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泉如许

我是青楼老鸨,花魁是个恋爱脑。
为了一个浪荡子要赎身。
赎身后,浪荡子以她出身低贱为由,转身要娶富家小姐。
我告诉她女人心要狠,尤其是我们这一行。
大婚前夕,浪荡子尸体漂浮在湖中。

-1-
碎玉阁。
江明月跪在我脚下苦苦哀求。
「菱妈妈,你就让我走吧,我与裴郎真心相爱,他说只要我脱了贱籍恢复自由之身,便娶我。」
我看着桌子上满满一箱子的珠宝首饰,挑了挑眉:「江明月,你可知这十年我在你身上花的钱可不止这点。
「别说一箱,就是十箱都不够。」
一旁的小莲,讪讪道:「江明月,菱妈妈可待你不薄,你就这样对她?
「更何况你这些首饰,大半还是菱妈妈赠予你的。」
江明月眼眶通红,朝着我重重叩首:「菱妈妈的知遇之恩终生难忘,可世间难得有情郎,望妈妈成全Ṫü⁼。」
我喝了一口茶,摆弄着手中的茶杯:「带你回来的第一天,我就跟你讲过这个行当,哪能讲什么真心?裴家那儿郎若对你一片真心为何不亲自拿钱来赎你,让你独自一人在这苦苦哀求?」
江明月愣了愣:「裴郎……裴郎他有难处。」
「菱妈妈,裴郎他自是真心爱我的,他说会娶我过门,照顾我一辈子,明月从小到大没求过妈妈,就这一次只求妈妈放我走。」
「如果我不放呢?」我不紧不慢地吹着茶盏中漂浮的茶叶。
「我答应过裴郎要走出这门的,如果菱妈妈不答应,我只能将这性命还给妈妈了……」
说着江明月拔下头上的发簪抵在白皙的脖颈上,鲜血顺着脖颈流了下来。
「拉住她!」我厉声道。
房中的姐妹,死死地钳制住情绪崩溃的江明月。
我闭上眼睛,思索良久。
再聪明的女人,遇到爱情也难免犯傻,罢了罢了。
我慢慢睁开眼,从箱子抓出一把首饰扔在她面前:「这些你自己留着傍身,出了这个门,以后碎玉阁便护不了你了。」
「多谢菱妈妈成全,你的养育之恩明月没齿难忘,来日明月定会报答。」
「咚!」
江明月重重地叩下头,起身,带着几分留恋走出了碎玉阁。
只在地上留下一个明晃晃的带血叩印。

-2-
这世上从来都不缺痴情的女子,缺的是深情的男子。
十八岁那年我一手创立了碎玉阁,也是那一年遇到奄奄一息的江明月。
临街的小巷里。
人牙子用皮鞭抽打着一个小女娃,嘴里不断咒骂:「让你跑,都被卖了还装什么清高?
「还当自己是大小姐,我打死你这贱皮子。
「晚上便将你卖到妓馆,看你还清高不清高?」
瘦弱的小女娃任由皮鞭抽打在身上,抿着嘴,红着眼睛,倔强地看着一脸凶恶的人牙子。
青涩稚嫩的脸庞抬眼看向倚墙看热闹的我,一脸的可怜无助。
「行了,别打Ṱű̂⁹了,这小女娃多少钱,我买了」我摇着手中的蒲扇走上前。
人牙子停下手中的动作,一脸的谄媚:「菱姑娘,要这女娃子?」
「开个价吧。」
「这小女娃原也是书香人家的小姐,不过家里犯了事……」
人牙子还在滔滔不绝的铺垫中。
我蹙了蹙眉:「别废话,直接说价格。」
「普通女娃三五两银子,但这女娃长得精细,又知书识礼,行情价得二十两往上……」
我在这个行当这些年,难道我不懂行情,这个价格也敢张嘴就来。
我嘴角堆满笑Ṫṻ₊意,冷冷地看向人牙子。
人牙子话锋一转:「不过菱姑娘喜欢的话,我也不多要,卖个人情价十五两。」
小女娃怯生生地跟在我身后,与我一同回了碎玉阁。
「你叫什么名字?」我打量着站在房中一角的小女娃。
身上的衣服破破烂烂,脏兮兮的手臂上,仍可以看到几处白皙娇嫩的肌肤,小小的瓜子脸,一双杏眼清澈如水,通身的气质倒也有几分文雅。
「江……江清泉。」
「这名字不好,入了这行就算清白,在别人眼里也不干净了,以后就叫江明月。」
明月松间照,清泉石上流。
天上的圆月高高在上,总好过地上的溪流任人践踏。
「多谢菱姑娘。」小女娃脆生生地喊道。
不过转眼的工夫,小女娃先前脸上的倔强与惊慌,化为了柔和。
小小年纪便有着如此的情绪掌控力,做这行定是不会差的。
「进了这楼,以后得称我为菱妈妈。」
