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结婚

宴离被撞后记忆停留在 18 岁。
面对已婚事实,他暴怒:「娶了个男人?不可能,我根本不是同性恋。」
有人问起我的名字:「那你还记得许寒吗?」
宴离毫不犹豫:「不认识,谁啊?」
我叹了口气,推门进去将鸡汤放在他床前。
刚想走时,被宴离抓住手腕,他的眼睛亮闪闪的:「你好,可以结婚吗?」

-1-
宴离被车撞后,昏迷了三天。
听说醒来后就一直在闹。
我以为他是因为睁开眼没看到我,也没在他身边守着。
觉得我不关心他,不在意他,又生气了。
因为宴离就是个爱吃醋又黏人的修够。
于是收到消息的我立马提着鸡汤赶去医院。
谁知刚走到病房前,就听到宴离标准的大嗓门。
「结婚了?娶的还是个男人?不可能,我又不是 gay!少他妈吓唬老子,我还就不吃你这一套!
「别墨迹,去办出院!好着呢,老子啥事没有!」
里面的人沉默了一阵,忽然提起我的名字:「那你还记得许寒吗?」
宴离的回复毫不犹豫:「谁啊?不认识。」
言语平淡,好似在说一个不相干的人,听得我心里发酸。
恋爱三年,结婚一年,见识过满心满眼都是我的修够,再对比一下现在这个冷心冷情的男人。
我有些不能接受。
这还是他第一次对我的名字无动于衷。
「你老公啊!见得第一面,你就死皮赖脸地追着人家,说想给他当狗的那个。」
宴离立马反驳:「你在开什么玩笑!」
这语气这口吻,熟悉他的人立刻就能明白,他生气了。
于是房间中,没人再说话。
我正想进去时,宴离又开了口,只是这次他严肃了许多。
「你这表情,我该不会真娶了个男人吧?那人长得该有多妖孽啊!竟然能把我掰弯,是谁啊,有照片吗?」
对方沉默了一阵,声音有些幽怨。
「不是你说不准我们存他的照片吗?啥醋都吃,谁敢存啊,长啥样,等会儿来了,你就知道了。」
确实,宴离很爱吃醋。
结婚后,他恨不得将我锁在家里。
可是我有我的工作,没这么多时间陪他。
他就将我的休闲时间全都霸占。
上班下班都要来接我。
至于照片,他很爱给我拍照,但不喜欢别人给我拍,可他的技术……只能说多练练吧。
「算了,我不可能喜欢男的,等他来了,就去离婚。」
宴离歇了心思。
「你真要离啊,到时候找回记忆,可别哭着闹着求人家别走!」
「少废话,老子绝不后悔!」
他的语气铿锵有力,毫无转圜的余地。
听到这话,我叹了口气。
既然他已经做好了决定,那就分开得体面一点吧。
不强求了。
拎着保温桶,我推门进入病房。
入眼的就是站在窗台处,刚刚换好常服的宴离。
他眉目如画,微微掀起的唇角狂妄不羁。
一双桃花眼听到声响正不耐烦地瞥过来。
只是视线落在我身上时,怔住了。
而他最好的哥们同情地看着我。
走过来想拍拍我的肩膀以示安慰,又像想起了什么似的,看了宴离一眼,悻悻地收回手,摸上自己的鼻梁。
我扯出一个笑,将鸡汤放在床边的矮桌上。
刚想收回手,就被宴离抓住了手腕。
他的眼睛亮闪闪的,就像是当年他第一次见我时那样。
他说:「你好,可以结婚吗?」

