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被蛇咬,媚毒发作。
为保她清白,母亲将我毒哑送给蛇王,换取解药。
蛇王欲念无度,唯独对我宠爱有加,日夜痴缠,封我为后。
姐姐却落下蛇毒后遗症,面目可怖,悲惨一生。
重生后,姐姐将我推落蛇坑,主动献身蛇王,企图换取富贵荣华。
蛇王血眸一凝,勾唇一笑,「极好。」
而我被当朝太子所救,迎入宫中。
我与太子洞房花烛夜,蛇王捧着新鲜剖出来的内丹,夜闯寝宫。
「袅袅,是吾的聘礼比不上皇弟?」
-1-
重生醒来,我发现自己正被困在蛇坑里。
浑身冰冷又黏腻。
像极了上辈子蛇王那索求无度的唇,在身上游离的触觉。
下半身因难产带来的剧痛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触目惊心的恐惧。
头顶是滂沱的大雨,脚底是泥泞的深坑,和四壁盘错交迭的黑蛇。
一抹桃红立在坑边。
居高临下地对我得意大笑。
就着月色,我认出那人正是我的姐姐桑芸。
「好妹妹,别怪我,要怪就怪我命不该绝!」说完,她还把枯草和树枝往坑里扔,惊得群蛇四窜,发出骇人的嘶鸣。
我吓得左右躲闪,顿觉头晕目眩,伸手摸了摸小腹。
孩子没了。
而我,重生了。
-2-
想起重生前发生的一切,我恨得咬牙切齿。
上一世,得知我怀了身孕,本就占有欲极强的蛇王更是对我寸步不离。
不料蛇族与蛟人在东海爆发事端,尧渊身为蛇王,不得不出面解决。
临走前,他把最信赖的暗卫留给我。
暗卫却早与后宫蛇女私通勾结。
自我入主蛇宫,受蛇王独宠,蛇宫粉黛无颜色,蛇女们皆恨我入骨。
她们怕极尧渊秋后算账,又不想错过千载难逢的机会,想到在我临盆时下手。
给我安排的产婆,正是我那落下蛇毒后遗症的姐姐,桑芸。
蛇王浴血奋战,夙夜赶回,终究来不及见我最后一面。
留给他的,只有一张干涸的血榻,一个凉透的我,以及一具死胎。
尧渊暴怒,当场掐断了姐姐的脖子,血洗后宫,灭了所有蛇女和背叛他的暗卫。
最后,他抱着我腐败不堪的尸首,服毒自尽。
而我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这一切的发生,惊得说不出话。
从前我以为自己只是尧渊宣泄的工具,不承想过他这般痴情,竟在我死后选择随我而去。
如今,我和姐姐都重生了,一起回到了姐姐被蛇咬那日。
这次,姐姐先发制人,将我推落蛇坑。
姣好的面庞露出与上辈子一样歹毒的冷笑,
「这个蛇后,我当定了。妹妹就安心喂蛇吧!」
姐姐定是想捷足先登,接近蛇王,换取荣华富贵,受一世恩宠。
可她并不知蛇王磨人的手段。
我一个哑巴都被他折腾得死去活来。
蛇王欲念无度,夜夜纠缠。
他喜欢用冰冷的手控住我的脖子,指腹压在我的喉结上,感受着我的声带因他双倍的动作颤抖。
猩红的血眸随着我的求饶,变得愉悦。
重活一次,我只想远离那条贪婪的蛇。
姐姐既然这么想要这份福气。
那这个蛇后,就让她当去吧!
-3-
蛇坑里到处爬满黑蛇,这种蛇又名媚蛇,虽不致命,却自带情毒。
上辈子姐姐被咬,通体散发异香,勾得十里八乡的兽人躁动不安。
而如今,身处蛇坑的我只能任凭黑蛇步步逼近,缠上我的手脚,咝咝鸣叫。
望着洞口漏进来的月光,我的内心只剩绝望。
与其被吸引来的兽人凌辱至死,不如自行了结这份痛苦……
此时,头顶的倾盆大雨似乎突然停了?
一抬头我才发现。
是一把油纸伞挡在洞口,遮住了雨水。
执伞的手清冷洁白。
清香入洞。
那只手的腕骨上挂着一串佛珠,檀香萦绕,沁人心脾。
瞬间荡清了心中的杂念。
「救我……」
我听到喉咙发出久违的声音,眼眸顷刻噙上泪水。
嗓子还在!这辈子我还未被毒哑!
我想活!
我攀住那只探下来的手,如抓住救命的稻草。
隐约听到上方有人惊呼:「太——少爷,这……」
一个男人跳下蛇坑,将我救起。
他小心把我拢在怀里,抱上骏马,朝那巍峨的城楼,扬鞭而去。
「回宫。」
-4-
另一边。
同样重生的姐姐桑芸,在河边端详了一番恢复如初的美貌,便急不可耐地奔赴蛇宫。
她跪在蛇王面前,哭得梨花带雨,恳求他赐自己的妹妹解药,愿意为此委身伺候他一辈子。
蛇王尧渊一袭红衣,闲散地倚在软榻上,红眸微眯,
「哦。你说被咬的人,是谁?」
「回蛇王,是我妹妹,桑袅。」
「带路。」
等二人回到蛇坑,我早已不见踪影。
坑内只留下淡紫色的碎布,以及一抹若有若无的……
檀香。
「人呢。」阴冷的声音如阎罗索命。
桑芸吓得跪下,颤声道:
「妹妹……定是跑掉了!」
想起上辈子伪装成产婆混入蛇宫,目睹妹妹受到何等娇宠,吃的是山珍海味,穿的是绫罗绸缎,过的是何等富贵日子,羡慕不已。
她又献媚道,
「小女子钦慕蛇王已久,不为求得解药,也愿留在您身边!」
男人盯着洞底的碎布,俊美无俦的眉眼淬上寒霜,
「什么都愿意?」
桑芸喜言,「对!」
-5-
而我被当朝太子玄容所救。
他溜出宫打猎,没想到「猎」了个我。
回宫后,他将我安置到后山秘泉泡澡。
这宫中的泉水果然不简单,四肢百骸被暖流包裹,心脾舒畅不少。
我渐渐松下紧绷的神经,想起对这位人族太子为数不多的印象。
那是上辈子在蛇王与我的大婚筵席上。
蛇王大婚,宴请四方。
其中包括人族的使者,太子玄容。
他身着玄衣贵服,带着夜明珠前来祝贺。
尧渊却对这位人族太子相当不客气,连他的酒都不接。
太子不以为意,无视蛇王的无礼,侧身给我敬酒。
我还记得当时他双手持盏,温雅有礼。
手腕的佛珠微微晃动,淡色的唇在记忆中轻启,
「见过,嫂嫂。」
-6-
思绪回笼,我不知在温泉里泡了多久,脑子昏昏沉沉,眼皮重得抬不起来。
突然,一个高大的身影出现在泉边。
四周热气缭绕,看不清来人的面容。
隐约可见一袭玄衣,宽肩窄腰。
似乎感觉到一道危险的目光透过水雾,死死盯着我。
上辈子形成的身体反应,让我误以为是尧渊。
等回过神,我立刻否定了这个可能性。
此处乃人族皇宫,守卫森严,那条坏蛇怎可出现在此。
既然如此,想必来人是太子吧。
我深知这偌大的深宫,太子就是我唯一的靠山。
于是故作柔弱,挪步到泉边,拉着那人垂落的衣袍,软声道,
「谢谢恩公,感觉好多了。」
头顶传来一声轻笑。
下一刻,我被推入泉中。
水花四溅。
我被热水呛住口鼻。
一只大掌将我从水中捞起。
熟悉的花香扑面而来。
我吓得浑身颤栗。
怎么可能是他?!
