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机美人:她是凌霄花

未婚夫爱上了一个豆腐西施。
该女子不畏强权,独自一人撑起家中重担。
她拒绝众多爱慕者,扬言:「靠自己比什么都强。」
沈傅言:「小满是我此生挚爱,我非她不娶。」
我输给了一个卖豆腐的,沦为京都笑柄。
被人陷害,当了半辈子的平妻,我膝下无子女,还目睹他二人琴瑟和鸣。
死时,他们的孩子嘲讽我:「什么第一贵女,就是个没人要的冤大头,哈哈!」
再次睁眼,我重生了。
既然沈、楚两家婚事不能作罢,我便盯上沈傅言的小叔——位高权重的兵马司指挥使。
沈傅言迎娶豆腐女后,还得跪下给我敬茶,喊一声「婶娘」。

-1-
我重生了。
回到了跪在父亲面前求退婚这一日。
沈傅言爱上了一个豆腐西施,扬言那女子是他此生挚爱。
我一身傲骨,自是不可能委曲求全。
奈何,沈、楚两家是帝王赐婚,作废不得。
我恳求父亲,让他去帝王面前退婚,可父亲为了家族名声,和他自己头顶的乌纱帽,逼着我接受平妻。
此刻,父亲指着我怒骂,俨然不将我当做亲生女儿,反而将我视作了耻辱:
「我养你何用?!」
「堂堂第一贵女,还不如一个卖豆腐的!」
「你果然是商贾之女所生,楚家如何栽培你,你都成不了大器!」
「帝王指婚,你胆敢不嫁?!那沈傅言就算是一只蛤蟆,你也要嫁过去!」
父亲非但贬低我,连带着我那死去多年的母亲也没能幸免。
外祖家乃首富,当年,娘亲带着丰厚嫁妆嫁入楚家。父亲凭借外祖家的雄厚财力,才一步步坐稳家主之位。
如今,娘亲倒成了他的耻辱了。
我没有像前世一样跪求父亲。
因为根本不管用。
我缓缓站起身,让膝盖缓和了一下,与父亲对视,道:「好!沈、楚两家婚事不作罢,也如期进行。」
不退婚,但换人!
父亲以为我妥协了,冷哼了一声:「哼!京都权贵哪一个不是三妻四妾?那豆腐西施无权无势,你进门后自是可以拿捏她。既然你想通了,那就老老实实备嫁。」
呵,老实备嫁?
前世,沈傅言纵使心悦豆腐西施,可还是设计让我嫁给了他,如此,他便能霸占娘亲留给我的巨额嫁妆。
沈家早就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缺钱的紧。
而父亲为了所谓的名声,他配合沈傅言,二人联手陷害我,在我的茶壶水里添了点「料」,害我婚前就与沈傅言有了首尾。
让我不嫁也得嫁。
一个卖豆腐的女子,也可以与我平起平坐。
前世,我中了沈傅言和父亲的计,被迫嫁去了沈府,亲眼看着沈傅言和豆腐西施夫妻和鸣。
我本不欲争区区一个沈傅言,可他们不放过我,也害了我唯一的孩子。
我死时,他们的孩子在我榻前嘲讽:「什么第一贵女,就是个没人要的冤大头,哈哈哈!」
沈傅言,和豆腐女一家子吸血鬼,瓜分了我的天价嫁妆。
沈傅言更是恬不知耻,道:「楚锦,知道我为何厌恶你么?因为你太清高了,也太自以为是了!京都第一贵女又如何?还不是枯死在我的后宅内!」
豆腐女假装大义:「夫君,算了吧。姐姐都快不行了,她这些年也不容易,若没有她的嫁妆,咱们也过不上如今这般阔绰的日子。」
沈傅言夸赞她:「小满,还是你心善。你总是不争不抢,娶了你是我此生最大的福气。」
记忆回拢,我对镜照了照,打算给自己物色一个位高权重的夫君——
沈临川,沈傅言的小叔叔,位高权重的兵马司指挥使。
他将是我攀登上青云台的梯子。

-2-
前世,得知沈傅言爱上了豆腐西施后,我坚持退婚,甚至差一点闹到了御前。
以防我将事态闹大,父亲与沈傅言联手,毁了我的清白。
可笑的是,沈傅言已经高调宣称,他对豆腐西施乃真爱。
但他依然要娶我进门。
他既要我的身份与嫁妆,也要给心上人足够的体面。
还真是既要又要!
这一世,我偏让他一无所有,痛失一切!
上辈子我死后,冤魂难以解脱,魂魄一直游荡在人世间,沉沉浮浮了几载,得知了几桩不得了的事情——
诸如,沈临川并非沈家血脉,他是已废的先太子。
用不了几年,他就会平反称帝。
这天下皆属于帝王。
他就是青云台。
而我,便要做那凌霄花。
我要借助他的势头,让所有欺压过我的人,付出代价。
我并不清高,也不会天真的以为,仅凭我一己之力,就能撼动沈、楚两大簪缨世家。
所以,我这朵凌霄花,要尽可能的往上攀附。
次日,沈家老太太寿辰。
前世的这一天,便是沈傅言对我的茶水做手脚的日子。
一大早,我顺从父亲和继母的话,老老实实登门沈府。
继母耳提面命:「帝王赐婚,岂能儿戏?你能想通,那便是极好的。万不可再自以为是!莫要坏了你二妹妹的婚事。」
我含笑点头,假意应声。
二妹妹看热闹不嫌事大:「长姐,我听闻那豆腐西施是个大美人呢。肤白貌美、前凸后翘,也难怪沈世子会喜欢。你看开些,谁让你刚好许给了沈家呢。」
我并未争执。
二妹妹看中的如意郎君是当今太子。
她想当太子妃,将来母仪天下。
可……
现太子的下场,是五马分尸呀。
我笑道:「二妹妹,我与沈家的婚事无法作废,此生便就如此了。但愿二妹妹可以达成所愿,顺利嫁入东宫。」
前世,二妹妹的确当上了太子侧妃,她死于宫乱,被逃亡的禁卫军凌辱而死。
这些年,继母和二妹妹没少给我使绊子。
此番,沈傅言心悦上了一个豆腐西施,最高兴之人莫过于这对母女。
故此,我也尊重她二人命运,绝不从中干涉。
见我如此「识趣」,继母和二妹妹反而不知如何挖苦我才好了。
登门沈府,不少人都朝我投来同情、戏谑、看好戏的表情。
只因,那位豆腐西施今日也登门了。
我还没怎么样,沈傅言先一步寻到我,他长得人模狗样,容貌身段皆称得上是佼佼者,前世的我的确伤怀过几日。但此刻,一看见他,我胃里一阵恶心想吐。
沈傅言直言:「楚锦,小满是我请来的,她没有什么坏心思,只不过想给祖母贺寿,你莫要寻她麻烦!」
真可笑。
我可一个字都没说。
我实在没忍住,当场干呕:「呕——」
沈傅言面色一沉:「楚锦,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后退一步,宛若将沈傅言视作了什么苍蝇之类的邋遢物,道:「沈世子,你邀请谁登门,皆是你的自由。我毫无兴趣,亦不会多问,也与我无关。」
当着众人的面,我轻飘飘扬言:「可惜,你们沈家只有你一个适龄的男子,不然我嫁谁,也不会嫁给你。旁人碰过的东西,我楚锦素来不会稀罕。如你这般的男子,与豆腐西施倒是极相配的。」
沈傅言脸色铁青了:「你——」

-3-
我在故意刺激沈傅言。
让他像前世一样,对我的茶水做手脚。
他身为沈家世子爷,一直以为自己是个香馍馍呢。
可实际上,沈家早就溃败不堪,唯有沈临川那位煞神支撑门庭。
今日是个好机会,沈临川绝对不会相信主动送上门的女子,可倘若……我是被陷害呢?
那样,性质就会不同了。
沈傅言吃了瘪,面对众人指指点点,亦不敢多言。
而这时,人群中的杜小满走了过来,她一身碎花小衫,描了淡妆,的确是个丰腴美人,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
她抿唇,看向我:「楚姑娘,千错万错皆是我的错,我本不该与世子有任何牵扯,可缘分这种事,谁也说不清。你若有怨气,怨我即可。」
杜小满往那儿一站,沈家婆子就护在了她身侧。
俨然将她当做了重点保护对象。
我自是知晓,沈家老太太护着豆腐西施,她腹中已有沈家血脉。
沈傅言一个箭步走到杜小满面前:「小满,你别怕,一切有我,无人可以欺你。」
我忽然噗嗤笑出声,引来众人观望。
他们都在看好戏。
有纨绔扬声问:「楚姑娘,你未婚夫爱上了旁人,你怎还能笑得出来?」
我回头看了一眼,给郎中使眼色。
有钱能使鬼推磨,这郎中曾给杜小满把脉,也已经被我收买。
我答:「我自是欢喜。大伙有所不知,杜小满腹中已经还有三个月的身孕。我虽是不懂何为缘分,但试问……京都哪家高门子弟,会在未娶妻之前,就让一个女子有孕的?」
「莫非,杜小满是外室?」
「如今,沈世子要让外室当平妻。可见沈世子当真重情重义。所以,我打算做一个好人,成全他二人。」
郎中配合我,立刻上前作证:「杜氏的确有孕三个月了。对了,杜氏此前流ťṻ₇产过一次,可一定要仔细着身子,这一胎万不能再出事。」
众人唏嘘哗然。
杜小满再怎么佯装清高,此刻,也难以招架流言蜚语。
而沈傅言的脸色却是青一阵白一阵了。
他对杜小满一见钟情,被她的勇敢、坚毅、纯洁所折服。
沈傅言过惯了锦衣玉食的日子,被杜小满所谓的「坚强」深深吸引。
大鱼大肉吃惯了,偶尔尝一尝青菜,也觉得甚是合胃口。
事实上,也就只有杜小满这样的乡野女子,才能让沈傅言觉得,他是个真正的男子。
他无能、卑劣、狭隘,他只有在杜小满身上,才能感受到英雄救美的滋味。
他厌恶我的贵女身份,鄙夷我的巨额嫁妆。可偏生,他又极需要这些。
沈傅言早就对杜小满一见倾心。
杜小满嘴上清高,但也半推半就从了他。
第一胎流掉了,是为了彰显她不攀附权贵的「清高决心」。
她太会「舍不得孩子套不到狼」这一套,扬言绝不为妾。
所以,她再次有孕后,沈傅言不惜身败名裂,也要高调示爱,将她以平妻身份娶进门。

