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后,手撕夺我称号的假郡主

我被豫王府寻回时,已是皇帝亲口称赞的乐师。
归家那日,城中百姓纷纷涌上街头围观。
我抱着琴,刚走到王府大门前,就被一位华服少女拦住了去路。
「站住!谁准你抱着这腌臜玩意儿进王府的?你这等贱籍女子用过的物件,需用烈火焚艾,熏过三日才能进门!」
「父王说过,他与兄长不在府中时,本郡主便是这王府的主子。今日你要进这个门,就得按我的规矩来。」
若是前世,我定会忍气吞声,卑微讨好。
可苍天有眼,让我重活一世。
我抬脚踹翻那盆烧得正旺的艾草,一把推开挡路的贺玉瑶:「放肆!本小姐乃王爷嫡女,你一个野种也配在我面前摆谱?」
「我这一身皆是御赐之物。」
「就你,还敢妄称郡主?我倒要看看,你是怎么跪地求饶的!」

-1-
我刚一开口,围观的百姓便蜂拥上前,七嘴八舌地追问——
「师师姑娘,听说你是豫王府走失的嫡女,可是真的?」
「你身上穿的当真是御赐之物?」
「可你在教坊司待过,王府能容得下你吗?」
句句质问如刀子般刺来,几乎将我淹没。
上一世,我因软弱顺从,被贺玉瑶踩在脚下。她夺我身份,毁我容貌,最终逼得我抑郁而终。
既得重生,岂能再任人摆布?
贺玉瑶被我当众顶撞,愣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厉声喝道:「贺师师!王府肯认你已是恩典,你竟敢如此放肆?」
她伸手就要扯我衣裳:「你在教坊司沾染污秽,得脱了衣服用烈火焚艾熏过才能进门!」
我反手一记耳光甩在她脸上:「放肆!」
「纵使我非王府血脉,也是名满天下的乐师!再敢碰我,我明日便上金銮殿讨个公道!」
贺玉瑶捂着脸颊,羞愤难当:「你……」
百姓见状愈发沸腾,有人高声嚷道——
「贺大小姐,师师才名远扬,你该欢喜才是!」
「真嫡女回来了,你这冒牌货倒摆起架子了?」
「王府若真嫌弃亲生女儿,当初何必大张旗鼓地寻人?莫不是找回来作践的?」
「贺大小姐,你身上穿的戴的,本该是师师的!鸠占鹊巢还有理了?」
「要论不干不净,某些人冒认皇亲十几年,这才叫脏了王府的门楣!」
贺玉瑶突然笑了,眼里闪着算计的光:「多个妹妹我自然高兴,但这是父王的意思。」
「我也曾御前献艺,可我知道分寸。不像某些人,仗着几分姿色就在教坊司里卖笑求荣!」
贺玉瑶抬着下巴道:「今日,本小姐不过是教你些贺家的规矩。」
我嗤笑一声,上下打量她一眼:「不过是个占了雀巢的野鸠,还敢摆凤凰的谱。」
「你!」贺玉瑶气得指尖发颤,却碍于众目睽睽不敢造次。
我拂了拂衣袖:「既然不认亲,那便告辞。」
围观的百姓顿时哄闹起来:
「哟!王府寻女时说得情真意切,如今真人到了门前反倒摆起架子了?」
「师师姑娘的琴艺连圣上都称赞过,不比某些冒牌货强?」
「王爷要是真在乎这个女儿,怎会由着个假千金在这里耀武扬威?」
贺玉瑶脸色刷地惨白,嘴唇哆嗦着却说不出半句话来。
果然,先发制人就是痛快!