我缓了缓,接着道:「你签的可是死契,我这里也不是慈善堂,是要赚钱的,以后若是没我的同意,你是出不了这门的,你可知否?」
江明月乖巧地点点头。

-3-
到底是出身富贵之家,江明月跟其他的女娃不一样。
聪明伶俐,乖巧听话,琴棋书画一学便通,看着她认真的面庞,我仿佛看到了多年前那个如她一样不幸的女子。
我给寻来全京最好的私塾先生,教她知文识礼;寻找最好的舞师,教她舞蹈;找来最好的乐师,带她抚琴……
十五岁那年,江明月出落得娇俏动人,风华绝代。
一支霓裳舞,名动京城,多少王孙公子,一掷千金,只为看一眼江明月绝妙的舞姿。
江明月在京师的名气越来越大,碎玉阁也被踏破了门槛。
达官贵人出手千金,只想与她春宵一夜,但江明月不愿,她不愿我自然也不会逼迫。
挂牌至今不过短短一年的时间,江明月便想离开这烟花之地。
江明月冰雪聪慧,在我多年的教养下,却依旧逃不开这种丝萝托乔木的想法。
我甚至怀疑是我平日的教导太于严苛,才会导致她如此渴望爱情……
或许……世上的女子,都会觉得自己是那个幸运的存在,能遇到有情郎。
「姑娘,你就这样让明月走了?」
在打扫房间的小莲,将我从回忆中拉了回来。
我无奈地笑了笑:「人总是要吃点苦头才会明辨是非。」
不一会消息便传遍了京城,大街小巷都有人在议论,那个裴家公子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人物,能让碎玉阁的头牌如此决绝,要知道这碎玉阁可不是普通的青楼,多少色艺俱佳的妙人想进来挂牌,都被拒之门外。
酒馆茶楼里,议论纷纷。
「菱妈妈的一棵摇钱树就这么没了。」
「不知道是谁给谁钱呢?要是没有菱妈妈她江明月会有今天?」
「出入碎玉阁的人哪个不是达官显贵?」
「你们不知道,宋菱可不简单,她可不单单是一个青楼妈妈……」
「当朝宰相也姓裴,莫非……」
众人哄堂大笑:「宰相之子怎会娶一个青楼女子?江明月真是异想天开,不知天高地厚。」
……

-4-
清晨梳洗时,裴逸神色慌张地闯了进来。
对着我恭恭敬敬地行礼:「菱妈妈……小生有要事请你帮忙。」
拿着檀木梳子为我梳整发髻的小莲,眼底闪过一丝不屑:「我说裴公子,江明月都为你自己赎身了,你还来这碎玉阁作甚?」
「我……菱妈妈,我从未要求过明月赎身。」
我冷冷地看着眼前这个清秀俊逸的男子,淡淡开口:「裴公子,为何事?」
「菱妈妈,旁人不知,但你知道的,我父亲身为宰相,我怎能娶一个青楼女子为妻?可她非要做正牌娘子,这怎么可能?再者我与城中做官盐生意的白家早有婚约……」
小莲愤愤不平:「裴公子说的什么话?京城谁人不知明月只卖艺,再者我们碎玉阁也不是逼迫她人卖身之地……」
裴逸嘟嘟囔囔:「可……终究是上不了台面。」
看吧,江明月心心念念的男子,终究嫌弃她身份低贱。
我沉下眼眸,嘴角叠满冷冷的笑意:「你要我怎么帮你?」
裴逸对着我深深作揖:「求菱妈妈帮我劝劝明月,同意为妾。」
我把弄着手中的发钗:「裴公子,江明月出了这门,就不是我碎玉阁的人了,我帮不了你。小莲,送客!」
裴逸一脸不悦,甩了甩袖子,离开了碎玉阁。
看着裴逸离开的背影,我轻声道:「小莲,明月的房间留着,她还会回来的。」
裴逸是宰相裴袁青的独子,自小便被寄予厚望,裴逸表面谦谦君子,实则本性浪荡,时常隐藏身份混迹烟花柳巷,因其颇有几分文采、长相俊朗、出手大方,深得姑娘们喜爱。
我没想到的是,江明月如此聪慧的女子也会被他的伪装所迷惑,又或许她是想着攀上高枝便能脱离这沼泽之地……

-5-
城南小院中,江明月失魂落魄地坐在庭院中。
抬头见我的一瞬间,眼眶里泪水蓦地落了下来:「菱妈妈,你还是来了…….」
进到后堂,江明月奉上一盏茶,柔声道:「这是裴郎为我买的明前龙井,妈妈尝尝。」
「你约我前来,不会是为了品茶的吧?」我轻轻吹着茶汤,冷漠道。
江明月眼眸垂了下来,声音哽咽:「裴郎说,即使我赎了身,也是青楼出身。他家世代为官,家身清正,是断不会让进门为妻的,除非我有清白的身世……」