-2-
我直接愣住了,随即有些好笑。
跟他伸出的手轻轻一握,挑眉看他:「可我已经结婚了。」
顿时宴离就像是被霜打过的茄子一样萎靡下来。
迷人的桃花眼也变得暗淡无光。
他的好兄弟孟想站在旁边直接笑出了声,然后被宴离狠狠瞪了一眼。
「那你什么时候离婚?不是……额……我是说……」
他目光游离,耳尖慢慢变得绯红,一米八九的个子慌乱无措,就像是情窦初开的棒小伙。
青涩稚嫩又可口。
18 岁的宴离确实没有恋爱经验。
那时的他脸皮特别薄,稍微调戏两句就能闹出个大红脸。
而婚后的他……每天都人心黄黄,不提也罢。
「我是说,你要是有离婚的想法,再婚的时候能不能优先考虑一下我,我这边……」
他皱了一下眉,「我这边肯定是包办婚姻,没有感情的,我会尽快处理干净!
「然后,我再来追你好不好?」
他的声音小心翼翼,跟刚刚理直气壮地说「自己绝对不是同性恋」的他,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我收回被他一直拉着的手,有些严肃。
「不行,我对我的这段婚姻挺满意的,暂时还没有离婚的打算。」
没再看他黯然神伤的表情。
我转身去找医生。
这确定能出院吗?怎么撞了一下,还变得更傻了?
刚离开病房,我听到里面又是一阵响动。
是宴离懊恼地摔在病床上。
「干嘛?想出轨啊?」
孟想的声音带着调侃。
他戳了戳瘫倒在床的宴离:「现在还想离婚吗?」
「离!」
宴离猛地蹦了起来,「你说我这结婚对象是不是老头给我找的联姻?他就不能自己娶吗?真是耽误我这清白的好名声!
「现在我怎么追人家啊!」
孟想又Ťŭₗ是笑:「你不是说你不是同性恋吗?
「不是说你对男人没兴趣吗?」
「那不一样!你少管我!」宴离不耐烦地瞪了孟想一眼。
「知道什么叫一见钟情吗?」
他的话絮絮叨叨,慢慢变多。
「你知道他的名字吗?和谁结婚了?他又不愿意离婚,也不知道他家里介不介意多一个我。
「老头子也真是的,让我娶男人,起码也要娶个这样的吧!等我俩成了,我非得让他看看什么是极品!
「说话啊!老孟!」
他推了孟想一把。
「别动,我在烧烤。」
他支着下巴,目光幽幽地盯着宴离。
「你想当男小三?那我问你,如果刚刚那个就是你的结婚对象,你介不介意再多一个你,和你自己争?嗯?说话!」
宴离毫不犹豫:「废话,谁敢跟我抢!我打爆他狗头!」
眼看已经暗示到现在这个地步,宴离依旧没反应过来。
甚至因为太过激动,他突然蹲下,捂着脑袋直喊疼。
我摇了摇头,加快了去找医生的脚步。

-3-
「脑袋里可能有血块,需要住院观察?」
收到这个消息,我立马皱起了眉。
就在刚刚,宴离已经闹着要出院了,现在怎么可能还坐得住。
果然,一说要住院观察,宴离直接激动了。
然后,躺下了……
「对,我还很虚弱,还是个病人,需要有人照顾。」
宴离病歪Ṫűₜ歪地缩在被子里,一双狗狗眼水汪汪的,满含期待的眼神紧盯着我。
「我有些饿了,能喂我吃点东西吗?」
他红着脸,怯怯地指向矮桌上的保温桶,「吃这个就行。」
我挑了挑眉,还没动作,就听见孟想在那阴阳怪气。
「饿了~饿了~吃~这~个~就行~咦,我的天,你爹我给你准备的六星级酒店海鲜粥,你丫的是碰都不愿碰,保温桶里还不知道有啥,你就上赶着吃了?
「受不了了,老子的眼睛要瞎了!哼,不待见我是吧!好!老子滚就滚!」
孟想皮了一番,迎接他的是宴离爆红着脸扔过去的抽纸包。
病房趋于平静。
现在整个空间只剩下我和宴离两个人。
他坐起身,眼神四处乱瞟,就是不敢看我。
我却是十分平静,都结婚了,裸体的宴离都看过不知道多少回了。
甚至以前的他,还会脱光了衣服,在我面前走来走去孔雀开屏的显摆。
仰起头臭屁地看着我说:「嫁给我,算你赚大了!」
想到这,我不禁笑出了声。
习以为常地打开保温桶,目光有些怀念。
以前在家中充当照顾人角色的,其实是宴离。
我工作太忙,有的时候会忘记吃饭。
这事被宴离知道后,他直接打电话给他家老头子宴老,警告他不准把我当成牛马一样使唤。
可他不知道,打理这些繁重的工作都是我自愿的。
宴离没有事业心,将所有精力都放在我身上。
我却不能只顾着享乐,睡了恩人的儿子,还要毁了他的事业。
是的,宴老是我的恩人。
多年前,我年纪尚小,家境贫寒,父母重病不起,我无力承担学业和医院的开支,险些辍学。
是宴老创建的基金会帮助了即将破碎的家庭。
让我有学可上,让我的父母有药可医。
我一直心存感激,努力学习。
成了学院里同学们口中的高冷学霸。
而宴离对我一见钟情跑来追我时,我的心中毫无悸动,一心只想学习,想要成为人才再去回报宴老的恩情。
几次冷脸相待,宴离仍不放弃。
那时,他是刚刚入学的大一新生,也是同学眼中颜值逆天,暴躁如狗的二世祖。
我心里其实是有些讨厌这类人。
仰仗家中的权势怼天怼地,在温馨快乐的生活下无忧无虑、无所事事。
即使他在我面前掩藏了所有坏脾气,我还是躲他躲得远远地。
直到听说他是宴老的孩子,并且经过证实后。
我才开始正眼看待宴离的追求。
那时,他已经追我两年了。
我大四,他大二,在全校都知道他在追我的时候。
我头一次做出了回应,收下了他亲手织的围巾。
那时,宴离开心得就像得到主人夸赞的小狗。
一双美眸激动地望着我,似乎在极力控制着想要抱我的念头。
「你想要和我谈恋爱?这是你的愿望吗?」
我目光平静地看着还处于兴奋劲里的宴离。
「可以吗?」
他期待的视线几乎要灼烧了我的眼睛。
我不由转移视线,去看那条围巾。
织的针脚乱七八糟,甚至还有大大小小的窟窿。
一看就是他自己织的,并没有假人于手。
「行啊,那就谈吧。」
我回答得认真,心中毫无波澜。
而宴离高兴得蹦起来,然后冲过来抱着我,狠狠地亲了一口。
更准确地来说,是被咬了一口。
宴离的脸立马红了,他揪着衣角不敢看我:「不,不好意思,我还是第一次,没咬疼你吧。」
我皱着眉,到底没怪他什么。

