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说,我相亲的对象是省立医院的医生,年纪轻轻就是主任医师,海龟博士,关键人长得也高大帅气
我特意化了妆前去赴约,但见到本人我愣住了。
即便样貌清俊稳妥,但他并不年轻。
那网上的照片,是多少年没更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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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进去之前,我对这次相亲还是很期待的,一向不爱化妆的我,出门前还特地擦了粉底,涂了口红。
据说对方是省立医院的医生,年纪轻轻就当上主任医师了,海龟博士,关键人长得也是高大帅气。
我当时听说的时候,心里突突地跳,颇有些不可置信,条件这么好的男人怎么就介绍给我了呢。
介绍人的说辞是,人家多年来一心扑在工作和医学研究上,没时间没精力找对象,就这么耽搁了,说是不图女方条件多好,只要人稳重,能踏实过日子就行。
我这么一想,觉得也不是没有道理,估摸着在我前头,也相了不少,这才轮到我。这样想着,心里就踏实了。
我悄摸摸地在百度搜索这个男人的名字,结果还真让我给找着了。
在一个名叫「好大夫」的网站上,端端挂着这个男人的照片,眉目英挺,干净利落的脸上没什么表情,给人一种清冷的距离感。
说实话这种长相的男人是很容易让人产生好感的,我几乎是一眼就相中了。
所以,我化了淡妆,表示自己对这次相亲还是蛮重视的。
然而等我坐到餐桌前,看着眼前的男人,瞬间就愣住了,以至于让我连基本的客套表情都维持不住。
面前的男人,即便五官轮廓和网站上挂着的照片没有太大的出入,样貌也堪得上清俊稳妥,但任谁都能看出来,这个男人,不年轻了。
那网上的照片,也不知多少年没更新了。
这个男人看起来没有五十,也得四十多,那双鬓的白发显眼得让我不忍直视。
单从外表上看,我觉得我们二人怎么都不应该坐在这里相亲。
我心里瞬间升起一丝怒火,想也没想便问道:「许先生,不,许主任多大年纪?」
眼前这个叫做许瑞松的男人,本是低头看菜单,听到这句话后他抬头看向我,眼神有些错愕,似是没料到我会问的这么直接。
他也只是愣了一瞬,随即答道:「四十二岁。」
四十二?倒是比我料想的年轻了些,可即便这样,两人的年纪也不搭,我才二十六。
我即便条件再差,也没打算找个四十多岁的老男人,八成是离过婚,说不定还带几个孩子。
我在介绍人眼里是得有多差劲,才能给我介绍这样的,想着心里就更气了。
「哦,我二十六。」
很明显,就差直说年纪太大,不般配。
许瑞松低下头,心领神会,清淡的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
顿了顿,他看我可能没有要继续吃饭的意思,轻扯了下嘴角:「伏小姐如果忙的话,可以自便,改天有时间再约。」
这是在给我台阶下。
我也没令他失望,客套寒暄了几句就离开了。
-2-
我到家的时候,母亲和弟弟伏杰正吃着饭,母亲看我这时候回来,猜到八成是又凉了,没忍住数落。
「这个也不成,那个也看不上,你到底想找什么样的……」母亲索性不吃了,把筷子狠狠拍在碗上,「这次好不容易碰上个条件好的,还是我腆着脸,整日巴巴地围着人身边转,才给问着有这么一个,不然,你以为人这么好的条件来相你?」
「这么好的条件?」我冷笑,「你怎么不问问,对方多大的年纪?」
母亲听了更是来气;「介绍人也说了,就是年纪大了些,其他地方没得挑,这根本不是个事儿,年纪大了才知道疼人,有的人还巴不得呢。」
「再说年纪大点怎么了?你自己条件又有多好?一个到处跑销售的,要文化没文化,要家世没家世,还挑三拣四的,人家国外留学回来的博士,即便年纪大点,怎么就不配你了?」母亲说到这,转脸看到低头闷不吭声扒饭的伏杰,眼睛蓦地湿了。
「你就算不考虑自己,也得想想小杰,他一个月药费,再怎么紧巴也得好几千,三五不时的去医院治病有多难,你找个医院的大夫,家里面有个小病大病的也不用那么慌神。」
我听母亲竟然还有这番心思,一时间更是怒火中烧,「合着我找对象也得就着你们的需求?妈,你是巴不得我找个老男人把自己卖了,好拿钱给伏杰治病是吧?」
「够了!」一旁的伏杰终于听不下去,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却又隐忍着闭口不言。
他把筷子往桌上一撂,猛得起身,却碰到了桌角,腰间挂着的造口袋被狠狠一扯,粘在皮肤上的底盘被掀开一个口子……
很快的,空气里就弥漫着一股排泄物的异味,刚入春的天气,这气味着实令人想忽略都难。
