及笄那年,我被太后指婚给了七皇子。
为了培养感情。
太后以侍疾为由,派人接我入宫。
可七皇子不喜欢我。
他喜欢的,是那个被帝王收为义女的明月公主。
但明月性格跳脱,从不肯学宫中规矩,还扬言「一生一世一双人」。
这原本与我也没有太大干系。
可大婚前夕,她却找到我,希望我能主动提出退婚。
我敬她性格爽朗,亦不愿拆散有情人,便应了下来。
明月感激,说恩情他日必报。
后来,她和七皇子历经磨难,终成少年帝后。
我却因退婚一事,被困后院。
本想求她允我离家,此后江湖逍遥,再不被家族束缚。
可她却以为我好为由,硬逼我嫁给有从龙之功的礼王。
然而礼王性格暴虐,婚后对我非打即骂。
我求助明月无果,还被训斥不够宽容大度,最终被礼王活活溺死在了荷花池里。
再睁眼,我看着面前请求我退婚的明月,果断拒绝。
这一次——
我不再要江湖逍遥;我要他们的命,还有无上权力。
-1-
对于前世最后的记忆。
是醉酒的周玄礼,在明知我身怀有孕的情况下,依旧令人捆住我的四肢,说要同我玩个游戏。
寒冬腊月,荷花池里的水冰冷彻骨。
他把我的脑袋摁进池里,令我难以呼吸,又反复拉出,听着我痛苦哀嚎,遂大笑不止。
「徐令仪,像你这般养尊处优的贵女,如今只能匍匐在我脚边,对我卑躬屈膝,央求我饶你一命,是不是恨透了我啊?」
周玄礼说这话时,嘴里酒气冲天,眼里的恶劣却分ťŭₕ毫不少。
「疯子!周玄礼,你就是个疯子!」
自从当年夺位之争,周玄礼不慎落下双腿残疾后,性格就变得暴虐无常,常以折辱他人为乐。
就连我,他的结发妻子,也未能免遭毒手。
此刻,小腹疼痛难忍,鲜血染红了罗裙,他却视而不见,甚至愈发兴奋。
「疯?那我就让你看一看,我究竟能有多疯!」
他面目狰狞,用双手掐着我的脖子,以面朝他的方式,将我整个脑袋都摁进了荷花池里。
四肢都被绳子捆住,我动不了。
但,我不甘心。
所以临死前的那一刻,我拼命挣扎,终于咬住了他的手臂,然后用尽全部力气,拖着他跟我一起掉下了荷花池。
我想,哪怕要死,我也要他和我一起下地狱。
只是有些可惜——
该死之人,还有在外逍遥者。
如果能有来世。
我想,我愿以自己的全部交换,只要他们的命!
-2-
「我和阿砚早就互许了终身,他曾对天起誓,此生唯我一妻,绝不再爱她人。」
「所以哪怕你嫁给他,也不过是守活寡而已。」
「令仪,你是京城贵女,求娶之人踏破门槛,何苦抓着一个不爱你的男人?」
「……」
再次听到这些话,我多少还是有些恍惚的。
明月却未曾察觉到我的异样,依旧站在我身后,苦心劝说于我。
我垂眸,看着面前的太液池。
水面随风微漾,我又想起了前世被溺死时的痛楚,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太痛了。
无论是小产的痛,还是被掐住脖子时的难以呼吸,抑或整个脑袋被浸在水里的绝望。
我想——
无论是上辈子,还是这辈子,我都无法忘记。
而这一切,皆拜明月所赐。
我转身,看着面前的明月。
明明是江湖儿女,常年混迹市井,却因和帝王偶遇,深得帝王喜爱,便被收为义女,得封公主。
这是多少人求也求不来的机遇。
故而,对于这个来自民间的公主,未曾相见之前,我也是十分好奇的。
她性格爽朗跳脱,做事不拘小节,也从不肯学宫中规矩。
