七师妹用赌坊赢来的一部分钱印发话本, 免费发放, 将此事闹得人尽皆知。
然后行踪无影的八师妹把我亲手写下的书信送给崔瑾这边的将领。
我在信中言明身份,诉说往事。
更重要的是,我承诺他们, 我会杀了Ŧŭ⁺庐安王,平定此次叛乱。
所以这场战, 才会打得如此顺利。
-13-
庐安王并无子嗣,他死之后, 士兵听我命令。
我让他们回去耕种,为每人发放银钱。
毕竟十七师妹可是赚了不少钱的。
大殷那边,因着我的身Ṫű̂₀份, 也因着卢将军等人的支持,我很快便被取代了崔瑾的位置。
平定战乱之后, 我率三军回京。
皇帝是个三岁的男孩,坐在龙椅上尿裤子,没等我说话就开始大哭, 吵着要睡回笼觉。
我实在看他不顺眼,让人把先帝的子嗣统统喊到乾宁殿。
我看上了一个七岁公主。她安静内敛,举止从容得体, 颇有皇室之风。
会读书, 还会骑马。
知道民生之多艰,也知三军之不易。
于是,我废帝了。
反正那幼弟也是崔瑾瞎选的。
我立公主为帝时, 很多人反对。
他们说既有女摄政王,现在又有女帝, 只怕大殷是要亡了。
但欢喜的人也不少。
因为, 以后不会再有军妓,女子不必局囿于深闺,不用管什么无才便是德。
她们可以用自己的名字上阵杀敌。
她们可以在朝堂上挥斥方遒, 激昂文字。
她们不必如此艰难,时时被男子低看了去。
会有越来越多的女官出现,为女子发声。
这是我和小皇帝共同的愿景。
-14-
这场复仇, 是我和师弟师妹们一同完成的。
他们始终站在我的身后,信任我、支持我、跟随我。
立了新帝后,我又立玉衡宗为天下第一大宗。
你看, 当初庐安王许诺我的事, 我自己便能轻易办到。
可我派人接师父下山时, 师父已然仙逝。
师父留下了两句话。
「强逆天命,重回一世,终归圆满。」Ťũ̂⁽
彼时我才知晓, 原来重生不是意外,世间真有仙人。
我的师父便是仙人,舍弃一身修为,给了我们重来一次的机会。
师父还说:「四海清平, 诸君百岁。」
小皇帝拉着我的手,望着浩浩宫殿和巍峨河山。
「此亦朕之所愿。」
收拾旧山河,且待四海清平。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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