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一个男巫,童话故事里的反派角色。
本该把王子变成野兽。
结果学艺不精。
把王子变成了占有欲超强的恋爱脑。
一个满脑子都只有肮脏龌龊念头,并且付诸行动的变态。
受害者是我。
-1-
魔法失败了。
众目睽睽之下,王子没有变成嗜血丑陋的野兽。
他仍然得体地微笑着,英俊的脸庞没有一丝慌乱。
笼罩在黑袍中的我,这个学艺不精的可怜巫师被士兵压倒。
露出禁忌不详的黑发黑眸。
引起人群的恐慌。
我关进了地牢。
三日后,他们将要烧死我。
听起来我是罪有应得。
当然,我也是。
所以,我被关起来了。
可没想到当晚,这个国家备受国民爱戴的王子,出现在我的牢房里。
他金色柔顺的长发异常显眼,蔚蓝的瞳孔充斥着黏稠阴晦的欲望。
欲望?
不,一定是我的词汇太贫瘠了。
「巫师,你真香。」
「什……」
我被咬住嘴巴。
王子着迷地凑近,「在看到你的第一眼我就深深为你着迷,所以,成为我的妻子吧。」
我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感受到在腰间徘徊的属于陌生男人的手。
咬牙警告,「我是一个男人,王子殿下,你没有长眼睛吗?还是我的魔法让你变成了一个瞎子?」
赛里斯蔚蓝的眼睛一片灼热。
「如果是巫师的话,一定可以为我生下继承人的吧。」
说着,他没规矩的动手动脚。
「唔……」
我颤抖,唾骂,摆清事实。
「该死的,住手!」
「我是一个男人,根本不能……生。」
赛里斯微笑着,「我会很用力,如果是巫师你,一定可以的。」
「住,住手!混蛋……」
我只是一个半吊子的巫师。
我甚至都没有完成自己的『任务』。
是的,我在把王子变成野兽失败后,就有了『记忆』。
或者说对这个世界的认知。
我只是一个路人角色。
在剧情中,只出现在王子的回忆中。
一个恶毒,小心眼,睚眦必报的邪恶巫师。
被我变成野兽的王子,会在公主的拯救下,重新变回英俊模样。
他们收获爱情,幸福生活在一起。
如剧情顺利,我会在混乱中全身而退。
但我失败了。
王子没有变成野兽。
他变成了一个色情狂。
且盯上了同为男人Ṱũₒ的我。
王子变成了一个比野兽可怕一万倍的同性恨。
而受害者是我。
嘴里说不出完整的话,脑子也浑浑噩噩,变得奇怪起来。
我在心里颠三倒四的唾骂,该死的剧情。
为何要作弄我一个遵纪守法的男巫。
明明我最大的乐趣是在森林木屋里研究魔法与魔药。
而不是面对一个色情狂王子。
一个非要男巫给他生孩子,当妻子的笨蛋王子。
-2-
再次醒来,镣铐已经解下,我从脏污的地牢,到了一个奢华的卧室。
「这是哪里?」我声音沙哑。
得救了吗?
王子的脸出现在眼前时。
我惊慌的想要逃离,却牵扯到不可名状的地方,面色扭曲地倒回床上。
「这里是我的卧室。」王子给我递来水。
我不想喝,还有点不敢。
惊疑不定地看着王子,是恢复正常了吗?
下一秒。
「不想喝?还是想要我用嘴巴喂你?」
王子低笑,「不用不好意思,我们是夫妻不是吗?」
「不……」我微弱的抗议被忽视。
王子抬起我的下颚,英俊的脸凑上来,动作温柔又不失强硬地喂了我水。
喂完水,王子也没有退开,指腹拂过我睫毛,着迷道,「你的眼睛真美。」
在这个国家黑发黑瞳都是不祥的象征,怎么会有人说美。
我浑身僵硬,意识到什么。
完蛋了。
半吊子巫师的我。
魔法没有把王子变成野兽。
反倒让他以为我是他的妻子。
我试图更正,「我不是你的妻子,我昨天还试图把你变成野兽!」
「我知道,你只是不喜我和别的人说话,冷落了你,在开玩笑。」王子像天使一样。
「而且我并没有变成野兽,我知道你不会的,我也不会怪你的。」
我确实没把王子变成野兽,但那是因为我学艺不精。
不想纠结这个问题。
「我不是你的妻子。」男人怎么可以成为别人的妻子呢?