「小杰,你这是做什么?」母亲看到心里一疼,赶忙拉着伏杰坐到一边的凳子上,抬手就要为他收拾,一点也不嫌脏。
可惜已经撕开的底盘就再也粘不住了,得重新换一个,这是早晨才刚给他换的,母亲有点心疼,造口袋每三天就要换一次,一个造口袋报销完,也得自费近一百块,伏杰已经带了十年了。
母亲取下造口袋,看到伏杰的肚皮上因为刚才的撕扯而泛红,心疼得手都在颤抖。
我父亲就是直肠癌去世的,死的时候还不到四十岁,母亲年纪轻轻的就守了寡,带着两个孩子一路苦撑着,本想着等孩子大了,苦日子就熬到头了,可没想到才十几岁的儿子居然也查出了直肠癌,这对她来说简直晴天霹雳。
更要命的是,伏杰的肿瘤位置是长在直肠远端,也就是靠近肛门的地方,切除之后,就只能在肚子上开个永久造口,以后一辈子都要带着这么个东西。
除此之外,为了防止复发转移,化疗完之后还得吃靶向药。
伏杰现在就靠着靶向药才堪堪保住了这条命,而为了让他吃得上药,不仅母亲的养老金要全部填进去,我每个月辛辛苦苦跑销售赚的钱也要拿一大半出来给他治病。
我看向那边,一个噙着眼泪给儿子换造口袋的母亲,一个闭着眼,脸扭到一边忍痛的弟弟。心里不由一酸,后悔刚才的冲动之言。
我叹了口气,无奈地默默收拾着餐桌,过后饭也没吃便进了屋。
我躺在床上,脑子里全是这些年来的画面,我读完高中便没有再读下去,甚至连高考都没有参加。我知道自己考不上什么好大学,我从来就没有真正地努力过,或者,我从来也不敢去努力。
我记忆最深的就是,我高中毕业去饭店当服务员,第一个月工资下来,我把钱全部交给母亲时,母亲红着眼一把将我抱在怀里,哭着说:「薇薇长大了,以后妈妈不在了,小杰就靠你了。」
这一靠就靠了十年,从那之后,我觉得我整个人生都是为了伏杰的医药费,为了母亲的那一句话。我不得不鞭策自己马不停蹄地向前跑,一刻也不敢松懈。
我闭了闭眼,没多犹豫,在微信搜索框上输入了一串号码,赫然出现了「许瑞松」三个字,头像也是中规中矩的穿着白大褂的半身照。
我点进去放大了看,是近期的,没把网站上那个几十年前的旧照放上去,就还好。
否则,我都不能说服自己去「添加到通讯录」。
我紧张地看着手机页面,大概过了一分多钟的时间,显示了对方已同意添加好友。
我在对话框里打打删删,终于发送了一句话,问他晚上有空吗。
而消息提示音却再也没响起。
我鼓起勇气没脸没皮地发了那个消息后,一直没等来回复,我以为没戏了,心里竟然还松了口气。
却没想到,在晚上临睡前,我竟然收到了那人的信息,长长的一串字,解释了今天一整个下午都在忙手术,才没能及时回复。
一时间,我心里有些说不出的滋味。
我白天那样对他,连饭都没吃一口,抬脚就走,几乎是没给人留半分脸面,这男人还能如此礼貌地回复我的信息。
我觉得,单凭这一点,我都得请他吃顿饭。
于是,我没给对方留拒绝的余地,发出邀约。
「周六晚上七点,蓬莱居,不见不散。」
发送之后,又开始后悔,这是不是意图太明显了,怕对方直接无视,我想了想,又加了句「有事说」。
-3-
周六晚上,我在蓬莱居一直坐到了九点。
许瑞松没有来。
想来也是,先前那么落了他的面子,能有气度回我消息就不错了,又怎么能要求他再来赴约呢。
我正盯着桌上的一壶花茶愣愣地出着神。
已经很晚了,店里的人陆陆续续都走光了,我想着,等最后一片花叶落下来,我也要走了。
但突然一道声音出现在我耳边。
「抱歉,我来晚了。」
我抬起头,看到突然出现的男人,脸上蓦地绽开一丝笑容,仿若陷入深渊的人就要放弃希望时,突然看到了一抹天光。
许瑞松被这个笑容晃了一下。
「今天是因为……」
我轻笑着,打断他的解释:「医生嘛,都很忙的,我知道。」
许瑞松不动声色地低下头,温声道:「你说有事情,是什么事?」
「呃……」我没想到对方这么急不可耐地就进入正题,有些慌张。
「就是……就是那天……我确实有急事……才……所以……就想着,找机会补回来……」
我说完,尴尬了一下,自己都不相信的说辞,不知道对方信了没有。
「没关系,我不介意。」
不介意,意思就是今天的这一出根本就没有必要,人家巴不得和自己各奔东西不相往来吧。
我作了个吞咽的动作,更尴尬了,我觉得自己的冷汗都快滴下来了,却也不知怎么的,接下来的话,就这么自然而然地说出了口。
「其实,我并没有介意你年龄的意思,只是……只是介绍人事先没说清楚,就,就挺生气的……」
「我后来想了想,能碰到一起相亲,也是缘分……」
「我二十六岁了,年纪其实也不小了,你要是不介意……」
说到这,我猛得一抬头,刚想把「咱俩就处一处」说出来,就看到对面的男人揪了一张纸巾递过来。
我愣住了,不明所以的看着他。
「擦擦汗。」
我这才感到额头上汗淋淋的,这才刚开春的天气。
我纳闷,我平日里跟客户推销产品的时候,不管对方怎么冷着脸,都能面不改色口若悬河,丝毫不见紧张。
