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前，我绝望自杀。
他们护着养女，警告我：别再折腾。
三年后，我独自出狱。
他们家破人亡，哀求我：都是一家人。
-1-
出狱时，没人来接我。
家里司机满脸抱歉：
「对不起，小姐，今天情小姐突然身体不适。」
我摆摆手，示意他不用再说。
我面无表情，望向窗外风景出神。
回到温家，陈妈瞧我样子，不敢置信：
「大小姐，你怎么这么憔悴了？」
我一言不发，径直上了二楼。
小时候，我住三楼，和温澈一层。
温情来后，时常心悸晕倒，为了方便哥哥照顾，那间房便归了她。
我闹腾无果。
一向把我捧在手心的父亲，厉声责备我不懂事：「从小到大，事事都惯着你，你也该长大了！」
男人不容分说，命令下人把我东西搬去二楼客卧，跟管家陈妈住对门。
直到灯火通明。
温家一行才回来。
安顿好温情坐下，温澈亲自去倒热水。
傅明礼为温情盖上薄被。
将她凌乱的发丝顺到耳后：
「婉婉回来了吗？」
温母瞧客厅没人，小声问。
陈妈欲言又止。
「叫她下来一起吃个饭。」温父开口。
-2-
陈妈敲门：
「大小姐，老爷他们已经回来了。」
我很识趣地开门跟她下楼。
听到动静，五人循声看来。
我至今都还记得众人的脸色。
格外惊诧好看。
就好像他们有点后悔似的。
几年蹉跎，我白发丛生，骨瘦如柴，再不是曾经明媚照人的温家大小姐。
我对众人的反应毫不在意，走到餐桌前，他们已留出一个空位，我顺从地端正坐好。
近距离看清我头上的根根白发。
温母再也抑制不住，崩溃抽泣：
「妈，别难过了。」
温澈不忍母亲流泪，低声安慰：「婉婉已经回来了。」
温父轻咳一声：
「都过去了，先吃饭吧。」
餐厅安静异常，只闻刀叉碰撞之声。
傅明礼熟稔地将牛排切好，跟我置换：
「吃这个吧。」
这是我们从前的习惯，从爱上我起，傅明礼就开始为我切牛排。不过自从温情来了后，这项殊荣的第一顺位人，便慢慢换了人。
因为，他说，那是我妹妹。
大的要让着小的。
何况小的身体不好，更需要人照顾。
没有人觉得这有什么不妥。
每个人都觉得理所当然。
只有我斤斤计较，蛮不讲理。
没想我竟还有幸，能再次享受这份殊荣。
温情脸色难看，眼神阴鸷。
她坐在傅明礼身旁，那曾是我的位置。
我礼貌接过盘子：
「谢谢。」
-3-
「婉婉，这三年你过得好吗？」
温母红着眼，小心询问。
我手里动作明显一顿，没想到时隔三年，这女人还是一如既往地虚伪又愚蠢。
「婉婉。」
璀璨灯光下，珠光宝气的一家人，衬得头发斑白的我越发像个局外人。
温母瞧我的模样，不禁悲从中来。
尚未想好如何不动声色地讽刺女人，温父就因为我的沉默皱起眉头。
气氛冷凝，我只得识趣地扯出微笑：
「挺好的。」
好不好的，心里不都有数吗，何必再问？
「好了，从前的事就让它过去吧，以后好好补偿婉婉就是！」
温父作为一家之主开口。
他料到待我出狱，一家人总有嫌隙需要破冰。他甚至想过我会如从前一般得理不饶人，闹得一家鸡犬不宁。
现在见我竟然能心平气和地跟大家一起吃饭，他已经很满意了。
「是！是！」
温母连忙点头，慌忙为我布菜。
似乎这样自我催眠，能让她好受一点。
「婉婉，多吃些，瞧你瘦了好多！
「以后妈妈天天都给你炖汤喝。」
-4-
我没理会温母：
「爸爸，入狱前你也说过，会补偿我。」
我放下刀叉，像儿时跟他讨要礼物般。
「瞧我，都忘了！」
温母从身后拿出一个深蓝色礼盒，带着几分讨好笑容：「婉婉，大家都给你准备了礼物，希望你喜欢。」
唉！这女人真烦人。
我忍下不耐烦，接过礼物，直接打开。
一枚精致的爱马仕胸针。
想起三年前，我一直抱怨她偏心温情。
女人难得抽出时间，同我一起逛街。
我选中一款胸针，一定要她买来送我。
温母笑然应允，让我戴上试试。
哪知柜台还在取货，她就因为温情发病的一通电话，心急如焚地拉着我往回赶。
如今，那枚胸针静静地躺在盒子里。
流光璀璨，熠熠生辉。
温母满脸期待地看着我。
只可惜，时光已逝，物是人非。
「谢谢。」
我面无波澜。
温母愣怔，也许她从未想过我会如此冷淡。
-5-
「我也有准备！」
「哥。」
温澈起身时，我叫住他。
温澈一顿，立在原地。
自我十岁起，我就再也没叫过他哥了。
温澈曾不服气，抢过我的发夹高举头顶，非要我叫他哥才肯还我。
我只红着眼不肯低头：
「你不是有你的情情妹妹了吗？