这时王府管家急匆匆跑来,对着贺玉瑶躬身道:「大小姐,王爷听闻此事,说即刻回府!」
又斜眼瞥我,阴阳怪气道:「王爷还说了,戏子就是戏子,惯会做戏。他让小姐莫慌,您才是王爷心尖上的明珠,谁敢给您气受?」

-2-
百姓们闻言顿时炸开了锅:
「听王爷这意思,师师姑娘就算认祖归宗也动不了贺大小姐的地位?」Ţű¹
「那可不!养了十几年的心头肉,哪是说换就能换的?」
「教坊司出来的姑娘,说是卖艺不卖身,谁知道背地里……嘿嘿……」
身后传来阵阵猥琐的窃笑。
突然,教坊司的张妈妈急奔过来,一把拽住我的袖子:「哎哟我的小祖宗!你可快些跟老身回去吧!」
「豫王府是什么门第?也是你能硬闯的?不要命了不成?」
我听着她絮叨,不由轻笑:「妈妈莫急,且在一旁看好戏便是。我自有倚仗。」
张妈妈急得直跺脚,声音都发了颤:「我的小祖宗啊!那镇南王父子最是宠爱贺玉瑶,你得罪了她,他们岂能轻饶?要你性命不过是一句话的事!」
我将她往身后一推,吩咐贴身丫鬟:「小芳,扶妈妈去马车上歇着。」
要我性命?
我冷笑出声。
旁人都道是因我的琴艺得了皇上青眼。却不想想,区区一个乐师,凭什么能得圣上召见?
就凭豫王府,想要我命?
贺玉瑶见我沉默,凑近压低声音得意道:「我劝你还是识相些!」
「就算你身上流着贺家的血又怎样,你这般态度,这辈子都别想进贺家大门!」
话音未落,忽闻马蹄声由远及近,只见一骑停在王府门前——小王爷回府了!

-3-
贺玉瑶立刻换了副面孔,娇声唤着扑上前去:「大哥~你可算回来了……」说着便挽住贺景辰的胳膊,眼圈都红了。
贺景辰走到我跟前,冷眼打量:「你就是贺师师?」
围观的百姓个个屏息凝神,脖子伸得老长,就差把「看热闹」三个字写在脸上。
有人提醒:「小王爷,她就是名动京城的师师姑娘,您的亲妹子啊!」
他一把揽过贺玉瑶,扬声道:「师师姑娘和我们贺家确实有血缘关系,但我贺景辰只认玉瑶一个妹妹!谁也不能越过她!」
说完,嫌恶地扫我一眼:「教坊司那等腌臜地方出来的,谁知道干不干净?别脏了我王府的门槛!」
这时,皇后娘娘派来的小太监在不远处频频朝我使眼色,我只当没瞧见。
贺景辰冷着脸道:「我不管你是谁,在贺府门前撒野,就别怪我不讲情面!」
我转身面向人群,冷笑道:「诸位可都瞧见了,分明是贺大小姐要当众扒我衣裳,到小王爷嘴里倒成了我撒野?」
「小王爷方才那番话,可半点不像读书人该有的教养。」
「今日方知,原来豫王府最拿手的,竟是这般颠倒黑白的本事!」
围观的百姓顿时炸开了锅:
「就是!方才我们都瞧得真真儿的,是贺大小姐先动的手!」
「堂堂王府千金,当街就要扒人衣裳,成何体统!」
「小王爷不问青红皂白就护短,也太不公道了!」
贺玉瑶闻言立刻红了眼眶,声音哽咽:「妹妹在教坊司…想必受了不少委屈,脾气大些也是应该的…」
「我教导你知礼守分,原是一片苦心。妹妹竟曲解我的好意。」
「我也可以理解,在那种地方待久了,见惯了腌臜勾当,自然看谁都是脏的。」
她这一哭,贺景辰顿时心疼得不行,连忙安慰。
贺玉瑶泪珠儿断了线似的往下掉:「大哥别管我…妹妹心里有气,就让她出了这口气吧…」
她转向我,楚楚可怜道:「妹妹若实在容不下我…我…我这就收拾东西离开贺家。」
我冷眼看着贺玉瑶做戏,直接道:「既然你这么说了——那请你现在就离开贺家。」
贺景辰闻言大怒,一把将贺玉瑶护在身后:「贺师师!你莫要太过分!玉瑶在贺家十几年,岂是你一句话就能赶走的?」
我轻笑一声,问道:「贺景辰,你可知是谁要我回来认亲的?」
「什么时候轮得到你在这里指手画脚?」

-4-
我从怀中取出一封泛黄的信笺,声音微颤:「当年我走失后,母亲日夜以泪洗面,最终抑郁而终。是我母亲的闺中密友,这些年从未放弃寻我。」
「你以为是谁在背后推动贺家寻女?若非姨母,你们会想起还有我这个嫡女?」
说着将信笺展开:「这是母亲临终前写给姨母的绝笔,字字血泪!你们贺家负了我母亲,如今还要欺辱她的女儿不成?」
「盼我归家的,从来不是你们。」
贺玉瑶突然尖声叫道:「我不管你姨母是谁!这是我们贺家的家事!」
她一把拽住贺景辰的衣袖,「大哥才是王府继承人,他不让你进,你就是跪死在这门口也休想踏进一步!」
我心中冷笑:果然不是亲生的,连我姨母是谁都不知晓。
「贺玉瑶,」我慢条斯理地抚平衣袖,「既然你执意如此,那我便等着王爷回府。」
围观的百姓越聚越多,议论声此起彼伏。
今日我定要让这满城的人都看清楚,到底谁才是这王府真正的主人!