这总无法反驳了吧。
王子亲昵地握住我的手,「你是在向我暗示吗?」
「我们的婚事确实要提上日程了。」
根本没人会同意这种荒唐的事情。
王国的继承人,和一个妄图伤害他的巫师在一起。
更何况,他们都是男人!
「那真是太好了。」王后红了眼眶。
毫不犹豫地同意了,她同意了?!
难道我的魔法已经这么厉害,不止影响了王子一个人?
在我陷入深思时,王后牵起我的手,和赛里斯放在一起。
「母后祝福你们,幸福快乐。」
王后笑容和蔼,「就是什么时候给母后生个小孩子。」
……
「母后同意了,所以你什么时候给我生一个孩子?」赛里斯垂下蔚蓝的眼睛,紧紧盯着我明显平坦的小腹。
显然,无论如何我都生不了,我也不想生。
可赛里斯因为魔法并不这样觉得。
一次次播种无果后,赛里斯眼里出现了罕见的迷茫,「为什么你还没有怀孕?」
他跪坐在我的身边。
宽大手掌落在我微鼓小腹,我身体颤抖了下。
自暴自弃又坚持,「因为我是男人,生不了。」
「可你是巫师。」
就算是巫师,也是男巫,没有魔法,怎么想也是生不出来的吧。
我在心里腹诽,这些天来我一直在找机会逃出去,但赛里斯看的太紧。
我们同吃同住,白天,王宫的守卫很严密。
根本逃不出去。
只能晚上,可夜晚,在赛里斯的武力强制下,又要进行注定不会有结果的恶劣行径。
就比如现在,赛里斯头蹭在我脖颈,金色的长发在月光下格外刺眼,「一定是我不够努力,抱歉,今晚也要辛苦你了。」
这样子下去,会被弄坏的吧。
我身体一紧,身体还没从某种异样期出来。
就慌乱伸手抵住赛里斯的肩膀,「等,等等。」
「我知道问题出在哪里了。」
-3-
为了逃出去,我出卖了自己森林里的魔法小屋。
赛里斯不让我离开王宫,派卫兵去我的小屋,拿来了我的魔药材料。
在王宫的地下室,以研究生子魔药为名,时隔半月,我再次触碰到了魔法。
看着赛里斯喝下我制作出的魔药,我紧张道,「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是的,我准备让他恢复正常。
但效果,就。
在我的注视中,赛里斯脸上泛起酡红,蔚蓝双眸沸腾。
「好热。」赛里斯扯了扯衣襟,手臂环着我的腰,带我到了床边。
『为什么这里会有这么大一张床?!』
我在心里咆哮。
赛里斯真挚的承诺,「喝了药,我一定会让你怀上的。」
「不,我的魔药做错了,现在……」小小窗户射入刺眼阳光,「怀不上的。」
我逃。
还没爬下床,被抓住脚腕扯了回来,「可是我好难受,药起作用了,泽费尔不要走。」
看来我没弄出解药,反倒造出了不可言说作用的药。
但这不妨碍我气急败坏。
「笨蛋王子,放开我,你到底知不知道,男人是不能生孩子的!」
「你没有常识吗?!」
「叫我的名字,赛里斯。」赛里斯压上来,唇摩挲我的脖颈,「我们现在就来尝试。」
该死,该死的王子,该死的赛里斯。
事后我才发现,是卫兵把我整理的药草弄混了,混进去一株珍贵的情草。
赛里斯纵容的笑,「他们也是无心的,不要责怪他们了。」
他似乎总是如此的好脾气。
当然了,受苦的是我的屁股。
我拍开他环在我腰间的手,「把这个喝了。」
我新研制出来的魔药。
赛里斯没有任何犹豫接过,刚要喝下去。
少女急切地声音传来,「不要喝!这个邪恶的巫师一定在里面下毒了!」
美丽的少女提着华丽的裙摆飞奔而来,撞入赛里斯的怀中。
嗔怪道,「赛里斯哥哥,你怎么能喝这个巫师给你的东西,如果你被他害了,我该怎么办?我可不想成为寡妇。」
看着赛里斯和少女亲密无间,不知为何,我心里突然有些不悦。
一定是被人打搅不爽,我可是马上就能让赛里斯恢复正常了。