-4-
在我的授意下,有人蓄意在人群中散播消息:
「什么纯洁女子?原来早就与沈世子勾搭上了。」
「啧,到底是小门小户的乡野女子,不把清白当回事。」
「沈世子错拿鱼目当珍珠了呀。楚姑娘论起容貌、家室、学识,哪一点不及豆腐西施?」
「你们就不懂了吧,人家沈世子或许就好这一口呢!」
在流言蜚语的煽动下,沈傅言和杜小满成了被耻笑的对象。
反而,我的处境比前世好太多。
毕竟,我可没有死缠烂打,我也不是非嫁他不可。
无非是婚事根本推不掉。
如我所料,开席后,沈傅言果然在我的茶水里做了手脚,那股熟悉的燥热感席卷全身。
我起身离席,将娘亲留给我的玉佩掏了出来,直接挂在胸口。
美人计,在于攻心。
沈临川那样的男子,背负血海深仇,他蛰伏至今,绝不会在意儿女情长。
但,已故先皇后与娘亲是金兰手帕交。
她二人曾让匠人打造出了一对麒麟玉佩。
我故意将玉佩挂在显眼的地方,便是为了吸引沈临川的注意。
美人并不能拿下他。
但我要成为他心目中最特殊的那一个美人。
沈临川的府邸就在沈宅隔壁,沈家三房占据了整条巷子,看上去分了家,但实则每座宅邸之间是相通的。
这一次,我中计后没有去厢房歇息,也不会给沈傅言任何钻空子的机会,而是直接寻到了沈临川的宅院。
今日老太太过寿,沈临川也在府上,他喜静,这才姗姗来迟。
我一瞧见他,便打算投怀送抱。
沈临川已弱冠好几年,二十五六岁的光景,身量修韧颀长,五官立挺冷煞,浑身透着从刀山火海走出来的无情道气场。
他身后有两名心腹,一男一女。
传言中,先太子幼时在逃亡路上,死于流寇之手。
谁又能知道,他非但没有离开京都,还成了位高权重的兵马司指挥使,就活在天子脚下。
我深知自己此刻有多妩媚撩人,眼巴巴望向沈临川:「救、救我……」
墨画与墨青当即站在了他们主子身前。
墨画:「这不是楚姑娘么?她怎么了?」
墨青愣了愣:「我明白了!这是中了情毒!」
我试图进一步挨近,径直扑向沈临川。
墨画与墨青二人见我是一个弱女子,并非动真格阻挡。
我顺势抱住了沈临川精瘦修韧的腰肢,抬起雾蒙蒙的眸子看向他时,也让他刚好可以瞧见我胸口的麒麟玉佩。

-5-
沈临川浑身紧绷。
男人垂眸看我,他眼底是让人读不懂的晦暗。
他这样的的人生杀予夺,肩负血海深仇,可见他内心有多可怖阴暗。
我也是心怀仇恨,我太清楚,当一个人一心想要复仇时,什么事都能做得出来。
我心里没底,仗着本能,柔声低喃:「救、救救我……」
在沈、楚两家尚未订下姻亲之前,先皇后曾与我娘亲口头上定过娃娃亲。
沈临川比我大几岁。
当初,我记忆朦胧,他大抵记得清清楚楚。
眼前这一切,我便是故意勾起他的回忆。
他的母族几乎无一幸免,我算是他生命里仅存的一位「故人」了。
是救?还是不救?全在他的一念之间。
墨画和墨青第一次看见女子挨近他们的主子,慢了半拍才反应过来。
这要是换做男子,早就被他二人砍了。
墨画:「抱、抱……抱上了?!」
墨青:「楚姑娘打算抱多久?我家主子不喜与人亲近!」
此刻,我与沈临川四目相对,我仅余一半理智,在我彻底陷入沉沦之前,我要确保,接下来与我共赴风月的人,只能是沈临川。
我完全贴在了沈临川身上,进一步试探他。
他没有推开我。
他也没有愠怒。
甚好!
豺狼是不会轻易允许旁人挨近的,除非……他将对方当做了食物。
可事实上,谁是猎人,谁又是猎物,还真是不好说。
沈临川还是不动容,我只能再添一把火,我歪着脑袋,忽闪着朦胧的眼,让自己看上去人畜无害:「寻欢哥哥……」
果然,沈临川幽眸一滞,几乎瞬间扣住了我的后腰,将我往上提了提:「你说什么?」
他的语气似乎掺了杀意。
我已经出了一身薄汗。
这可真是在与虎谋皮啊!
稍有不慎,就会丧命。
「萧寻欢」是先太子的名字。
我与男人凑得更近,直勾勾盯着他:「你好像……我的寻欢哥哥……」
这一次,他总该听清了吧。
我吐气如兰,如此近距离贴近沈临川,竟有些被色所迷。药效愈发明显了,我顺应本能,在他下巴亲了一下。
墨画惊叫:「啊!亲了!亲了!」
墨青结巴了:「主、主子!可需要属下帮你把人弄走?!」
这二人虽然很能打,但委实没见过什么男女之事。
就在我以为,沈临川即将落入我编织的网中,他的手握住了我的后脑勺,轻轻一摁,下一刻我便失去了意识。
我:「……」
等到再次可以听到动静时,体内的燥热已经消失,鼻端是清雅幽香,我听见有人在谈话。
「主子,楚姑娘的毒已解。属下刚才去查过了,是世子爷所为。世子他……为何要对自己的未婚妻下手?」
「哼!还能为何?听闻楚姑娘要退婚,世子怕是想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
「主子,楚姑娘亲过你了,这事不能就这么算了呀。」
沈临川淡淡启齿,似乎没什么情绪:「再不闭嘴,就去各领三十军棍。」

-6-
我算是明白了。
我压根没得逞。
沈临川给我喂了解毒丸。
可,无论如何,我一定要「赖」上他。
毕竟,沈、楚两家的婚期就要到了。
我假装悠悠转醒,然后,用惊愕无措的眼神看向沈临川。
「你……我……我们……」
我欲言又止,坐起身的同时,双臂抱紧了自己,俨然以为已经失了清白。
沈临川剑眉轻蹙,他是一个不屑于解释的人,只问:「楚姑娘,你认得我,是吧?」
他在试探我。
我眨眨眼,顺着他的话,故意盯着他打量,这才颇为失落的点了点头:「大人是沈三爷。」
言罢,我又黯然伤神:「是我看错人了,还以为大人是我的一位故人……」
「大人放心,即便今日你替我解毒了,我也不会赖上你。大人不必有任何心理负担。至于对大人造成的损失,我愿意赔偿大人十万两白银。」
屋内陷入一阵诡谲的安静。
墨画噗嗤笑出声:「楚姑娘,你觉得,我家主子的清白值十万两?」
墨青惊诧:「主子的初夜这么值钱?那我呢?」
我:「……」
听闻,沈临川身边有两大高手,还是双胞胎,彼此之间有感应。此刻看来,好似都不太精明的样子。
再看他们的主子,却是另外一副高深莫测的面孔,完全辨不出情绪。
沈临川言简意赅:「沈姑娘,你我并无肌肤之亲,你既已解毒,便可以走了。」
我张了张嘴,掐了一下自己的大腿,疼到泫然欲泣:「沈三爷,我知道你在安慰我,你也不必骗我。中了那种毒,怎可能没有肌肤之亲呢。我这样的女子,不会太将贞洁当回事,更不会寻短见的。」
即便没有发生任何事,我也要当做已经发生了。
我一厢情愿,一口咬定。
沈临川的眸光从我胸口的玉佩扫过,问:「你想如何?」
我就等着他这么问,道:「我会告知沈家,我已经失了清白,并与沈世子退婚。沈三爷,我不会将你供出来。」
不知是不是我眼花,沈临川的唇角快速抽了一下,又瞬间恢复原样。
沈临川再次澄清:「楚姑娘,我与你并无干系。」
我懂!
他正在蛰伏中,自是不会陷入儿女情长之中。
可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我盯上他了!
两行清泪滑落,我强颜欢笑:「沈三爷,我什么都明白,我不会给你带来麻烦。你有所不知……你太像我的意中人了,所以,对今日之事,我心中是欢喜的。」
又是一阵诡谲的安静。
墨画道:「主子,楚姑娘拿你当替身了!」
墨青:「不是……楚姑娘,我家主子好歹救了你,你怎能这样?!」
我蓄意引导沈临川,哀叹:「沈三爷,我那意中人已不在世,我也并无唐突你的意思,我会补偿你的。」
说着,我摸到了胸口的玉佩,反复摩挲,似是缅怀。
我所指的「意中人」是谁,他理应猜出来了吧。
沈临川:「……」