上辈子尧渊曾为我酿过一坛桂花酒。
当时我嫌他通体冰寒,不喜他碰。
尧渊笑我娇气,说来点酒便不冷了。
我不喝。
他便自行饮下烈酒,扣住我的下颌,霸道喂给我。
那浓烈的桂花香,跟眼下的味道如出一辙!
没等我辨认清楚,我的后背被粗鲁抵在石头上,皮肤磨得生疼。
嘴唇被肆意碾压,呼吸被彻底掠夺。
有不明之物在水下缠上我的腰,舔舐我的伤口。
「袅袅,哪里感觉好?」
-7-
我不敢应声。
身体发软,双腿抖得快站不稳,只能勉强倚在泉壁上。
明明已重活一世,明明拥有一副崭新的身体,可为什么……
当蛇王逼近,我依旧心慌意乱。
他亲密的动作立刻唤醒我无法忘却的记忆。
上辈子我初入蛇宫,蛇王正值闭关蜕皮期。
后宫的蛇女见我容貌尚可,担心蛇王日后独宠我一人,便决定将我除之而后快。
她们命我给蛇王送滋补药品,并把令蛇王发狂的香料混入其中。
蛇王闻到香料后蛇性难抑,将我拽进寒冰洞。
他下手失了轻重,我整个人被摔进寒潭。
潭水锥心刺骨,比我跪求母亲别把我送给蛇王那个晚上还要冷。
我的意识逐渐涣散。
九死一生之际,一口活气被渡进唇间。
冰冷的舌滑过我的上颚,追逐我的舌尖,还狡猾地舔过我的唇。
戏弄够了,那人又松开了手。
我下意识迸发出强烈的求生欲,拼尽全Ṫŭ₌力攀住对方健硕的肩头。
可掌心下光滑的触感让我抓了个空。
身体不断下坠。
当我以为自己快要窒息,一条粗壮之物牢牢缠住我的腰,将我带到ţṻ₉岸上。
我大口大口呼吸着新鲜的空气。
等缓过神来,才知自己身处何处,顿时汗毛倒竖。
月光下,一条刚完成蜕皮的大蛇蜿蜒在潭边,通体雪白,如泛着柔光的「绸缎」。
锋利的鳞片光洁锃亮,染上月色,宛若碎银附体。
那是极致的恐怖与美丽结合的存在。
像蛇,亦像龙。
只是那隐没的毒牙,矫健有力的蛇身,无一不彰显着力量。
大蛇双眸微阖,似乎一睁眼,能顷刻咬碎我的喉咙,将我生吞。
四肢渐渐回暖,我一点点往后缩,企图逃离眼前的庞然大物。
不料踩到一片落叶。
轻微的碎叶声惊醒休憩的蛇王。
猩红的眼眸倏然睁开,阴鸷幽深,视线在我身上游离。
我拼命逃窜,脚踝却被冰冷的蛇尾缠住,拽了回去。
巨蛇将我卷到怀中,用脑袋不断轻蹭讨好,眸色愈发晦暗。
我吓得几欲昏厥。
白雾四起,身上的束缚消失了。
银蛇化作一出尘绝世的男子。
一头银发,红眸如血,眼尾绮丽。
他紧紧搂住我,不断落下霸道凶狠的吻。
接下来的三天三夜,我从未离开过寒潭洞。
蛇王乐于以不同形态戏弄我,每每我以为自己要窒息而亡,他又怜惜地给我喂进续命的甘霖。
蛇女们以为我死无葬身之地,早已被发狂的蛇王生吞活剥,正弹冠相庆。
我却被蛇王抱着走出石洞。
众人大骇,纷纷伏地,齐声祝贺蛇王成功渡劫,蜕皮飞升。
丝毫不敢打量蛇王的赤身裸体。
以及上面令人面红耳赤的抓痕。
洞内唯一「幸存」的布料,皆尽数披在我虚弱的身体上。
从此,蛇王独宠我一人。
我在蛇宫成了一蛇之下、万蛇之上的存在。
只是这条蛇索求无度,实在难顶。
不承想过,我都重生了,依然摆脱不了他。
他竟敢追到人族的皇宫!
水底的蛮劲将我越拽越深。
泉水很热,箍住我的部分又滑又冷,冰火两重天。
眼下的霸道纠缠,唤起记忆中的暧昧缱绻。
我难以自控,失控地呜咽求饶,水下的那东西却把我越缠越紧。
生怕我离开似的。
我彻底昏了过去。
-8-
「别!」
「姑娘是梦见什么吗?」
我惊醒过来,发现自己躺在一张华丽的大床上。
房间内尽是宫廷御用之物。
哪还有什么大蛇。
「姑娘方才晕倒在秘泉边,还好婢女们及时发现。」
这声音,清润温和。
「此处是孤的地方,没人能伤害你。」
难道是我做梦了?
我定睛一看,床边坐着一玄衣美男。
正是我的救命恩人,太子玄容。
堂堂太子殿下,竟亲自照料我一民间女子。
还把我安置在自己的寝宫?
先不说传出去有多不堪入耳,光是不合礼数的罪名,我长八百个脑袋都不够掉。
太子隔着被子将我扶起,从宫女手中接过温热的药膳。
「来,喝点驱寒暖脾的汤药。」
他……还要亲自喂我喝药?!
我诚惶诚恐,一个屁颠从床上翻了下来。
俯首帖耳,双手合十,头也不敢抬。
「民女有失礼数,望太子恕罪。」
之前在宫外,尚能装作不知晓他的身份,套个近乎。
眼下房间里站满了不敢言的太医,不敢观的宫女,以及不敢议的公公,一屋子的大活人!
我总不能装成瞎子吧?
头顶传来无奈的轻笑。
玄容弯下腰,扶我起身。
「袅袅,是孤吓着你了吧。」
我抖成筛糠,不敢抬头。
他叹了口气,屏退左右,才张口道,
「有一事,还请姑娘帮忙确认下。」
他说此事可能对我有些冒犯。
我愕然。
太子要做什么,用得着提前向我请示?
见我发愣,玄容不再多言。
他轻轻脱下我的外衣,让我转过身去。
然后他用一柄玉扇,轻轻撩开我的亵衣下摆……
后背凉飕飕的。
只感觉到一道炙热的目光游弋在我的后腰上。
我的腰窝上有一枚诡异的胎记。
小时候,母亲找算命师傅替我看过。
那人说我是不祥之人,虽一生顺遂,但会耗尽身边人的福气。
从此母亲和姐姐看我的眼神大不如前。
桑家出了个祸害他人的孽障,桑家小女儿是个不祥之人……
诸如此类的谣言不胫而走。
为此,我们被逼搬了好几次家。
直到遇到一位半仙,他指着一处青烟萦绕的山,指引我们搬到那附近住下。
正是蛇王尧渊管辖的沧山。
我们在那一住就是八年。
母亲总说,姐姐是富贵命,是人中龙凤,一家子都得仰仗她飞黄腾达。
而我只是一粗坯野丫头,稍有不对就遭她鞭笞责骂,被嘱咐少给姐姐丢面子。
如今想必姐姐应该到蛇宫了,不知是否一偿所愿。
姐姐貌美,蛇王荒淫,说不定两人看对眼呢。
一想到那清冷寡情的男人,会如何折磨我那肤白娇软的姐姐,我忍不住哂笑。
蛇宫的富贵,能支撑她扛多少日呢?