我看着眼前一脸憔悴的女子,低声道:「仅仅是这样吗?」
江明月身子一颤,大颗大颗的泪水滴落在茶桌上:「他说……说他家早给他与京城白家嫡女白语凝定下婚约,白家我是知道的,那是京中富户,白语凝姑母还是贵妃……
「我想进裴家门只能为妾……」
我眯起眼睛,手指轻轻地敲击着桌面:「那你可愿意为妾?」
「妈妈,你是知道我的,宁为庄户妻,不为高门妾!」
我摇摇头:「你来的第一天,我就跟你说过,男人的话一句也不能信。裴逸,更不是值得托付之人。」
江明月擦去脸颊上的泪水,低声道:「也……也不能全然怪他,他一个人也抵抗不了父母之命,毕竟他官宦世家,娶一个青楼女子终究是……」
我抬起眼眸,看向她:「青楼怎么了?碎玉阁的女子哪个是以色侍人的?谁不是凭着一身本事吃饭的,连你自己都觉得自己低人一等,何况别人?」
江明月怔怔看着我,一脸的茫然。
如果再等上几年,她阅尽了人间冷暖,看惯了世态炎凉,或许就不会做出这样冲动的事情,这个世上坚定不移的爱情少之又少。
世俗的眼光,更是容不下门第的差距。
「妈妈,我知道你有办法帮我的……你在京中认识那么多名公巨卿,请他们其中一人收为义女,这样我也有一个能拿出手的身份……」
江明月一脸哀求地看向我,脸上的泪痕在那张花容月貌的脸上格外显眼。

-6-
咚咚咚……
一阵急促的敲门声传来。
江明月带着几分疑惑地看向门口:「谁啊?」
门外的人,没回话,敲门声越来越大。
「奇怪,这院子是裴郎为我置下的,怎会有人来?」
江明月示意前院的小厮打开院门。
只见一个紫衣女子,带着一行人。
「姑娘,请问你找谁?」
小厮话音刚落,便被紫衣女子身后的一个高壮男子推至一旁。
紫衣女子步履轻快地往后堂走来:「我倒是要看看这艳绝京城的花魁是个什么样的美人。」
身后的一行人浩浩荡荡地跟着进来。
江明月在碎玉阁这些年,也见惯了大场面,处变不惊地上前,伸出一只手挡住白语凝的去路。
「这位小姐,里面有贵客,不便请你入内,你是谁?你来所谓何事?」
紫衣女子上下打量着江明月,脸色由先前的高傲逐渐泄下气势,只剩满眼的嫉妒与恨戾。
她生得也算标致、清秀,但一旁的江明月比她耀眼太多了,如果这样绝色的女子进门为妾,只怕她的日子不会安生。
江ẗű³明月抬起眼眸看向对面的女子:「白语凝?」
看着镇定自若的江明月,她愣了愣,一个青楼女子竟可以如此冷静。
白语凝一脸不屑:「裴逸说你纠缠他,非让他娶你进门,到底是青楼女子也就只会用这些下作手段,花魁又怎样?还不是一样地喜欢缠男人。」
「江明月,有些东西不是你这种身份的人可以高攀的……」
江明月不紧不慢道:「白小姐身份倒是高贵,可惜裴郎不喜欢你,你……下贱!」
「白小姐,亲自跑上门来和一个青楼女子抢男人,谁更下贱未可知……」
白语凝被气得脸上一阵白一阵红,转头看向身后的人,大声道:「你们是死人吗?拉住这贱人,给我打!」
一群青壮男子,哪里见过这样的美人,都目不转睛地看着江明月,白语凝急得直跺脚。
许久,一个男子小声道:「江姑娘一个女子,小姐,我们这样不好吧?」
白语凝看了看江明月,脸上浮现出一个不怀好意的笑容:「今天就让花魁好好伺候你们几个……」
话音刚落,前面的男子便要上手抓江明月。
「啪!」
江明月抬起手,一个巴掌朝走上前的男子打去,瞬间激怒了男子,一群男子气势汹汹地朝着江明月走来。
「哟,这京城竟还有人当着我的面,欺负我的人。」
我缓缓走到前厅,笑盈盈地看向乱作一团的众人。
白语凝抬眼看向我:「你是谁?」
我一把将江明月拉到身后:「白小姐不认识我,你父亲我倒是挺熟,他在碎玉阁的那些荒唐事,我找个时间跟白小姐说道说道。」
白语凝神情甚是不屑,抬眼冷哼一声:「我倒是谁?原来也是青楼之人,果真是人以群分。」
身后的男子拉了拉白语凝衣袖,低声道:「小姐,她是菱妈妈,我们还是回吧。」
「回什么回?管她什么菱妈妈、江妈妈,都给我打!」
众人默默站在原地一动不动,面面相觑。

-7-
「明月……」