-7-
我稍稍捯饬了一下发髻,这便回到前院。
沈傅言明显寻我良久。
一看见我,他着急忙慌问:「你、你去哪儿了?!」
呵,瞧瞧这个伪君子。
表面上维护着豆腐西施,背地里却想趁机会睡了我。
廊下无旁人,我直言威胁:「我刚从你三叔院里出来,你说……我究竟干什么去了?眼下,你还敢娶我么?倘若我是你,一定会尽快退婚。」
沈傅言大惊:「你不知廉耻!」
我气笑了,若非担心手会打疼,我已经一巴掌扇过去了:「你倒是知廉耻,与外室早有孩子。」
沈傅言被戳中七寸,暴跳如雷:「不得羞辱小满!她是我此生挚爱!」
我冷笑:「是么?那你为何不许她一生一世?还是说,你只是嘴上心悦她?」
沈傅言被怼得哑口无言。
沈家全靠沈临川支撑门庭,沈家是三代而终的爵位,沈傅言已是最后一代。他太需要楚家的姻亲,也太渴望我的嫁妆。
我继续威胁:「我先走了,你若不主动求退婚,我倒是可以嫁给你。只不过,届时,你如何面对你三叔?」
沈傅言身子轻晃,眼底涌上极大的纠结。
即便他不能笃定,我与沈临川是否有了夫妻之实,他也不敢太过造次了。
我一离开,杜小满就从拐角走了出来,她拉住沈傅言的手:「世子,这可如何是好?楚锦若不老实嫁给你,你我二人会成为众矢之的的。况且……我父兄那边……还有一个大窟窿要补。」
沈傅言神色复杂的看着眼前美娇娘:「小满,你不是说,你凡事都要靠自己么?你父兄闯下的祸,与我何干?」
杜小满立刻换了说辞:「世子,我也是为了你好。我嫁给你后,父兄就不是外人了,我担心他们会影响了你。」Ṱũ⁾
沈傅言烦躁不堪,一想到楚锦可能与三叔有染,他胸口憋闷,且又无端惶恐。
「楚锦……她竟不想嫁给我?她难道不该非我不嫁么?她就不吃醋?她凭什么看不上我?」
杜小满愣了一瞬,立刻抱住了沈傅言:「世子,有我在呢。楚锦是京都第一贵女,自然清高,她不想嫁世子,可我做梦都想与你做一世夫妻。」
换做以往,沈傅言很吃这一套。
但此刻,他脑子里全是沈家内宅的亏空,以及楚锦的那张芙蓉面。
更让他焦灼的是,一想到三叔的雷霆手段,他就连质问清楚的勇气都没有。

-8-
回到楚家,我开始归置娘亲留下来的嫁妆单子。
当初,娘亲嫁进楚家大门时,嫁妆除却田庄铺子之外,光是玉石珠宝,便专门另辟了一座庭院放置。
前世,我死后,所有嫁妆皆被瓜分。
继母也得了好处,故此,楚家并没有替我讨回公道。
贴身婢女夏月一脸愤愤不公:「姑娘,沈世子欺人太甚了!今日那种场合,他岂能当众维护一个豆腐西施!好在,姑娘找回了颜面,旁人只会以为是他们二人不知检点。」
「先夫人留下来的嫁妆,当真皆要带去沈府么?哼!奴婢替姑娘鸣不平!」
「皇上也真是的,乱点鸳鸯!这婚事还作废不得!」
我抬手堵住了夏月的唇:「嘘,小心隔墙有耳。离着婚期还有两个月,我只是要嫁去沈府,可沈家又不止沈傅言一个男子。」
夏月不懂:「可是小姐,沈家二房公子才七岁呀!」
我笑了:「谁说要嫁沈家孙辈?我就不能往高处走?」
夏月怔愣半晌才反应过来,她更激动了:「可是沈三爷不好女色!我还听说,他杀人如麻,不喜与人亲近。」
是么?
可今日,我明明抱住他了。
能不能拿下那朵高岭之花,全看接下来的日子。
翌日,我的探子送来消息,沈临川一大早就去练兵了。
眼下正值酷暑,即便是大清早,也闷热难耐。
我昨晚就让人泡好了绿豆,四更天就让下人熬煮,这个时候刚好可以出锅。
熬到稀烂的绿豆汤,倒入冰糖,再从冰窖里取出昨年的存冰,冰镇绿豆汤就做好了,最是解暑。
我亲自将绿豆汤送去军营。
原本,我根本进不去,我便报出身份:「我叫楚锦,沈家未过门的夫人,前来看望你们指挥使大人。」
待通传过后,沈临川竟直接让人放行。
这无疑又让我信心倍增。
他果然记得那块玉佩,也记得我与他之间的「缘分」。
沈临川的部下十分中意绿豆汤,看着我的眼神,也带着几分敬意。
我还给墨画与墨书带来了一对宝剑:「这是明月剑,刚好一对。宝剑配英雄,最适合你二位了。」
明月宝剑是前朝的女将军留下来的,被外祖父高价购来,赠给了娘亲当嫁妆。
娘亲一心想逃离后宅樊笼,可惜,她没能成功。
墨画与墨书接过宝剑,笑得合不拢嘴。
投其所好这一点,我最是擅长。
吃人嘴软,拿人手短,这些人得了我的便宜,都要替我说话。
「楚姑娘真是人美心善!」
「是啊,我家主子就在营帐内,楚姑娘自己个儿进去吧,我们便不去打扰了。」
「楚姑娘莫要将自己当外人,您可是沈府未过门的……夫人呐!」
我抿唇窃笑,毫不客气钻入营帐,亲自端着一碗绿豆汤,径直走向沈临川:「大人,我来了。」
我将绿豆汤递到男人唇边。
守在账外的士兵快速偷窥了一眼,互相交换了眼神,仿佛瞧见了什么不得了的事。
流言很快一传十,十传百。
「楚姑娘亲自喂大人喝绿豆汤!」
「什么?!楚姑娘移情别恋,难怪要退婚,原来是心悦上了咱们大人!」
不知谁人冒出一句:「亲上了!」

-9-
此刻,我还不知外面的谣言,却看见沈临川凸出的喉结滚了滚。
他给我放行,让我进了营帐,这些举动已经算是认可。
否则,让他这样的人,任何不会允许任何女子挨近。
我已经成功了一半。
沈临川接过绿豆汤,并未饮下,只淡漠的看着我。
可他平静的眼眸中,隐约深藏秘密。
「楚姑娘,你究竟想要什么?」
与高手过招,真诚才是必杀技。
我答:「不瞒三爷,你像极了我的一位故人,尤其是眼睛。」
他或许不信。
毕竟,孩童时期的容貌一定会发生很大变化。
他眯了眯眼:「你把我当做了替身?」
他自己当自己的替身,理应不会生气。
我抿唇落泪,含情脉脉,答非所问:「我能摸摸大人的脸么?我的处境,想必三爷也有所了解,这世上已经没有我在意的人了。如今与三爷接触,倒是让我有了盼头。感谢上苍让我与三爷有了夫妻之实。」
这次,我盯紧了沈临川的脸。
他面颊微红。
绝对不是我的错觉。
铁树开花,最是难得。
沈临川再度澄清:「楚姑娘,那日我给你喂了解毒丸,并非与你……有肌肤之亲。」
我故作怀疑:「可……我为何浑身酸痛?话本里说,男女有了第一次夫妻之实,便会身子不适。你……莫不是诓骗我?」
我又哭了。
在沈临川开口之前,再次道:「三爷……可一定要保护好这张脸。你莫要误会,我只是过来看看你,不会缠上你的。看过你,我就走。」
沈临川难得多言了一句:「你又如何确定,我像你那位故人?人的面容是会变的。」
我答:「不会,他就算化成了灰,我也能认出来。」
沈临川:「……」
从营帐出来,我眼眶湿润,但面颊泛红,引得众人无端猜想。
墨画和墨青对我客客气气点头。
我朝他二人摆摆手:「伺候好三爷。」
「是!楚姑娘!」
在我看不见的地方,沈临川将绿豆汤一饮而尽,又扯了扯领口,只觉得今日无端燥热。