「姑娘在笑什么?」
「民女怕痒……」
我思绪回笼,发现太子想替我整理衣物,下意识躲开。
他耳郭透红,轻咳两声,
「方才冒犯了。你身上的胎记——」
「咕咕……」
我的肚皮不合时宜地响起。
太子打住话头,歉意一笑,「是孤考虑不周,姑娘先用膳吧。」
用膳?
甚好!
我连忙欠身谢过太子。
「袅袅不必与我这般客气。」
我当时脑子里净想着待会儿会有什么山珍海味,忽视了玄容话语中的亲昵之意。
万万没想到。
这一顿,差点把我好不容易捡回来的命,
给吃没了。
-9-
宫女开始布菜。
我正襟危坐,挺直腰杆,满心期待。
玄容轻抿清茶,在一旁宠溺地看着我。
打头阵的是小而精致的餐前小点,接着是一道道御厨精心炮制的名菜。
菜式以词牌命名,色香味俱全,精致得令人不忍下筷。
正当我准备撸起袖子猛攻,玄容摁住我的手。
「莫急,先饮热汤。」
几名宫女合力抬了一个大炖盅上来。
热气蒸腾,味道……
这也太腥了吧?
气味直窜天灵盖,熏得我差点当场作呕。
一旁的宫ţú⁼女却若无其事,询问是否立即呈汤。
仿佛除了我,全场无人闻到这股腥味。
盅盖被掀开。
腥臭味瞬间填满整个房间。
腹部难以抑制地抽搐翻涌,我扶住桌边,再也憋不住,干呕起来。
玄容担心地看过来。
我挣扎起身,探头一看。
那飘着淡油的雕花大炖盅内,滋补名贵的药膳炖得软烂十足。
而主菜,赫然是一条白蛇!
身首分离,已被大卸八块。
-10-
「哕……」
看到那蛇头和蛇尾时,我当场吐了出来。
整个人瘫软在椅,双腿无力。
直到吐到黄疸水几欲干涸。
「这是……蛇?」难不成温泉那条蛇被炖了?!
「非也,是白鳝,活血滋补。」
我莫名松了一口气。
玄容不嫌我一身污秽,边替我擦拭,边唤来太医。
这太医不来尚好,一来隔空一把脉,整个人「扑通」一声跪下。
「恭喜太子!」
老太医激动不已,不断磕头,「见喜了!」
哇,恭喜太子!
等等?你说谁见喜了?
我?!
太医您要不别隔着红线再复诊一下?
我恨不得踹开屏风,撸起袖子让太医再把把脉,自证清白。
我与太子小葱拌豆腐一清二白,这不是纯纯让他「喜当爹」吗?
果然,太子一听这话,脸色顿时挂不住。
这几日,送名贵药材的人快踏平东宫的门坎。
太子把一个民间女子捧在掌心,待她如珠如宝的消息,早传遍宫内外。
太医还为自己捡了个头彩,一个劲儿地恭喜太子、贺喜太子。
他估计想到陛下和皇后知晓后,会如何重赏自己,嘴角就没下来过。
玄容太子挥了挥玄色衣袖,散退了闲杂人等。
他沏了杯茶,一口未饮,「您的长孙明年也该进太医署了。」
又叹了口气,「孤会替您照看他的。」
「太子所言是什么意思……」太医的笑容僵住了,再愚钝也听出不对劲。
太子把茶杯一扬,茶水全泼到地上。
房梁高处传来异动!
我吓了一跳,偷偷抬头。
几个身着劲服的黑衣人匍匐在屋顶。
他们正是太子的暗卫!
暗卫见茶落,立马亮出暗器,盯着无措的岑太医,随时准备出手。
太子这是要灭口!?
我大气不敢出,冷汗直冒,害怕下一个目标就是我。
一想到岑太医年过花甲,此时还不知刀悬脖子上。
谁能救救他?
门外忽而传来通报声:「皇后娘娘驾到。」
太子他娘也来了。
-11-
皇后一来,太医得救了。
她不知从哪收到消息,第一时间赶到东宫,赏赐了在鬼门关走了一遭还不自知的岑太医。
母子俩屏退了左右,在殿外的花园闲庭信步,赏花品茶。
梁上的高手消失无踪。
如从未出现过一般。
而我被迫躺回床上休息。
开始仔细回想入宫至今发生的种种。
总觉得有不合理之处。
我根本没和玄容在一起。
或者说重生后,我根本没碰过一个男的,怎么可能凭空怀上?
难道那次晕倒在秘泉时……
不能够吧?
就算上辈子没顺利诞下孩儿,好歹自己也是成过婚的人。
这点常识还是有的。
不是太子,难道是……一条不合时宜的白蛇闪过脑海。
腰窝上的胎记兀然发烫。
不可能。
兽人未受邀请,私闯皇家地域,是死罪。
蛇王再色胆包天,也不至于做出这等荒唐事。
没等我理清思路,太子和皇后已经结束谈话,皇后把我招到跟前。
不愧是前·天下第一美人,玄容完美继承了他母后的美貌,两人站一起宛如姐弟。
皇后握住我的手,情真意切。
「你和容儿的事,本宫已知晓。」她语气温和,说出来的话却一句比一句骇人。
「如今你已有皇家血脉,无名无姓跟在容儿身边,实属不妥。」
她亲昵地拍了拍我的手背,把太子拽到跟前。
「明日,本宫奏请陛下,册封你外姓郡主的身份。」
什么?我要当公主了?
「与太子尽早完婚。」
我:???
-12-
皇后前脚带人离开,我后脚拉住了太子。
到底他和皇后娘娘说了什么。
他虽是我的救命恩人,但我俩无感情基础,怎能因太医的乌龙,误打误撞结为夫妻?
玄容瞧我急得跺脚,脸色一点点沉了下去。
「与孤成婚,袅袅当真如此不情愿?」太子的声音如坠冰窖。
我的心咯噔一下。
「是民女不配。」
「这天下,能娶你的,只有孤。」
太子慢慢道出缘由。
原来十几年前,占星师曾卜过一卦。
卦象表明,娶身附凤印者,能得天下。
凤印?
是指我那丑不拉几的胎记?
太子点点头。
原来,我并非不祥之人。
还是命定的太子妃人选。
没想到活了两辈子,到头来还逃不开工具人的命运。
这个时代,无权无势的老百姓,命如草芥,还不如做一只无拘无束的兽更加畅快。
玄容见我垂头丧气,突然俯下身。
他骨节分明的手捧住我的脸,眸光温柔似水。
「倘若我说,这些皆是应对母妃和宗室的说辞?」
「哪怕知道你有了旁人的孩子,哪怕知你心不在此,孤想娶的人,只有你。」
檀香浮动,太子墨色的眼瞳映出我疑惑的神色。
「袅袅,我等这天许久了。」
他温热的指腹压在我的唇上,「这次,我不会放手了。」
我听得云里雾里,想仔细询问一二,玄容却缄口不谈了。
他承诺,若非我愿意,绝对不会在夫妻之事上强迫我。
这君子的态度,不比那条放纵无度的色蛇要好?
更何况,当太子妃比当蛇后强太多了。
人族占领优渥地域,皇宫春暖花开,四季如春。
蛇宫地处南疆,阴雨潮湿,诡谲幽深,易得老寒腿。
太子尚未纳妾,无需与其他女子明争暗斗。
我无需履行夫妻义务,不会被半夜弄醒,折腾到天亮。
还能领太子妃的月钱,只需定期打扮得美美,陪太子出席皇家宴席。
这样的肥差,比考状元郎还香!