「还来找我做什么！」
那时温澈做着鬼脸，笑骂我是小气鬼。
怎料时隔多年，我会再次叫他哥哥：
「哥，待会儿再去拿吧，我Ŧûₐ有话要跟爸说。」
我郑重其事，再次开口：
「爸爸，我想要你的补偿。」
温父神色微愠，他口口声声所提的补偿，不过是指，作为一家人，以后他会要求大家多给我一些体谅和关怀。
以前的我，确实需要。
不过如今的我，早已不再年少。
「姐姐，先吃饭吧，吃完饭再说。」
温情瞧出端倪，适时开口劝和。
在家人面前，她总是这么善解人意。
「爸爸，我……」
未待我继续，傅明礼拉住我手。
惯会审时度势的他也认为，我在如此温馨的时刻，若提补偿，多少有些不合时宜。
「明礼哥，轻点，我那里很疼。」
傅明礼一顿，他并没用力。
我嘴角露出一丝苦笑，把方才被明礼握住的左手袖口，慢慢卷起。
乌青一片，长期被人虐打。
我再次听到温母的抽噎声。
这是世上最动听的伴奏。
「爸爸，小时候你常说，我长得像你。
「可监狱那些人，却说长得漂亮的人，就该被修理。
「他们一不开心，就打我。」
「婉婉！」温母泪流满面。
「爸爸，我好害怕被他们打死，就再也见不到你了。」
傅明礼右手开始不听使唤地颤抖，这是他从前为保护温情，出了车祸后的应急反应。
「她们把我头按进泔水桶里。」
我看着桌上鲜翠欲滴的色拉：
「我现在一闻到生菜味道，就恶心干呕。
「我做梦都想喝一杯热牛奶。可是监狱里的东西，要用钱买。」
「够了！温婉！」
温澈打断我，不想再听：
「我们去探望过你！
「是你自己拒绝探监！」
是的，自从我自杀未遂，温澈警告我不要再折腾后，我就再也没有接受过他们的探视。
我带着哂笑。
递给温澈一个你我心知肚明的眼神。
温澈的义正词严，被瞬间击碎。
-6-
「爸爸。」
我看向温父。
温父目光如炬，不动如山：
「你继续。」
很好，果然很有上位者风范。
不枉幼时，我曾视他为生命里的大山：
「爸爸，从小我就住在三楼公主房，后来被赶到二楼，客卧没有衣帽间，连卫生间都没有，我很害怕，以为你和妈妈都不爱我了，我无助大哭，却被你扇了耳光。
「可进了监狱，我才知道，客房又有什么不好的呢？那里至少能睡个安稳觉。
「监狱二十多人的大通铺，她们把我赶到厕所边。我每晚都睡不好，别人一动就惊醒，生怕有人趁机蒙头打我。」
「婉婉！」
傅明礼终于听不下去。
他紧握刀叉，想要制止我。
当初放任温撤把我送进监狱，他没有想到我会过ẗū⁺得如此凄惨。他只是事急从权，只为保住温情的命。
我并未理会他，继续说道：
「爸爸，你再也不会带我出席任何场合，介绍我是你的女儿了吧？
「对不起，爸爸，我给你丢脸了。」
说着，我竟还能流下一滴热泪。
「婉婉，你不要这么想，你爸爸怎么会这么做？」
温母下意识想要反驳，内心却清楚，这不是我在危言耸听。
温父怎会带一个坐过牢的女儿去社交？
「但我很高兴，爸爸，你还记得，你曾说过，等我出来后，就补偿我。」
温父的怒火，在我一声声的爸爸中烟消云散：
「你想要什么？」
男人沉声问。
「爸爸，我想要一栋房子。
「有衣帽间，有卫生间，只属于我。
「我还想要一百万现金，我希望余生，再也不会买不起牛奶。
「以及，一份体面的工作。」
-7-
我的以退为进很成功。
毕竟，我要的东西，比起温家几十亿资产并不多，比起这三年我在监狱受过的苦，不值一提。
就连温情，温家也陆续替她置办多处房产。
于是，温父答应了。
我露出感激的笑容：
「谢谢爸爸。」
温父想到温情名下的数套房产，终究还是开口：
「我和你妈早年入手了几套地段不错的房产，趁这次一起，都转到你名下吧。
「你身上没钱，一百万难免寒酸，明天让你哥从账上划一千万给你。
「等休息好了，就去你哥公司，让他先带带你。
「小澈，好好照顾你妹妹。」
温澈无异议。
我笑容更甜：「谢谢爸爸。」
尘埃落定，我复瞄了一眼盒子里的胸针：「胸针很漂亮，谢谢。」
温母脸色越加难堪。
-8-
温澈温情的礼物并没什么新意。
一双精心定制的香奈儿高跟鞋。
一份自己烘焙的小熊饼干。
傅明礼也为我准备了礼物。
但他始终没拿出来。
我假装不知，也不问他索要。
直到晚餐快结束，他才开口：
「婉婉，我跟情情，准备订婚了。」
桌上另外四人皆是诧异。
不明白傅明礼为何突然松口。
毕竟这件事，他们虽早就跟傅明礼提过，他却一直未答复。
我想起多年来和傅明礼的点滴。
「婉婉，我对她好，因为她是你妹妹，我只希望你跟家人的关系能够缓和。