-10-
回相府的路上,我故意拖延时间。
因为,豆腐西施的父兄一定会在路上堵我,并故意佯装被马车冲撞,让我赔偿银两,顺便给我冠上「恶毒狠辣」的名声。
前世,我中了计,又被肆意污蔑,还没嫁去沈家之前,就成了人人唾骂的恶妇。
甚至于,坊间有人说,即便我贵为楚家嫡女,也不及豆腐西施分毫。
泼皮无赖最是难缠。
那我就让京都最狠辣的人对付他们!
探子来传,沈临川已离开军营,并朝着朱雀大街赶来时,我这才上了马车,命小厮缓缓驱马。
杜家父子果然直奔我而来。
他二人从人群中窜了出来,佯装被撞倒,直接躺在了马车前方,二人捂着肚子,当街叫嚷卖惨。
「救命啊!撞人啦!」
「快来人呐!」
我轻蔑一笑,掀开车帘,站在了马车车沿,让所有人都可以看见我。
杜家父子的同伙,在人群中添油加醋,给我冠上莫须有的罪名,逼着我自乱阵脚。
不得不说,这些下三滥的手段,当真害人。
「这不是楚家嫡长女么?当街撞人算个什么良善女子?快赔钱!」
「对!赔钱!」
躺在地上的杜家父子给自己加戏,嚷嚷道:「我的肋骨断了!救命呀——」
沈临川骑马赶来,我给他制造了一个英雄救美的机会,朝他投去无奈的眼神:「三爷,这可如何是好?他二人说,是我的马车撞断了他们的肋骨,可……本朝律法,当街不可纵马,我自是不可能让马夫疾驰。」
我的意思,已经昭然若揭。
沈临川是只狐狸,对身侧的人使了个眼色。
墨画与墨青立刻跳下马背,上前查看躺在地上的父子二人。
这对父子显然慌了,却还在佯装剧痛。
「哎呦!疼死了!要人命呐!」
很快,墨画和墨青强势检查他二人的身子,笑道:「活蹦乱跳的,压根没有伤及肋骨,还故意不给我查看呢!」
闻言,我以帕遮唇:「既然没有被伤到,为何要讹诈我?莫不是为了银子?」
我像朵小白花,无知又可怜。
众人开始议论,舆论又反转。
沈临川人狠话不多,嗓音极具肃杀:「蓄意讹诈者,一律军法处置!既然这二人宣称被折断了肋骨,那本官就成全!」
他手一挥,墨画与墨青当即对杜家父子拳打脚踢。当真弄断了他二人的肋骨。
这场闹剧结束后,沈临川还当街警告:「若有人效仿讹诈者,一概按律法处置!」
此刻,我早就安排在人群中的心腹,开始肆意散播消息:
「这二人是豆腐西施的父兄!」
「我明白了!这岂止是讹诈?!必然是豆腐西施让她的父兄陷害楚姑娘!」
「真没天理!一个外室,还敢迫害正牌未婚妻!」
「沈世子莫不是个瞎子?楚姑娘这样的明珠,他不懂珍惜,反而去偏宠一个满腹坏水的乡野女子。」
前世,杜小满与沈傅言对我肆意造谣抹黑。
眼下,我不过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11-
很快,满城皆知,沈世子看上的豆腐西施,唆使她的父兄迫害我。
杜家父子更是当街被惩戒,成了笑柄。
而更大的笑柄则是沈傅言本人。
当日,沈傅言就被沈大爷罚跪祠堂。
杜家父子没有讹诈成功,此次,杜小满以平妻身份进门,她就连一件像样的嫁妆都没有。
沈家长房的颜面算是丢尽了。
沈大爷让沈傅言无论如何,都要稳住我。
于是,翌日,沈傅言就找到了我。他一改常态,堆了一脸笑意,还随手从朱雀街带了一包糕点。
我正在自己的首饰铺子里整理账本,沈傅言知晓我富庶,四处打量一番,看着我的眼神,像看着一尊金佛。
「楚锦,我来看你了。这可是我亲自买的糕点,还是热乎的呢。我对你已经够好了。」
说着,他伸手过来,试图触碰我。
我立刻躲开。
沈傅言神色一滞,将糕点放在了案桌上,再一次碰触我的手。
我又躲开,并干呕了一声:「呕——」
沈傅言僵住了,不可置信道:「你……你看不起我?!楚锦,你说!你是不是看不起我?」
我笑了:「你才知道?」
若非帝王赐婚,我早就与他毫无瓜葛了。
他这样的草包,我的确瞧不上。
而在沈傅言看来,是我过于清高了。
实则,我只是不屑于搭理他。
此刻,金玉堂内还有选购首饰的贵妇们,世人都爱看热闹,她们也不例外。
我故意将事态闹大。
沈傅言指着我:「你、你……凭什么看不起我?你母亲不过就是一介商户女!你也一身铜臭味!能许配给我,已是你莫大的福气!」
「楚锦,女子就该三从四德,你既然要嫁给我了,就不该朝秦暮楚,你与我三叔……保持距离!」
他真可笑啊。
他明明怕极了沈临川,就连那日的事,他都不敢质问清楚。
我轻笑一声:「我楚锦不偷不抢,靠着娘亲留下来的嫁妆,自己在京都城做买卖,我自觉矜贵。而你无非是靠着祖上恩萌,才得了个世子头衔,且已是最后一代了,你无任何建树,文武不通,还爱上了一个豆腐西施,你这等不忠不良之人,我自是瞧不起。」
「圣上赐婚沈、楚两家,又没指明让我嫁给你!」
「我就是看上沈三爷了,你就连他的一根手指头都比不上!」
沈傅言脸色铁青,宛若被人带上了葱绿的帽子。
贵妇们更是惊愕、好奇、兴奋,仿佛听见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沈傅言怒指我:「楚锦,你别后悔!你就算嫁给我,我也不会在意你。届时,你只能求着在我身下承欢!」
他转身就走,可我给了他致命一击:「我便是去庙里当姑子,也不会嫁你。恕我直言,观之你面相,你体虚得紧,也难怪豆腐西施的第一个孩子没保住,你们的第二个孩子也保不住。」
因为,我根本不会让那个孩子出生。
贵妇们数双眼睛在沈傅言身上扫视。
沈傅言只觉得颜面无存。
他这人外强中干,最在意面子,这也是为何,杜小满可以拿下他的缘故。
沈傅言气冲冲离开,我命人将他带来的糕点送给了街边的乞儿。
当日,在贵妇们强大的关系网之下,满城皆知,我心悦上了沈临川,而沈傅言大抵是个不太行的男子,以至于,豆腐西施第一次会流产。
探子来报,豆腐西施当晚就去抓了安胎药,生怕腹中孩子保不住。

-12-
接连几天造势下来,就连父亲都开始相信,我与沈临川之间牵扯不清。
父亲终于不敢再轻视我。
得知我向继母讨要娘亲留下的首饰时,父亲闻讯而来。
继母理亏,只能求助于父亲:「老爷啊,这几样首饰是妾身借用,并非不归还。可锦姐儿一口咬定,是我霸占了,妾身委实冤枉呢。」
我将娘亲的嫁妆单子呈给父亲:「既然只是借用,那便归还吧,我即将出阁,娘亲的嫁妆都要带走。」
一言至此,在父亲探究的眼神中,我又说:「我要嫁之人,可是沈三爷。父亲,您最好莫要惹怒了他。」
父亲深知朝中局势。
沈临川的地位不可撼动。
他既不敢得罪,也想要拉拢。
父亲直接要求继母:「你拿了几样首饰,就退回几样!」
继母无奈,只能将几样帝王绿的手镯退还。
除此之外,还有一些银钱和庄子,我皆一一讨要了回来。
祖母也闻讯而来,割肉一般的表情:「锦姐儿啊,做人不可太过分呀。」
我笑了笑:「祖母,用不了多久,我就是沈三夫人,您说得对,做人的确不能太过分。还劳烦祖母将凤钗归还。」
父亲深知沈临川的手段,劝道:「母亲,照锦姐儿说的办!」
半日下来,我讨回了娘亲所有的嫁妆。
我还是我,并没有变成三头六臂,可他们一个个都言听计从了。
无非,只是因为我攀上了沈临川。
可事实上,沈临川自己都没亲口答应要娶我。
但饶是如此,仅仅是流言蜚语,就已经可以震慑这些人。
果然,只有强者才能求公平。
弱者,就连替自己讨回公道的资格都没有。
这就是世间的「道」!
接下来几天,我让人继续煽风点火,造谣我与沈临川已经有了夫妻之实。
沈临川那边一直没动静,我拿捏不准,又主动去见了他一次。
我知道,他已在暗处招兵买马,他需要大量的钱财,而刚好,我穷的只剩下钱。
沈临川今日就在府上,见我时,他ṭú⁻身着一袭玄色锦袍,墨玉冠束发,整个人透着一股生人勿近的神性。
我给墨画和墨青带了美食:「这是珍馐阁的烤鸭,你二人若是喜欢,今后可以经常关顾。珍馐阁背后的东家,是我呢。」
墨画和墨青咧嘴笑,直接出卖了他们的主子。
「楚姑娘,主子在亭台下等你呢。」
「主子不久之前刚换了新衣,可见我家主子十分重视你。」
「主子从没有等过一个女子。楚姑娘,你是独一份的。」
沈临川端着茶盏的动作猛地一滞。
而我,抿唇窃笑。
猎物,他进网了。