就在此时,忽然「啪」的一声脆响划破长空——是皮鞭抽裂空气的声音。
「王爷回府!」
随着一声高喝,人群自动分开一条路来。
贺青雄勒马停在府门前,厉声喝问:「这是怎么回事?」
我上前一步,不卑不亢道:「回王爷,贺大小姐拿着鸡毛当令箭,非要拦着我不让进门。」
贺青雄脸色一沉,先狠狠瞪了我一眼,又转头对管家喝道:「把这些看热闹的都给我赶走!」
百姓们顿时炸开了锅:
「哟,王爷这是心虚了?」
「亲闺女回家还要被刁难,传出去也不怕人笑话!」
「我看啊,这王府里藏着见不得人的勾当!」
「可不是嘛,放着正经嫡女不认,偏宠个冒牌货!」
贺青雄眯起眼睛,将我上下打量一番,冷笑道:
「好个伶牙俐齿的丫头!在教坊司学了几年曲儿,就真当自己是个人物了?」
他甩袖冷哼:「本王寻你回来,不过是念在血脉之情。你倒好,一回来就闹得满城风雨!」
我冷笑一声:「王爷好大的威风!您这王位怎么来的,当真忘了?」
「当年我外祖和舅舅战死沙场,皇上才将这爵位赏给贺家。如今您倒嫌弃起功臣之后来了?」
王爷脸色骤变:「放肆!」
贺玉瑶趁机插嘴:「父王,她这般无礼,更该好好管教!」
贺青雄甩袖冷哼:「就凭你这般不知天高地厚的性子,也配做我贺家的女儿?」
说着,他指向我怀中的琴:「带着你这下贱玩意儿,滚回你的教坊司去!贺家丢不起这个人!」
就在双方僵持不下时,远处突然传来清脆的銮铃声。
「皇后娘娘驾到——」
原本喧闹的街面瞬间安静下来。
只见一顶华贵的凤辇缓缓停在王府门前,皇后娘娘扶着宫女的手优雅走下。
她目光如电,冷冷扫视众人:「本宫的义女,谁敢动她一根手指头?」

-5-
贺青雄三人顿时脸色大变,贺玉瑶更是吓得腿一软,直接跪坐在地上。
「皇…皇后娘娘…」贺青雄结结巴巴地行礼,额头冒出冷汗,「您怎么亲自驾临寒舍?」
皇后冷笑一声:「怎么?本宫来不得?」她缓步上前,亲手将我扶起,「贺家的事,什么时候轮到你指手画脚了?」
我眼眶发热。
想起前世我总是一个人默默忍受,报喜不报忧。直到病得快死了,皇后才知道真相。那时她抱着我痛哭,说都怪她来晚了。如今重活一世,我绝不会再让ƭù⁷自己受委屈。
围观的百姓顿时炸开了锅:
「哎哟喂!这下有好戏看了!」
「王爷刚才不是挺威风吗?现在怎么怂了?」
「活该!欺负人也不看看人家靠山是谁!」
「皇后娘娘来得正好!就该好好教训他们!」
贺青雄脸色煞白,结结巴巴道:「娘娘恕罪…臣…臣不知…」
皇后凤眸微眯,眼底寒光乍现:「你不知什么?不知你这王位是怎么来的,莫不是这些年享福享得连根本都忘了?」
贺青雄额头顿时沁出豆大的汗珠,身子躬得更低了:「娘娘息怒…此等要事,不如…不Ṫųₘ如容臣回府再向娘娘细细禀明…「
「回府?」皇后突然拔高声音,广袖一挥,「现在知道要脸面了?方才当街羞辱师师时,怎么不想着给王府留些体面?」
她猛地转身面向围观百姓,声音清亮如钟:「诸位乡亲父老都给本宫听好了!」