帝王疼爱,免了这些繁文缛节。
她在宫里活得肆意潇洒,也曾一度是我们这些女儿家最羡慕的对象。
可她有时也太过于跳脱。
除了不守规矩,整日在皇宫里闯祸外,还经常男扮女装,偷溜出宫游玩。
甚至还和一众侍卫勾肩搭背,与兄弟相称。
满京城人皆知,明月公主曾有一惊世骇俗的言论。
【我的未来夫婿,必须同我一生一世一双人。】
可便是国朝公主。
下降到驸马家,为了贤良淑德的名声,也会允许驸马留有一二通房。
否则,就会被百官参其德行有损。
所以明月此言,曾一度在京城掀起了巨浪,亦被百官弹劾。
可以说,皇宫里除了帝王外。
整个后宫的女人。
尤其是太后和贵妃娘娘,对于这个来自民间来的公主,当真是嫌恶不已。
所以哪怕她和七皇子周玄砚互有情意。
可七皇子文武兼修,是一众皇子里最出色的存在,亦是众人心照不宣的皇位继承者。
故而,当朝国母必须贤良淑德。
所以太后不允他们的婚事。
就连周玄砚的母妃,当朝的贵妃娘娘,也是放言绝不要一个这样的儿媳。
而我,徐令仪。
父亲是立下过赫赫战功的徐国公,母亲出自世家大族,门客学生遍布天下。
故而,在我及笄这年,我被太后指婚给了七皇子周玄砚。
又为了让我和周玄砚培养感情。
太后以侍疾为由,召我入宫陪伴,命我住在慈宁殿。
明月和周玄砚有情一事。
我很早就知道。
所以,周玄砚不喜欢我,他喜欢明月,这个和满后宫女人都不一样的存在。
但这原本与我也并没有太大关系。
家族荣宠,父母期盼。
我只需要当好一个正室,从旁辅佐夫君,打理好后宅内便可。
爱与不爱,那是奢求。
可大婚前夕,明月找到我,同我说了许多她和周玄砚的故事。
他们相识于宫外。
初见,便拔刀相向。
再见,便兄妹相称。
可到底没有血缘,日日厮混在一块,生出了情意,也互许了终身。
上一世的明月,也如这般劝说于我。
我常年被困深宅后院,ţùₑ心中对自由同样向往,贪恋过话本子里的江湖逍遥。
故而,我敬她性格爽朗,也不愿拆散有情人。
所以我答应了她。
明月感激。
还说恩情他日必还。
再后来——
我主动在太后面前提出了退婚,太后自幼疼爱于我,虽说恼怒,可到底还是应允了下来。
而我,也因此被父亲责难,禁足于后院一年。
而一年后,明月和周玄砚历经磨难,终成少年帝后。
明月也如约来见我。
我本想求她允我离家,自愿脱离家族,此后江湖逍遥,是生是死我都心甘情愿。
可她不允,还说江湖多杀戮。
所以为了我好,我应该继续留在京城,嫁一个好夫婿。
礼王,周玄礼,便是她为我物色的夫婿。
时至今日,我依旧记得明月当时所言:「阿礼有勇有谋,又在夺位之争中立了大功,此后必定荣宠加身,虽说断了一双腿,可到底也是天潢贵胄,配得起你。令仪,我希望你能得到幸福,嫁给礼王。」
我不愿,可她求了圣旨,以我爹娘性命为要挟,硬是逼我嫁了过去。
而断了双腿的周玄礼,早不如当初温和。
他暴虐、狠辣。
最恨四肢健全之人,府里伺候的丫鬟小厮,要么天生有残缺,要么后天被他硬生生打断手或腿。
总之,他的王府如地府,阴森冰冷。
我被迫嫁了过去,周玄礼每日对我非打即骂,有好几次都差点打断了我的腿。
恐惧,在那段时间将我彻底包裹住。
我好不容易寻到机会,进宫见到了明月。
彼时,她正在和周玄砚放风筝。
见我来,得知我想和离,她当即就冷了脸,还苦口婆心劝说我。