「比起情情的命，这是最优解。
「你放心，我一定会等你回来。」
原来，快乐在痛苦面前不堪一击。
「明礼哥？」
温情小鹿般清透明亮的眼睛里，有掩饰不住的惊喜雀跃。
在我入狱的几年，傅明礼对她照顾有加，却始终若即若离。
她知道，是傅明礼对我青梅竹马的情谊，让他迟迟下不了决心。
于是温情在这段时间费尽心机，甚至不惜住进医院，只希望傅明礼松口。
傅明礼没有答应，也未拒绝。
一如既往地悉心照顾她。
温情本来还担心，我会再次抢走傅明礼。
傅明礼却在此刻，首次承认两人关系。
她欣喜若狂。
-9-
我咽下食物，如鲠在喉：
「傅明礼，你还记得对我的保证吗？」
「我和情情从没越界，我一直在等你！」
傅明礼的语气，明显是在生气。
他在气我今日即便看到温情坐在他身边，我却没有像从前一样，将她赶走吗？
可他们从前不都规劝我要谦让大度么？
也许，在我入狱不久后，温情就迫不及待地坐了过去。
反正再也没人介意她什么都跟我抢了。
如今我出狱了，温情依旧不动。
没有人有异议。
我也无动于衷。
通透如傅明礼，怎能不懂其中含义？
傅明礼方才的话，是在跟我置气。
我们曾以恋人的身份陪伴了彼此青春。
恋人之间的较劲。
我们心知肚明。
只可惜有人当真了。
温情泪水氤氲，满眼深情地望向傅明礼。
我只觉好笑，擦擦嘴角：
「那就恭喜你们了。」
傅明礼错愕，深邃的眼眸静若寒潭。
他似乎想从我无懈可击的表演中，看出一丝破绽。
很可惜，他注定要失望了。
为了温情，他亲手送我入狱。
在我哀求他信我时，他选择了温情。
他知道我们会因此产生嫌隙。
但他不担心，他有恃无恐。
他觉得需要等我回来，然后好好补偿我就行，他总有办法哄好我。
比起温情性命。
我不过是蹲了三年牢。
他这么认为。
所有人都这么认为。
可这一次，他失算了。
从我下楼起，我就没给过他一个眼神。
傅明礼强装镇定的面容下。
我能看出他的失落。
可我没想到一向冷傲的他也会冲动。
他意识到自己失去ṱùₓ对我的掌控。
他迫切想击碎我伪装的面具。
于是，他当着众人的面。
说出要跟温情订婚的话。
我想，他在等我的反对。
以此证明，我依旧还爱着他。
可他预想的一切，都没发生。
我平静地接受这个消息，并跟他道喜。
傅明礼，彻底慌了。
-10-
入睡前，温母敲响我的门：
「婉婉，你别怨情情和明礼，你不在的这些年，他们过得也很不容易。」
女人还想同儿时一样，哄我说些睡前话。
我实在招架不住这久违的关怀。
耐起性子，起身劝慰她：
「都过去了，别说了。」
温母右手抚过我脸颊：
「是妈妈让你受苦了。」
我赶紧挪身去拿水杯。
温母悬着的手终究没碰到我脸。
「没事，都过去了。」
我喝完水，敷衍过去。
温母失落地放下手，抿抿唇又重整旗鼓。
她将带来的盒子打开。
三层宝石盒，温家的传家宝——
祖母绿项链、耳环、手镯全套。
价值接近 2 个亿。
「这些本想等你结婚后，再给你的，如今你也长大了，妈妈想着，还是先送你吧。」
我看着晶莹通透的顶级玉石。
真心感叹：「这个可比胸针漂亮！」
温母脸色闪过一些不自然：
「婉婉，妈妈知道，你还在恨我。」
我不接话，端详着玉石。
「情情当时吓得住了院，医生说再不好生调养性命堪忧，我和你爸爸也是没有办法！手心手背都是肉，妈妈能怎么办？情情也是你妹妹，为人父母只希望你们都健康平安！」
时至今日，听到这些话，我仍会觉得厌烦。
重重关上盒子，我面色骤冷：
「我有些累了。
「如果你想跟你的儿女讲睡前故事，应该去三楼。这是二楼客卧，太寒碜，让你见笑了。」
「婉婉，你也是妈妈的女儿啊！」
温母再次崩溃，痛哭失声。
「你跟他们一样，早就知道是谁推的何雯吧？」
我眼神如刀刃锋利，劈开了温母掩饰的伪装。
她跌跌撞撞夺门而出。
我冷笑，早让你滚了。
非要在这儿哔哔赖赖，影响我休息。
晚上八点半，是严格的就寝时间。
-11-
世上，哪有母亲不疼爱自己的女儿呢？
当初在温家宴会上，何家大小姐从背后被人推下楼，落得个终身瘫痪。
二楼，只有我和温情。
温澈站在三楼目睹了一切。
他是唯一的目击证人。
何家不善罢罢休。
他们要温家交出罪魁祸首。
温澈只能指认，是我与何雯发生争执。
失手将她推下楼。
这话得到何雯闺蜜左证：
「傅总之前送给雯雯一条生日手链，她说要去气气温婉，可能温婉一生气就……」
亲哥指认，我百口莫辩。
我冲过去，狠狠扇了温澈一巴掌。