可面对这个男人,就冷静全无,果然,勾引男人也是个技术活,尤其是看起来这么正派的男人。
接下来,我脑袋一团乱,也不记得又说了些什么,只知道许瑞松给我点了一份银耳粥,吃完就送我回了家。
直到躺在床上,我理了理思绪,我好像什么都说了,又好像什么都没说,对面的男人自始至终没有过多的表情,弄不清是什么心思。
-4-
一连过了几天,两人都没再联系过,我也没有主动找他搭讪,我那天的话已经很清楚了,可能对方是真的对我没意思,否则不会这么多天,连个表情符号都没有。
我这才认清一个事实,现在不是我嫌弃对方年纪大了,而是对方根本就没瞧上我。
临上班出门,母亲又抓住我问:「上回相看的那个,真就不打算试试了?」
我低声道:「试了,人家没看上我。」
「我就说……」母亲一副就知道如此的表情,接着又想起了什么,脸色有点为难,「小杰的药又快吃完了,过几天还得去医院复查,你看,要不再打一点过来,我这边也没剩下多少了。」
「知道了。」我应着,打开门走了。
我在电脑前查看这个月销售数据的时候,接到一个电话,是程姐打来的。
这些年来,程姐没少给我介绍私活,从食品、日化到药品、医用器械,没有我不接的。
而且凭着我的努力,每一个产品细节都让我给摸得很是透彻,再加上我姣好的样貌和出色的口才,经我手的产品,销量很是不错。
这次,程姐在电话里直接就报出 3% 的提成,卖的是造口袋,也是知道我家里的情况,才把这机会留给我。
我很是心动,单不说能卖出去多少,若是就此跟厂家搭上了关系,以后小杰使用造口袋,节省的也不止一星半点。
我就按着我可能达到的销售量保守估计,算下来,也能赚个十来八万的,顿时心情就有点激动。
想起临出门前,母亲让我打钱时的为难表情,一抬手就给伏杰转了三千。
有了这个目标,我做什么都带着一股干劲儿,可能是高兴得过了头,也不知是怎么想得,不顾矜持地就给许瑞松发了一条微信。
「赚钱了好开心。」接着又发了一个小白兔围着大萝卜转圈圈的表情。
我没想到,那边很快就回了过来。
「不错。」就两个字。
果然是上了年纪,真没趣,我想。
「明天晚上有空吗?」
不等那边回复,我故技重施的又加了句「有事说」。
大约过去了十几分钟,我都等得有些焦躁了,那边才总算回过来。
「地点。」
我盯着手机,眨了眨眼,脸上溢出自己都没有察觉的笑容。
晚上有顿饭局,我辗转了几层关系,好不容易跟肿瘤医院胃肠科的主任搭上了线。
其实今天本来是他们上下级医院交流讨论定下的局,几个大夫和科室主任都随和,见我讲得专业,懂的也多,就邀我一块过来。
本来厂家的意思就是先在下级医院和药店销售,弄响了口碑,再一步一步向上推广。
这次我要能多积累些人脉,以后打开销路就容易得多。
可令我怎么也没有想到的是,会在这种场合碰到许瑞松。
当时,我正笑着跟旁边的一个住院医师套着话,看到他进门的那一刹那,我险些没有控制住自己的表情。
许瑞松显然也很惊讶,但他很快就调整过来,若无其事地坐在了我对面,就好像两人不认识一样。
接下来,我的脑袋一直嗡嗡作响,心不在焉地听着一桌人谈论着什么,说到我的时候,我就配合地笑一下,再也没开过口。
我脑子里只一个念头,想要拼命掩藏自己的存在却无能为力,俨然忘记,我处心积虑接近许瑞松的初衷,我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这样。
在座的年纪最大的廖主任,笑着向许瑞松介绍我:「科室打算使用伏小姐推荐的一体式造口袋,据说是最新的胶体,黏性大,抗过敏,感染率也低……伏小姐的家人也一直都在用这个……」
说到这,廖主任颇有些惋惜:「我都听说了,伏小姐的弟弟年纪轻轻就是 CRC 患者,这些年,伏小姐为了家人也是很辛苦,一年到头各大商场、医院的跑……」
这一刻,我感觉一直以来我小心翼翼藏着的不堪和落魄,就这么毫无遮拦的摊开在阳光下,在这个众人皆光亮而独我一人卑微的饭桌上。
我一直低着脑袋,突然抬头看了眼许瑞松,对方也正好看向我,神色是一如既往的清冷,高挺的鼻梁下,唇角像是天生就扯开一抹不易察觉的弧度,无端给人一种亲和感。
我好像从来就没有认真看过这个男人,事实上,我也只看了一眼,就立刻低下了头,再也不敢将目光放在他身上。
饭局是怎样结束的,我也不清楚,我浑浑噩噩地随众人出来,只想立刻离开这个地方,一刻也不想停留。
「我送你回去。」这句话是对我说的。
众人不明所以地看着许瑞松。
「我们认识。」许瑞松淡淡解释。
也不管众人惊愕的目光,手掌虚扶在我的肩背上,带着我走出饭店。
时间还不太晚,马路上仍旧川流不息。
我看着身边的男人,他个子很高,甚至使他看起来有一些驼背,短而齐整的头发里仍旧参差着显眼的白发。
我不明白,他为什么会在众人面前说认识我,在我的认知里,不是应该竭力掩饰自己曾经和我这样的人相过亲吗。