-13-
沈临川也才二十五岁左右,容貌清隽,可他的气场太过老气横秋。
几番接触下来,我大抵可以笃定,他已经不排斥我了。
故此,我直接在他对面落座。
沈临川看似四平八稳,可我察觉到,他接连饮了几口茶。
他也会心慌。
我轻叹了一声,眨眨眼,道:「三爷,外面的流言蜚语已经传成那样了,我只能嫁给你,三爷就勉为其难娶了我,可好?」
我佯装卑微。
但其实,主动权皆在我手里。
沈临川问:「我为何同意?」
我笑答:「你我本无缘,可我太有钱了。三爷想要的东西,我可以用银子帮你买到。」
沈临川剑眉轻蹙,忽然伸手掐住了我的脖颈,迫使我抬首。
可他掌下并没有用多少力。
沈临川:「你还知道些什么?就不怕我灭口?」
他在招兵买马,此事,一旦被人知晓,便是杀头大罪。
我瞬间红了眼眶,唤道:「寻欢哥哥,我说过的……就算你化成了灰,我也能认得出来。此生若是不能嫁给你,我便去当尼姑。」
男子的情话最会骗人。那为何女子不有样学样呢?
沈临川沉默了两个呼吸,放开了我。
他明显眼神躲闪。
我乘胜追击,握住了他的手:「你别抗拒我,你我成婚,今后就是一张床的人了。」
沈临川耳尖泛红。
我笑靥如花:「老天待我不薄,让我又与你重逢。便是死了,我也能瞑目了。」
沈临川终于又看向我。
果然,谁都阻挡不了情话的蛊惑。
我又说:「这几天,我满脑子都是你,吃饭是你,睡觉也是你,梦里还是你。我已经迫不及待想嫁给你。」
沈临川:「……」
男人沦陷了。
他不再满身是刺,还亲自给我倒了杯茶。
是玫瑰花茶,刚好合胃口。
我怀疑他调查过我的喜好,但我没有证据。
沈临川语气无温,听不出什么情绪,但嗓音喑哑:「好,我娶你。」
我展颜一笑:「你真好,我大抵是世间最幸福的女子了。」
离开时,我抱住了沈临川的腰,埋首在他胸膛,毫不吝啬的说着情话:「我回去乖乖待嫁,你我难得重逢,我知晓你的一切不易,也实在心疼。」
「你切记保护好自己,你现在已经不仅仅属于你自己,你也属于我。」
沈临川大概当真从未接近过女子,以至于,在甜言蜜语的攻击下,他哑然了。
我能明显感觉到他身子的僵硬。
他已然动情。

-14-
沈临川亲自入宫面圣,将我与他的婚事定了下来。
沈、楚两家的姻亲,便由我与他二人完成。
此事已板上钉钉。
沈家大爷对自己儿子怒其不争,苛扣了他的用度,也没打算给杜家聘礼。
沈大爷怒骂道:「废物!你就是废物!文不成!武不就!你就连御赐的婚事都保不住!那豆腐西施当个小妾就罢了,你偏要抬成平妻!眼下的处境,你可满意了?!」
沈大爷非但对儿子失望透顶,还将大夫人痛骂了一顿:「你这个愚妇,养了这么一个废物儿子!早知如此,我就该让庶子上位!」
大夫人受了委屈,又不敢对旁人撒气,只好将怨恨都转移到豆腐西施身上。
长房本就拮据,大夫人干脆收回了送出去的首饰布料。
杜家的日子,更加雪上加霜。
杜家父子原本以为,杜小满颇有本事,攀上了高枝,可眼下看来,人还没嫁过去,好日子就快要到头了。
杜小满也抑郁烦闷。
心腹前来见我,道:「姑娘,杜氏腹中孩子怕是保不住了,已出现流产迹象。」
我满意点头。
前世,杜小满与沈傅言害死了我唯一的骨肉,这一世,我让他们二人失去为人父母的资格。
心腹又说:「沈世子心中憋屈,到青楼找乐子去了。他担心自己真不举,还特意服了药呢。属下已经将药换了,保准彻底废掉沈世子。」
我应了一声。
接下来,我得全力辅佐沈临川。我要参与他的大业之中,成为了他生命里不可或缺的一个人。
将来哪怕他移情ẗŭ₈,我也能守着皇权富贵。
男女之前从不稳固,可利益共同体却可以长长久久。
很快,我就听探子来报,沈傅言因不举之症,在青楼肆意发疯,还打伤了三名美人。
闻言后,我讽刺道:「自己无能,却打女子,算什么东西?!」
想到前世被逼无奈嫁过他,我立刻食欲不佳,恶心反胃。
我吩咐道:「去,教训他一顿,记得别打死了。」
我不能让他这么便宜的死去。
转瞬到了婚期,刚好初秋已至,气候宜人。
这一日,沈府有两桩喜事,但长房那边甚是安静,仅十桌酒席,却仍旧没有坐满。
杜小满的嫁妆近乎没有,酒席也甚是寒碜,就连长房夫妻也来了三房。
沈傅言的脸色如丧考妣,哪里像个新郎官。
倒是三房这边高朋满座,我的嫁妆更是堆满了庭院,羡煞旁人。
沈临川进屋时,夏月刚好塞了一册避火图给我,我更是直接翻开观赏。
沈临川步子一顿。
我抬眸看去,手中避火图落地,敞开的页面上,是令人血脉偾张的小人像。
气氛陡然僵凝。

-15-
我本该矜持,但,要想彻底拿下沈临川这样的人,我需让他觉得,我爱惨了他。
我朝着夏月挤眉弄眼。
夏月很快领悟:「奴婢这就退下。」
随着房门关上,我俏生生看着沈临川,拾起那本避火图,直言道:「夫君,我已经提前学过了,你想不想考考我?」
沈临川容貌俊美,没想到,大红色吉服十分配他,衬得他风流倜傥。
他哑声问:「你要让我如何考你?」
我走上前,垫脚吻上他的唇。
他的气息逐渐不稳。
我打算撤退时,忽然被人扣住了后脑勺,进一步加深。
当我二人躺在榻上时,还在纠缠不休。
我眼角的余光瞥见了幔帐上交叠的人影。
沈临川身上有种隐忍的禁欲感,可一旦这种禁欲被打破,他就宛若猛兽出笼,一发不可收拾。
轻拨朱弦,眉黛羞频聚。
我还不忘哭着表露心声,恨不能说尽情话,就仿佛我终于达成所愿:「夫君……寻欢哥哥……我甚是心悦你。」
沈临川不像是说情话的人,他倒是喜欢用实际行动表明一切。
后半夜,我佯装困倦,半个身子都趴在沈临川身上,喃喃梦呓:「寻欢哥哥……谁都不能伤害你,我不准!」
「寻欢哥哥,你是我的。」
我感觉到沈临川的手轻触我的发丝。
他大抵是动容了。
极致温柔的吻,落在了我的额头。
次日,我醒来时,外头日光大亮,身上已经换上了干净清爽的衣裳。
沈临川就坐在内室饮茶,他看过去,磁性嗓音不带有任何情欲,就仿佛昨晚失控的人不是他。
「你醒了?不必着急敬茶礼,你是长辈,我让他们都候着。」
也是了,沈家皆靠着他呢。
就算是老太太也不敢多言。
我下榻,刚要迈步,双腿一软又跌倒下去。
沈临川疾步走来,一把将我搀扶起来:「你……还疼么?」
我痴痴看着他:「不疼,我欢喜的很。夫君,只要能看见你,我便觉得日子实在甜的紧。」
沈临川被撩得眸光躲闪,面色泛红。
他拖住我的后腰,搀扶我去洗漱。
等一切准备好,沈临川才问我:「你是几时认出我的?」
我谎称道:「自从那次近距离见过你,我便能笃定,你就是我心心念念的人。」
情话之所以能哄人,是因为情话掺入了太多的谎言。
可偏生,世人都爱听。