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一遍遍问他为什么要撒谎！
温澈却只站在温情身前，冷声说道：
「一切与情情无关。」
何家将我告上法庭。
他们恨不能将我抽筋扒皮。
那段时间，我的家人努力将案件性质从故意伤害转为失手伤人。
我却仍无法接受。
我泪流满面地求爸爸，求妈妈，求傅明礼相信我：
「他在撒谎！不是我！是温情！」
我声嘶力竭。
「这已经是最轻量刑了，全家都在努力救你，你还要闹到什么时候！」
我的大山轰然坍塌。
「婉婉，你乖一点，我会等你回来。」
我的爱情烟消云散。
「妈妈，你也不信我吗？」
我将最后的希望放到妈妈身上。
温母神色哀痛，亲眼见到三个子女陷入此等死结，她心力交瘁，不知谁真谁假。
「我要上诉。」
我咬紧牙，我相信法律能给我公正。
可是第二天，当温母从温情的病房出来后，一切就都变了。
温澈带着温母，再次前来。
女人的脸色相较昨天，好像苍老十岁。
她眼中有了和昨日完全不同的悲恸与内疚。
看守所一片死寂。
温母流着泪，颤抖着为我梳头：
「婉婉，听妈妈的话，别再上诉了。三年已经是我们能争取到的最轻量刑，何家还在气头上，别再让爸爸妈妈为难了，好吗？」
我无望地看着墙上四个大字：抗拒从严。
我真的被全世界抛弃了。
他们都不信我，虽然我不知道为什么。
我木愣点头。
放弃上诉，放弃希望，放弃一切。
我以为这就是全部。
我看着他们离开的背影。
我听见门外，我的生母蹲在地上失声痛哭。
我想，还好，至少她会心痛。
我起身预走，温澈隐忍痛苦的哽咽传来。
「妈，三年时间，婉婉进去难熬，但终归能出来。如果是情情，在家里静养着尚且生病，一旦进去，只怕要搭上半条命。」
我的世界彻底覆灭。
原来，他们知道真相啊。
我自杀了。
又被抢救回来。
温澈一人站在床前。
他不敢看我眼睛，语气却冷冰如刀。
他说，你别再折腾了。
-12-
半个月后，我顺利进入温澈公司。
我将全套祖母绿寄存给拍卖行。
黑色宾利停在门口。
我快步上车。
「五五分，是我最后的底线。」
合作人的突然变卦，让我十分不满。
男人从平板上收回目光：
「温小姐，恕我直言，你这个形象确实不适合跟人谈生意。」
我摸摸脑袋，毫不介意：
「周总，这个白发，是我投诚的证明。」
在我得偿所愿之前，我要留着它时刻提醒自己，那些伤害过我的人，还过得很好。
男人不为所动：「是吗？听说某人在监狱，被人打得浑身是伤？」
既然要合作，男人自然要把我查个干净。
他对连自己都能下狠手的人。
警惕性只会更高。
我皱眉不悦：「监狱生活不易，自残只是自保而已，这不影响我们合作吧？」
「嗯，那倒是。」
周知行总是这副泰然自若的冰山脸：
「加上祖母绿和房产，你现在总资产不过 3 亿，三七开，我七，你三，很公平。」
我倏然一笑，凑近周知行耳畔，缓缓吹出一口热气：
「周总，你在想屁吃？」
周知行并未动怒。
我坐回位置：
「我有千百种方式达成目的，不过是费点时间。如果周总瞧不上温家的蛋糕，我们就当从未联系。」
周知行睿利的目光从银色边框眼镜中投射过来。
他有洞察人心的本事。
冰冷深邃，禁欲可怕：
「温婉，你对金钱并不执着，我们不过各取所需，我替你报仇，你帮我积累财富。」
男人冷冽的声线不带任何情感：
「这不是临时变卦，我只是用这种方式提醒你，想要报复自己家人，付出的代价会比你想得更多。
「现在下车，你可以当什么都没发生，重新做回你的温家大小姐。」
不得不说，周知行是个拿捏人心的谈判高手。
我那晚在温父面前卖弄的谈话技巧。
在这人跟前，可谓班门弄斧。
但三年监狱不是白蹲的：
「巧舌如簧啊，周总。」
唇角勾起一抹嘲讽笑意：
「不过你还是露了破绽。」
周知行挑眉：「洗耳恭听。」
「故意激怒我？」
我抬手捏捏男人白皙性感的右耳垂，手感极好，看似冰冷，却格外烫手。
「周知行，你失误了。」
我狡黠：「五五分，爱干干，不干我自己动手。」
待我下车，司机瞟了一眼远去的女人，打了个寒战：
「现在的女人，真可怕。」
周知行重新盯回屏幕，不再说话。
-13-
傅明礼给我发来短信。
说在楼下等我，他想跟我谈谈。
温情站在门口，拦住我。
她举起自己右手，上面戴着一个钻石戒指：
「姐姐，好看吗？」
温情笑得艳丽动人：
「明礼哥说，只要我喜欢，什么都给我。」
我很无语，淡淡地问：「就这些？」