-4-
「喂,Ţű₂你是在想谁啊?」
宴离的手在我面前挥了挥。
他的唇角下弯,一双狗狗眼紧紧地盯着我,似乎有些委屈。
我搅动鸡汤的手一顿。
舀出鸡汤喝了一口试了试温度,感觉还行又递给宴离。
他立马收起神色,欢欢喜喜地喝下。
又红着脸不好意思地问我:「咱们这个是不是叫间接接吻?」
我挑了挑眉,荤的都吃过这么多回了,还纠结上这个了。
我没回答,只是定定地看着他。
18 岁的宴离,单纯好骗又争强好胜,妥妥的暴躁少年。
这般单纯好玩的年纪,不逗一下可惜了。
「不对,咱们这叫偷情。」
宴离瞪大眼睛。
我笑出了声,继续喂了一勺鸡汤给宴离。
他还是呆呆的。
液体顺着唇角缓缓流下。
那嫣红的嘴唇透着水光,粉嫩的舌头轻轻舔过,宴离紧张得捂住了嘴。
耳尖红得快要滴血。
我放下勺子低低闷笑。
这一时的快乐,冲淡了多日来的苦闷。
「笑什么啊,这有什么好笑的?」
宴离依旧红着脸,傲娇地别过头,「我不可能不明不白地跟人偷情。
「要不,你……你赶紧离婚吧,我等你。」
又是这句话。
虽然知道这句话并不是我想的那个意思。
一切都是因为宴离失忆了。
可再知道宴离想要离婚,甚至劝说我离婚时,我还是有些不爽。
冷下声音问他:「真要离婚?」
宴离似乎没听懂我的意思,虎着脑袋直点头。
我扯出礼貌的笑,咬着牙根:「行啊,等你好了,咱们民政局见。」
宴离一下子从扭捏小媳妇变身成快乐小狗。
直接扑过来,一把抱住了我的腰。
「真的吗?你真的愿意?愿意离婚?哈哈哈哈哈,太好了!
「呜呜,你真好!
「宝宝,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呢?能告诉我吗?」
宴离眨巴着小狗眼,期待地看着我。
我气笑了。
直到现在还不知道我的身份,该说他是笨蛋呢,还是说他反应迟钝到无可救药。
「我……」
还没开口,宴离口袋里的手机响了。
听铃声应该是宴老的。
我素来敬重他,再也没了逗弄宴离的意思,催促他赶紧接电话。
宴离不情不愿地松开手,迎面就听到宴老一阵怒吼。