「我是一个好巫师,不会害人。」
但下一秒,少女从赛里斯手中抢过魔药,用警惕带着敌意的目光看向我。
「你可是当众诅咒赛里斯哥哥变成野兽的男巫,根本不可信,你做出来的魔药,一定也是毒药。」
「海菲特尔你来告诉赛里斯哥哥,这里面是不是毒药。」
听到这个名字,我身体僵住。
身后传来脚步声,轻慢含笑的声音随之传来,「尊敬的公主,如你所愿,海菲特尔为您效劳。」
身着白金法袍的男人嗅吻魔药,这个过程中无声冲我眨了下眼睛。
「这里面确实是会让人变成野兽的魔药。」
海菲特尔似笑非笑地看着我,「邪恶的巫师,可是会被烧死的,任何人都无法袒护你。」
伊莉丝得胜,「赛里斯哥哥,快把这个邪恶的巫师处死吧,他只会伤害你。」
赛里斯沉默地注视着我,看似温和,实则冷漠的眼神,让我险些以为他恢复了正常。
也许确实恢复了。
不然我为什么回到了牢房,镣铐加身。
夜晚来到地牢的也不再是赛里斯。
-4-
白金法袍,红发红眸,海菲特尔——一个惯会投机取巧的巫师。
我们有些矛盾。
几个月前我撞见他欺骗平民,便教训了他。
所以他这次报复回来,我并不意外。
「搞得这么狼狈啊?你不是立志成为最伟大的巫师吗?改变人们对巫师的看法。」
「看来你做不到了,因为你马上就要死了。」
海菲特尔倚靠在墙壁上,毒舌讥讽。
又摆动华贵长袍,「或是你求我,我就带你走。」
「条件呢?」我视线落在他身上长袍有所停顿。
海菲特尔唇角勾起上扬的弧度,「我想有个自己的孩子,ŧū₌所以,你为我生个孩子,怎么样?」
不怎么样。
我冷冷道。
「你没有常识吗?我是一个男巫。」
海菲特尔走进牢房,蹲在我面前,『好心』提醒,「我们是巫师,让男人生孩子的魔药并不难做。」
「那你可以自己生。」
「很痛的。」
海菲特尔用一种很恶心的嗓音说,「你难道忍心让我难受吗?」
见我不出声。
海菲特尔怜悯道,「那个被你欺骗的王子已经下达了命令,明天一早就要处决你,泽费尔你还心存幻想吗?」
海菲特尔虽然是个投机取巧的巫师,但能力并不差,想来他解决了赛里斯身上的魔法。
所以,魔法解除后,赛里斯把这些天来对我的所作所为,当成是我的欺骗吗?
我心里莫名酸胀。
「伊莉丝,嗯……,就是白天的那位尊贵的公主,马上就要和王子大婚了,你同意我的条件的话,我们还能去蹭杯喜酒,庆祝一下?」
「我答应你。」我想自由吧,「我可以给你生一个孩子。」
现在,我只想快点逃离这个地方。
来规避莫名的情感。
-5-
我们要离开这个王国。
我没有提出异议。
路上,海菲特尔嫌弃地说,「我可不喜欢这个地方,我们离得越远越好。」
但我们没跑掉,王国的卫兵出现,把我们团团围住。
我蹙眉,「你没有用合法手段带走我吗?」
海菲特尔颇为幽怨地看我,似乎觉得是我的错?
我没忍住踹了他一脚。
废物。
我们又回到了地牢。
我烦躁的走来走去。
海菲特尔却猛地扑了过去,把我抵在了石壁上,「现在实现我的愿望吧。」
「你发什么疯?」
这种情况下,还想着繁殖的低等生物。
「你脑子里装的是屎吗?」我忍无可忍。
提起膝盖,顶向海菲特尔的腹部,岂料,海菲特尔早有预料一样。
眼疾手快握住我的小腿,手臂穿过我屈起的腿部,摸了一把我的腰,嘴里喃喃,「你还是和从前一样啊。」
说着,往前一大步,我的腿放不下去,整个人反被更用力困在逼仄的空间。
这个姿势极度不适。
甚至来不及思考他说的话。
我面色微变,「滚开!」
海菲特尔低笑,「再不来就没机会了,你总得让我尝点甜头。」
现在可是白天,外面还有守着的卫兵,不知什么时候就带他们出去领死。
怎么会有人这种时候还想着龌龊事?