「妈妈把祖传的祖母绿全套送我了。」
说完尤嫌不够，拿手比个数：「两个亿。」
温情神色皲裂，但她很快掩饰过去：
「姐姐，这几年在监狱过得好吗？
「我一直都想跟你道个歉，可是哥哥担心你脾气不好吓到我，一直不让我去看你。
「没能亲眼看你从一个人人羡慕的温家大小姐，变成一个摇尾乞怜的哈巴狗，真的是太可惜了！」
温情故作遗憾地摇头，眼里全是戏谑。
我装作隐忍不发，这憋屈样让她越发高兴。
「姐姐，那年我刚到温家。
「看到你像个公主一样被妈妈牵着手，你知道我有多嫉ťűₔ妒你吗？
「那时，我就暗自发誓，一定要把你的一切，全都抢走！」
「温情，你赢了。」
我努力回想从前被她诬陷的不甘模样。
这事极大程度取悦了温情：
「是的，我赢了！
「我在他们面前装乖巧懂事，装善解人意，我努力读书社交，和你的蠢笨比起来，他们恨不得我才是他们的亲生女儿。
「全家人都会因为我而忽视你，你的生日，成人礼，结业典礼，甚至不惜亲手把你送进监狱！
「哪怕，他们明明猜到，推何雯下楼的人是我。」
这张天使面孔，让我厌恶到极点：
「你不该把何雯推下楼何雯，她只是喜欢傅明礼，有什么错？她现在还躺在家里！」
温情不以为意：「只能怪她爱上不该爱的人。
「那个蠢女人，居然因为一条手链就跑来跟你耀武扬威。
「我当时真想告诉她，明礼哥送我的东西，我的几个首饰盒都装不下！她有什么资格来炫耀！」
温情的脸色逐渐变得阴鸷疯狂。
那些年她借着我妹妹的身份接近傅明礼。
却又受制于这个身份不能更进一步。
她想要光明正大地告诉傅明礼，她爱他。
她想名正言顺地站在他身边：
「推她怎么了，谁让那蠢货连自己真正的情敌都没搞清楚？」
温情从来没有因此忏悔：
「能一下解决你们两个，连老天都在帮我！唯一的证人是哥哥，哈哈，他选择了我！」
我知道温情为什么突然发狂拦住我。
留给她的时间不多了。
我看了周知行发我的今天刚拍的视频。
-14-
视频里，傅明礼与温情正坐在咖啡馆。
傅明礼白皙的肤色搭配高定手工白衬衣，身材修长，户外阳光下，有些无法忽视的耀眼夺目。
我听到他对温情说。
一直以来只是把温情当妹妹的话。
他说，我与他有海誓山盟。
他爱的只能是我。
温情不敢相信：
「明礼哥，你明明爱我，为什么就是不愿承认？」
傅明礼眼色晦暗。
温情扯出一抹苦笑，泪水却如断线的珍珠：
「我知道了，明礼哥。
「我们分手吧。
「从今往后，我会把对你的爱意珍藏在心里，以后我们都不要见面了，免得姐姐误会。
「你和姐姐的婚礼，我没办法去参加了，我真的没有勇气看到你和别人结婚的样子。」
我想，温情对傅明礼真情实意的爱情，一定在此刻狠狠重创了傅明礼的心。
果不其然。
男人低头吻了吻女人额头：
「对不起，情情。
「如果早点遇到你……」
温情流着泪，抬头与男人诀别拥吻在冰雪消融的春季。
-15-
看着眼前女人，我决定加把火。
我把傅明礼的短信拿给她看：
「我跟你没什么好谈的，明礼在楼下等我。」
女人的理智彻底被击碎：
「温婉，你得意什么？
「你知不知道你那晚口口声声叫爸爸补偿你的样子，跟个乞丐一样，真令人恶心！
「只要我一有不适，没有人会在乎你！
「温婉，你猜，如果我也跌下楼去，他们会怎么看你？」
温情笑着，一点点后退。
「姐姐，不要！」
一声凄厉惨叫。
客厅正和傅明礼聊天的温母，抬眼便看到温情滚下楼梯：
「情情！」
温母慌张大喊。
傅明礼脸色骤变。
他冲到楼下将温情抱入怀里。
女人已失去神智。
傅明礼抬眼，极其失望地看了我一眼，他一言不发，抱起温情冲出温宅。
我抬脚下楼。
看着众人惊慌失色，不觉好笑。
「温婉！」
温澈听到动静，赶了过来，他扶起摇摇欲坠的温母，满眼寒光与厌恶：
「你就算再讨厌情情，也不该推她！」
我的无动于衷彻底激怒了他。
「我就知道，你就是个疯子！
「从小到大都这样，你为什么非要闹得一家鸡犬不宁！
「你回来后，大家都小心翼翼，极力补偿，你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这些日子，母亲的叹息，妹妹的眼泪，已经让他忍无可忍。
「早知这样，不如当初死在监狱！」
「温澈！」
温母厉声呵斥：
「我们先去医院看情情吧。」
她认定是我推的温情。
我确实有无数个推她的理由。
「如果情情有什么事，我不会放过你！」
温澈恶狠狠地丢下这句话，同温母离开。
-16-