很快,我和太子的婚事昭告天下。
宫中各部为筹备婚礼忙碌起来。
当礼部前来询问我家中情况,想到母亲的抛弃、姐姐的陷害,我坦然道,
「无娘家,无邻里,无兄弟姐妹。」
对她们,我早已心死。
我也曾对她们存过期盼。
上辈子我曾偷溜出蛇宫,逃回家中。
却发现已人去楼空。
向左邻右舍打听一番,方知母亲为了治疗姐姐的后遗症,卖了房田,搬走了。
「她有提过她的小女儿吗?」那时我已被毒哑,只能蒙着面纱,比画着手势,想问个明白。
「那个不知所踪的?」邻居大婶压低嗓门,「听说原本蛇宫要的人,就是那个年长的!结果做娘的,竟把小的那个丢给蛇王玩弄!」
「也是个拎不清的娘,天天做白日梦,想着将大女儿送进宫,一朝飞上枝头变凤凰,小女儿不过顽劣一些,说放弃就放弃。不都是身上掉下来的肉吗,怎能如此狠心……」
原来,是我替姐姐承受了这一切。
上辈子我听了这话,彻底绝了对家人的念想,浑浑噩噩走回蛇宫。
从此心死如灰。
这一世,我阴差阳错被太子所救,不费吹灰之力,嫁进东宫。
上辈子母亲求之不得的富贵梦,如今唾手可得。
真是可笑。
皇后得知我的情况,亲自询问下聘之事。
「本宫知你命苦,如今你已是陛下亲自册封的郡主,该有的排面不可省。」
我点点头。
行,聘礼都搬到我这里吧。
自己的聘礼,还是自己收着最安心。
一箱箱的金银首饰、绫罗绸缎、奇珍异宝被抬进郡主府,堆满大厅。
照得房子亮堂堂。
婢女们欣羡不已。
「太子和皇后对郡主真好,我们跟着您,以后都是好日子。」
面对满屋子的金银珠宝,我却想起上辈子蛇王下的「聘礼」。
那是一串毫不起眼的牙链。
尧渊说,每位蛇族都有一颗最坚硬的利牙。
他送我的牙链,是由他祖祖辈辈的利牙结串而成,是他的传家之宝,必要时能抵御异族的伤害。
只是尧渊没想到,我最后死于同族背叛,手足之手。
「郡主?」
清点完聘礼,小娥问我,是否要一并过目大婚家宴的宾客名单。
皇后说若有什么遗漏,告之礼部即可。
这几日相处下来,最懂我心思的,要数这个古灵精怪的婢女小娥。
「呈上来吧。」
宾客名单长达数十页,前面是人族长老、官员的名字。
后面是各个兽族派出的代表名单。
一个熟悉的名字落入眼底。
蛇族代表:尧渊。
果然在宾客名单中,看到蛇王的名讳。
上辈子蛇王大婚,同样宴请了人族太子。
就是不知,我的姐姐是否会以蛇后的身份,与尧渊一同出席我的婚宴……
「错了错了!」
小娥惊呼,「这份才是太子殿下批复过的。」
她呈上另一份几乎一样的名册。
只是某一页上,多了两笔朱砂批注。
「尧渊」二字旁,是一个大大的「×」。
-13-
婚前数日,我不得安眠。
可恶的大蛇屡屡入梦,纠缠不清。
在梦中,男人粗大的蛇身将我紧紧缠住,一遍遍质问我这辈子为何不要他。
「袅袅,你为何嫁他?」
「是吾哪里不如他,还是哪没做好?」
我在梦中大声斥责他上辈子从不尊重我的感受,从来只图自己的快乐。
大蛇一听,颓然地松开我,委屈地盘成一团。
「上辈子要不是你突然离开,我和腹中的孩儿不至于惨死。」
蛇王脸色煞白,
「当时东海内乱,鲛人作恶。吾不得不……」他薄唇颤动,长睫低垂,「吾当真不舍离开你半步。」
尧渊说过,东海是他母亲生前最珍惜的地方。
若无东海当初的收留与庇护,挺着大肚的蛇女早死在半路。
我忘了自己后来在梦中如何应答,只觉醒来浑身酸痛。
太子察觉我最近精神不振,提出带我出宫散散心。
我不愿出宫,生怕在外头碰上那条坏蛇。
太子只是区区人族,从武力值看,完全打不过骁勇善战的蛇王。
玄容又提议,带我去打猎。
又打猎?
你们世家子弟咋那么爱骑马射箭呢?
他补充道,只是在皇家猎场内狩猎,不必担心。
没想到刚进猎场,就遇到擅闯之人。
一个老妪跌跌撞撞扑到太子的马前。
见太子下马,老妪一把抓住他的玄衣下摆,嗷嗷大哭。
「太子殿下!草民终于见到您了!」
身旁的护卫赶紧将人拉开。
我跟在太子身后,探身一看——
顿时愕然。
那衣衫褴褛的疯婆子,正是那我老母亲!
-14-
母亲桑氏以头抢地,爬到太子脚边,抱住他的长靴。
「太子殿下!求您救救我的女儿!她为救妹妹,进了蛇宫。至今杳无音信,下落不明!」
她浑浊的瞳孔生出恨意,「我女儿桑芸才貌双全,贤良淑德,本有意入宫为秀女,不曾想到遇到这种事!」
姐姐不是说了,要替我去当蛇后,享尽荣华吗?
「桑氏,」我俯视几乎崩溃的女人,「你看看,我是谁。」
老妪颤巍巍地抬头,看到我这张脸,目眦欲裂。
「你你你——不是死了吗!?」她指着我的鼻尖尖叫。
「我还活着,让你失望了。我的好姐姐怎么没把您接进蛇宫享福?」
母亲似乎想起什么,突然捂住下腹,痛苦不已,不断拿手捶打自己的脑袋。
「我不去蛇宫!不去!打死我也不去!」
然后疯疯癫癫地逃走了。
地上还多了一摊可疑的水渍。
提到蛇宫,她竟吓尿了。
照理说,姐姐重生后执意取代我上辈子的位置,主动献身蛇王。
只要得到蛇王的恩宠,日子到底不会太差。
难不成后宫那些蛇女整治了她?
蛇女个个貌美,妖里妖气,深谙茶艺。
姐姐的心机深重,鹿死谁手还说不定。
玄容以为我受到惊吓,当场脱下他的大氅,护我上马回宫。
两人同骑一匹。
谁也没留意到,方才停留之处,飘落了几朵桂花。
直到马蹄声完全消失,一条白蛇悄然从树上爬下。
此时但凡有人路过,定吓得肝胆俱裂。
周遭的蛇虫鼠蚁因蛇王的出现吓得四处逃窜。
大蛇摇身一变,化作一红衣青年。
银发如瀑,眸光潋滟生姿。
如玉的手把玩着一段淡紫色的碎布。
他低头轻嗅那女子之物,眼神愈发痴迷。
「袅袅,吾送你的贺礼,可还满意?」
-15-
为方便婚礼筹备,皇后邀请我入宫暂住。
各部为了太子的大婚忙成一团。
我除了学习礼仪,熟悉流程外,成了最清闲之人。
心底却愈发不安。
婢女小娥说,这在她老家叫「婚前恐惧症」。
这小家伙,嘴里成天蹦出闻所未闻的新词。
我问,「这个什么症……能治吗?要开什么药?」
「不不不,」她摆摆手,「在我们那里是常见病,不用吃药自己会好!」
还教我一些她家乡缓解这个症状的法子。
什么按摩,喝花茶,泡澡,看折子戏等等。
我跟着小娥折腾了一天,身体倒是累了,倒头就睡。
本以为能一夜无梦,突然被一股馥郁的异香唤醒。
夜凉如水,我披上外衣,循着气味来到了摘星塔。
摘星塔是占星师开坛祭祀、求福问雨的禁地。
今夜却无人看守。
太子站在塔顶,凭栏眺望。
万里无云,残月如钩。
天空泛着诡谲的绛紫色,忽有电闪穿云过雾。
我走到太子身边,「殿下睡不着,莫非也患了什么婚前恐惧症?」
太子笑着摇了摇头。
「坊间说,男女双方婚前不宜见面,否则……」其实是小娥说的,我实在尴尬,无话找话。
「哦?」玄容似笑非笑地看着我,「那袅袅为何没转身离开,反而登楼见我?」
桂花香笼罩着整座摘星塔,宫内却无一株桂花树。
难道我要坦白,自己被气味吸引过来吗?