人群顿时安静下来,所有人都竖起耳朵。
「二十年前,贺王妃婚后两年无所出,贺青雄心急如焚,从贺家远房旁支过继了个儿子来继承香火——」
皇后手指一抬,直指贺景辰,「就是如今这位道貌岸然的小王爷!」
「轰」的一声,人群炸开了锅。
「天爷啊!这关系太乱了!」
「难怪对师师这般刻薄,这是怕被抢了家产啊!」
「啧啧,自己就是个冒牌货,还有脸说别人?」
贺景辰脸色「唰」地惨白,踉跄着连退数步,险些栽倒在地。
贺青雄急得直跺脚,声音都变了调:「娘娘!娘娘!家丑不可外扬啊!这…这让臣以后如何在朝中立足…」
「家丑?」皇后冷笑一声,一把将我拉到身前,「睁开你的狗眼看清楚!这才是贺家正儿八经的嫡亲血脉!她外祖和舅舅用性命在边关厮杀,用鲜血换来的王爵之位,倒让你们这些外人作践起功臣之后来了?哪里来的野种,也敢对师师耀武扬威!」
贺玉瑶突然扑到皇后脚下,声泪俱下:「娘娘明鉴!我父王亲口说过,我才是他唯一的掌上明珠!」她转头恶狠狠地瞪着我,「这贱人定是使了什么妖术迷惑娘娘!她在教坊司学的那些下作手段——」
贺景辰一把拽起贺玉瑶,对着围观众人高声道:「诸位都看清楚了!我贺景辰行不更名坐不改姓,这豫王府的匾额上写的是我贺家的姓氏!」他猛地扯开衣襟露出腰间玉牌,「这御赐的世子令就是铁证!」
贺玉瑶趁机尖声叫道:「我父王最疼我!去年生辰还特许我用郡主仪仗出游!」她突然从袖中掏出一卷黄绢,「这是宗人府记档,白纸Ťųⁱ黑字写着我是贺家嫡女!你这个贱人有什么?不过是一身教坊司的骚气!」
「住口!」皇后一声厉喝,吓得贺玉瑶浑身一颤,「你一个不知从哪捡来的野种,也配称王爷为父?本宫今日就把话放在这儿——」
她环视众人,一字一顿道:「从今往后,谁敢欺辱本宫的义女,就是跟整个中宫作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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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后凤眸含煞,广袖猛地一挥:「给本宫跪下!」
「堂堂王府嫡女流落教坊,你们竟敢如此作践!今天必须还我儿一个公道。」
我悄悄拉住皇后的衣袖,低声道:「母后,儿臣还有一事相告。」
皇后会意,微微俯身。
我凑近她耳边:「当年儿臣走失并非意外,而是王爷故意为之。小王爷与贺玉瑶,实则是他的私生子女。」
皇后凤眸骤冷,怒意翻涌:「好个贺家!本宫这就……」
我急忙摇头:「母后且慢。」抬眼望向皇宫方向,「如今贵妃得宠,正是王爷的亲妹。儿臣不愿母后为难。」
皇后神色复杂,轻抚我发顶:「傻孩子……」
「母后放心。」我挺直腰背,眼中闪过一丝锋芒,「儿臣自有计较。贺家欠我的,我会亲手讨回来。」