「就当满足我临死的愿望,我可是为了帮你才……」
我抵在海菲特尔肩膀处的手微微松懈Ṭú₂,海菲特尔唇角微扬,低头朝我吻了下来。
殊不知我是看到了一片熟悉的金色。
「逃走,离开我,就为了和他在一起?」
地牢阴暗,赛里斯眼睛颜色ţű̂⁼无限趋近于黑色,一片冰冷注视着摔倒在地的海菲特尔。
眼里是不加掩饰的杀意。
又用一种饱含莫大哀伤的眼神逼问我,「你变心了,泽费尔?」
唇上刺痛,是刚才海菲特尔被扯开,奋力留下的。
我还没来得及开口。
「是啊,他早就变心了,在巫师学院的时候,我们就在一起了,泽费尔早就把你忘了。」海菲特尔躺在地上也不见慌乱,「现在,按照约定好的,该让我们离开了吧,王子殿下。」
唇上刺痛,脑子里也是思绪混乱。
我眼神在他们两人身上扫过。
张张了唇,却没有出声,『什么说好的?』
我从前和赛里斯认识?
海菲特尔站了起来,「还是尊贵的王子殿下,准备违背誓约?容许我好心提醒,那你可是会受到惩罚的。」
怪不得他如此有恃无恐。
海菲特尔对我伸出了手,「我们可以走了。」
赛里斯处在暗处中,一言不发。
我沉默着走向海菲特尔。
和赛里斯擦肩而过的瞬间,被一只手大力攥住了手腕。
赛里斯双眼猩红,声音一字一顿从森白牙齿挤出。
「想让我成全你们,妄想!」
好吧,看来海菲特尔并没有解开赛里斯身上的魔法。
卧室里,我被压在床上。
「生了孩子,你就不会离开我了。」
赛里斯魔怔地说,
听了他的话,我立刻挣扎起来,「我不可能会给你生孩子的,你清醒一点!」
「不给我生,你要给那个男巫生吗?」
「这都跟你没关系!」
我蹙眉,「起来,我去做解药。」
赛里斯瞪来,掐住我的下巴,指腹用力摩挲碍眼痕迹,「我不会再给你机会了,永远不要妄想离开我。」
赛里斯疯了,动作粗鲁,扣子崩飞,我单薄的胸膛剧烈起伏,难言的羞耻。
赛里斯都已经结婚了,他这样做,把我当成什么。
气急之下,我一巴掌扇在了赛里斯的脸颊上,吼道,「你给我正常一点。」
-6-
「怎么?我现在连碰都碰不了了?」赛里斯咬牙。
「我当初就不该放你走,让你野了心,也忘了当初的承诺!」
什么当初?
我眼中茫然,一时失神,就被赛里斯扒掉了裤子。
「够了!」我羞愤交加,口不择言,「你都已经和公主成婚了,还要做出这种恶心的事情吗?」
「恶心?」赛里斯掐在我小腿上的手更用力,留下一个深红的指痕。
「到底是这种事恶心,还是恶心我,跟我做这种事让你觉得恶心?」
「所以才从来都不回应我,做假药戏弄我。」
「那你想跟谁做?」
这种事,之前是从来没想过的,但左右应该是跟女人吧。
我没有出声,在找机会,挣开赛里斯。
可赛里斯说着,嗓音似乎趋于平静,「地牢里的那个男巫,还是别的,什么我不知道的,我们分开的这些年里,你认识的别的人?」
「总归不是我吧。」
赛里斯声音愈发低沉。
「毕竟你已经把我忘了,还有,我没有和公主结婚,我的妻子只会是你一个人,就算你不愿意也别想逃。」
「你再跑,我就杀了地牢里的那个男巫。」
「不跑了吗?」
不,什么叫没有娶公主?
赛里斯,「想救那个男巫就来讨好我吧,你知道该怎么做的,泽费尔。」
我僵硬着转过身体。
「你没有娶公主?」
「为什么?」
公主为你生下继承人不是更好吗?