「不用送了。」我尽量让自己笑得轻松,「我打车回去就成。」
许瑞松转头看了一眼,「这里离你家远,你一个人不安全。」
「打车不安全,什么安全?」我笑得漫不经心,「你就安全?」
许瑞松看着我,嘴角淡淡的弧度又扯开了些:「不安全吗?那你三番两次地约我见面。」
我一窒,瞪着圆溜溜的眼睛看向面前的男人,红着脸不知说什么好。
我不知道,他怎么看待自己突然转变心意想接近他的事。
在此之前,我也不知道介绍人是怎么跟他说自己的家境和工作的,我原以为我根本不介意让任何人知晓我的家世。
可今天,廖主任的一番话,将我赤裸裸的摊开在许瑞松的面前,我感到前所未有的难堪。
这种难堪,却好像并不是因为我心思的败露,而是一种配不上的卑微感。
这感觉,令我太不好受了。
我挺直了脊背,想竭力摆脱这种感觉:「别误会,约你纯粹是因为有事。」
「什么事?」
「卖造口袋。」我笑得一脸真诚,成功地看见许瑞松万年不变的脸上露出了一丝怔愕。
「怎么样?买不买,一句话。」
许瑞松看着我:「我们科室不太能用得到。」
许久,我轻笑了一声,正欲转身。
「不过,我可以帮你问问其他科室。」
我讶然地看着面前的男人,想从他的表情中读出些什么,却一无所获。
他就这么立在我面前,视线只及我膝盖以下,不曾与我对视,放佛看上一眼就怕惊动了什么似的。
道路依旧车来人往,车辆的探照灯来回穿梭,时不时的打在他的脸上,头发上,那暖黄的光线让他连鬓角的银丝都镀上了一抹柔色。
我突然笑得充满恶意:「许主任,其实你年纪也不算大,就是白头发多了些,显得你比实际年龄老了很多……看上去倒像是五十二岁似的。」
许瑞松这时终于把视线抬高,对上我的双眼,声音依旧平静:「是吗?」
「是的啊。」我笑看他极力隐藏下仍旧有些闪躲的眼神,觉得欺负他十分满足恶趣味。
我慢慢把手抚向他鬓角的发丝,似碰未碰地撩拨着:「要是你能花半点心思在仪表上,保准天底下,上到八十老太下到年轻漂亮的小姑娘都能被你迷了去。」
「包括你吗?」
我一愣,没想到会被他这么反调戏了。
许瑞松不等我说话,急忙按住我在他头上作乱的手,微屏了下呼吸,才道:「不早了,我送你回去吧。」
尽管我还想再娇情一下,最终还是没拗过许瑞松,坐上了他的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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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饭桌偶遇之后,我就忙了起来,除了负责自己所在的厂里的产品营销和跟单,还要外出跑其他业务,造口袋的走量也不错,已经和两家医院达成了采购意向。
这个时候程姐又找上了我,说是想要通过我联系许瑞松。
程姐名叫程茹,是本地一家有名的医械公司的销售经理,早前他们和一家科技公司合作,研发生产一款神经外科手术机器人系统,现在已经通过了国家药监局 NMPA 的批准,急需应用到临床。
许瑞松作为颅脑神经外科的学科带头人,程茹自然而然就想到了他,但也只是上回在饭桌上见过一面,得知我和许瑞松认识,就来找我牵线,也没想其他的。
其实,我的内心是拒绝的,总觉得在给许瑞松添麻烦,但又找不到拒绝的理由。
我犹犹豫豫地点开微信,想了想还是打电话说事更妥帖一些。
他们还是第一次通电话,之前都是微信联系,除了我偶尔厚着脸皮的日常问候、约饭之类的,也没个要紧事。
我硬着头皮和他传达了程姐的意思,令我意外的是,许瑞松对此表现出很大的热情,说是机器人辅助手术定位会大大提高手术的精准度。
我松了口气,我就怕许瑞松会感到为难。
这边是做到位了,就看程茹和许瑞松如何沟通了。
我再次接到程茹电话的时候,刚忙完一个单子回到家,母亲已经把菜端上桌。
电话里,程茹说自己和许瑞松约了中午的饭局谈事情,问我要不要也一块过来。
我心里想去,自从那天过后,我和许瑞松就没见过面,只是微信上偶尔聊两句,但又想到程姐或许也只是客套一下,人家说正事,我过去凑什么热闹,就拒绝了。
一家三口正吃着饭,母亲突然来了句。
「你和那个姓许的是不是一直有联系?」
我一愣,斟酌了一下点头道:「吃过几顿饭。」
母亲一听,就笑了:「我听介绍人的意思,那姓许的貌似对你印象还不错。」
「是吗?没看出来。」我在脑子里仔细搜刮许瑞松对我印象不错的证明,结果遍寻不到。
我们仅有的几次线上线下的交流也全都是我主动的,他也就是配合了一下。
我觉得,这世上没有哪个男人会断然拒绝主动送上门的女人吧。
「听说,介绍人那边本来以为你俩没戏了,要给他再另外介绍一个,都被他拒绝了,说和你正处着呢……」
我心里蓦地一紧,他真这么说?正处着?