皇后道:「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来人!将这冒牌货贺玉瑶即刻逐出王府!贺青雄与贺景辰各杖责三十,以儆效尤!」
侍卫们正要动手,忽听一声尖细嗓音传来:「皇上口谕到——」
一个身着锦袍的太监快步走来,高声道:「皇上口谕:贺家之事朕已知晓,念在贵妃情面,今日之事就此作罢。皇后即刻回宫,不得再闹。」
贺青雄闻言,脸上顿时浮现出狰狞的得意之色,他挺直腰板,阴阳怪气道:
「怎么?皇后娘娘这是要抗旨不成?」他斜眼瞥着我,嘴角勾起一抹讥讽的冷笑,「贱婢,皇上金口玉言在此,你还敢放肆?」
说着,他竟大摇大摆地走到我跟前,压低声音道:「你以为有皇后撑腰就了不起了?告诉你,贵妃娘娘在皇上跟前说一句话,比皇后说十句都管用!」
贺玉瑶见状也来了精神,躲在王爷身后尖声道:「父王说得对!皇后娘娘再大,还能大过皇上去?」
皇后气得浑身发抖:「好,好得很!贺家这是要造反不成?」
我按住皇后的手,轻声道:「姨母息怒。」转身对王爷冷笑:「王爷莫要得意太早。您以为,有贵妃撑腰就能高枕无忧了?」
我轻轻握住皇后的手,柔声道:「母后且先回宫,这口气儿臣自己来出。」
皇后凤眸含忧:「你当真要……」
「母后放心,」我眼中寒光一闪,「他们欠我的,我要亲手讨回来。」
皇后终是点头:「也罢。记住,若遇难处,随时来找母后。」
目送凤驾远去。
贺青雄脸色铁青,指着大门厉声道:「滚出去!本王绝不会认你这个女儿!」
我冷笑一声,从怀中取出一纸文书,扬声道:「王爷怕是忘了,我母亲临终前立下遗嘱,这王府东苑的宅子,是留给我这个亲生女儿的。您若执意赶我走,不如咱们去宗人府评评理?」
贺青雄顿时噎住,脸色阴晴不定。
贺玉瑶见状,尖声讥讽道:「父王,既然她死皮赖脸要留下,咱们王府也不差那一口饭!就当养个取乐的伶人,闲来听听曲儿解闷也好。」
我缓步上前,抬手就是一记耳光!
「啪!」
清脆的巴掌声响彻庭院。
「这一巴掌,是教你认清自己的身份。」
我冷眼睨着她,「从今日起,东苑是我的地盘。你们若敢踏进一步,我不介意让全京城都知道,贺家是如何苛待功臣之后的。」
贺青雄气得浑身发抖,却不敢再阻拦。
我转身走向东苑,身后传来贺玉瑶歇斯底里的尖叫:「贺师师!你等着!我绝不会让你好过!」
呵,这一世,该不好过的是你们。

-7-
次日,我来到城中最大的「清风茶馆」,这里向来是消息最灵通之处。
掌柜见我到来,连忙躬身相迎:「师师姑娘大驾光临,小店蓬荜生辉。」
「给我安排最好的雅间。」我随手抛出一锭银子,「再请几位说书先生来。」
不过一盏茶的功夫,三位说书人已在雅间候着。
我轻抚茶盏,淡淡道:「今日请诸位来,是想听个新鲜故事。」
其中一位白须老者拱手道:「郡主想听什么故事?」
「就讲…豫王府的秘闻。」我唇角微勾,「比如贺大小姐与北狄王子的风流韵事,又或是镇南王与敌国往来的密信…」