一道温和的男声传来,裴逸匆匆赶来,将明月护在身旁。
白语凝一脸嗔怒:「阿逸,我才是你未过门的妻子……」
江明月顺势倒在裴逸怀中,泫然欲泣:「裴郎,我从未见过这白小姐,她贸贸然闯了进来,还说要让这群男人玷污我,我虽是青楼女子可也不曾受过这种侮辱,我还不如死了算了……」
说着便欲要往墙上撞去,裴逸一脸心疼地将其牢牢扣在怀中。
裴逸一脸拧着眉头:「白语凝,你身为世家小姐就这么容不下明月?」
「阿逸,你明明说喜欢的是我,与江明月只是玩玩……」
「住口,我几时说过这话?我与你只是父母之命不可违,我爱的始终是明月……」
江明月依偎在裴逸怀中,冲着白语凝眨眼,嘴角扬起一抹得意的笑容。
白语凝气杏眼圆睁,目露凶光:「你这贱人……看我怎么收拾你!」
白语凝金枝玉叶,性格跋扈,哪里受得了这种气,扬起手便朝江明月打来,裴逸身子一倾,巴掌便重重落到裴逸脸上。
江明月眼波流转,一脸心疼地捧住裴逸的脸:「裴郎,都是我不好……」
白语凝见状上前一步,将明月从裴逸怀中拉出,随即掏出一把匕首便要往江明月脸上划去。
这一石二鸟的好计策,被裴逸玩出了新花样。
白语凝这一刀下去,定会落下善妒、恶毒的名声,而他则可以借此拿捏白语凝。至于江明月,如果容貌毁了,他将其纳为妾室也能落一个深情、不离不弃的好名声,这一手好算盘打得叮当响。
匕首即将落到江明月脸颊之时,我牢牢抓住白语凝手腕,向后一掰,匕首掉落在地上。
紧接着我腾出一只手,一巴掌打在白语凝脸上:「怎么?白璟就是这样教导你的?私闯民宅,滥用私刑。」
我转头看向裴逸,冷冷道:「接下的事情怎么处理,不用我教你吧。」
说罢,便拉着江明月便往后堂走去。
「宋菱,你竟敢打我?我要杀了你……
「裴逸,你别忘了你的身份,你若是娶这种女子进门不怕祖上蒙羞吗?」
…….

-8-
裴逸在前院安抚白语凝,江明月则在屏风后不断张望。
我淡淡道:「明月,经历这事你还要坚持自己的选择吗?」
江明月眼神意味不明:「裴郎心里是有我的,刚刚他一直在护着我,我相信他……」
「如果他心里真有你,白语凝怎会知道你的住所?怎会有今天这一出?今天这一出谁在自导自演,莫非你看不出?」
江明月腾地一下,站了起来:「菱妈妈,裴郎不是那样的人,我信他。
「再者,裴郎是宰相之子,前途不可限量,我若是能进门为妻,以后身份便能大不同了……更不用为了『贱籍』二字困扰一生……」
原来,江明月不仅仅是为了情,更是为了脱离这青楼女子身份的束缚。
裴逸垂头丧气地走进来:「她已经回去了,明月让你受惊了。」
江明月弱弱的挽着裴逸的手臂,轻声道:「裴郎,都是我不好,让你为难了。」
裴逸轻轻握住江明月的手:「月儿,我也是没办法,我父母听闻你赎身的事,逼我在他们与你之间选择,奈何我饱读圣贤书,实在是做不出为了你与父母决裂这大不敬之事……
「白家的婚事早早便定下,白语凝死活不愿退婚,她这架势你若是进门,她断然也容不下你,我为你置一处宅院,我天天陪着你可好……」
江明月眼眶通红,弱弱道:「裴郎,你的意思是让我当一个外室……」
裴逸一脸的无奈:「月儿,这也是无奈之举,你相信我,日后我定会想法子迎你进门……」
江明月转身「扑通」一声跪在我脚下:「菱妈妈,我知道你有办法的,明月只求一个清白的出身。
「有了清白的出身,我就能当裴郎的妻了……
「菱妈妈,靖王不是和你关系很好?你去求他收我为义女,他定能答应,这样我就能配得上裴郎了…….」
裴逸明显被江明月突如其来举动震惊到了,怔怔地看着她,良久才回过神来,跟随着江明月的目光看向我。
我小啜一口茶,不紧不慢道:「靖王?靖王是谁?我不认识,再者你凭什么觉得堂堂靖王,愿意收你为义女?」
江明月楚楚可怜,弱弱道:「我……我是京中最美的女子,妈妈去求一求,我想……他会答应的。」
我目光转向裴逸:「裴公子当真愿意娶明月?」
裴逸目光闪烁:「我对月儿自然是真心的,若不是父母的原因,我早迎娶月儿过门了。」