-5-
「宴离,你的脑袋是不是坏掉了,竟然说要和许寒离婚?
「你追了他三年!三年!这才刚结婚多久,还没一周年就要闹着离婚,你失心疯了吧!
「有病就去治,别祸害人家。
「别忘了,他可是你死缠烂打求爷爷告奶奶才娶到手的宝贝,老子藤条都打坏几根都快把你的腿打断了,你都不愿意改口,死活要娶的人!
「现在想要离婚!我怕你想起来,气得给自己一刀跑去自杀!」
这些话,宴老说得又快又急,显然是气狠了。
不知道是孟想说的,还是跟着宴离的保镖告密。
宴老能这么快收到消息并不奇怪。
而宴离立马捂上话筒,有些心虚地看了我一眼。
求饶的目光盯着我。
「别相信他,我那个结婚对象肯定是联姻,我想都想不起来他,没感情的,我现在以及未来喜欢的都是你。
「你是我第一眼就喜欢上的人。」
再次听到宴离的告白,我其实是有些动容的。
从最开始的讨厌,到越来越习惯他的存在。
从只为了报恩,以及想在那一年里慢慢掰直宴离的思想,到被他无微不至的照顾和真诚打动。
我是喜欢他的。
现在,我喜欢宴离,不止是为了报恩。
我的目光闪了闪。
然而宴老也听到了他的真情告白,吼得更大声了。
「你在跟谁说话!宴离!住院几天你是心高气傲!
「还敢移情别恋了?你等着,老子现在就来打断你的三条腿!」
手机亮了一下,直接挂掉了。
我挑了挑眉,问他:「怎么办,你现在是要选挨打还是选……」
「挨打就挨打!」
宴离皱着脸,又挺直脊背,「没关系,亲生的,他还能把我打死不成!」
我话还没说完,接的原来的那句就是「你现在是要选挨打,还是选我」。
我沉默地看着宴离。
而他直接懵掉了,粉色唇瓣颤抖着:「选你,当然选你啊!」
我轻笑着,拍了拍他的脸颊:「等着挨打吧!」
然后,站起身走出房门将门锁了。
门内宴离哐哐地拍:「选你选你!我当然是选你啊,你信我啊!」

-6-
宴老来得很快,不过十几分钟,他就拿着一根藤条过来了。
看见我时,他有些惊讶:「小寒,你怎么在这?」
我但笑不语,放出了录音。
「要不,你……你赶紧离婚吧……
「真的吗?你真的愿意?愿意离婚?哈哈哈哈哈,太好了!」
就这两条,把宴老气得青筋直跳。
他砰的一脚踹开门,虎目一扫就盯上了宴离。
「好啊你!今天,我就替小寒好好教训教训你这喜新厌旧见异思迁的花心大萝卜!」
他一根藤条耍得虎虎生风,那藤条不知道盘了多久,已是油光水滑。
现在,正抽得宴离满地跑,而他仍在嘴硬。
「我就是要离婚,要去寻求真爱,什么劳什子的联姻,你自己娶,别连累我英年早婚!」
宴老更气了。
不大的病房内,两个人你追我赶。
若不是因为这里是昂贵的 vvvip 单人间,早就被人制止了。
现在,只有我尚且能救一下。
可一想到宴离忘了我,甚至还能对别人「一见钟情」,甚至能为了「那个人」跟我离婚。
我就一阵火大。
眼看藤条真的要抽到宴离身上。
我还是有点不忍心,制止了宴老。
「爸,你别这样,我相信宴离不是有心的。」
经过一番运动,宴老累得气喘吁吁,他用藤条指了指宴离:「这浑小子,三天不打就上房揭瓦,还闹上离婚了!」
而宴离被我一声爸,直接给喊懵了。
「你,你叫他什么?」
我扯出一个笑:「你好,认识一下,我叫许寒。
「是你的……
「现任老公,未来前夫。」