那蛇王入梦的事,岂不是当场败露……
干脆用「恰巧路过」的借口搪塞过去算了。
「孤不信。」
我:???
玄容转身望向苍茫的天幕,「不信袅袅对我,没半分情谊。」
好一个答非所问。
方才还以为他能读心呢。
刚松一口气,眼前一暗。
玄容突然探过身,将我压到扶栏边上,双手抵在我的两侧。
我被圈进他的怀中。
凉月斜照,太子的唇一点点靠近……
我呼吸一促,身体下意识往后躲,半个身子都掉出围栏了。
炙热的吐息堪堪停在我的唇边。
玄容:「你在害怕?」
未等我回应,身体倏然一抖!
不!不是我抖,是塔在抖!
整座摘星塔在晃动!
「地震了?!」
玄容护我匆忙下塔。
回到地面,晃动才停歇。
太子送我回寝宫休息,安抚我莫要担心。
后半夜,我又梦见那双赤红的蛇瞳。
只是这次,大蛇不再靠近,哀伤地盯着我。
醒来枕边落满了桂花香。
-16-
终于熬到大婚当日。
幸好天公作美,晴空万里。
太子玄容身着正红金丝冕服,乘华盖坐舆出发。
锣鼓喧天,普天同庆。十里红妆,凤冠霞帔。
迎亲队伍阵仗空前绝后,沿途受百姓朝拜,受文武百官、各方使者祝贺。
我与太子在摘星塔上向天地祈福,向陛下和皇后行礼,最后夫妻对拜,举案齐眉,
一路上,玄容紧紧牵住我的手,时而在我耳畔低声提醒。
全程有惊无险。
眼下只需应付完入夜后的家宴,我便正式成为人族的太子妃。
哪怕日后太子登基想重新立后,我也不在乎。
甚至更欢喜于能重获自由。
到那个时候,攒下的银两够我下半辈子衣Ṫüₖ食无忧了。
想到这,我胃口都变好了
结果我刚动筷,来了几个不速之客。
尧渊携新婚大礼,踹开了大殿的正门。
「皇弟,别来无恙。」
-17-
众人哗然。
没被邀请的蛇王尧渊,竟敢堂而皇之,高调现身。
幸亏陛下和皇后早早离席。
不然一家四口撞个正着,得多尴尬。
宫中早有流传,太子玄容与蛇王尧渊,是同父异母的亲兄弟。
当年人皇还是太子时,风流成性,周游四海,到处结识知己红颜。
期间与南疆的蛇族之女海誓山盟,有过婚姻之实。
可区区蛇族,岂有入人族族谱的资格。
蛇女死后,其子也曾被接回宫中,很快失了踪影。
如今消失已久的蛇王,突然出现在弟弟的新婚家宴,难免引起诸多猜想。
尧渊不以为意,大摇大摆走到殿中央。
他一袭红衣,丝毫不顾及颜色冲撞了喜服,银发随意挽起,面若桃花,一颦一笑,撩拨人心。
看得在场未婚配的人族女子纷纷羞赧,低声议论。
等众人发现,尧渊身后还跟着一淡紫衣女子,才失望地收回视线。
那女子身材高挑,模样清秀,眉间一抹朱砂,赛过三月桃花。
举手投足,尽显蛇族媚态。
看来姐姐的主动,也没换来蛇王的偏爱。
这一世,蛇王身边另有其人。
从蛇王出现起,我便在玄容旁垂眸静坐,努力克制心底的惧意。
除去那些梦中模糊的臆想,这还是我重生后第一次见到尧渊。
上辈子折磨我无数个日夜的男人,如今美人在怀,与我再无瓜葛。
我理应卸下心防,却依然感觉到一道若有若无的视线审视着自己,浑身发麻。
蛇王拎着一壶美酒,与紫衣女子走到我与太子的案前,
「本王代表蛇族,祝太子和……」蛇王凤眸微眯,扯出一个漫不经心的笑,
「和太子妃喜结良缘,百年好合。」他又放肆地勾了眼我平坦的小腹,
「早生,贵子。」
一旁的蛇女跟着向我敬酒。
太子替我接过玉杯,「爱妃身体不适,孤代之。」
我差点忘了自己「害喜」。
蛇女欠了欠身,歉意一笑。
我忍不住多看她两眼。
她的五官面相,竟有七分似我!
似乎……还是个哑巴!
一个可怕的想法破土而出,蔓延滋长。
我的后背泛起一股寒意。
玄容见我脸色煞白,在桌下握住我的手,俯身低语ŧŭ̀⁸,
「袅袅不妨先行休息?今日累坏了吧。」
我摇摇头,不想在蛇王面前表现出异常。
玄容不再多言,只是更加照顾我。
贵为太子,他亲手为我剥虾,夹菜,替我挡酒,无微不至。
尧渊坐在正对面,闷头喝酒。
紫衣蛇女为他布菜,给他端酒。
而他的目光却落在我和玄容交迭的手上。
蛇王手中的玉盏突然碎裂。
我吓了一跳,分了神呛进了茶水。
玄容立马放下玉筷,轻抚我的后背。
蛇王倏然起身。
「太子妃的身体看似单薄。吾带了蛇族新炼制的大补药酒,今日不妨一试。」
一个婢女出列,怀抱玉壶,哆嗦着走到我跟前。
她身着不合体的裙裳,斟酒的手不住颤抖。
我看了一眼,大为震惊!
竟是我失踪许久的姐姐桑芸!