-16-
敬茶礼安排在了长房。
沈临川与我姗姗来迟,众人也只能笑着相迎。
老太太厚着脸皮夸赞:「老三媳妇年纪小,难免嗜睡了些,我瞧着倒是个有福气的。」
要Ţŭ̀ₖ知道,此前安阳郡主看上了沈临川,却被他直接拒绝了。
之前,长房众人不将我放在眼里,此刻,却也只能说尽好话。
大夫人的笑意着实难看。
她也万没想到,原本的儿媳妇,成了她的妯娌了。
她今后还得看我的脸色。
沈傅言和杜小满的处境,便更加难堪了。
不过,好戏还在后头。
沈临川扶着我落座,沈傅言夫妇二人开始给长辈敬茶。
到了我面前时,他二人也得老老实实下跪,喊一声「婶娘」。
沈傅言捧着热茶,满目怨气。
没猜错得话,他与杜小满的新婚之夜必定不和谐,今后也无法和谐。
「三叔、三婶……请喝茶。」
而就在这时,管事急忙走来:「不好了!出事了!赌坊找上门来了!杜家昨夜输了五千两银子!」
杜家父子嗜赌,我只是命人略施小计,就让那对父子昨夜留在了赌坊。
前世,杜家的窟窿,皆是拿我的嫁妆填补,我倒要看看这一世,他们拿什么还债?!
老太太瞪向了大夫人。
大夫人神色一僵,怒视杜小满:「真是造孽啊!我儿怎会被你这个狐媚子勾去了?当真家门不幸!」
原本,大夫人宠溺儿子,又很稀罕杜小满腹中骨肉,更想给我下马威。
故此,前世之时,大夫人处处针对我、打压我。
但眼下,杜家的存在,俨然就是一个无底洞,大夫人非但不护着杜小满了,反而恨她入骨。
杜小满拉了拉沈傅言的衣袖:「世子,帮帮我呀,我可是你的妻!你若不帮我,还有谁能帮我?!」
沈傅言自己已焦头烂额,闻言更是烦躁,此刻再看杜小满,他亦不觉得秀美了,更不会认为杜小满是个自立自强的女子。
此前,杜小满故意拒绝沈傅言的一切帮助,她自己卖豆腐为生,还要养活一家老小。
在沈傅言看来,那样的杜小满是他从未见过的坚强女子。
但此时此刻,他只觉得杜小满是累赘。
杜小满为了养胎,身子已经臃肿,算不得美貌了。
沈傅言挥开了杜小满的手:「你父兄的事,他们自己解决!来人!去给赌坊的人传话,冤有头债有主,杜家父子的赌债,与沈家毫无干系!」
我淡笑而过。
瞧,多么自私自利的伪君子。
前世,他对杜小满是真爱。怎么如今,却好似厌她至极了呢?

-17-
赌坊的人被赶走,杜家父子也被人毒打到半残。
杜小满委屈落泪。
沈傅言烦不胜烦。
沈家族亲也对新妇指指点。
大夫人骂骂咧咧:「作孽呀!怎会摊上这门姻亲?!杜氏就是个祸害精!」
老太太劝了几句:「行了,老大媳妇,她腹中还怀着孩子呢。」
杜小满双手捧着小腹,脸色煞白,她自己心里很清楚,这个孩子很难保住。
我托了沈临川的福,备受族亲敬重。
可前世,这些人却又是另外一副面孔。他们嘲讽我不被夫君看重,笑话我输给了一个豆腐西施。
对这些人投来的善意,我只淡漠应对,并不当回事。可他们却处心积虑巴结我。
我还是我,可似乎又有什么东西变了。
世人都慕强,无一例外。
认亲宴结束,我与沈临川回到三房别苑,墨画龇牙笑道:「夫人,主子特意告假三日呢。您二位这三天可以整日腻歪在一块。」
墨青拉着墨画的胳膊,将她拖走,还不忘交代:「主子、夫人,您二位放心,无人前来打扰。」
我:「……」
沈临川食髓知味,人前人后完全不是同一个人,他以为我当真深爱他,一声声唤我「阿锦」。
习武之人的体力惊人,我像搁浅的鱼,身体完全由不得自己控制。
直至回门归省,沈临川才良心发现。
去楚家时,沈临川又恢复肃杀冷漠之态,他知晓我的一切处境,也明白我痛恨楚家,他并未给父亲与继母好脸色。
父亲私底下找我说话,他虽对我不满,但明显客气多了:
「锦姐儿,你二妹妹即将嫁入东宫,她用不了多久就是皇家妇,你这个当姐姐的也要全力辅佐她。你让沈三爷站太子一党,助太子稳住储君之位。毕竟,你二妹妹可比你有前程!你不要以为,嫁了沈三爷,你便高人一等了!」
父亲在警告我。
即便我现在是沈临川的妻子,也莫要得意忘形。
二妹妹才是父亲手里最值钱的那颗棋子。
他还盼着二妹妹日后母仪天下呢,最好能生出下一任储君。
我笑了:「父亲,那我便预祝二妹妹与太子百年好合吧。」
父亲以为我答应了,这才满意:「既已嫁了人,就莫要再行商贾之事,免得丢了娘家颜面。好生伺候沈三爷才是你应该做的。」
我但笑不语,懒得与他争执。
这个老匹夫,在相爷的位置上待了这么多年,从未为民谋事,也该下台了!
他瞧不起商贾,可若没有外祖家的助力,他也没有今日前程!
忘恩负义之人,该诛!
回府路上,我将父亲所言,皆告知了沈临川。
「夫君,太子与我父亲是一丘之貉,他们还想拉拢你,当年先皇后的案子,与父亲脱不了干系,我真想亲手替先皇后报仇!」
娘亲在世时,先皇后时常让娘亲抱着我入宫。
虽然部分记忆早已朦胧,可我仍旧能回想起先皇后的温柔娴雅。
那是个极好的女子,还曾是帝王的青梅。
沈临川将我抱了起来,让我坐在他双腿上,只说:「阿锦,这些年,苦了你了。」
我一愣。
心像是被人挠了一下,感觉甚是微妙,如春风拂过。
我处心积虑算计沈临川,可他似乎……是在真心怜惜我。

-18-
我与沈临川在房中蜜里调油了几天。
而长房那边的动静异常大。
沈傅言压根不知,他是因为中了毒,才导致不举。
他让院里丫鬟轮流进屋,但每一个不到片刻中又被驱赶出来。
这些丫鬟衣裳破损,身上到处都是青紫痕迹,但又都是完璧之身。
沈傅言开始狂躁不已,整日借酒消愁。
杜小满即便是一盏再厉害的绿茶,也无计可施了。
这一日,沈傅言出府了,很快就有人告知杜小满,他是外出私会安阳县主去了。
安阳县主是京都出了名的女纨绔,倘若她与沈傅言有了首尾,将来进门当了正妻,杜小满不会有好日子过。
所以,杜小满立刻带人跟了过去。
谁知,杜小满没有找到沈傅言,却遭遇流民,被冲撞流产了,当场血崩,血染半身,被人抬回来时,人已经昏迷不醒。
听闻消息,我饮了口老君眉,甚是满意。
前世,也是在今日,杜小满设计,用外祖家的消息将我引去郊外,同样碰到了流民,害我小产,差点一尸两命。
沈傅言赶回府时,接连受打击。他此生唯一的孩子没了,几大钱庄也找上了门,向长房要债。
杜小满失了孩子,她便没了价值。
沈傅言再不能人道了,自是不会顾及多少旧情。
看着躺在榻上,面色苍白,且身段还臃肿的杜小满,沈傅言一阵厌恶嫌弃:
「我怎就被你这种乡野蠢妇蛊惑了?你害得我好惨!那些世家子弟都嘲讽我喜欢捡破烂。说!你是不是给我下了蛊?!」
沈傅言绝不承认自己见色起色。
他只觉得,眼下的杜小满给他提鞋都不配。
杜小满支起身,试图服软:「世子,我对你是真心的,你也同样心悦于我。你说过,我在你心里,与旁人不同的呀。」
沈傅言身子晃了晃,冷笑:「你的确不同,你寒酸又故作清高,其实你就是想高攀我!你害我颜面尽失,因为你父兄,我遭上峰针对,再无升迁的可能!你这个祸害!你是灾星!」
沈傅言越说越激动。
仿佛,将所有错处都怪在杜小满头上,就能让他忽略自己是废物的事实。
他将杜小满拖拽了下来,对她一顿拳打脚踢。
杜小满被打晕了过去。
沈傅言还不服气,又让小厮将杜家父子送到了赌坊手里,报复整个杜家。
沈傅言找到我面前时,他换了一身簇新衣裳,但奇怪的是,还是难掩浑身的晦气。
他毕恭毕敬:「阿锦,我悔了……我真的悔了……三叔他到底是长辈,你与我才是同龄人,你要不要……再考虑一下我?」
我惊呆了。
沈家长房能养出这样的子嗣,当真走到头了。
难怪,沈临川会说,长房无需扶持,任其自生自灭。
我忽然干呕。
沈傅言脸色泛青:「你……终究还是瞧不起我?!」
我挑眉:「这难道不是很明显的事么?」
前世今生,从未瞧得起他。