-7-
宴离不跑了也不闹了。
他怔愣过后,突然把自己埋进被子,只露出红红的耳朵。
「这死小子,又犯什么病?」
我笑了笑,跟宴老讲起事情的经过。
提到他见到我,又想跟我结婚时,宴老吹胡子瞪眼。
「原本你们的事,我就不同意,他死乞白赖,非要你嫁给他,现在倒是怪上我包办婚姻了。
「结果呢,嘿,臭小子,还要离婚吗?」
宴老用藤条戳了戳病床上鼓起的人形,得到一阵蛄蛹后宴离的闷声回复。
「凭什么要我离婚,我不离。」
事情似乎就这么坦然地揭过去了,可只有我记得。
没失忆前的他,似乎ṭûₔ就有了想和我分开的意思。
因为他觉得,我和他结婚的念头不Ṱū₎纯。
出车祸的前两天,他被人叫去喝酒,似乎喝得有些大了,孟想给我打电话让我去接他。
刚到包厢门口就听到有人在说。
「许寒愿意和你在一起,还不是因为你爸!
「因为你爸有钱!是首富,他许寒就是冲着你家的钱去的!
「上大学时,他不知道你的身份,估计只以为你家是小富,根本没把你的追求放在眼里。
「直到有人说出你爸,他才回头的!」
这些话一出,整个包厢都静了。
全场众人都在看着宴离,有同情,有不屑,还有幸灾乐祸。
因为在他们眼中,宴离没有接手家族企业,反而拱手让给了外人,简直就是蠢笨如猪。
讲话更加不客气。
丝毫没注意到,宴离的脸已经黑了。
「还别不信,有好多人能证明,当时许寒打听过你的身份,特意问了你爸是谁。
「你个傻蛋,还自诩为真爱,醒醒吧你,别赔了夫人又折兵,改天等他掌握宴氏公司,你就Ṱú⁽等着被扫地出门吧!」
回应他的是「砰」的一声,酒瓶碎裂的声音。
宴离冷着脸,扔下碎裂的瓶口:「这两年没揍你,当我好脾气是吗?」
身为首富之子,他素来是骄傲的。
这些年来,唯一能让他愿意软着性子哄着的人,只有我。
今天,能听下这么多贬低的话才动手,已经算他这些年修心养性了。
然而他们却以为宴离是拔了牙的老虎。
屡次冒犯,这次更是刺到了喉管。
那天夜里,我是从警察局接回的宴离。
一路上,他都靠在副驾座的椅背上,沉默不语。
眉毛皱得紧紧的,仿佛有化不开的烦躁。
我看了他几眼,一时之间不知道怎么开口。
宴离是个没心眼的,什么事情都会放在面上,我就一直在等着他的质问。
这是我们以往的相处模式。
然而这天夜里,宴离什么都没说。
他似乎在刻意回避着,不去探究我和他在一起的原因。
可他又没有安全感,睡觉时总会紧紧地抱着我,害怕失去什么。
「你真的爱我吗?许寒,说你爱我。」
迷迷糊糊间,似乎有人在我耳边询问。
小心翼翼的,害怕吵醒我一般。
我毫无意识「唔」了一声,转头就陷入沉睡。
这几天实在是太忙了,忙到我丝毫没注意到宴离的情绪。
他越来越黏人。每天问个七八遍,问我爱不爱他。
直到听到满意的答案才肯罢休。
现在想来,宴离肯定是相信了的。
相信了那个人的鬼话,认为我是为了钱才和他在一起。

-8-
住院观察了两天,终于可以出院。
听到这个消息,宴离早早地就收拾好自己。
坐在病床上翘首以盼。
我过来时,他的眼睛都亮了几分,直到被我拉上车时,才想起来扭捏。
「我们现在是住一起的吗?」
「对啊,已经结婚了,如果不住在一起,你又要怀疑我在外面有别的狗了,或者,你现在不想跟我住?」
眼前是红灯,于是我转头看着宴离。
他的神情有些焦急:「我当然愿意的,也有点开心。
「就是还没习惯和男人同床共枕……」
我点了点头,18 岁的宴离还是直男思维。
没有追我的那三年,也没有直男转弯的心理历程。
一切还处于懵懂阶段,需要适应,也需要引导。
「没关系,家里的房间很多,咱们可以分床睡。」
宴离又不出声了。
他扭了扭身子,背对着我生闷气。
我笑了笑,总算可以清闲两日了,这家伙黏人得紧,尤其在床上……
于是他这次生气,我丝毫没有哄他的意思。
宴离就更气了。
不时看我一眼,又转回头,故意做出大动静。
我有些好笑,这明明还是个孩子心性,想要在意,也想要关注,可他就是不开口说,等着我去发现。
闷气一直到进门后。
他看到了挂在房间里的结婚照。
一入门就是,卧室的正中还挂着最大的一张。
我还记得当时他挂上去时的臭屁模样。
他说:「我要让所有人知道,你许寒,被我娶到手了!」
可现在,宴离的脸红到了脖子根。
整个人扭捏又拧巴:「你怎么到处都贴țũₛ着照片啊,不觉得羞耻吗?」
我装作沉思:「确实有点羞耻,要不都收起来吧,毕竟要离婚的。」
听我这么说宴离立马炸了。
「谁说要离婚的!
「我才 18 岁,你就把我搞到手了,你要对我的一辈子负责!」
我笑出了声。
炸毛的宴离太可爱了,我忍不住伸手揉了揉他的脑袋。
「好好好,负责。」
宴离这才消停,他红着脸不好意思地看着我:「下次,下次别贴了,咱们弄个相册就行。」
我点了点头,十分赞同:「对,你以后别贴了。」
没理会他瞬间瞪圆的眼睛,我回了房间拿出干净的衣服去了浴室。
直到躺在浴缸里,我才放松了心情。
这些天,我要照顾宴离,又要兼顾公司事务。
整个人医院公司两头跑,又因为担心紧张,神经拉成了一条线。
现在被温暖的水流包裹着,疲惫才驱散些。
可闭着眼睛没一会儿,门口传来动静。
一睁眼,只看到宴离仓皇而逃的背影。
我勾起唇角,只觉得他可爱。