她看似迅速苍老了十余岁,皮肤暗沉皲裂,还爬了一层可怕的暗纹,眼眸浑浊,青光乍现,比那紫衣女子更像蛇族之人。
这副模样的人,上辈子我在蛇宫屡见不鲜。
为了留在蛇王身边,成不了枕边人的姐姐,竟选择成为蛇宫的药人。
她恨恨地盯着我,嘴角浮过诡异的笑。
她「失手」把药酒泼到太子身上,跪下求饶。
玄容只能起身更衣。
随后姐姐也不见踪影。
我心神不宁,发现蛇王正饶有趣味地看过来。
仿佛在等待好戏上演。
我决定跟过去一探究竟,发现姐姐和太子孤男寡女同在偏殿,独处一室。
姐姐已脱下自己的衣服,露出赤裸的背。
「太子殿下,我才是你要娶的太子妃。」
姐姐的腰窝处,有一个与我一模一样的胎记。
-18-
我趴在门缝上看得入迷,想着姐姐这厢又要唱什么戏。
腰肢一疼。
有人从身后把我拥入怀中。
霸道的桂花香将我团团包裹。
一颗微凉的脑袋埋进我的颈窝。
「袅袅,我好想你。」
我全身僵硬,克制身体对他下意识的反应,沉声斥责,
「皇兄,请自重。」
「自重?」紧贴后背的胸膛发出闷笑,「我倒是挺爱听你喊我皇兄,我们还没试过……」
真忍不了。
我猛然转身,一脚踩在蛇脚上——
蛇王非但没躲,还得寸进尺地捂住我的嘴,将我抵在门上。
担心屋内二人察觉,我不敢动作,只能恨恨瞅着尧渊。
「没想到我弟有如此容人胸襟,连你有了孩子都不肯放过。」
果然是这条坏蛇搞的鬼。
不知温泉那日他在我身上下了什么药,让太医误诊。
屋内传来两人模糊的交谈,大抵是太子严ẗṻₚ词厉色,让姐姐把衣服穿回去,今日之事看在我的面子上当没发生过。
「我的妻子,只有桑袅一人。」
尧渊懒得听下去,抱着我飞到别处。
正好,我也不想在此处跟他争辩。
他把我带到摘星塔上。
「昨夜塔楼的异动,是你弄的?」
蛇王笑得肆意妄为,「对,袅袅真聪明。我不方便现身,总不能看着他亲你。」
真是疯子。
「尧渊,」我决定跟他摊牌,「我知你与我一样,记得上辈子的事。」
「但如今,我已嫁入东宫,我们缘分已尽。」「别再纠缠不清了。」
尧渊目光冷了下来,「若我非要?」
我叹了口气,「上辈子我是你的蛇后,任你折磨。我因你而亡,你亦替我复仇,还了我一命。恩恩怨怨,算两清了。」
「两清?你说了算?」
「你宁可躲在东宫,仰仗我那软弱无能的皇弟,也不愿回到我身边?」
有些事,我想亲自确认,还须留在太子身边。
「对。」
「行。」
话已至此,尧渊不再多言,他翻身越过围栏,从顶层纵身一跃。
消失无踪。
我理了理被蛇王撩乱的领口,自行回到寝宫。
坐在喜床边,我抬头看向窗外。
正月十五,好一个花好月圆夜。
-19-
后半夜,我等到快酣睡过去,太子才摇摇晃晃地走进新房。
他喝得酩酊大醉,我刚准备给他倒碗解酒汤。
手腕被他牢牢扣住。
太子目光幽深,定定地看着我——
眼前天旋地转。
玄容一把捞住我的腰,将我抱到喜床上。
瓜子莲子散落一地。
喝醉的人力气大得不象话。
我频频挣扎起身,膝盖立马被扣住,动弹不得。
玄容撩起我的发饰,似乎发觉好玩之处,把玩在掌心。
金步摇清脆作响。
我冷静看着身上的男人,手往枕头下探去。
「袅袅,明明是我先遇见你,为何你眼中只有皇兄?」
我不想跟醉鬼打哑谜,直接问,「殿下在说什么?我们不是刚认识吗?」
「不,年幼时,我在宫外遭遇伏击,是你救了我。寻常人皆惧我可怖的鳞片,唯独你把我护在怀里,带回家悉心照料。」
「哪怕我一开始受到惊吓,咬伤了你……」
「后来我被带回宫中,却再也找不到你了……」
我听得稀里胡涂。
一些儿时的记忆逐渐拼凑起来。
小时候我因流言蜚语,无同龄人愿与我玩耍。
我只好跑到山上躲起来。
我在山野间,救过被咬伤的麋鹿,救过被鱼钩弄得口破血流的锦鲤,爬过树,救过鸟……
但没救过长鳞片的小孩啊……
「太子殿下,您不是人族吗?怎么会……」
话音未落,撑在两侧的手臂泛起柔和的金光。
玄容的手臂浮现出层层迭迭的鳞片!
他的脸上也涌出层出迭现的鳞纹。
我惊得倒抽一口冷气。
——太子不是人?!
我拼命挣扎,半人半兽状态下的玄容轻松将我制服。
「袅袅,对不住。今日看皇兄对你的态度,我失言了。」
他的五指长出锋利的尖刺,轻轻一挥。
我身上的喜服碎成千万段。
压倒性的力量令我从心底生出恐惧与绝望。
忽然!
寒风掠过,屋内红烛扑灭。
一股桂花香夹着浓烈的血腥味,破开房门。
身下的喜床被一分为二!
太子不得不停下动作,将我搂到怀里。
「玄容小子!你……敢碰她!」
阴戾之声仿如地狱传来。
蛇王立于窗前,银发凌空飞扬,眉眼下方染上不知是谁的鲜血。
他的掌心盘着两三个发光的球体。
定睛一看,那是人族的内丹!
人若没了内丹,轻则沦为废人,无法炼化飞升,重则当场暴毙,衰竭而亡。
「你的暗卫重新练一批吧!」
难怪都杀到跟前,也未见暗卫冲出来护主。
他竟在那么短时间内,把大内高手处理干净。
「皇兄夜闯我与袅袅的洞房花烛夜……」玄容一字一句道,「是想观摩学习吗?」
尧渊仰头大笑,从怀里摸出一个腥臭的袋子,扔到我跟前。
一颗浑浊的内丹滚了出来。
这内丹……
毫无灵力,普通至极,主人还是个老妪……好家伙。
尧渊把我那老母亲的内丹给掏了。
我当场吐了出来。
只见蛇王从腰间抽出软鞭,凌空一甩。
银鞭一下卷上我的腰,将我带到他的怀里。
蛇王双目含情,轻抚我的头发,将我绑到安全的地方。
「乖,别乱动,等我处理完,一起回宫。」
「尧渊,你想做什么。」
「来找我的好弟弟,算算两辈子的账!」
尘土四起,模糊了十五的月色。
玄容眼看我被强行带走,被彻底激怒。
他化作游龙,与同样化为蛇形的尧渊在月下相互厮杀。
尧渊提前设了结界,以至于两人打得你死我活,依然见不到皇家救兵。
眼看玄容渐渐落入下风,看似不敌尧渊。
龙鸣悲怆,响彻夜空。
蛇王穷追其后,下手丝毫不留情。
我被尧渊绑到摘星塔上,眼看着两人死斗,我想挣扎束缚,可越是挣扎,银鞭越陷越深。
只能盯着前方,万分焦灼。
身后骤然剧痛。
姐姐不知从何处冲出,一刀捅进我的后背。
她笑得癫狂,在我伤口上转动刀柄,生生画了个圈。
我疼得差点失去意识。
「蛇王为了讨好你,掏了母亲的内丹。这一刀,是替她报仇!」
姐姐猛然抽出匕首。
鲜血喷涌,流入摘星塔的地面。
「没想到,你的血还有点用处。」
我疼得两眼发黑,瘫软在地。
却见血顺着地上的暗纹流淌,绘成一个巨型阵法。
风云变幻,电闪雷鸣,数道雷电劈向摘星塔。
我绝望地闭上眼睛。
准备给玄容致命一击的蛇王发觉异常,不顾一切,奔向摘星塔。
巨大的蛇尾卷上我的腰,将我甩出法阵。
不知有谁指着天空异象,惊呼:
「是绞蛇阵!」
摘星塔轰然倒塌!
尘土飞扬,摘星塔露出不可撼动的本体!
竟是一个可镇压万兽的法器!