母亲看我发呆的样子,突然语重心长地说道:「薇薇,那姓许的如果人品还不错,你就跟他相处看看吧,妈不否认,是看中他条件好,但嫁汉嫁汉穿衣吃饭……」
我听着母亲的话,低着头一直没作声,脑子里仍在寻思着,我和许瑞松目前的这种状态是怎么被定义成「正处着」的?
「我吃饱了。」一旁的伏杰推了推碗筷,默默地站起身,进屋,关门。
我看着伏杰的碗里还剩下的半碗饭,和面前几乎没怎么被他动过的菜,心里暗叹了一声。
「妈,小杰上次去医院复查结果怎么样?」
「听他说的还不错,那个什么肿瘤指标也一直都是稳定的,哎,反正我也不懂……」说到这,母亲忍不住又红了眼睛,「薇薇,你有空也多和小杰聊聊,我总琢磨着,他最近情绪不太好,身子好像又瘦了些,哎,都十年了,这孩子真是糟了大罪……」
我听着,心里也是五味杂陈,想着等忙完这段时间,就去找他好好聊聊。
伏杰病了十年了,我心里忽然有些自责,我已经习惯了家里有这么一个病人,习惯了他病情的反复无常和他脆弱瘦削的身体,甚至已经习惯到麻木,有时还会口不择言,没有顾及到他的感受。
或许伏杰自己也是麻木的,可即便这样,病痛却是扎扎实实地落在他身上,不得不去承受。
这种肉体的痛苦,非躬身亲尝无法感同身受,即便是同处一个屋檐下的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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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收到了八万多元的销售提成,想着应该好好答谢一下程姐,两人认识这么久了,平时对我又诸多照应。
我打电话想约她晚上吃顿饭,可程茹却一口拒绝了。
「今天可不行,我和许瑞松已经约好了。」电话里,程茹的声音听起来有些不同于往常的轻快。
我细心地察觉到了,程茹叫他许瑞松而不是许主任,有种莫名的熟稔。
我略带试探地笑道:「你们谈什么事的,方便的话,我也一起去,这顿我请。」
电话那头的程茹,轻声笑了起来:「你可不要当电灯泡啊,我和许瑞松约会,你来凑什么热闹。」
我的脑袋突然嗡了一声,「约会?」
「是啊,这么个黄金单身汉,当然要先下手为强了。」
我愣了半晌才道:「你们……这段时间,都在约会?」
程茹想了想:「算是吧……诶,对了,你觉得我俩在一块怎么样?」
我恍了一下神,程茹三十五岁,离异单身,药械公司经理,不管是人品还是能力都非常出众,仔细想想,程茹和许瑞松还真是哪方面都很相配。
「挺……挺好的。」
我不知怎么结束的通话,脑子里一片空白。
浑浑噩噩到家之后,我一头倒在床上,却又猛地坐起身,心里涌起一股愤怒,点开微信,找到许瑞松的头像,聊天记录还停留在几天前。
我突然发现,几乎每一次都是我主动发的信息,有时是晨起的一个问候,有时是临睡前的一声招呼。
我一直在竭力寻找话题,来建立彼此之间的联系。
虽然许瑞松也是有问必回,偶尔没及时回复,也会耐心地解释。
但如果这样也算是「正处着」的话,也未免太过勉强。
我忽然想,也许他所说的「正处着」的对象,其实指的是程茹?