我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低声道:「你们若是真心相爱,自然有办法。
「假死再造一个新的身份,你便不是江明月了,便是清白之身了。
「裴公子,你意下如何呢?」
裴逸眼底闪过一丝慌乱,喃喃道:「可……这不妥吧,万一被白家知道了闹到殿前去,我们都担不起。」
「你不说,我不说,谁又能知能?」
江明月拉住裴逸的手臂:「裴郎,难道你不愿意与我一生一世一双人吗?我觉得菱妈妈这个法子挺好的,还是你有其他顾虑……」
裴逸思索片刻,最终还是坚定的摇了摇头。
江明月脸色一白,抓着裴逸衣袖的手微微一颤:「裴郎,难道你不愿意娶我为妻吗?」
「月儿,此事太过凶险,我断然不会让你冒险,你容我想想其他法子。」
旁人看来再明显不过的事,赌上一切的江明月只能骗自己,裴逸是爱她的。
我看着眼前被所谓「爱情」蒙蔽双眼的女子,无奈地摇头,江明月眼眶微红地看向我,欲言又止:「菱妈妈……」

-9-
回到碎玉阁,小莲便端上了一碗莲子羹,我拿着勺子搅动良久。
小莲一边给院中的花草浇水一边道:「姑娘,是不是又想起以前的事了?」
「小莲,你觉得明月是怎样的人?」
小莲停下手中的动作,一本正经道:「聪慧、乖巧、有气节之人,即使在烟花之地也没有辱没她满身的才情,没想到……」
我闭上眼睛思索,是啊,一个有立场的人不应该转变如此之大。
别人或许不了解裴逸先前的事情,江明月向来是耳听六路之人,她不可能不知道。
身居高位ƭű̂ₜ的浪荡子,何来的深情?
我叮嘱道:「小莲,明月那边你安排人盯紧一点,别生出事端来。」
次日,靖王便被宰相裴袁青参了一本。
碎玉阁的花魁亲口说,靖王与花楼老鸨熟识。
至于是何人告诉宰相这件事情无人深究,大家的目光只会落在靖王身上。
圣上年事已高,东宫之位的竞争暗流涌动,靖王手里握着兵权,拥有武派的势力。
裴袁青则是齐王的簇拥者,裴家与白家的婚事也是齐王一手促成,白家在宫中那位受宠的妃子便是其母妃。
在立太子的节骨眼上,靖王传出此等荒唐之事,势必会影响到圣上的判断。
听着小莲说完这些后,我隐约觉得江明月的所作所为并没有那么简单。
「靖王」似乎是她用不经意的方式故意告知裴逸。
她到底想干什么?

-10-
那日,街上人声鼎沸,一片骚乱。
我推开窗户,便看到小莲搀扶着江明月朝楼上走来。
江明月小巧的脸蛋肿胀得像发面的馒头,手臂上青一块紫一块,胸口鲜血直流,脸上满是泪痕。
小莲一脸的怒气:「那白语凝真是狠辣,我要是再去晚一步,明月怕是命都没了。」
我见状连忙喊来郎中,所幸刀口不深,只是皮外伤。
不到一盏茶的工夫,裴逸也紧随其后来到碎玉阁。
看着床上虚弱不堪、脸色惨白的江明月,裴逸眼底闪过一丝动容。
自小围绕在他身边的女子颇多,有的仰慕他的才情,有的喜欢他玉树临风的俊美身姿,更多的是妄想通过他飞上枝头的女子,他原以为江明月也是爱慕虚荣之人,可没想到关键时候,是她为自己挡下一刀,这个女子对他似乎有那么几分真心……
裴逸紧紧握住江明月的手,眼眶微红:「月儿……」
两行泪水从江明月脸颊滑落,她抿着嘴一言不发。
「月儿,你信Ţű̂₄我,我这就去跟父母说明,与白语凝解除婚约。」
经此一闹,裴逸的身份也瞒不住了,满京都是三人风流韵事。
一个是京城大户、贵妃的侄女,一个是艳绝京城的绝色舞妓,为了宰相之子针锋相对。
「原来让花魁一片深情的竟是宰相之子,怪不得多少显贵江明月都不看一眼,原来是攀上更高的枝了。」
「江明月倒也是痴情女子,为裴逸挡了一刀,只可惜终究错付。」
白语凝狠辣、善妒的名声也传开了。
不知是江明月挡的这一刀触动了裴逸,还是裴逸厌恶了整日纠缠于他白语凝,接下来的一段时间,裴逸毫不避讳地往碎玉阁跑。
裴逸这样的做法,也使得白语凝更加心有不甘,更加迫切地想要证明自己。
为此白语凝不顾形象地跑来碎玉阁,与裴逸大闹数次。
江明月还在傻傻地等待心上人来娶她之时,裴府、白府张灯结彩、洋溢着一片喜庆。
那晚,江明月独自痴痴地坐在院中,一阵风吹来,瘦弱的身姿如同飘摇的浮萍。