-9-
擦着湿漉漉的头发,我走进主卧。
此时的宴离似乎平静了许多,只是看到我时,耳尖依旧是红红的。
他撇开视线抱怨:「浴室的门为什么是透明的!你刚刚……刚刚,差点都被我看光了!」
宴离的睫毛飞快地扑闪着。
话说完的时候,脸也迅速红温。
似乎想到了什么画面,他转开脑袋,轻咳了几声。
「下次别这样玩了,被别人看到了多不好。」
我挑了挑眉,这透明玻璃明明就是他选的,还几次在浴室里……
越玩越花,越花就越发厚脸皮。
几次求着我配合,求我坚持。
现在出了车祸,什么都忘得一干二净。
他从色狼变成了单纯小狗,反而倒打一耙,瑟瑟的那个人却成了我?
我气笑了,索性走到宴离面前,刚想说什么。
就见到他后退几步。
我依旧跟着,直到他退无可退,直接跌坐在床上。
宴离瞪圆了双眼。
他仰头看着我,脸上越烧越红,结结巴巴的脑中不知道酝酿了什么黄色废料。
「你,你要干什么?我,我还没有洗澡。」
我笑着弯下腰,看得他越发慌乱。
慢慢靠近,轻啄了一下他的嘴角。
「是晚安吻。」
没再看他的状态,去衣橱里拿出明天要穿的衣服,转身对上那道灼热的视线。
宴离喉结滑动,他摸上自己的嘴唇,一双眼睛紧盯着我,似乎有些失望。
直到看到我手中拿着的衣服:「你要去哪里?」
我举了下手中的衣服:「你不是不习惯?今晚分房睡。」
说完我拿着衣服去了客房。
半夜却感觉有人抱着我,抱得死紧。
我迷迷糊糊下意识喊了一句:「宴离?」
对方没有答应,只是抱着我的手松开了些,调整个舒适的角度,将我拥进怀里。

-10-
第二天却不是在宴离的怀中醒来。
我一个人睡在两米多的大床上,宴离已经去跑了一圈回来了。
18 岁的他,觉少精神足。
只是看到我时,还没说话,脸就先红了。
「你起来了?我给你带了早饭。」
他拎着生煎包,冲我晃了晃,然后扬起一个笑脸。
「不知道为什么,一出门,我就想去买这家的生煎包,是不是我之前特喜欢吃啊。」
边说,他边给我递了双筷子。
我淡然地接过。
没有告诉他的是,这家的生煎包爱放葱。
宴离最不喜欢的就是葱。
而他见到这生煎包就想买,是因为我爱吃。
以前他没失忆的时候,就经常跑去给我买早餐。
这家的生煎包生意很好,每天早上队伍都排得很长。
宴离怕我吃不到,总会起得很早跑去排队。
想到这些,我的心中就是一暖,抬眼去看宴离。
他咬了一口生煎,立马被烫得龇牙咧嘴,还在强调:「这里面怎么会有葱!难道以后我会变得爱吃葱吗?」
宴离一脸惊恐。
我笑弯了眼睛:「笨蛋!」
温馨的气氛没持续多久,就被人打破。
原因是有人上门来道歉。
那人正是包厢里的那些。
说我愿意接受宴离,就是因为我爱钱。
「宴哥,那天晚上都是我瞎说的,您别介意哈!」
说完他放下手里赔罪的东西,又递过来一份合同。
然而宴离并没有当时的记忆,还是懵逼状态。
「你当时说啥了?」
那人却没有回答。
他不安地瞥了我一眼,结结巴巴个半天都说不出个所以然。
我看出他的窘迫。
也懒得再听一遍那些屁话,索性拿着合同去了书房。
这份合同是他们的赔罪。
却不是为了我。
因为那些难听的话传到了宴老耳朵里。
他为了给我出气,也为了给宴离撑腰,直接对那些人家的公司出手了。
而包厢里的那些二世祖,素来只会吃喝玩乐。
得罪了人只能向家中的长辈求救。
这份合同就是那些长辈做出的让步:南郊那块地的使用权,若能开发好,利润不低于两个亿。
正合我意。
然而楼下传来的喧闹声吵到了我。
「你放屁!我家许寒自己就能挣钱!比你们厉害多了,怎么可能会因为钱和我在一起!
「你们就是肤浅,少看不起人了,我哪里配不上他了!我英俊貌美长得好,我俩绝配,关你这个癞蛤蟆什么事!
「滚滚滚!把你拿的这些都带回去,我不要你的东西。」
宴离边说,边将人往门外扯。
不知道什么时候来的孟想,忙跟着劝告:「人家今天来,不是你想的这个意思,他是来赔罪的!」
宴离却是眼睛一瞪:「你也走!」