蛇王尧渊伏倒在地,被铁塔钉住七寸,口吐鲜血。
由我血液铸成的阵法,正不断抽取他的灵力。
阵法已启,雷电霹落,被法器镇压住的蛇王只能硬生生承受每一道天雷。
大量鳞片瞬间焦黑,从蛇身上剥落。
尧渊再也无法维持形态,半人半蛇的身躯趴在阵眼上。
玄容狷狂大笑,「皇兄,最后赢的人,是我!」
从这一世的相遇起,太子的猎物从来不是我。
而是他同父异母的皇兄,此时已奄奄一息的尧渊。
我只是狩猎蛇王的诱饵。
-20-
我虽被尧渊救出,可启动的法阵依然不断吸取我的鲜血。
意识随着鲜血的流逝,逐渐模糊。
迷糊间,我看到姐姐捡起一地的内丹,往嘴里塞。
吞噬内丹,修道者能突破上限,凡人能永葆青春。
姐姐为了恢复美貌,竟生吞了自己亲娘的内丹!
「果然只要是内丹,就是好东西!」
她兴奋地盯着慢慢消失的药人疤痕,跑到玄容身边邀功,
「太子殿下,你看我现在的模样,好看吗?能不能成为你的——唔!」
玄容目不斜视,大手一挥。
姐姐如同一块破布被甩到一旁。
细细的脖子一歪,一下绝了气。
下一个献祭他王位的,该轮到我了。
忽然,下腹燃起灼烧之意。
仿佛有什么东西,不受控制地要从体内逃离……
脑内响起一个模糊的声音。
「是时候,物归原主了。」
所有的记忆终于拼成一幅完整的画卷。
那年我不仅救了年幼的玄容,还救了小尧渊。
尧渊为报恩情,把一半内丹剖给了我。
临走前,小白蛇趁我入睡落下亲吻,
「姐姐,等我,定回来接你。」
多年后,他派出亲信打探我的下落。
黑蛇寻到人后,自作主张,想为蛇王新婚夜助兴,以媚毒做下记号。
谁料这不靠谱的黑蛇,上辈子咬错了人,我被毒哑送至蛇王身边,无法言明真相。
这辈子咬对了,而我却被太子救走了。
终究错过。
如今,蛇王生命受到威胁,内丹认主,欲从我体内剥离,回归本体。
当初尧渊担心他不在我身边,旁人觊觎灵蛇内丹,封印了内丹气息的同时,也封印了我部分的记忆。
其中包括我重生的真相。
尧渊非寻常白蛇,其真身为上古虺蛇。
传说虺蛇每一百年历劫一次,五百年飞升为蛟,千年后终成九天应龙。
上一世是虺蛇第五个百年,只要历劫成功,即可飞升。
可尧渊放弃了。
他以五百年修为,以身为祭,换我重生。
虺蛇陨落,只为一人。
-21-
我以为上辈子我和尧渊两清了。不曾想到这重生的机会,是你几百年修为换来的。
我欠你,还不完了,如今能助你的,唯有这个了。
我捡起地上的匕首,剖出内丹。
而属于虺蛇的一半内丹瞬间归位,回到蛇王体内。
刹那间,红光炸现。
得到完整内丹的虺蛇,发出震天嘶鸣。
一下震开了铁塔法器。
而鳞片剥落的地方迅速滋长出新的鳞片,蛇身光洁如初。
虺蛇红眸森寒,盯着惊愕的游龙,张开血盆大口。
蛇王咬住游龙,直冲九霄,又将其甩下云层。
玄容不敌对手,从空中跌落。
重重摔落在我的脚边。
太子的爵弁残破,狼狈不堪。
「袅袅,救我……」他爬到我身边,抓住我的裙裾,盯着我被剖出来的内丹,贪婪道,
「只要你把内丹给我,我定能打败那条恶蛇!」
我甩开他的手。
「一半也可以!给我一半就够了。求你——」
「你以为我跟愚蠢的姐姐一样,听你三言两句的撺掇,就为你赴汤蹈火?」
姐姐一寻常女子,若非受人指使,怎知唯一能杀死虺蛇的上古阵法?
怎知启动阵法,需要凤女之血?
事到如今,他还把所有的过错推到死人身上。
玄容盯着我手中的匕首,似乎想到什么,蓦地大笑。
「袅袅是什么时候开始怀疑我的?」
这把藏于枕下的匕首,原本就是为了在新婚之夜,防备他的。
我伪装成好吃懒做的模样,就为了今夜这一刻。
自己的仇,还Ṫŭₙ是自己报更爽。
「从你『救』我的那一刻起。」
深山野林,他怎么会那么恰巧路过蛇坑救下我?
明明有大片的皇家猎场可任其狩猎,却偏偏来蛇王的地盘。
就如提前知道我会在那出现一样。
「我看你也记得上辈子自己做过的事。」我冷冷道,「其他的不必多言。」
那日,小娥呈上的太子批注过的宾客名单中,多了一个名字。那一脉的所有人,我化了灰都记得。
祸乱东海的鲛人一族。
「我才知,你与鲛人交情如此之深。想必上辈子鲛人作乱,是你安排的,对吧?」
玄容不甘心道,「可我没想过要害你,真的,袅袅。」
「都怪皇兄养在后宫的蛇女善妒!才害你和孩儿惨死!」
「是吗?」尧渊冷笑,「可我剖了那毒妇的内丹得知。上辈子是你让桑氏和她的女儿去勾结蛇女。」
内丹由精魄所致,承载着多世记忆,一探便可得知前世今生。
「我亲爱的弟弟,你就那么怕我吗?」尧渊一脚踩在玄容的肩上。
当年尧渊生母难产早死,他被接回宫中寄养在皇后膝下,与太子玄容一同长大。
玄容自小体弱多病,而尧渊聪慧过人、英勇善战,令人皇刮目相看。
皇后表面贤德,暗地嫉恨蛇女魅惑陛下,诞下子嗣,一直等待机会除掉更加优秀的蛇子。
二人上山遭遇伏击,被打回原形。
我意外救了他俩。
玄容被早早接回宫中,皇后又给人皇吹枕边风。说占星师卜了一卦,说二王子皆具王者之气,但一山不能容二虎,两人同存只会两败俱伤。
人皇便不再过问失踪的另一个儿子。
尧渊年纪虽小,但深知皇后容不下他,自行南下,自立门户。
随着蛇王在南方的威名渐起,太子玄容夜不能寐。
上辈子,太子玄容担心有一天,哥哥会卷土重来,应了那个预言,抢走他的王位。
他深知东海对尧渊的重要,暗中让鲛人在东海作乱。
又放出我临盆被害的噩耗,想让冷静沉着的蛇王乱了方寸,死在战场。
没想到尧渊如此厉害,彻底解决了鲛人的纷扰,火速赶回。
可țų⁾惜终究慢了一步。
这辈子,他利用姐姐的攀附之心,借刀杀人,不曾想到,那痴情的蛇早将一半内丹送我。
玄容爱的,是他生为龙的尊贵。
当初选择我,只因我身附凤印。
不管是上辈子,还是这辈子。
「你爱的,由始至终,只有你自己。」
我一步步走近自私的太子,捧住他颓然的脸,低语道,
「还有一样,可表明你的真心。」
玄容眼眸一亮,顿起生机,「只要你说,我定能做到。」
「我要,你的内丹。」
佛珠洒落,檀香尽毁。
我抹掉匕首上的鲜血,捧着新鲜剖出来的内丹,仔细端详。
虽是条歹毒的龙,内丹倒是金光灿灿。
我一口吞下,四肢百骸注入暖意。
畅快。
老娘活过来了。
真正地。
游龙殁,结界破,皇城满目疮痍。
人皇和皇后自知当年愧对蛇王,如今东窗事发,早已弃城而逃。
我回到寝宫,寻回自己攒下的金银珠宝,发现小娥给我留了封告别信。
昨夜我多次暗示小娥,等我大婚后,她不妨出宫看看,寻找自己的良缘。
如此看来,她是听懂了我的意思,在皇宫被毁时趁乱逃走了。
我扛起沉甸甸的包袱,准备离开这是非之地,突然脚挪不动了。
低头一看。
某条白蛇正不知廉耻地缠住我的脚踝。
我一手抓起白蛇,反手要丢出去——
等等。
这个大小,这长度,这个手感……
蛇王变小蛇了?