「我不喜欢她。」赛里斯垂眸,「而且我不会违背曾经的诺言,哪怕有的人早就忘了。」
「来吧,不要拖延时间了。」
赛里斯扯唇,「也许,也许等你为我生下一个继承人,……我会放你走,让你和那个男巫双宿双飞……」
我下意识反驳,「我不喜欢海菲特尔。」
顿了顿,「但如果你愿意放了他最好,我会留下。」起码把魔法的事情解决。
赛里斯被影响的越来越深了,都出现了臆想。
「那就要看你表现了,巫师先生。」
我一时怔愣,反应过来,生涩地动作。
试图讨好赛里斯,让他同意我再次接触魔药。
但赛里斯眸色阴沉。
我默默闭嘴了。
赛里斯突然握住了我的手,「不想知道我们从前吗?为什么不问我?」
「什么?」眼见赛里斯眸光转暗,察觉到危险,我立刻做好奇状发问,「我们从前是什么样?」
「你是我的骑士,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你才只有七岁,我从来不把你当成一个保护我的士兵,我们相伴着一起长大。」
「直到十五岁的时候,王国里来了一个巫师,他…,你跟他走了。」
「你说过你会回来,Ťū́⁴我就一直等着你。」
「知道那天我看到你的第一眼有多开心吗?你终于回来了,虽然七年过去,但我还是一眼认出了你,泽费尔,你的头发,你的眼睛,还有你的气息。」
赛里斯垂下头。
仿若最忠诚的信徒,将额头抵在我赤裸的心脏处,吟诵般道。
「都镌刻在我的灵魂里。」
我身体触电般发麻,颤抖。
下意识伸出手,摸上金色发丝,——这就是泽费尔幻想中的我们吗?
可为何如此的熟悉?
-7-
赛里斯呼吸慢慢平稳。
我动了下腿,想要起来,反被更用力的抱着。
赛里斯眼下淡淡乌青,睡梦中仍旧眉头紧锁。
他好像很累。
我下意识伸手抚上赛里斯蹙起的眉峰,随即,扯过被子,盖住了我们。
折腾了一天,我也昏昏欲睡。
在我呼吸平稳后,赛里斯缓慢坐了起来,抬起他藏在身下的手,白皙的手背上多出一块指甲盖大小的黑斑。
赛里斯眼中没有多余的情绪,用没有黑斑的右手轻触我的脸颊,撩开盖在我眼上的碎发。
眼神温柔缱绻,又带着近乎绝望的悲恸。
次日我就发现赛里斯的左手手背包扎着厚厚的纱布。
「你的手。」我眉头下意识蹙起。
「不小心划到了。」赛里斯不甚在意,却没能收手,「泽费尔。」
听到赛里斯惊异的声音。
我才发现自己握住了赛里斯的手。
迎着赛里斯温和的目光,我强装镇定收手。
ťũ̂⁽赛里斯眼里多出几分光彩,主动牵起我的手,「谢谢你的关心,泽费尔,我很开心。」
我顿时心跳如擂。
我们的关系回到了公主和海菲特尔没有出现之前。
此刻,赛里斯正温柔的扶起一个小孩子,嗓音轻柔地让他回到妈妈身边。
阳光倾泻在赛里斯身上,金发蓝瞳,像高贵的天使。
那天,地牢里疯狂的赛里斯,好似只是我的一个幻觉。
我的目光下滑,在触及赛里斯左手时,皱起了眉头。
赛里斯的手,受伤很长时间了,还没有好吗?
伤得很严重吗?