「裴郎,明明说要跟白家退婚的……
「妈妈,你说裴郎是不是一开始就没想过要娶我,前几天他还问我靖王与你的关系。」
江明月若有所思地看着手中的碧色玉佩,突然身子一颤,喃喃道:「他一开始便在骗我,他一直都在利用我,他爱的只有他自己……」
说罢,便将玉佩狠狠摔在地上,碧色的碎玉落了一地。
我眉心一拧,又是靖王?十年了,看来裴袁青和齐王等不了了。
见我眸底凝重,江明月紧张地看向我:「妈妈,放心,明月心里明镜一样,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能说。」
我神情淡定:「你是个聪慧的孩子。」
江明月摇摇头,满脸悲伤下压抑着一丝不甘:「若是聪慧便不会被奸人蒙蔽了,为了他我连命都不要了,可他……」
我看向她:「这一行就是这样,心要狠,所谓心狠便是除了自己之外不信旁人一言一语。
「你可知碎玉阁名字的由来?」
江明月强忍着眼眶中的泪水,轻声道:「宁可玉碎,不可瓦全。
「妈妈,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11-
翌日一早,小莲为我梳洗时,发现一根白发。
看着手中的白发,我低声道:「小莲,我才二十八就有白发了?」
「姑娘,你不知道,你十八岁就有白发了。这些年,你操劳太多了。」
说着说着,小莲的眸底笼罩上一层白霜。
我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苦笑:「快结束了。」
入夜,碎玉阁一片灯火阑珊,丝竹声声。
靖王温照璟被一群人簇拥着来到二楼厢房。
看着眼前的妙人,靖王淡淡道:「江明月?」
江明月恭恭敬敬地行礼,盈盈一笑:「今日,由我为靖王弹奏小曲。」
接着转身进入屏风后。
琵琶声婉转清脆,萦绕在碎玉阁,引得楼中的人止不住赞叹。
「江明月的琵琶,果真是人间仙乐。」
「也就是靖王来了,我们才能听到。」
「看来靖王与菱妈妈熟识是真的。」
「嘘,别瞎讨论了,小心脑袋。」
…….
我与靖王喝着茶,吃着点心,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无关紧要的事情。
一曲两曲三曲……
不知不觉便过了一个时辰。
靖王似乎察觉到什么,微微蹙着眉:「宋菱,你约我前来不仅仅是为了听曲喝茶吧?」
我小啜一口茶,顾左右而言他:「明前敬亭绿雪,靖王可要好好品尝品尝。
「明月,你也出来和我们一同品尝这新茶。」
江明月抱着琵琶从屏风后缓缓走出来,脸上是前所未有的如释重负,巧笑倩兮。
一盏茶饮毕。
裴逸尸体漂浮在湖中的消息,便传到了碎玉阁。
裴逸死在城南小院的湖中,那间小院便是他为江明月置办的宅子。
三月的京城湖水冰冷刺骨,被发现时,裴逸的尸身已经凉透了,湖水被染得一片猩红。
小院不远处发现了一脸惊慌的白语凝,紫色的衣裙上沾染着斑驳的血迹,一旁的草丛中还有一把带血的匕首,尺寸刚好与裴逸身上的伤口相吻合。
江明月忽地站了起来,泪水滚落,喃喃道:「裴郎……白语凝为什么要杀裴郎……」
我吃了一口桂花酥,目光转向靖王,漫不经心道:「大概是得不到就想毁掉吧,靖王,觉得呢?」
靖王不动声色地饮下一口茶,然后叹气:「白家的女子也是固执之人,可惜了裴袁青的儿子……」
江明月哭闹着要去见裴逸,被碎玉阁的姐妹拦下,在座的宾客皆唏嘘不已。
碎玉阁来往的宾客众多,消息自然也比一般地方快得多,不到一炷香的时间大家便纷纷议论此事。
「江姑娘真是性情中人,如此这般她还念着裴家那小子。」
「不过,这都要大婚了,白语凝为何要杀死未婚夫。」
「听说是,裴逸跑去小院怀念江姑娘,白语凝怎能忍受这种侮辱?争执之间不慎刺到了裴逸心脏。」
……

-12-
京兆尹带着人浩浩荡荡地来碎玉阁时,江明月脸上的泪痕还未干。
「裴逸的尸身是在江明月居住的小院中发现的,得麻烦江姑娘跟我们走一趟。」