-19-
沈傅言这阵子一直出于崩溃中,以至于,他在我面前失控了。
沈临川今日不在府上,却留了墨画保护我。
墨画上前就是几巴掌呼过去:「世子对三夫人不敬,该打!」
我自己懒得动手,交代墨画:「莫要手软,我这个大侄儿脸皮厚,肝胆调戏他的三婶,目无尊长!」
沈傅言被连扇几耳光后,只敢呆呆Ŧū⁾的站在原地看着我,半晌,竟红了眼眶:「楚锦,你难道……不曾爱过我?哪怕一丝?」
我一头雾水。
这厮到底是哪来的自信?
他不久之前明明厌恶我至极。
我晃了晃手指:「不曾。」
沈傅言宛若受了内伤,含恨离开。
墨画切了一声:「夫人,世子就是个废物,主子是老爷子收养,当年老爷子临终之前,只交代主子,保住二房即可。」
我心下了然了。
难怪……
前世我死后,魂魄不散,看着沈家起高台,又看着长房高台塌。
沈傅言回到长房后,情绪一度崩溃,他要休弃杜小满,并认为是杜小满给他带来了厄运。
「贱人!若非因为你,我又岂会错过顶好的姻缘?!你这个祸害!」
杜小满已经没什么体力了。
她沦落至此,手中已无任何底牌。
她也崩溃了:「沈傅言!是你先招惹我的!也是你强行占有了我!更是你非我不娶!」
沈傅言不承认:「明明是你在我面前招摇过市!你还敢不承认?!」
二人撕打在一块。
杜小满被摁在地上,窒息之时,随手抓起地上的碎瓷片,直接刺穿了沈傅言的脖颈。
沈傅言血流不止,当场昏迷。
杜小满跑来见我。
她脸白如纸,再无豆腐西施的娇媚。
墨画挡住了杜小满。
杜小满冲着我嚷嚷:「楚锦,你重生了对不对?否则,我应该赢了你才对!」
我脸色微沉:「是么?」
可前世,长房全部进了大牢。
新帝登基之后,只保住了二房,不知出于什么缘由,处死了长房所有人。
杜小满心虚,可大抵是撑到强弩之末了,她反而无所畏惧:「楚锦,你这是什么表情?你看不起我?你不也照样攀附权贵?!你和我没什么不同!」
我淡漠的看着她:「你错了,我与你截然不同。你从别人手里抢夺不属于自己的东西。你故作无所求,其实最是贪心!」
我承认自己是凌霄花,但我不会抢夺旁人的东西。
杜小满还是不甘心:「楚锦,是你报复我!一切都是你蓄意报复!你为了害我,还真是处心积虑!我会告诉三爷真相!」
我缓步走向杜小满,从墨画手里拿过长剑,捅穿杜小满之前,我附耳,以仅我二人可以听见的声音,道:
「我的确报复了你,但……你也仅仅只是一个小插曲。我不会允许任何人坏我的大业。就凭你,还想当我的对手?你想多了。」
我亲手杀了杜小满。
也算是了解了前世恩怨。
沈临川归来时,墨画很自觉得替我解释,道:「主子,这杜氏疯了,伤了世子爷,还试图伤害夫人。幸好夫人勇猛,反杀了她!」
沈临川蹙眉,上下打量了我,见我毫发无损,将我楼入怀,手掌摁在我的发心,像是心有余悸:「阿锦做得很好,今后遇到诸如此类的事,你也要将对方反杀。无论对方是谁。」

-20-
长房命人将杜小满的尸首送去了乱葬岗。
对外宣称,杜氏暴毙而亡。
沈傅言一直昏迷不醒。
大夫人求到了我面前,她知晓我手里有百年野参。
这可是外祖父当年给我娘亲备下的救命药。
大夫人在我面前卑躬屈膝,她仅有这么一个儿子,一旦沈傅言没了,沈大爷更会厌弃她。
「三妹,咱们都是一家人,你可一定要救救我儿呀!」
我笑了笑,想到前世大夫人包庇杜小满,对我的处境视而不见。
她也曾亲眼看着我耗死在内宅。
我道:「实在不巧,那株百年野参已被我服用了。」
其实,百年野参被我做成了药丸。
沈临川命中有一劫,前世他虽保住了一命,但病体成疴,登基后并未活太久。
大夫人身子瘫软在地。
她回去后,只能眼睁睁看着沈傅言咽了气。
长房挂起了白幡,在仅仅两个月之内,相继操办红白事。
大夫人精神彻底瓦解了。
沈大爷却像无事人一般,对小妾和两名庶子愈发看重。
自然,上房再与我无关了,我更是无暇去操心。
因为,沈临川这一世造反的日子提前了。
我的重生煽动了某些细节,让诸多事情提前发生。
沈临川命人守在了沈家二房与三房的府邸外,他离开之前,一把扣住我的后脖颈,当着旁人的面,重重吻了我。
力道之大,让我很快尝到了血腥味。
我二人放开时,沈临川眼中明显多出了情绪:「等我。」
我点头,顺便说了几句情话,又眼神痴痴的目送他离开。
然而,沈临川一走,我便问墨画:「咱们还剩多少人?」
墨画答:「统共两百人。不过,这些人皆是高手,能以一抵十。」
前世,沈临川占据上风,顺利拿下太子一党,也控制了皇宫,他亲手杀了帝王,为其母族复仇。
然而,暗箭难防,有人朝沈临川放了暗箭,伤了他的内腹。
我虽不知放暗箭之人是谁,但我可以在关键时候救下他。
我吩咐墨画:「召集这两百人,另外,立刻带着我的令牌去城东武馆,管事见了令牌如见我,自会知道如何做。」
养兵数日用兵一时。
只要今日能助沈临川一臂之力,这小半年的筹备就不算白费。

-21-
京都城主道上,百姓皆闭门不出。
但还算安静。
由此可见,大的冲突已经结束了。
我快马加鞭赶入宫,沈临川这边已将彻底胜利,见我赶来,他先是眸色一惊,随后疾步朝着我奔来。
他几乎失控,清隽的面颊上还沾了血渍,一把将我抱住:「胡闹!你可知有多危险?!」
我却笑道:「夫君,我来助你了!」
沈临川嘴上最凶,可他唇角明显噙笑,眉目间还隐有一丝窃喜和自豪。
我又用情话攻击他:「夫君,笼中雀虽安稳,可我更想与你并肩作战。从前皆是你一人独闯,今后由我陪你。」
言罢,我对墨画使了眼色,让她带着人随时护着沈临川的后方。
一旦发现暗箭,立刻反杀对方。
墨画没有令我失望,不多时,果真有暗箭袭击,墨画挡去暗箭的同时,拾起弓弩瞄准对方,一杀即中。
沈临川见状,又蹙了蹙眉,我趁机会给自己加戏,轻拍着胸口:「夫君,幸好我带着墨画赶来了,不然后果不堪设想,你若是有个闪失,我也绝不独活。」
沈临川动容了。
他这人没什么情绪外露,但此刻,男人漆黑眼眸微湿,将我的腰搂得更紧。
宫变已经接近尾声,太子已是阶下囚。
沈临川公开身份,帝王先是愣住,随后狂笑:「哈哈哈哈!沈临川,你竟是朕的长子!难怪朕此前就觉得你眼熟,你还活着……」
帝王一会笑,一会又哭,疯疯癫癫。
沈临川手中的剑抵在了帝王脖颈上:「你还有什么可说的?」
帝王脸上笑意微敛:「朕……时常想起你与你母后。你不愧是朕的儿子,必定是因为朕的血脉,你才能一步步绝地翻盘。」
我翻了个白眼。
狗皇帝真会给自己长脸,都这个时候了,他竟还认为沈临川有今日的造化,是因为遗承了他的血脉。
沈临川同样很无语:「来人!将景帝带下去,将他关入暗室,不准任何人同他说话,亦不准让他看见一丝光亮。」
也就是说,从今日起,景帝将活在无光、无声、无人的无边孤寂中,这比杀了他还可怖。
帝王脸上笑意消失:「不、不……你不能这么对待朕,朕是你爹!」
景帝被拖了下去。
太子趁机偷袭,被墨青一剑穿心。