陷入深思的我,直到赛里斯走到眼前才回神。
「在想什么?」
「你的手,很长时间了,还没有好吗?」
「明天,明天就可以把纱布取下了。」赛里斯微笑如常。
我内心的一点不安,奇迹的被抚平。
花园深处,赛里斯不顾身份坐在一棵枝繁叶茂的树下,对我伸出了手。
我在他身边靠着树干坐下。
这半个月的相处,我和赛里斯更加熟悉,也知道他要做什么——跟我回忆从前。
果不其然。
「小时候,我们在这里捉迷藏,你躲到了树上,差点摔下来。」
赛里斯声音含笑,「还有你受了委屈,都会来这棵树下哭,每次我都能在这里找到你。」
「你说你不是能保护我的强大的骑士,可在我心里,你就是最好的,而且,我也想要保护你啊。」
赛里斯转过头来看我。
我扭开了脸,心里有点难受。
这一切都是赛里斯的幻想,他喜欢的也只是幻想中的我。
在赛里斯的幻想中,我强大,勇敢,能在黑熊身下救下他,机智而活泼,可以帮他化解古板教师的为难,还心地善良,救助小动物……
但现实是我只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巫师,不可能赤手空拳在黑熊手下救下赛里斯,性格疏离冷漠,在巫师学院时,就缺少朋友,更不会帮他躲避古板教师的惩戒……
赛里斯站了起来,「是我说了太久,你累了吧,我们回去。」
看着赛里斯伸出的手,我沉默着搭上。
赛里斯将我送回卧室,「我还有些事要处理,不能陪你了,一会儿会有人送晚餐来。」
这几日都是这样,赛里斯总是在晚上,我睡得半梦半醒间,才回来。
我面上不见一丝波澜,点了点头。
赛里斯上前一步,吻了吻我的额头,「不用特意等我,早点休息。」
-8-
晚上,赛里斯回来的时候,万籁俱静,细微的开门声却吓走了我酝酿良久聚起的一丝睡意。
我没有出声。
连眼皮子都没有动一下。
直到赛里斯在床上坐下,在我身边躺下,我们中间隔着很大的空隙。
我闻到了一股熟悉的香气。
赛里斯没有像往常靠近,搂住我,黏黏糊糊的凑近,在我耳边诉说爱意。
在一片黑暗中,我听到赛里斯低不可闻的呢喃。
「泽费尔我放你走,我会放你走的。」
若非是太过安静,根本听不到。
但不知为何,我的心里没有意料之中的喜悦。
反倒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酸胀。
第二天一早,我没有看到赛里斯的人影,床上只有我一个人。
推开门,是一个卫兵,「王子殿下吩咐我带您去一个地方。」
意识到什么,我声音发涩,「赛里斯呢?他在哪里?」
「请您跟我来。」卫兵没有回答。
跟着卫兵我来到了地牢,海菲特尔跟旱地小草一样,蔫蔫的,听到脚步声抬头,在看到是我,瞬间窜了起来。
我没有看他,问卫兵,「什么意思?」
卫兵说,「王子殿下让你带着这人离开王国,永远不要回来。」
我握紧了拳头,「赛里斯呢?他在哪里?是他让你这么说的?还是……」
卫兵声音冷漠,「王子殿下说了,你们要立刻离开。」
海菲特尔抢答,「好,我们现在就走,永远不会再回来,我们这就离开。」
离开,这一次,格外的顺利,没有阻拦,没有意外。
海菲特尔悠哉游哉,「泽费尔你可不要忘了对我的承诺,什么时候,履行跟我的约定?」
我瞥了他一眼,「是我救了你。」
说着我勒住缰绳,马儿停下,又骤然转身,马匹重走了来时路。
「你去哪?我们不能再到这个王国了,你忘了吗?」海菲特尔呐喊声被我远远甩在身后。
我要去找赛里斯,去找他。
闯入王城,我在花园的那棵大树下看到了赛里斯,和跟他在一起的公主。
两个人相拥在一起,如同一对璧人,无比般配。
我从马上下来,手脚僵硬的走过去,风带来熟悉的香气,来自那位尊贵的公主。
赛里斯看到了我,「你来干什么?」
我涩声道,「……你身上的魔法,我可以制作魔药帮你解开。」
「不用了。」伊莉丝公主微扬下巴,倨傲道,「赛里斯哥哥身上的魔法已经被我随行的巫师解开了,用不着你,赛里斯哥哥难道没有告诉你,不要再出现在王国里吗?」
果然,所以,才用那种冷漠的眼神看着我吗?
这次是真的解开了吧。
「我不想再看到你,请你离开这个王国吧,巫师。」没有名字,只有一个称谓。
赛里斯声音冷硬。
看着伊莉丝公主挽着赛里斯的手臂,我终于明白了。
王子与公主是一定会在一起的。
至于巫师,谁会在意呢?