我挑了挑眉,看向靖王:「明明凶手就在现场,官府还来拿无辜之人,这世道当真是谁有权谁有理?」
靖王温照璟,面色平静的喝着茶,淡淡一笑:「自然不是。」
门外传来楼里姑娘的声音。
「去了能见到裴郎吗?我要去见裴郎。」
「明月,不能去,指不定是什么人设好的圈套让你去顶罪呢,凶案现场是什么样,京城都传遍了,官爷不去定杀人犯的罪却来找一个弱女子。」
「明月一整天都在碎玉阁,所有人都可以作证。」
京兆尹一脸凶相:「都是一群烟花女子,嘴里能有几句真话?」
说罢,便命令身后的人捉拿江明月。
我推开门走到楼下,笑盈盈地迎上前:「大人前来办案是奉了谁的命?宰相还是白家?」
「放肆,官家的事情,几时轮到你一个贱籍之人询问?」
「是我让阿菱询问的?怎么,我也不能吗?」靖王慢慢悠悠地走下楼。
京兆尹脸色一白,连忙后退扑通跪在地上。
颤颤巍巍道:「靖王恕罪,是白家说江明月也应一起问话。」
靖王幽幽开口:「江明月的确一直在碎玉阁,本王可以作证,案件如何京兆尹心里自有数,一切当按律例来。」
众人离去后,我到后院给花草浇水,靖王跟了上来。
「阿菱,这一切都是你的计划?」
我把弄着手中的海棠,漫不经心道:「靖王说笑了,我一介女流不过顺势而为。
「齐王的左膀右臂,如今碎玉阁已帮你断掉一臂,剩下的得靖王自己来了。」
温照璟眼神黯淡下来:「阿菱,这些年你辛苦了。」
「不辛苦,当初靖王答应我事,届时不要食言便好。」
回到房中,桌子上放置一小碗银耳羹,我舀了一勺,丝丝清甜夹杂着桂花的清香。
江明月弱弱的站在一隅,就如同我初次带她回碎玉阁那般。
我眼神从她身上扫过:「你可知错?」
江明月「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妈妈,明月知错,请妈妈责罚。」
我:「那你说说你错在哪里了?」
「错在不该瞒着妈妈,私自行事。」
我轻轻摇头:「不对,你错在不该以身犯险,你的手不应沾染鲜血……」
江明月嘴角微微抽动,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妈妈,你都知道了?」
我上前将她扶起,轻声道:「嗯。」
江明月隐忍多时的泪水顺着脸颊滑落下来,语气坚定:「若不是妈妈的教导便不会有今天的明月,我虽不能全然明白妈妈的心愿,但明月的心始终是在妈妈这一边。」
此刻,我才明白江明月杀裴逸并非为情,而是为义。
红尘里最不缺的便是重情重义之人,也只有红尘女子会为Ťů₉了那些像自己一般命如草芥的女子搏上一搏,哪怕是豁出性命。

-13-
裴袁青来到碎玉阁,颓然地坐在我对面,几日不见,他竟苍老了许多。
我将泡好的茶递予他:「事到如今,裴大人还不明白吗?这不过是齐王的计策。
「自古都是狡兔死走狗烹,裴大人莫非真以为齐王是真心的?他若是真心的就不会配一个商贾之女给你家,齐王胞妹不也是待字闺中。说到底裴家、白家都是他的棋子罢了。」
裴袁青微微一怔,轻抿了一口茶,眸底深沉。
我紧接道:「裴公子少年郎君,本应大有作为……」
裴袁青眼眶微红:「裴逸,我儿……爹爹定会为你报仇……」
裴逸的丧事刚结束,朝中便传出齐王结党营私被调离京城的消息,随之而来的是裴袁青告老还乡,白府被抄家。
白家搜出来的奇珍异宝、金银物件可抵十个国库。
没多久齐王母妃因毒害帝王宠妃被打入冷宫,而齐王也因结党营私,意图谋反被贬为庶人。
三年后,靖王顺利登帝。
第一件事便是废除「贱籍」,不得买卖妇女,娶妻纳妾都必须征得女子同意,并需双方到官府登记在册。
那天,满城的女子都洋溢着喜悦的笑容。
有的在为自己摆脱「贱籍」之名而高兴,有的在为自己的姐妹而开心,更有的是在为数万女子未来都不会再被「贱籍」所累而开心。
这个行当的女子又有几个是自愿的,有的是家中困难被卖进来,有的是遇到歹人被拐进来,还有的是遇人不淑被骗进来……
世间女子本就不易,一旦进入这个行当便是Ŧū́ₜ贱籍,就算日后被赎出去,「贱籍」也抹不掉。
可她们又有什么错呢?