-11-
乱哄哄的人群走后,整个房子又变得安静。
宴离顺了顺气,破口大骂。
我递过去一杯温水,在他停顿的空隙试探着问:「如果我当初跟你在一起真的是因为你爸爸呢?」
宴离喝水的动作一顿。
他砰的一声将水杯放在茶几上,愤怒地看着我。
怒意熏得他眼睛通红。
我的心脏停了一拍,手心沁出了汗。
直到这时候,我才清楚地意识到,不是宴离太过黏人,是我一直都很需要他。
我有点无法想象,若是宴离真的因为这个原因彻底厌弃了我。
那我又该何去何从。
「连你也觉得,我配不上你吗?」
宴离的声音瓮声瓮气十分委屈,他耷拉着脑袋。
就像大雨倾盆而下躲在纸箱里的小狗,努力想要守住纸箱,却被我无情地抽走。
整个人失望失落,颓废得不行。
而我被他话中的意思干懵了,所以他一直纠结的是这个?
我的沉默不语,却让宴离更委屈了。
他背过身不愿看我,又缩在沙发的角落生闷气。
「就算你后悔也不行了,咱们已经结婚了,你别想离!」
一时心中发软,我揉了揉他的脑袋:「你怎么会配不上我,你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小狗。」
宴离没有反应,依旧丧丧的。
察觉到我的意思后,他立马炸毛:「谁是你的狗!我是你老公!」
小狗的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
处理事务时,宴离突然凑到我面前,眼睛亮闪闪的:「你能说说我们相爱的经过吗?」
又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他装成不在意的模样。
「也没有很想听啦,就是想了解一下自己丢失的记忆,万一哪一天想起来了呢?」
可爱的脑袋已经凑到面前,我怎能控制住手。
无意识地挠了挠他的下巴。
跟他说起了大学。
从他对我一见钟情说到他追我的那三年。
然后又说起毕业那天,他对我求婚……
这些话我说了一个星期,他不听腻,我都快说腻了。
「所以说,你是因为爱我才答应求婚的?」
宴离又开始确认。
我立马习惯性地答应:「是,我是因为爱你才和你结婚的!」
宴离满意了:「那你什么时候搬回主卧?」
我抬起头,对上那道灼热的双眼,忍不住摩挲了下手指。
宴离依旧会害羞,会不好意思。
然而亲亲抱抱这类小动作已经成了他下意识的行为,习以为常了。
现在他的意思是,想再进一步。