-22-
「话说故事要从一个女婴的诞生说起。
女婴身附凤印,出生那年,天降祥瑞。
占星师预言,得凤女者,得天下。
各族争抢此女,其父母带着女儿逃跑。好不容易摆脱沿途的追杀,却轻信了表面朴实、实则另有所图的村妇。
村妇毒害夫妻二人,将襁褓中的女婴养在身边。
村妇原本想卖掉女婴,意外得知凤女一说,便对比着女婴身上的胎记,在自己女娃身上烙了差不多的疤痕。
希望有朝一日,亲闺女能凭借假凤印,嫁入东宫,成为未来皇后。
因害怕女婴身份暴露,村妇编造她是不祥之人的谣言。
后来,自己女儿被蛇咬伤。毒妇竟将凤女毒哑,献给蛇王。善恶有报,其女毒虽解,但蛇毒深种,其貌丑狰狞,进宫纯属痴心妄想。而被毒药的凤女虽不能言,却受蛇王独宠,封为蛇后。
母女二人认为,是凤女夺了她们的运势,害她们至此。
恰逢东海爆发内乱,有人找到了她们……」
「接着呢?」
「对啊,那阴毒的母女最后怎么了?」
说书先生对众人的反应非常满意,抿了口粗茶,纸扇一合,悠悠道,
「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又是这句,你就不能一口气讲完吗!」
台下怨声连连,但还是争先恐后抢订明日的坐席。
一年前,人族王朝一夜之间分崩离析,皇宫大火,整整烧了七天,,只剩一片废墟。
曾是全京城最高的摘星塔,轰然倒塌。
坊间流传了各种版本。
其中最受欢迎的,要数小娥姑娘出品的《凤女复仇记》。
我听完故事,放下碎银,心满意足地离开酒楼。
手中的竹篮传来稀碎的声响。
我拍了拍篮中蠢蠢欲动的东西,让他莫要乱动。
「我的戏份,怎么只有『蛇王独宠』四个字?」
蛇王不满道。
自我离宫就被某条小蛇缠上了。
与玄容厮杀,逃离绞蛇阵,尧渊的灵力已耗尽,无法维持人形,成了一条稍微比泥鳅强那么一点的……
小白蛇。
路过的鸡都能啄他两口的程度。
我于心不忍,还是把蛇捡回去,先养着。
小白蛇了睡一年才缓缓睁开眼。
醒来缠着我的手指头不放,不断用灵巧的小舌舔舐我的指尖。
这模样,倒是比长大后讨喜多了。
我想起上辈子无聊时也在蛇宫养过一条小青蛇。
那时我在蛇宫无人可诉,无言可诉,终日孤独。
唯有它陪伴着我。
只是一到晚上,蛇就不见了。
「话说蛇宫有没有青色的蛇?」
「怎么,你还看上别的蛇?」小白蛇吃醋地咬了我一口。
我比画了尧渊的长度与粗细,怎么越看越像我养过的那条……
「喂,你是不是上辈子那条自己跳进墨青被染了色的蠢蛇?」
小白蛇停下咬噬,沉默瞥过小脑袋。
「上辈子你白天闭门不见,是因为变成小蛇了?」
小白蛇气恼,又咬住我的虎口,闷声道,
「你们人族身子娇弱得很,还规定晚上才能干那档事你又一点自觉和分寸都没有,大白天还喜欢乱摸我……」
这是恶人先告状?
难怪上辈子蛇王白天拒人千里,入夜后像中了媚毒……
原来,那条小青蛇就是尧渊白天的化身。
上辈子我还是个哑巴,经常以唇语跟小青蛇「吐槽」蛇王的种种。
什么只会蛮劲,动作粗鲁,毫无技巧,摸上去浑身冰冷,毫无手感可言。
后面蛇王越来越会磨人,喂我温热的桂花酒暖身,是把我的话都听进去了?
「你身边的紫衣蛇女,怎么不来伺候你了?」
「呵,他是我族最厉害的易容师,公的。那日跟我进宫,是为了接走你身边那个叫小娥的婢女。」
「那后山秘泉边的玄衣人,还有每夜闯入我梦的恼人家伙,也是你?」
「你有我的一半内丹,自然能经常梦到我。那日我在温泉喂你服了我族秘药, 制造假孕的脉象,本想让玄容那臭小子知难而退,没想到他竟敢……」
我拍了拍小蛇, 「上辈子他喝你喜酒,这辈子你喝他的,不亏。」
尧渊:……
-23-
我过上养老养蛇的清闲日子。
大江南北的美食实在太多了, 银两吃光后,我想起小娥提过她家乡的趣闻。
于是摸了摸躺在腿上的小白蛇,低声轻哄,
「我的好蛇蛇, 今天得出门干活了。」
我挑了集市人流最旺的地方, 屁股一坐,蛇罐一搁, 大声吆喝起来:
「走过路过别错过, 只需一个铜板, 上古灵蛇为你起舞。」
我拿出竖笛, 开始演奏。
生活不易,蛇王卖艺。
尧渊气到不行, 在我期待的目光下,还是认命地扭了几下。
晚上,我乐呵呵地数着铜板,蛇王碍于面子, 晚饭也不吃,蜷缩在被子中。
绝食抗议。
「算了, 的确有伤你蛇王的尊严。」我点了点这些天赚的数目,
「小娥说猴族也会表演。方才路过街头,好像有只小猴卖身葬父,我去看看……」
腰肢被缠得死死的。
「不许去。」
低哑沉郁的声音自身后传来, 高大的身影将我完全拢住。
我扭头一看,心头一颤。
「你能化人了?」忍不住伸手摸了摸蛇王结实精瘦的腰身。
「袅袅要不要试试,我恢复得如何?」
果然有了两辈子经验, 这条坏蛇更会利用两倍的优势,磨得我彻夜求饶。
我摸过他清晰的眉骨, 笔挺的鼻梁,薄情的唇,最后滑过他的脖颈。
想起上辈子他折磨我的手段,我不甘心地扬起腰,冲着那上下滚动的喉结, 一口咬了下去。
蛇王闷哼一声,浓郁的桂花香乍开, 银发从他的肩头滑落。
他再次俯下身。
我的眼泪不断渗出, 很快被舔拭殆尽。
当晚,我嗓子喊哑了,第二天浑身酸痛,自是没力气吹笛卖艺。
对比筋疲力尽的我, 蛇王容光焕发, 银发高束,一脸食饱餍足。
他把我抱上马车,车内早已铺好柔软的坐垫。
「马车挺宽敞的。路途遥远, 不如……」
我一脚把索求无度的蛇王踹出马车。
被赶出来的蛇王不气不恼,反而笑得春风得意,亲自驾车。
「回宫。」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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