你该下场了,巫师。
-9-
第三次走离开的路。
「你终于回来了,这副表情,怎么被绿了?」海菲特尔还等在路边。
我冷漠看了他一眼,「你走吧。」
「你难道不准备付报酬?」海菲特尔惨叫一声,「我可是因为你遭受了无妄之灾。」
「同样的,我也救了你。」没有再看海菲特尔,我扯动缰绳,走向分岔路,「我也不想再看到你。」
「不要这么绝情吧,起码我们还有点,那什么,狱友情?这么快分道扬镳,也太冷漠了吧。」
「泽费尔我们可是一个巫师学院的同学,你不能这么对我!」
海菲特尔看着我朝他走来,笑得玩世不恭,「怎么?想通了?我们都是巫师Ṱṻ₃,不正般配吗?」
我眸色冰冷,盯着他,「巫师学院,我们认识?」
在此之前,我从来不觉得是自己失忆。
可海菲特尔脸色立时僵住,让我明白,他一定知道什么我所不知道的内情。
「你不用问他,我可以告诉你。」声音从身后响起。
华丽的车架昭示来者身份高贵。
车帘掀开,里面坐着两个人,伊莉丝和一位发须皆白,面容慈祥的老者。
「老师。」我和海菲特尔齐齐喊道。
老师向我招手,坐上马车后,车架启动,明显是在离开。
「老师你怎么会在这里?」我惊喜道,「难道是您解开了我施在赛里斯身上的魔法?」
「我解不开赛里斯王子身上的魔法,泽费尔你是我最得意的学生,我不愿意欺骗你。」
我声音发颤,「那赛里斯他。」
「管他做什么?」海菲特尔将手臂搭来,「我们回巫师学院不好吗?老师都来接我们了。」
老师温和慈爱,「泽费尔你是我所见过最有天赋的学生,跟我回去,你会成为这个世界上最伟大的巫师之一,我会为你感到骄傲的。」
「老师。」我垂下头。
「但我同样知道,你有知晓一切的权力。」则赛叹气,「我会告诉你一切,让你自己来决定去留。」
海菲特尔不解惊叫,「老师!」
则赛微笑看向我,「泽费尔告诉我,你想知道吗?」
「不。」我抬起头,拒绝了。
伊莉丝讥笑,「看来你真的是什么都忘了。」
没有理会这位公主的讥讽,我站起来。
「老师对不起,我不能跟你回去。」
说着,我跳下了马车。
「等等,你难道要回去吗?」海菲特尔掀开车帘,喊道。
「该死的!为什么你就一定要喜欢他!我有什么不好。」
海菲特尔从马车上跳了下来,喋喋不休。
「从我们第一次见面,在巫师学院的时候,你嘴里面就全是他,等到你失忆了,好不容易不记得他了,你就像变了一个人似的,还离开了巫师学院,你不是说过要成为最伟大的巫师吗ẗũ̂⁶?」
「我们一起回去,你就可以成为最伟大的巫师,这样不好吗?」
「咳咳咳。」
马匹飞奔,溅起的尘土让海菲特尔剧烈咳嗽,他努力睁大眼睛不甘地看向远去的人。
-10-
去往皇宫的路上,我就发现了不对。
士兵都不见了,城堡里几乎没有人,变成了一座死城。
我的心越来越慌。
找遍了整个城堡,直到天色暗下,也没看到赛里斯的踪迹。
忽然,我想到什么,往花园里跑去。
在看到枯坐在树下的绰约人影时,我剧烈跳动的心脏慢慢平复下来。
「赛里斯。」
「是你吗?」
我慢慢靠近,跪坐在数前的『人』,有了反应,身躯颤动。
借着月光,我也终于看清,——那是一个黑色毛发的野兽,头上长着扭曲的犄角,我的脚步猛地止住,那野兽也瞬间钻入了树丛。
反应过来,我立刻上前,「赛里斯,我知道是你,出来好吗?让我帮你。」
「你会好起来的,相信我,不要抛弃我,我不能没有你。」
我朝前走去,一字一句在寂静的黑暗里喊道。
「我……」
「吼!」两米高的野兽窜出,猛地将我扑到。
露出冰冷惨白的獠牙,冲我吼叫,没有一丝曾经温和的气息,幽蓝瞳孔染上兽性。
我心脏剧烈跳动,却不是因为害怕,我主动握住了压在我肩头的厚重爪子,安抚道,「赛里斯,我知道是你,我会帮你的,不要害怕。」
现在我不知道赛里斯还有没有人的意识,却只想把他留下了。