我呆呆地看着对话框,竟然打不出一个字,自己有什么资格和立场去质问他,人家根本就没对我明确表示过什么。
发出去的每一个字,可能都将嘲笑我的自作多情。
我又从上到下捋了遍聊天记录,最终还是觉得是自己想多了。
我一向自诩不是戏多的人,但却在这场意外的相亲中,额外给自己加了太多的戏。
我笑了笑,想也没想,就把许瑞松给删了。
自己家里还有这么多破事,实在不应该再同他周旋下去了。
我来到伏杰房间的时候,他正靠在床上玩手机游戏。
我一把夺过来,扔到一边。
「睡觉之前,不要玩手机。」
伏杰突然抬头看我,目光有些沉。
「你是不是真跟那个老男人在一起了?」
我皱了皱眉:「没有的事。」
「别骗我,那天我都看见了,他送你回家。」
「以后不会了,我都把他删了。」
「真的?」
「真的。」
我走近,坐在他的床沿,看着面前的弟弟,苍白的脸上,颧骨愈发突出。
我伸出手,摸了摸他的头发,他已经很久没化疗了,头发还算浓密。
伏杰低着头,出奇的乖巧。
「姐,这些年,你辛苦了……」
我有些惊讶,弟弟一向不是这么感性的人,我一时间不知说什么好。
「以后,你和妈就不用这么辛苦了……」伏杰抬头,眸子红的惊人,出口的声音有些颤抖,「姐,我的时间不多了。」
我一震,呵斥道:「别胡说。」
「我的 PET-CT 显示,全身已经多发转移,肝上肾里,都是……」
「你在胡说什么?」我不可置信道:「妈不是说你检查的数据都是正常的吗?」
伏杰低声道:「妈她什么都不懂,你暂时先别告诉她。」
我站起身,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好一会才说:「你什么都别管,明天收拾东西,赶紧去住院。」
「没必要。」伏杰淡淡道,「肿瘤转移,说明靶向药耐药了,已经没有治疗价值了。」
「有没有治疗价值,要听医生的。」
伏杰低头不语,房间里的气氛压抑而哀伤。
我看着面前沉默的弟弟,试图劝他:「小杰,你要听话。」
伏杰听了,忽然笑出了声:「够了吧姐,十年了……不说你们够了,我都够了。」
他翻身下床,从抽屉里掏出一沓药,除了平时吃的抗癌靶向药,还有一些吗啡、待因之类的强效镇痛药。
「就这样活着,有意思吗?」
我的眼眶渐渐红了。
「从十年前,我手术后在病床醒来,就被告知,以后都要用这么个玩意……」伏杰低头扯了扯腹部黏着的造口袋,「从来没有人问过我的意愿,每天带着这个东西,我没脸见人,没有社交,还要忍受无休止的治疗和痛苦……十年了……」
「我听你们的话,忍受了十年……」
「我活着,对你们来说是安慰,对我来说……却是折磨。」
我从伏杰房里出来的那一刻,憋了许久的眼泪终于汹涌而出,伏杰的每一句话都狠狠的敲打在我的心上,竟说不出一句宽慰的话。
我忽然想,如果是我自己,我会怎么选择,答案令我心里一震。
手机在这时候突然响了起来,我看也没看,恍惚着按下接听键。
「发生什么事了?」声音清冷,是许瑞松。
我怔了一下,许瑞松从没有主动给我打过电话。
我回过神来,淡淡地应了句:「没事。」
「为什么删除我?」
「不小心。」
「……」电话那头一阵沉默。
过了许久。
「是不是有什么难处?」温和的声音夹杂着一种小心翼翼的试探。
我深吸一口气,眨去了眼眶内还剩的几许湿意。
漠然地挂断了电话。
这一夜,我辗转反侧。
的处境和难处,只有自己可以解决,没有任何人可以依靠。
-7-
第二天一早,我满怀心事地离开家,刚出了路口,就突然看见了许瑞松。
这么猝不及防的相遇,令我当场愣在了那。
「这么巧。」我说,即便是这样,我仍然不相信,许瑞松会专程过来找我。
「是不是出什么事了?」许瑞松向我走来,问道。
我看着他越走越近的身影,初春时节还带着淡淡的凉意,他穿的很少,深邃的眉眼蕴含着些许疲惫,仔细看的话,眼中还藏着几缕血丝。
鬓角的发丝不知什么时候被偷偷染成了黑色,在晨光的照耀下,竟添了一种年轻的朝气,让他整个人看起来更加的挺拔俊朗。
我恍然一想,这段时间,他一直都在和程茹约会。
都说女为悦己者容,男人也是,我想。
「你和程姐谈的怎么样了?」我顾左右而言他。
许瑞松听我突然提起这个,淡淡道:「还不错。」
「那就好,祝福你们。」我笑了笑。
许瑞松皱眉,不明所以地看着我。
「我还赶着去上班,回见。」我说完,也不管他作何想,抬脚就走,正好赶上了一辆刚刚到站的公交车。
关于伏杰,我艰难地考虑了良久,还是决定带着他的检查报告去找肿瘤方面的专家做最后的努力。
这是每一个癌症病人家属都不难做出的选择,不到最后一刻,谁都不想放弃,虽然我不明白,这么做到底是对还是错。
可是,还没等我联系好专家,伏杰就出事了。
「薇薇,小杰出事了,他昏过去了,怎么叫都叫不醒,怎么办怎么办……」电话里,母亲焦急又无助,声嘶力竭地喊着。