温情ƭũ̂⁺在医院醒来时，已华灯初上。
我站在 VIP 病房外，不去打扰他们。
傅明礼一直守在病床旁。
这个女人柔弱起来，让人仿若能感受到她的生命在一点点如流沙消逝的破碎感。
温情看到病房外的我，却装作不知。
她抚摸着傅明礼疲惫英俊的脸，心疼地挤出一丝笑意：
「明礼哥，不要怪姐姐。
「我一点都不疼。」
傅明礼握住温情手，抵在唇上缱绻一吻：
「情情，是我对不起你，我答应你，等你好起来，我们就订婚。」
温澈故作生气地瞪温情：
「还好医生说只是轻微擦伤，以后你离温婉远点，别让她再伤到你！」
温情歉疚，柔声解释：
「对不起，哥哥，又让你担心了，我只是，只是想跟姐姐道个歉。」
「没事了，一切都过去了。」
傅明礼温柔地将女人搂在怀里，不愿看她再受到一点委屈。
温情将头靠在傅明礼肩膀。
她直视着我，方才的温柔荡然无存，她嘴角的微笑变得阴冷，好像在宣告。
看吧，温婉，我又赢了。
-17-
我搬出温家，无人来劝。
他们默认我的离开。
毕竟，我在这个家里，格格不入。
周知行坐在墨色沙发里。
男人瞟了一眼我头上的白发，再次把目光落在请柬上，仔细阅读后，得出一个结论：
「你妹妹确实厉害。」
我不甚在意：「你老看我头发做什么？」
「实在难看。」
男人诚实回答。
订婚那天，S 市豪门政客，来了大半。
他们相互恭维。
温澈站在温父身边，两星期前，他拿下城北旧城改造项目一期，风光无限。
如今，他是 S 市炙手可热的青年才俊。
我穿着并不打眼的礼服，走进会场。
随意游荡在宴会厅。
我找到儿童区。
拿了杯牛奶，吃起糕点水果。
傅明礼看到我，低头对温情说了些什么，朝我走来：
「我曾经以为，和我共度余生的人，会是你，婉婉。」
傅明礼眺望订婚宴，似在回望过去，抑或是在感慨人生。
我浅笑，好奇地问：
「你是什么时候爱上她的？」
傅明礼脸上没有一点被我质问的不安。
在医院做出决定时，他就已经对我释然：
「很早我就察觉到，情情对我的心思。
「不过，喜欢我的人太多，我没空去一一揭穿再拒绝，很多人会因为我的故意冷漠选择知难而退。」
这话我倒是信。
傅明礼从小到大都是众人眼中的天之骄子，喜欢他的人多如过江之鲫。
「我爱的是你，婉婉。
「一直以来，我只把她看成你妹妹。
「那时你总不开心，情情跟我坦白，说都是因为她，你不喜欢她这个领养的妹妹，你因此和家人关系闹得很僵。
「可我只想要你开心，我想，如果我能帮你缓和家人关系，你一定可以重新开心起来。
「于是那段时间，我总是叫上情情，希望你可以看到，情情确实是个好女孩。
「可你却越来越难相处，婉婉，你动不动就发脾气，我有时，真的快要放弃了。」
年少高傲的傅明礼。
能低头跟我道歉几次？
「情情不一样，她温柔善良，脆弱又坚强。
「她明明很爱我，却会红着眼，一次次劝我不要生你的气。她会送我她亲手做的糖果，为我打气，让我嘴巴甜些后，再来追你。」
想到这些青涩的美好回忆，傅明礼会心一笑：
「她值得被珍惜。
「婉婉，看在这么多年我爱你的分上，放过情情吧，不要再跟她过不去了。」
傅明礼走了，走向他的今生挚爱。
温情在远处，冲我微笑。
像个胜利者，等着傅明礼走向她。
-18-
我将手中的牛奶一饮而尽。
教官说过，不能浪费。
远处，温家四人带着笑容。
订婚宴正式开始。
在亲朋好友的祝福视频中，我为温情，送去一份大礼。
「就是我推的何雯，怎么了！」
一张扭曲至极的脸，突然出现在大屏之上。
温情尖叫，众人错愕。
屏幕还在继续。
那晚，温情的嘴脸以最直接的方式，毫无保留地展现在所有人面前。
直到最后，他们看到那个疯女人，自己一步步退后，滚下楼梯。
订婚宴以极其滑稽的闹剧收场。
温情受到刺激，直接晕倒在地。
只是这一次，再也没有人扶她。
我笑着走出会场，满身痛快。
看看吧。
你们呵护的好女儿。
你要保护的好妹妹。
你所珍爱的好女人。
究竟是什么嘴脸。
-19-
听周知行的人说，温母当晚在医院，扇了温情好大一记耳光。
温母骂她为什么这么阴险狠毒。
这些年温家一直把她当亲生女儿看待，为什么她要一次次陷害婉婉。
温父恨不得将她碎尸万段！
这个女人，竟然背地里嘲笑他的亲生女儿是个乞丐！
他收回赠给温情的所有财产。
温澈下意识想保护温情。
伸出去的手却悬在半空，他想起这个假装柔弱的女人根本不是他的妹妹。
他的妹妹，叫温婉。
可是，他把她给弄丢了！
温家人想来找我，我却音信全无。