-22-
沈临川身份大白,当日就入住了宫廷。
他受了轻伤,不算严重,但我还是将那颗百年人参熬制成的药丸喂给了他。
沈临川已对我绝对的信任,我喂他吃药,他便直接吞服。
我笑话他:「夫君,你就不担心我谋杀你?」
沈临川呼吸不稳,扣住我的后腰的手逐渐用力,他眸色沉了沉:「阿锦,你这味药丸……的确强身健体。」
何意?
很快,我就领会了沈临川的意思。
柳腰款摆,鱼水和谐。
直至月上柳梢,我隐约听见沈临川附耳低语:「阿锦,我怀疑你是故意喂我药丸。」
我:「……」
三日后,沈临川称帝,我则是皇后。
二妹妹入宫拜见我,她特意打扮,眼下正值严冬腊月,她的领口却能瞧见酥胸,身上的脂粉味隔着两丈远都能闻到。
她的一切心机,都写在脸上了。
太子妃的美梦破碎后,她必定又想攀附新帝。
可像沈临川这种独自走过低谷,且又经历无尽黑暗的人而言,美色当真算不得什么。
想走近他的内心,更是难上加难。
二妹妹在我面前妩媚笑道:「姐姐,父亲说了,今后让你多多扶持我。你我姐妹都姓楚,有好事得想着自家人,不是么?」
我没有阻挡二妹妹去见沈临川。
墨画如今在我身边侍奉,她愤懑道:「娘娘!您这二妹妹,怎像个狐媚子?哪里有世家贵女的风度?!她就要去勾搭皇上了!娘娘怎么还不着急?」
我塞了一块糕点在墨画嘴里。
急什么?
有些男子无需管束。
有的男子,即便绑起来,也照样管不住下半身。
很快,有人过来传话:「娘娘!楚二小姐被皇上一脚踹出来了,人已经昏厥,正被抬出宫。」
我饮了口玫瑰花茶,算着沈临川过来的时辰,故意让他听见,道:「皇上是我一个人的寻欢哥哥,也是我一个人的夫君。二妹妹再怎么使花招,皇上也不会中计。」
「毕竟,皇上可不是一般的凡夫俗子,才不会轻易被旁的女子勾搭上。」
「我的夫君,是这天底下独一无二的。」
我将沈临川放在一个极高的位置上,让他自觉矜贵,保持品行高洁。
沈临川大步走来,他鲜少有情绪,此刻却急于解释:「阿锦,楚二姑娘欲对朕图谋不轨,朕没有让她触碰到一根手指头。」
我眨眨眼:「皇上为何这般紧张?我自是相信你。」
沈临川剑眉紧蹙:「你曾说过,别的女子碰过的人,你不会要。朕必须解Ţû⁷释清楚。」
原来如此……
他倒是很有夫德。
我相信他此刻的真情实意,至于将来……那可不好说。
承诺,只有在这一刻才算数。
我要尽快有一个自己的孩子。
沈临川对我正当情浓之时,他又是习武之人,风月情事难免勤了一些。
我知晓他接下来的打算,便搂着他的脖颈,吹枕边风:「丞相原先是太子一党,他在朝中党羽根深蒂固,皇上要留他到几时?想必,二妹妹一定是他派来的。」
沈临川盯着我的眉眼,他总喜欢细细打量我,问道:「他可是你父亲,你当真舍得放弃楚家?」
我并不言明自己的立场,在他面颊上蹭了蹭,喃喃细语:「只要对你不利的人,皆是我的仇敌。这世上,自从娘亲走后,你就是最重要的人了。」
沈临川呼吸微滞,又将我搂紧了几分。
我可以明显感觉到他的疼惜。

-23-
沈临川开始在朝中大刀阔斧。
老臣子贬的贬,杀的杀。
父亲求到我面前时,他头顶的乌纱帽已经快保不ţù₊住了,门下学生陆陆续续出事。
我笑道:「见了本宫,怎么不行礼?」
父亲脸色一白。
他一直将宝押在二妹妹身上,我不过只是一个可有可无的女儿。
这些年,他几时给过我好脸色?
此刻,父亲只好行了大礼。
我并未让他起身,而是正视他的眼睛,一字字咬词清晰,道:「想求本宫?可……本宫一直以来,就盼着这一日呀。本宫会让皇上抄了楚家满门。本宫已经命人将娘亲的坟墓,从楚家墓地迁走,今生你二人已经不是夫妻。你死后,休要去扰了娘亲的清静!」
外祖一家远在江南。
当初被渣爹打压的太狠,至今都没能真正爬起来。
渣爹指向我,满目惊恐:「你、你……你是什么意思?我可是你爹!」
我讽刺一笑:「只生不养,算什么爹?!本宫可没用楚家一文钱,这些年全靠着娘亲留下的嫁妆过活。姓楚的,你不要以为本宫不知当年旧事,你该给娘亲偿命!」
渣爹被拖下去。
墨画朝着他呸了一声,她倒是很会说话,道:「娘娘,您与皇上真是天生一对。」
我好奇一问:「为何如此说?」
墨画:「娘娘与皇上都弑父呢。」
我:「……」
好吧,还真是如此。
楚家倒台,渣爹被砍头,其余人流徒三千里,三代以内不可回京。
沈临川将外祖一家子接回了京都,让我见到了仅剩下的几位至亲。
次年开春,我有孕了,沈临川难得露出笑意,他随性而笑时,唇角还有两只小梨涡。
其实,这人生了一副祸国殃民的脸,可他平日里太过冷煞肃重,让人忽略了他的容貌。
这一日,沈临川见我在物色贵女,他满脸不悦:「阿锦,你为何这般?」
我明知故问:「皇上,你怎么了?」
朝中大臣不会轻易放弃让帝王扩充后宫。
我若是直接站出来阻挡,难免会招人非议。
故此,我假装大度,让沈临川去应对满朝风雨。
沈临川将贵女册子拂开,握住我的肩:「阿锦,你想替我纳嫔妃?」
我点头:「帝王都是三宫六院,这不是很正常么?」
沈临川宛若一拳头砸在了棉花上,气急了就直接吻我。
他吻得又急又猛,像在惩罚我。
墨画立刻转过身:「何至于此……」
沈临川放开我时,逼问:「阿锦,你到底爱不爱我?」
他忘了自称「朕」了。
此刻,我心下已经了然。
但,我依旧佯装不懂:「皇上这是什么意思?我当然爱你,不然……我还能爱谁?」
沈临川噎住,像是气急:「阿锦!你是想气死我!」

-24-
沈临川气了半日,晚膳时候又来了。
我亲自给他布菜,又深知他的脾性,随口说了两句情话:「今日晌午歇息,我梦见你少时的模样了。」
「在我看来,皇上比那时还要俊朗好看。」
「难怪我一瞧见皇上,就想要亲近。」
「每每与皇上一同用饭,我都能多吃一碗。都怪皇上秀色可餐。」
一旁的夏月与墨画抿唇窃笑。
沈临川很吃这一套,明显消气,好看的唇扬了扬,看向我:「那你还想给朕物色嫔妃么?」
我见好就收,有些事差不多就行了。
我顺着男人的话,道:「皇上若是不喜欢,那我就暂时不安排。」
沈临川眸色微沉,瞬间变脸:「暂时……那今后呢?」
这家伙,真难哄啊。
我嗔他:「我怎知皇上今后会不会移情别恋?」
沈临川低喝:「楚锦!」
当晚,沈临川用实际行动表明了他的立场,逼着我喊半夜「寻欢哥哥」。
一年后,我顺利诞下皇长子。
储君只能从我的肚子里生出来。
我绝不会再为她人做嫁衣了。
沈临川亲缘浅薄,故此,他对这个孩子甚是看重,几乎亲力亲为。
每日庭议结束,沈临川就会来带孩子。
用墨画的话来说,便是:「娘娘,咱们皇上外冷内热。我与墨青都是乞丐,当年也是皇上带大的。皇上可会带娃了。」
对此,我深表赞同。
我有好长一段时间沉浸在沈临川给我编织的温暖之中。
但与此同时,我也在栽培自己的势力。
舅舅一家子如今在京都,我让表兄读书科考,改变商贾命运。他也不负我的期待,顺利入仕。
沈临川知晓我的一切动作。
但他并不揭穿。
我也一点点试探他的底线。
自然,我没那个野心一统天下,无非是想给自己培养一点势力,自保而已。再过分的事, 我亦是不会去做。
况且,沈临川目前为止,是个顶好的夫君与父亲。
他也是个良主、明君。
我没有任何理由将他取而代之。
又过三年, 小公主出生,沈临川的容貌依旧俊朗, 但较之从前, 更为儒雅温和了, 少了萧杀之气。
皇太子十四岁就被他推上了龙椅。
沈临川带着我去游山玩水了。
按着他的说法, 他根本不贪恋皇权,之所以造反登基, 无非是为了复仇。
我倒是乐见其成。
出宫次年, 我二人遇到了一个穿越女, 此女的想法十分稀奇古怪,我对她充满好奇,想将她纳为己用,造福百姓。
可穿越女油盐不进,还说什么……不接受「皮有艾」。
她倒是总夸沈临川身段极好, 还私底下问我, 沈临川有没有八块腹肌。
我便心生一计,唆使沈临川去色诱她。
谁知,沈临川暴跳如雷:「楚锦!你到底把我当成什么了?!」
我略显心虚
当成什么呢?
好些年过去了,我险些忘却,自己就是一株攀高枝的凌霄花呀。
他是我的青云梯。
但我自是不能说出口, 遂只好说了半天的情话哄他。

-25-
沈临川最终还是不肯出卖色相。
无法,我只好亲自上阵, 拿出诚意对待穿越女, 与她姐妹相称。
知道她喜好美男,我将墨青推给了她。
墨青一开始扭扭捏捏, 但很快就沦陷。
我算是发现了,这主仆几人都是一个德性,嘴上说不要, 却很容易被吃干抹净。
穿越女将她知道的东西,逐渐传授给了我。
她私底下总喜欢吐槽沈临川:「小姐姐,你夫君面色不善呐, 是否对我有意见?」
我亦不知, 沈临川为何总对她有敌意。
我安慰道:「无妨的,他就是爱生闷气。」
穿越女窃笑,送我一套颇为露骨的薄纱睡裙。
我老脸涨红:「这……能穿么?」
穿越女:「自是能穿, 最适合姐姐的身段了。」
沈临川又生闷气了, 我只好哄他, 当晚沐浴更衣后,就穿上了那套睡裙。
算起来,我已哄了沈临川十多年,只好继续哄下去, 谁让我一开始就将他哄到手了呢。
用穿越女的话来说, 便是:「咱们做女人的,遇到好男人就有始有终。遇到坏男人,那便直接始乱终弃。女人就该像镜子, 别人待我们如何,我们就如何反馈。」
嗯,甚有道理!
-完-

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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