若是跑丢了,我怕再也找不到他。
察觉到压在我身上的重量一轻,赛里斯想要逃走。
意识到这一点,我猛地抱住了塞利斯的满是鬃毛的脖子,腿缠上他的腰。
像一只树懒,紧紧抱住赛里斯不放。
我能感受到这具壮硕的身躯僵硬了一瞬,又不敢用力甩掉我,怕我受伤。
我心里顿时多了一丝慰籍。
「吼吼!」
极具穿透性的吼叫声后,赛里斯带着我一路疾驰。
冷风拂面,我将脸颊埋在厚厚的毛发里,感到心安。
赛里斯带着我来到一个山洞,自己就缩在角落,一动不动。
我跪坐在他的身边,「赛里斯你还好吗?」
毛茸茸的野兽将头埋在前爪,拒绝交流。
我耐心安抚,「赛里斯我不会再离开你了,抬头好吗?我们可以一起解决你的问题。」
「你走,走吧,我会伤害你的。」野兽发出沙哑沉闷的声音,「我已经是一个野兽了。」
我抚摸着赛里斯浓密的鬃毛,「我知道你不会伤害我的,跟我走,我们回去好不好?」
良久他才愿意抬起头,月光照射在那张布满毛发的兽脸上,赛里斯蔚蓝的眼眸一片哀伤。
顿时,我的心抽抽的疼。
这是我的王子啊。
我抱住了赛里斯巨大的兽头,「你会好起来的,不要再让我离开了,我会把你变回原样的。」
「泽费尔,你记起来了?」赛里斯声音带着显而易见的惊喜。
「没有。」我吻了吻赛里斯的额头,「你愿意和我一起,帮我记起来吗?」
「我愿意, 哪怕是永远以这副躯壳陪伴着你,只要是你,那对我来说就是最好的。」赛里斯毫不犹豫的用嘶哑的声音回道。
下一秒, 他身上散发出柔和的光圈,光圈逐渐扩大,直到将依偎着的一人一兽吞没。
当光圈散去,赶来的海菲特尔便看到了环抱在一起的两人。
赛里斯微笑着瞥了他一眼, 紧接着在他的面前,吻上了泽费尔的唇。
海菲特尔感到愤恨, 他重重咳嗽了一声。
-11-
我下意识想要把赛里斯推开。
「泽费尔。」赛里斯轻轻噬咬我的下唇,「不要推开我, 好吗?」
我叹气, 纵容了赛里斯。
事后,我准备去找海菲特尔询问原委的时候。
他已经怀抱失望与伤心, 离开了这个国家。
赛里斯下巴搭在我肩上, 轻笑声让人如沐春风, 「那还真是遗憾, 他不能参加我们的婚礼了。」
却听不出一丝遗憾。
我无奈, 没有说话。
下一秒, 就被赛里斯抬起下巴,我们对视。
赛里斯危险的眯起了眼睛,「你很关心他吗?」
「也是,你们都是巫师, 更有共同话题,我对你来说, 很无趣吧。」
我没有再展开老师剩下的半截信,放下信件, 贴近赛里斯,轻声说了几句。
赛里斯睁大了眼睛,「你恢复记忆了?」
「只想起来了一点点。」
我环上赛里斯的脖颈, 「我的王子。」
赛里斯欢喜地抱住了我,「我的骑士, 永远不要再离开我了。」
「泽费尔你的爱是最强大仁慈的魔法, 它使我不再困囿于一个邪恶的诅咒。」
「你才是我真正的奇迹。」
我们亲吻, 愈演愈烈。
我步步后退, 后腰被一只大手环住,抵上桌沿,我被推上了桌子。
迷乱中信件被挥落在地,我喘息着推了推赛里斯,「信掉了。」
信件掉落,中间夹着的一封邀请函随之掉落。
「信?」
赛里斯面不改色的把信连同邀请函一起一脚踢进桌下。
「没有, 别关心这些了。」
赛里斯说着, 一路吻下, 轻轻噬咬我的喉结。
他才不会允许, 那些可恶的魔法,再次骗走他的骑士。
我环着赛里斯的宽阔有力的背脊,亲了亲他薄红的耳尖。
在心里轻笑了一声。
每次撒谎,耳朵会红这点, 还是没变嘛。
我恢复了记忆。
我是骑士,理所当然的拯救了自己的王子。
王子也并非要和公主在一起,我们幸福的生活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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