-12-
当天夜里,我搬回了主卧。
宴离已经洗好了澡,坐在被窝里,脸蛋红红地等着我。
我慢慢走近,朝他滚烫的脸颊伸出了手。
灯光昏暗,气氛正好。
我刚想说些什么的时候,宴离的手机响了。
他却毫不理会。
我听出那是宴老的铃声,催促他赶紧接。
宴离这才不情不愿地接起电话,没好气地出声:「爸,有什么事吗?」
「你这臭小子,老子为了你的婚姻不眠不休去外国找脑科医生,你倒好,半天都不接电话!还睡得这么早!」
对面也没好气。
宴离不以为意:「咱俩能一样吗?你是孤寡老头,我可是有对象暖被窝的。」
两人都是火象星座,不会好好说话。
我怕他们说着说着又吵起来,直接拿走了宴离的手机。
「爸,你是说找到了能治好宴离失忆的医生?」
「小寒啊!你别老是惯着他!今天让他自己睡!明天别忘了带他来医院看看。」
于是,搬回主卧的第一天,睡了个素的。
宴离生闷气,我就只能亲一亲他,顺顺毛。
第二天一早,我带着宴离去了医院。
检查过后,医生给开了些药,宴离却一天比一天焦灼。
他总是一遍遍地拉着我的手确认我的感情。
十分没有安全感。
我一直不知道原因,直到有天他喝多了。
「许寒,你到底……喜欢的是现在的我,还是原先的我?」
我捏着他红红的耳朵:「都喜欢,只要是你,我都喜欢的。」
他依旧不依不饶:「那我和原先的我掉在水里了,你救谁?」
我:「……」
明明喝醉了,逻辑都不清晰了,怎么会问出这么犀利的话。
我的沉默不语,换来宴离的掩面哭泣。
他嗷嗷地哭,倒在我怀中:「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喜欢他!
「若不是因为他,你也不会喜欢我!
「呜呜呜呜, 我不要吃药了!我再也不要吃药了!药好苦ţŭ̀ₓ, 还会让我消失,等他回来, 我就不存在了对不对,你就是想赶我走,让他回来!」
宴离哭得太凶了,我哄不好。
说得再多, 他都觉得我是在骗他,是在安抚他,只为了换回那个不存在的「他」。
我又气又好笑。
只能一遍遍地亲他, 直到他哭累了睡了过去。

-13-
察觉到宴离心里的不安,我就让他停了药。
反正无论是失忆前还是失忆后, 我们都有感情。
记不起来就记不起来了。
我和他还能创造新的回忆。
而宴离对于我让他停药的事,表现得极为惊喜。
他就像打了胜仗一般,狠狠地亲了我一口:「我就知道你最爱我了!」
宴老来时, 正好被他看了个正着。
宴离就让他大大方方地看。
或许是因为心情好, 宴离屁颠颠地跑去捶背。
突然就感叹一句。
「爸,感谢你这么有钱, 还把我生得这样好看!」
这话说得宴老狠狠地翻了个白眼:「原先不还说钱有什么用?现在又好了?」
「可不是!我现在想得可开了!」
宴离停下掰着手指头数,「你看, 许寒要是图钱, 咱家就很有钱;要是图颜,我就很有颜;又图钱又图颜,那不就是我的代名词!
「爸!感谢你!」
「去你的吧。」宴老一把将宴离推开, 他又立马黏了上去。
我有些好笑, 看了眼日历。
距离宴离的车祸已经过去两个月。
就在我以为他什么都不会想起来的时候,宴离在一个平常的早晨想起了一切。
他既好气又好笑地瞪着我。
「许寒, 你骗我独守空房了两个月?」
我拿着牙刷的手一顿, 立马回了头。
眼前的男人气质内敛, 褪去了少年稚气, 整个人显得霸道又强势。
可这只有一瞬间。
下一秒, 宴离直接破功。
他直接把我抱入怀中软着嗓音妥协:「我再也不多想了, 你要一直喜欢我好不好。」
虽然都是撒娇,但这时的宴离就算撒娇也很霸道,不等我回答, 他直接把我抱了起来。
「我不管, 这两个月的份你要赔我!」
眼看卧室越走越近, 察觉到他的意图, 我立马挣扎。
「今天不行,这是周一我还要上班!」
「别闹!」宴离轻拍了下我的屁股, 笑得十分凶, 「假已经帮你请好了,你今天的工作是陪我!」

-14-
腰酸背疼……
我险些直不起身。
温存过后,我想了想还是说起了最开始和他在一起的原因。
得知宴老一直资助我, 他很平静:「你是想报恩?」
我点了点头,有些怕他多想,就想再解释解释。
却听到他说:「感谢爸爸慧眼识珠!感谢爸爸给我养的好老婆!」
我:「?」
第二天一早,接到儿子亲切问候的宴老:「……」
臭小子改性了?
可他不知道, 宴离有多庆幸。
若是没有他的善意,宴离和许寒,可能就错过了……

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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