我听了,心脏猛地一缩,但我不能像母亲那样慌乱无主,急急忙忙地拨打了 120,并简要交代了伏杰的病史。
紧接着,我似乎都没来得及思考就拨了许瑞松的电话,在我意识到什么之后,我闭了闭眼,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挂断了电话。
我匆匆赶到医院急救中心的时候,母亲一个人孤苦无依地站在外面,满眼含泪地看着一大群医生围着病床,在对伏杰作急救措施。
直到伏杰的生命体征趋于稳定,他还是没有醒过来。
接诊的医生说,可能是脑袋里有转移病灶,才导致他昏迷不醒,但具体的原因还是要做一个加急的头颅 CT 才能明确。
母亲这时候已经泣不成声,我一边安抚着母亲,一边准备按照医生的指示,推小杰去做 CT。
而就在此时,另一只手也推上了病床。
我诧异地转头,看到许瑞松的脸就在我眼前。
他大概刚做完手术,手术服还没来得及换下来,胸前还有一大滩湿淋淋的血渍,看起来非常骇人。
我恍惚间想到,之前明明听说过,穿着手术服出来是被严令禁止的。
我张了张嘴,不知道该从何问题。
许瑞松却先张口。
「我来了。」他接过我正推着的病床扶手,沉稳而坚定地走在我身边,什么多余的话也没说。
而这简单的三个字却令我坚守多年的心一瞬间破防,脆弱不期然被释放了出来,令我的眼睛不禁湿润。
我就这样看着许瑞松弯腰推着病床的身影,从来没有这一刻,觉得自己也是被爱护着的。
CT 检查结果也在意料之中,颅脑多发性肿瘤占位,已经丧失了手术时机。
这个结论,是许瑞松亲口说出的。
可即便是这样,面对如此年轻的生命,医生们也没办法说出让家属放弃治疗的话。
最后还是建议,转到肿瘤科,再寻找治疗方案。
许瑞松当即联系了肿瘤科,因为是危重病人,为免发生意外,伏杰被安排进了抢救病房。
这期间,许瑞松一直跟着我一家人忙前忙后。
等到一切安顿妥当,许瑞松又拉着我,找到肿瘤科的主任,和他详细讨论了伏杰的病情。
伏杰现在已经出现了多脏器转移,脑子里也有,已经是晚期。
「治疗与不治疗也就是差几个月的事。」主任说的很是直白。
「没有其他特效药了吗?」许瑞松问道,又加了句,「钱不是问题。」
话一出口,许瑞松自己都愣了。
主任看起来也很诧异,我能理解他们惊讶什么,许瑞松这么说实在有失一位专业医生的水准,通常会问出这种话的,只有不接受现实的病人家属。
主任观察的视线从我身上扫过,我缩缩脑袋,也没能说出话来。
-8-
我找到许瑞松的时候,他正在走廊尽头站着,对着窗户外面发着呆。
「许瑞松……」我第一次喊他的名字。
许瑞松应声回头。
「谢谢你。」这声道谢很郑重。
伏杰在转到肿瘤科的第二天就醒了过来。
苏醒后的伏杰,精神状态大不如前,但却很是平静,令人意外的是,母亲也表现出了前所未有的平静。
我进来的时候,母亲正低着头给伏杰削苹果,我没有忽略她红肿的眼睛。
伏杰乖巧地吃下母亲递给他的苹果,突然笑着说:「姐,你推我出去走走吧。」
外面的春色已然浓重,到处都酝酿着绿意,春天,本该是孕育的季节。
「小时候,我最盼望着春天来了……」轮椅上的伏杰突然说道。
「因为害怕冬天的冷,爸刚走的那一年,家里没什么钱,冬天连暖气也舍不得开,我记得,夜里我实在冷得厉害,就偷偷跑去钻进你的被窝取暖……」
「结果,被你一脚踢下了床,我还哭着跑去跟妈告状……」
我推着轮椅的脚步,渐渐慢了下来。
「后来,你出去工作了,日子才慢慢好过了起来……可是,我却……」
「真想一直活在春天里……」
「姐,我想回家了。」
我停了下来,抑制不住地红了眼眶。
伏杰掏出一张银行卡,递给我。
「姐,这是你最近一年打给我的,我都没怎么用,对不起。」
「你怎么这么傻。」
我再也控制不住,我走过来,蹲下身子,好半天才抬起头强忍着泪道:「还能治。」
伏杰摇了摇头,眸色一片平静:「姐,我能活这十年,已经是奇迹了,剩下的日子,与其在医院里做各种痛苦的治疗,还不如回家,坦然地接受死亡。」
面对这样的伏杰,我竟然不忍心再说一句让他坚持的话。
这种意义上的坚持,太过残忍。
我给伏杰办出院的那天,开了许多止痛针剂。
就像这世上所有的晚期病人家属一样,没有任何不同,对于医生来说,就如同每一个平常的日子里都会出现的一幕,不会引发任何侧目。
我们一家,也只是这世上千千万万个癌症家庭里最普通不过的一个,即使再坚强,也抵抗不了生老病死的结局。
-9-
伏杰离开的时候,春天还没有走完它的尾巴。
五月里,总是淅淅沥沥的下着小雨,而天色却并不阴沉。
空气里到处都是柔暖和湿润的味道。
我忽然想起,伏杰曾经说的,真想一直活在春天里。
他的生命永远停留在了这个季节,我在他的墓碑前放下了一捧鲜花。