高高的城墙上,帝王的衣袖随着晚风摇摆。
眼下的河山一望无际,如铺开来的水墨画卷。
「阿菱,我做到了,当初允诺你废除贱籍,我做到了。」
我抬眸正好对上温照璟深邃的眸底。
「陛下,会是历史上最好的皇帝。」
他的眉头舒展开来,嘴角扬起笑意:「没想到阿菱也会拍我马屁了。」
我摇摇头,轻声道:「字字肺腑。」
温照璟轻声道:「若我们是这个时候刚认识该有多好。阿菱,你说人会有下辈子吗?」
「会的!」
「那我希望下辈子,我们可以早点遇到。」
离开京城的那日,风很大,我回头看到高高的城墙上有一个孤独的背影。
有些萧索,也有些遥不可及。
我看着城墙上的身影红了眼眶,这一别便是不再见了。
漫天的海棠花瓣飞舞在城中,又片片落下,散落在别处,有的事物一开始便注定没有结局。
我最后看了一眼碎玉阁,如今的碎玉阁被江明月打理得井井有条,一阵阵茶香从楼里飘出。
没有了束缚姑娘们的「贱籍」,她们的生活会更加绚烂多姿。
在马车里,小莲问我:「姑娘,就这样离开你舍得吗?」
「这世间遗憾的东西太多,过去的应该画上句号了。」
马车很快便出了城。
一场蒙蒙春雨过后,郊外一片绿意盎然。
满地的野草努力地向上生长。
温照璟确实是个好皇帝,他不仅履行了当初的诺言,还推出针对女子从商入仕的新政策。
五年后。
与京城相隔数千里的南诏国都,名为「璟园听雪」的茶楼飘出阵阵茶香,茶楼前面是一个女子学堂。
一阵秋风吹来,我不住打了一个寒战,一个眉眼清秀的小女孩从远处跑来:「菱姨,娘亲喊你到家里吃饭。」
我拉着她小小的手,往小莲家走去。
【番外:江明月】
我本是官宦之家的小姐,6 岁那年父亲犯事被抄了家,父亲被处死,我与母亲被卖至暗窑子。
没多久, 母亲便被凌辱致死, 我一个光吃饭的小丫头在暗窑子老鸨看来就是赔钱货, 又将我转手卖给人牙子。
其间, 我听说一个叫碎玉阁的地方, 虽也是青楼但从不强迫姑娘接客, 那里的姑娘都是卖艺不卖身, 碎玉阁管事妈妈面冷心善, 买的都是一些身世可怜的小女娃, 我想也许去那里会有一线生机。
那天, 我隔着窗户看到了从远处走来的宋菱, 便从房间偷跑了出去,人牙子追上来鞭打我时,宋菱将我救下带回碎玉阁。
在碎玉阁我又过上了衣食无忧的日子。
宋菱总跟我说, 女子应当自强,男人终究是靠不住的, 她对楼里的每一个姑娘都很严厉, 时常督促大家读书学艺。
那天深夜,靖王离开碎玉阁后,宋菱很开心, 她眼睛亮晶晶的:「明月,终有一天世间的女子不会被贱籍所累, 更没有贱籍之说。」
那时我不解。
再后来,我发现宋菱在做一件很伟大的事情,我也想为这件事情出一份力。
为什么世间的苦难都要加于女子身上, 那些被卖入烟花之地的女子又有何错?本就身世可怜还要背负一个「贱籍」的骂名。
裴逸潜入我房中时,一计涌上心头。
牺牲一个登徒子, 换取万千女子的未来, 这是一个很划算的买卖。
我假装爱慕裴逸,非他不嫁, 为了他不惜与宋菱闹翻。
那日,是我邀约裴逸到院中小聚, 再把消息传到白语凝耳中, 等裴逸到达小院看到的是等候他多时的白语凝。
争执之中, 白语凝刺伤了裴逸, 而后匆忙跑开。
我从墙后出来时, 裴逸还以为我是来救他的, 可笑,其实我才是真正要杀他的人。
温柔刀向来刀刀致命, 我看着鲜血从他的脖颈涌出, 一滴一滴地落在湖中,在水中渲染开来……
宋菱离开京城的那日,风很大,就如我第一次看到她的时候。
我曾经问她:「世上苦命的女娃那么多,这是一件没有尽头的事, 你无法拯救所有的女娃, 值得吗?」
她说:「我帮了一个, 世上就少一个受苦的女子。」
我很清楚能真正让女子不再受苦不仅仅是靠高高的皇权,更重要的是女子自己意识的觉醒,女子也能为自己撑起一片天地之时, 所谓的「贱籍」才会真正消失在人们观念里。
碎玉阁未来要做的便是每一个女子在这里都能学到一技之长,可以为自己遮风挡雨,而不是将一辈子寄托在一个男子身上。
– 完 –
□ 林小喵

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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