我的电话被打爆，我拒绝接听。
微信全是温澈与温母的道歉。
温父破天荒地主动给我发信息：
【婉婉，回家吧，这么多年让你受委屈了，爸爸一定好好补偿你！】
-20-
何家人震怒，特别是被骂蠢货的何雯。
她坚持坐上轮椅，把温情告上法庭。
这次，铁证如山。
温情被直接送进监狱。
故意伤人致瘫痪重伤，故意诬陷伤害成立，数罪并罚，判有期徒刑十七年。
温情哭着按着胸口，一遍遍哀求：
「妈妈，哥哥，我心口疼。」
医生白了她一眼：「简单体弱，不是什么大病，进去住上几年，说不定就好了。」
温澈因作伪证且伤害罪成立，被判七年。
温母痛心疾首，只道这是他们欠婉婉的。
温澈一言不发，没有狡辩或上诉。
他欠我的，他当还。
还未等众人缓过神来，温氏再度受创。
周氏集团以商业间谍罪等名义状告温澈。
温澈咬死自己从来没有做过那些事。
温父知道自己儿子品性。
他在董事会上力保长子。
他们问心无愧，且有充分证据，证明旧城改造项目没有违规乱纪。
半月后的法庭上，温澈毫无惧色。
对一切似是而非的证据均矢口否认。
直到白发丛生的我走上证人席。
听众席上，胜券在握的温父愤怒起身，恨不得将我这个不孝女一巴掌拍死！
温母哭晕过去。
这一次，女人亲眼看着我指认温澈，正如三年前看着温澈指证我一般。
她痛不欲生，肝肠寸断，这可是她曾引以为豪的一对亲生儿女啊！
幼时的温澈温情，是多么亲密无间！
温澈双眼赤红：
「为什么！
「温婉，我是你亲哥！」
我麻木地冲他笑。
为什么？
当初我也问过他。
那时，他只任由我被人带走。
-21-
温家不可能坐以待毙。
温父压抑住心中滔天怒火。
他动用一切关系找到我。
「说吧，你要怎样才肯放过你哥？」
「温家股份。」
我不跟他绕关子。
「你如果只是要这些，何必跟外人联合起来整温氏！」
温父大怒：
「婉婉，我们知道对不起你，你入狱后，你爸爸就写好了股份转移书。」
温母已不复昔日光彩，这接二连三的沉重打击让她整个人都快速凋零下去。
为了证明她没说谎，温母拿出两年前就签好的档。
温氏股份转让书，温澈 10%，我 5%，温情 5%。
「等以后我跟你爸爸走了，每人再追加一倍，你没有必要这么做啊。」
我不禁冷笑出声：
「温情一条领养回来的狗居然跟我旗鼓相当，我难道也是捡的？」
温母脸色更加痛苦：
「我们知道错了，是爸妈对不起你。
「我们会把情情的股份全部给你，只要你放过你哥哥。」
我欣然应允。
温母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她试图拉我的手：
「婉婉，你最近在外面过得还好吗？
「跟妈妈回家吧，妈妈真的好想你。」
我戴上墨镜：「买了栋有衣帽间，有卫生间的房子，一个人住得很舒服。」
复审开庭。
半月不见，温澈已判若两人。
失魂落魄，步履蹒跚。
像极了当初被全家背叛的我。
温家人准备了充分的辩驳证据。
以及，我这个反水证人。
我再次站在证人台上：
「为了救哥哥，我的父母找到我，说要给我 20% 的温氏股份。
「他们劝我做伪证。
「我动摇了，对不起，法官大人，我不是一个纯粹的好人。
「直到今天，我才想通。
「坏人，就该罪有应得，哪怕是我亲哥。」
一直静默无言的温澈终于有了反应。
他抬头静静与我对视。
我们隔着空间，看到时间尽头的彼此。
那时年幼，我总缠着他一声声叫他哥哥。
后来我们的记忆里多了个叫情情的女孩。
他本来对她并无太多关注。
只是，他说我吃醋置气的样子十分有趣。
于是他故意接近温情，逗弄我。
后来呢？
后来我们怎么会走散？
他怎么会为了温情，把我送入监狱？
哦，对了，好像是温情的眼泪。
柔弱的温情跟倔强的我完全不一样。
温情总是很脆弱。
她爱流泪，却还带着甜甜的笑：
「哥哥，我知道你保护我，只是为了气姐姐。即便是这样，只要有哥哥在，情情也觉得好幸福。」
我听到温情对温澈说。
就这样，温澈对温情，慢慢从敷衍调侃，变成真心相待。
他不耐烦地说：「这有什么关系？」
他说，他不过是多个妹妹。
他依旧爱着我。
后来，他牵着温情的手。
与我越走越远。
我想，他终于体会到，那天我在法庭上的心如死灰了吧。
不，那时的我，还是比他惨。
他只是被我一个人背叛。
而我，是被全家人抛弃。
我看到温澈苦笑。
泪水打湿他苍白的脸庞。
我看到他对我无声地说出几个字：