三人闻言,脸色骤变。
「这…」年轻些的说书人结巴道,「这可是要掉脑袋的事…」
我又取出三张银票推过去:「怎么?诸位不敢说真话?」
老者盯着银票,喉结滚动:「郡主想要这故事……传到什么程度?」
「越热闹越好。」我眯起眼睛,「最好明日就能传遍京城每个角落。」
「老朽明白了。」老者收起银票,露出心领神会的笑容。
当夜,城中各处茶馆酒肆突然兴起一桩新鲜事——
「听说了吗?贺大小姐上个月去寺庙上香,其实是私会北狄王子!」
「何止啊!据说豫王府早就和北狄暗中往来,用军情换金银呢!」
「难怪要赶走真千金,这是怕被发现通敌卖国啊!」
流言如野火般蔓延。翌日清晨,王府管家慌慌张张跑来禀报:「王爷!不好了!满城都在传大小姐和北狄…ťų₌…」
「胡说八道!」王爷摔了茶盏,「去查!是谁在造谣!」
可越查,传言越盛。不到三日,连街边孩童都在唱:「贺家女,卖国贼,通敌叛国罪难逃……」
第五日早朝,皇上当廷摔了奏折:「贺爱卿,朕接到密报,说你与北狄暗通款曲,可有此事?」
王爷扑通跪地:「陛下明鉴!这定是有人陷害老臣啊!」
「陷害?」皇上冷笑,「那为何连北狄使节都知道你女儿身上有块蝶形胎记?」
朝堂哗然。
前世我便知晓,贺玉瑶肩头生有蝶形胎记。
虽无实证,但谣言已足够让人浮想联翩。
王爷回府时,脸色灰败如土。贺玉瑶哭喊着扑上来:「父王!女儿冤枉啊!」
「滚开!」王爷一脚踹开她,「都是你这个祸害!」

-8-
贺玉瑶被王爷一脚踹开,跌坐在地上,发髻散乱。
她抬头看见站在回廊下的我,眼中顿时迸出怨毒的光:「是你!一定是你散布的谣言!」
贺景辰也冲过来,一把揪住我的衣领:「贱人!你竟敢污蔑王府通敌?这可是诛九族的大罪!」
我轻轻拨开他的手,抚平衣襟上的褶皱:「小王爷急什么?若王府清清白白,谣言自会不攻自破。」我故意压低声音,「除非……真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
「你!」贺景辰脸色铁青,扬起手就要打我。
我迅速后退一步,高声道:「小王爷这是要当众殴打嫡妹?看来传言不虚,贺家果然容不下我这个亲生女儿!」
「那通敌叛国会不会也是真的?」
路过的仆役们纷纷驻足,交头接耳。
贺景辰的手僵在半空,最终狠狠甩下:「你给我等着!」
贺青雄脸色阴沉得可怕:「都给我住口!」
他一把拽住我的手腕,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骨头:「贺师师,你给我闭嘴!再敢胡言乱语,家法伺候!」
「王爷这是要堵女儿的嘴?」声音故意提高几分,「女儿不过是问了一句,父亲就这般动怒,莫非……」
我挑起嘴角,故意只说半截话。
「滚,都给我滚。」贺青雄怒吼。

-9-
当夜,我正对镜卸下珠钗,忽听窗外传来「咔嚓」轻响。前世记忆骤然浮现——正是贺玉瑶派人来毁我容貌的时辰!