我站起身时,看着身边默然无声的许瑞松。
他鬓角的发丝从发根处又渐渐变白,他总是这样,染白他的也许并不是经年的时光,而是每一个平凡又忙碌的瞬间。
我回忆起过去这些年来的经历,这个时候的我突然释然了。
因为所有的一切,都在最后,在我人生当中最落魄的时刻,被身边的男人温暖了。
「我那天说的话,你还没有回答我。」我看着他道。
「什么话?」
我想了想,低下头看着脚尖:「我二十六岁了,过了这个春天就二十七了,你要是不介意……我们就在一起吧。」
「嗯。」
我猛地一抬头,没想到他这么轻易就答应下来。
许瑞松看着我惊讶的表情,无奈地叹了一声:「这么久以来,我做的还不够明显,是不是?」
我红了脸:「我还以为你和程姐……」
「我跟她只是普通的合作关系。」
「那你之前说谈得挺好的……」
「我以为你是说我们的合作,科室打算引进一台机器人设备,现下正准备给年轻医师们做培训工作,进行得挺好的。」
许瑞松轻声解释着,突然拿起我的手,放在掌心,眼神缱绻地停留在上面。
「我,你想好了吗?」
「什么?」
「我年长你许多……甚至有可能不能陪你到老。」许瑞松看着掌心里这双因常年的劳碌而并不显细嫩的手,声音有些酸涩。
我笑了笑:「谁知道将来会发生什么,世事无常,生命本就脆弱,如果无法白头偕老,那我们就有多远走多远。」
面前的男人,抬起我的手,轻轻地放在唇边。
番外
-1-
刘旭觉得许主任最近不对劲。
许瑞松刚在外面相亲回来,作为好同事的他自然要先「好好关心」下,于是刘旭没大没小地搭上背,笑得一脸八卦:「姑娘长得怎么样?」
许瑞松一把拉下他的胳膊,淡淡道:「下不为例。」
刘旭一脸纳闷,平时勾个肩搭个背,也没见他这么严肃。
「怎么了,许老师,那介绍人说姑娘长得挺不错的呀。」
许瑞松皱了皱眉,去更衣室换上了一套手术服,出来时才问:「你怎么不告诉我,那姑娘才二十六岁。」
刘旭一听,笑了:「告诉你人家才二十六,以你的脾气会去见吗?照我说,像你这样事业有成,优秀又自律的大叔,就该找个年轻漂亮的小萝莉,老夫配少妻,现在不是挺流行的么?」
「少给我胡闹!」许瑞松这次是真的有点动气了。
刘旭见状,也不再纠缠,只当许瑞松相亲时吃了瘪受了气,大不了自己之后不提了就是。
但没过多久。
刘旭觉得许主任更奇怪了,他有几次都看见许瑞松打开手机相机,对着自己左右审视,却并不自拍。
换手术服出来,也要对着镜子照一会,完了还拨弄自己的头发,神情纠结。
刘旭瞧得心痒难耐,最终敌不过自己的好奇心,小心翼翼地问道:「许老师,你最近在搞什么名堂?」
其实,他更想问的是,你在发什么骚?
许瑞松看了看他,刘旭也三十多岁了,但可能他平时比较注重打理,所以看起来非常年轻有活力。
许瑞松突然问道:「你平时都去哪个理发店?」
刘旭一脸懵地说了一个自己常去的理发店:「许老师,你这是要去整饬自己的发型?难不成你看上谁了?」
许瑞松状似随意地说了句:「白头发多了些,去染个发。」
刘旭瞪大了眼睛,更加纳闷,要知道他们科室几个哥们早就看不惯他这半头白发了,明里暗里地多少次劝他去染个发,每次都被他「染发剂致癌」给堵了回去。
而这次居然主动要去染发,要说他没看上哪家姑娘,还真不信。
许瑞松显然不想与他多说,转身要去忙事,刚要出门,又调过头来,没头没尾的来了句:「你别多嘴。」
刘旭咂舌,他多嘴什么了?他什么也没说啊,真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2-
伏杰住院的那段时间。
伏薇很郑重地对他说了谢谢。
许瑞松沉默地看着她,恍惚想起很多年前,她也是这么对着他,说了一句:「谢谢你,医生。」
那时,他刚从国外回来就聘到这家医院,首先就去了急诊科轮转。
他接手的第一个急诊病人就是她的弟弟伏杰,他对她印象很深。
那天晚上,她就这么一个人背着急性肠梗阻的弟弟,敲响了急诊室的门,那个瘦弱孤独的身影就落入了他的眼里。
她抓着他的下摆,眼里满是泪水,却又倔强地不肯让它掉下来,只是说了句:「麻烦您了,医生。」
直到抢救结束,他们的母亲才匆匆赶了过来。
那时,她母亲只顾着围着儿子嘘寒问暖,而我却悄悄地来到他身边,向他轻轻地道了声谢。
没有人知道,忙碌了一个晚上的他,在听到这声谢之后,心里升起的那一股暖意。
许瑞松恍然回神,看着面前低着头的女孩,抬起手没有犹豫地落在她的头顶轻抚着。
「别怕,我一直都在。」
(全文完)
作者:小虫大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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