「对不起，我的婉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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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澈在狱中自杀了。
他说，要把所需的钱，都给我。
温母受不了打击，精神失常。
她一会儿叫着Ṭũ̂⁾阿澈，一会儿唤着婉婉，整日在温宅三楼游荡。
可是无人再应。
这对一位曾经儿女双全的母亲而言。
比死更难受。
我没有参加温澈的葬礼。
不过念在幼时的情分上，那天我还是穿上了黑白色小套装。
这和我头发的颜色非常搭。
「他的心理承受力，不如你。」
周知行点评。
我一顿，给出更为中肯的评价：
「半斤八两。」
没有人比我更懂绝望到自杀是什么感受。
我并不比温澈坚强。
我只是生命力比他顽强一点。
仅仅只有一点点而已。
因为我的出尔反尔，温父并未给我谈好的股份，我本就志不在此。
这不过是猫捉老鼠戏耍他一番。
周知行在证券市场上，下手比谁都狠。
他趁着温氏股票大跌，狠狠收购。
百足之虫，死而不僵。
温氏那么多股东。
想彻底击垮他并不容易。
傅明礼念在往日情分上，劝说傅家出手，帮助温家挽回彻底破产的颓势。
不过温氏因此跌出一级市场，温父失去董事长之位，被赶下台去。
以周知行现在手里的资金，斗不过傅家。
我不明白, 冷声质问：
「为什么不去找你父亲帮忙？」
周知行抬眸, 像在看一个傻子：
「我为了娶一个姑娘，早跟家里闹翻了。」
我被噎得差点吐血！
我们按照谈好的比例分红。
16%, 也算以小博大的成功案例了。
-23-
后来，我每日都能收到温母的关怀。
有些神神道道，不过我从不回应。
温父身体大不如以前。
人到中年, 事业挫败, 家破人亡。
他如即将燃尽的蜡烛, 在无尽悔恨与煎熬中，过着他的风烛残年。
温母逼着他写好遗嘱, 拍照发我。
她一遍遍发来语音。
她说，我是她唯一的女儿。
这些家产, 除了给我, 又能给谁呢？
我并不理她。
傅明礼与温情的订婚无人再提。
因为真相所带来的巨大冲击, 让这个男人余生都不再相信爱情。
被爱青睐半生的男人, 最终孤独终老。
傅家的偌大家业, 需要继承。
他不结婚, 甚至连抱养一个都不敢。
阴影太大, 即便失去家主之位，他也无所谓。
他忘了很多和我的曾经。
但他永远都记得, 订婚那天。
他对我说的那些可笑至极的话。
他亲手葬送了自己的爱情。
他这一生, 都因为那些话, 连跟我说句对不起的勇气都没有。
重情之人, 以情击之。
重利之人，以利破之。
伤我之人，我定ŧŭ⁽毁之。
-24-
周知行说得不错。
报复自己的家人, 代价比我想象的更大。
商场没有密不透风的墙，整个圈子里的人，对幕后黑手都心知肚明。
他们一边感叹温家父母为了一个养女把一家闹得家破人亡。
一边又对我避如蛇蝎。
没有哪个生意人，看得上报复自己血亲的合作伙伴, 纵使我现在很有钱。
不过我从不在意这些。
我的人生, 早在家人把我送进监狱时, 就已经全部毁了。
我把钱拿给周知行，让他帮我做投资。
他淡然接过，跟我签订合约。
他的女朋友来咖啡厅接他。
是坐在轮椅上的何雯。
周知行为她整理毛毯, 轻轻吻她的额头：
「不是让你等我吗？」
一向冷傲的男人竟然也有柔情似水的时候。
何雯出事前, 他在德国读博。
我未料到，他们居然认识。
何雯坐在轮椅上，三年时光磨平了曾经骄傲的棱角，让她多了几分淡然。
「你还好吗？」
我答非所问：「好吧，斗了这ṱṻ₂么多年, 你赢了，你有个不错的男朋友。」
何雯看了看周知行，男人戴着墨镜, 未露出半分情绪。
我拿出一样东西, 挑眉笑道：
「周知行送我的染发膏, 你没有吧？」
当年，青春洋溢的女孩跑上楼，只为跟我炫耀：
「傅明礼送我的手链, 你没有吧？」
何雯笑起来，眼角却流出泪水：
「当年是我不懂事。」
「都过去了。」
我为她拭去眼泪。
我离开 S 市，去了一个无人认识的城市。
遭受过亲人的背叛。
也背叛了最亲的人。
我手里只有大把的钱。
从此却孤独一生。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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