我迅速吹灭烛火,从枕下抽出早已备好的匕首。果然,窗栓被撬开,一个黑影翻窗而入。
「啊!」惨叫声划破夜空。我手中匕首精准刺中歹人手腕,鲜血溅在纱帐上。
府中顿时大乱。我故意撕破衣袖,散开青丝冲出院落:「有刺客!救命啊!」
王爷带着家丁匆匆赶来时,我正抱着染血的匕首瑟瑟发抖:「父亲…有人要取女儿性命…」
贺景辰抱臂冷笑:「装模作样!定是你自导自演!」
「住口!」贺青雄怒喝,却转头瞪我:「深更半夜闹得阖府不宁,成何体统!」
我泪落如珠,猛地扯开衣领露出脖颈红痕:「若非女儿警醒,此刻早已命丧黄泉。父亲不问凶手来历,反倒责怪女儿不该呼救?」
说罢跪伏在地,单薄的身子不住颤抖:「父亲这般偏心,是要逼死女儿么?若女儿今夜死在闺房,明日满京城都会知道是父亲纵容他们害我!」
「你敢威胁本王?」
「女儿不敢…」我抬起泪眼,「只求父亲给条活路…既然王府容不下女儿,我这就去求皇上做主…」
贺景辰突然冲过来揪住我的发髻:「贱人!休想出这个门!」
我顺势跌坐,放声哭道:「大哥这是要杀人灭口?就像派刺客夜闯闺房那般?」
「血口喷人!」贺景辰暴怒挥拳,被贺青雄一把拦住。
「让她去!」贺青雄冷笑,「皇上日理万机,岂会管这等家务事?你连宫门都进不得!」
我踉跄起身往外跑,贺景辰追至宫门外,见我立在宫墙下徘徊,得意大笑:「怎么不进去Ṱŭₑ?不是要告御状么?」
我拭泪从袖中取出金令:「大哥看仔细了,这可是皇后亲赐的通行令。」
贺景辰脸色骤变:「这不可能!你——」
「现在回去告诉父亲还来得及,」我将令牌在月光下一晃,「就说他的嫡女,进宫面圣去了。」
侍卫验过令牌,朱红宫门缓缓开启。
我回望面如土色的贺景辰,拭净泪痕,整衣肃容迈入宫门。

-10-
总管李德全躬身挡在贵妃宫门前,低声道:「陛下,贺师师在宫外跪了半个时辰了。她祖父可是为国捐躯的沈老将军,若寒了忠烈遗孤的心,边关将士们怕是要……」
贵妃在帘内娇笑:「李总管这话说的,倒像是皇上亏待功臣似的~」
皇上慵懒的声音传来:「让她回去,明日早朝再议。」
李德全突然重重叩首:「老奴斗胆!北境刚打了胜仗,此时若传出苛待忠烈之后的消息……」
「够了!」皇上猛地掀帘而出,「朕倒要看看,是谁在背后兴风作浪!」
我跪在宫阶下,听着里头瓷器碎裂的声响,唇角无声勾起。
姜还是老的辣,姨母放下的棋子在关键时刻起了作用。
我伏在御书房冰凉的金砖上,声音带着恰到好处的哽咽:「陛下,臣女不敢妄议家事。只是昨夜刺杀我的刺客,分明带着北狄口音。臣女不过是个刚回府的弱女子,北狄人为何要置我于死地?除非……」
我故意顿住,抬眼飞快扫过皇上阴沉的脸色,又立即低下头:「除非臣女无意中撞破了什么不该知道的事…前几日父王书房里,确实常有北境商贾出入…「
贵妃猛地起身,金钗乱颤:「胡说八道!陛下,这丫头分明是在……」
「娘娘!」我重重叩首,声音带着哭腔,「臣女若有半句虚言, 愿受千刀万剐!只是想到祖父当年战死沙场……」话未说完,已是泪如雨下。
「皇上明鉴, 」我以袖掩面,肩头轻颤, 「臣女只是担忧父王被奸人蒙蔽…前日还见那商贾袖中掉出狼头令牌…」
李德全适时插话:「老奴记得, 北狄使节团用的就是狼头令?」
皇上手中茶盏突然一顿, 茶水溅在龙袍上。
「臣女该死!」我重重叩首, 额间顿时见了血痕, 「臣女不该多嘴。只是想到祖父当年就是被狄人……」
话未说完便泣不成声。
李德全叹息着递上帕子:「贺老将军若在天有灵。」
「够了!」皇上突然暴起, 案上奏折哗啦散落一地, 「来人!搜查豫王府!将豫王带来!」

-11-
搜查的侍卫首领匆匆返回,捧着一个鎏金匣子:「陛下!在贺小王爷书房暗格中搜出一铁盒!」
话音未落,王爷已脸色煞白地扑跪在地:「陛下明鉴!臣对朝廷忠心耿耿, 怎会通敌叛国?定是这孽女栽赃陷害!」
贺玉瑶尖叫着冲向我:「贱人!你竟敢污蔑父王!」她扬起手就要掌掴, 却被侍卫架住。
我侧身避开, 冷笑道:「姐姐急什么?若王府清白,搜查又何妨?除非……」我意味深长地看向贺景辰, 「铁盒里藏着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
贺景辰闻言踉跄后退, 额头渗出冷汗:「你…你怎会知道…「
「住口!」王爷厉喝打断,转头对皇上叩首:「陛下!臣愿以项上人头担保,绝无二心!这逆女自小流落教坊司, 心术不正……」
我缓步走到瘫软的王爷面前, 俯身在他耳边轻声道:「父王可还记得十五年前雁门关一役?您与北狄合谋害死我外祖父时, 可想过会有今日?」
王爷瞳孔骤缩:「你…你怎么会…「
我转身朝皇上重重叩首:「求陛下为边关枉死的三万将士做主!」
皇上震怒拍案:「来人!剥去贺明德爵服,押入天牢候审!」
看着王爷被拖走的背影, 我攥紧虎符。
前世病榻上未能完成的复仇, 今生终于得偿所愿。

-12-
三日后,刑部大牢传来消息——王爷在狱中畏罪自尽。据说他临死前用血在墙上写了「报应」二字,眼睛瞪得老大,怎么都合不上。
至于贺景辰, 流放途中被刺客截杀。那些刺客正是当年被他出卖的边关将士遗孤,他们用贺景辰自己的匕首,一刀刀将他凌迟处死。
而贺玉瑶——
「放开我!你们这些贱民也配碰本小姐?」教坊司最下等的暗巷里, 贺玉瑶蓬头垢面地挣扎着,「我爹是豫王!我大哥是世子!」
「啪!」龟公一耳光扇得她嘴角流血:「还做梦呢?你爹在牢里吊死了, 你哥被剁成肉酱喂了野狗!」说着扯开她破烂的衣襟, 「给爷老实接客!」
我站在暗处的马车里,透过纱帘看着这一幕。
前世她让人毁我容貌时, 也是这样居高临下地笑着。
「啊!」巷子里突然传来惨叫。只见贺玉瑶竟咬掉了一个客人的耳朵,满嘴是血地尖叫:「我是王府千金!你们这些肮脏的贱民——」
龟公抄起棍子就往她身上招呼:「反了你了!」
棍棒声夹杂着骨骼断裂的脆响,贺玉瑶像破布娃娃般瘫在污水里。
「师师姑娘来了!」不知谁喊了一声,人群哗然分开。
我披着孔雀金羽大氅缓步走来。
贺玉瑶突然疯了似的扑来:「是你!你这个贱人害我——」却在离我三步远时被侍卫踹翻在地。
我俯身ẗų₈用帕子抬起她的下巴:「姐姐怎么沦落至此?听说你总说我是歌姬?」
围观的嫖客们哄笑起来:
「她昨儿还嚷嚷自己是郡主呢!」
「呸!真郡主在这站着,她个冒牌货倒摆起谱了!」
贺玉瑶突然盯着我身后尖叫:「父王!大哥!救我——」她竟对着空气又哭又拜,「你们看啊,这个贱婢欺负我!」
众人哗然。
教坊司老鸨摇头:「疯了,彻底疯了。」
我转头对侍卫道:「既然贺姑娘嫌客人脏ƭüₛ……去把西城那些乞丐找来。」
贺玉瑶浑身剧颤:「你敢!」
「怎么不敢?」我凑近她耳边轻声道,「你前世不就是这么对我的吗?让人轮番糟蹋我,还笑着说『歌姬就该被万人骑』。」
她瞳孔骤缩:「你…你是…」
我直起身,在众人敬畏的目光中走向马车。身后传来贺玉瑶撕心裂肺的惨叫,很快变成断断续续的呜咽。
三日后,有人在臭水沟里发现了她的尸体。
浑身溃烂, 手里还死死握着一块绣着贺家族徽的破布。
我站在豫王府重新修葺的祠堂里,亲手将母亲的牌位供奉在最中央的位置。
窗外春光正好, 皇后姨母正张罗着为我挑选驸马。
我抚过案上御赐的郡主金印, 微微一笑——这一世,我要让所有辜负过我的人,都活在我的阴影里。

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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