「令仪,礼王那双腿当初是为了救我才落下残疾的,我若是应允了你的请求,如何对得起他?」
「更何况,你已经嫁给了礼王,就该知道出嫁从夫。」
「身为妻子,对丈夫多些包容忍让,也实属应该,怎么能够因为小小争执,便提出和离呢?」
「令仪,丈夫是天,你是地。你就多忍让些……」
彼时,她话还未曾说完,就因周玄砚的风筝放得比她高,当即跑过去揪住对方的耳朵。
扬声道:「好啊!阿砚,你忘了昨儿个在床榻间,我同你说过什么吗?你要听我的话,妻子是最大的,必须得让着我、宠着我、护着我,你怎么能够风筝放得比我高呢?小心惹我生气,我就不要你了!」
少年帝后,当真恩爱缠绵。
而我,求助无门。
明月甚至害怕我逃走,亲自派人将我送回礼王府,又遭了一顿毒打。
彼时,是我第一次有孕。
那个未成型的孩子,化成了一摊血水,染红了我的衣裳。
同一日,皇后有孕的消息,传遍整个京城。
思绪如潮水般涌退——
小产之痛,我至今不敢忘怀,更别提足足三次,皆痛彻心扉。
而明月,却有三个健康活泼的孩子。
好在重活一遭,一切都还来得及。
我再次看着面前的明月,她迟迟未曾等到我的回答,心下已经有了些许不耐。
微蹙着眉,又耐心问了一遍:「令仪,你愿意帮我吗?」
-3-
「我不愿意。」
我说出了与前世截然不同的答案。
而明月,在听到我回答后,显然愣了一下。
她像是不解,又朝我走近了些。
「徐令仪,我苦口婆心说了这么多,你一句都没有听进去吗?」
明月叹了口气,像是有些无可奈何,接着又用一副看傻子的神情,看向我。
「为了所谓的荣华富贵,嫁给一个不爱的男人,此后只能独守空房,守着你皇子妃的头衔过日子,你当真不会后悔吗?」
上一世的她,也曾委婉地说出了这番说辞。
那时我心念微动。
既为他们的爱情感到羡慕,也曾生出过些许希冀,有朝一日,能够自由行走于天地之间。
所以,我赌了一把。
我成全他们的爱情,赌周玄砚会登上帝位。
而我要的,就是他们的一个承诺。
我好像赌赢了。
又好像赌输了。
周玄砚的的确确成为帝王,明月也成了他唯一的皇后。
可对我的承诺,他们却食言了。
自以为是地为我好,却是将我作为一个礼物,用来犒赏助他们登上皇位的功臣。
所以,是他们不守承诺。
那么这一世,我也不要所谓的江湖逍遥了。
我要他们的命,要无上权力。
要再也没有人敢伤害我。
我,要主宰自己的命运!
所以这一次,我并没有因为这些话而感动到落泪,而是直接讥讽笑出声。
「明月公主说了这么多,无非就是想让我打退堂鼓,让我主动去向太后提及退婚。只是我不明白,您和七皇子有情,为什么自己不争取,非要来劝说我呢?」
听着我的话,明月眼里一闪而过的心虚。
我自然知道她为何心虚。
除了帝王,太后不喜欢她,贵妃厌恶她,若是再主动搅黄婚事,恐怕会更不得他们欢心。
所以最好从我这里下手。
我主动提出退婚,各种不满与议论就只会朝着我来。
而她,就可以坐收渔翁之利。
上一世,我有着自己的打算,所以对于这些小心思,虽然知道,但也没有放到明面上说。
如今我偏要让她挂不住面子。
不仅如此,我也一定是要嫁给周玄砚的。
不喜欢又能如何?
当皇子妃、当皇后,都不如当太后来得痛快!
「我自幼仰慕七皇子,能够成为他的妻,便是不得宠爱又如何?只要我没做错任何事,有家族托举,有太后和贵妃的喜爱,我这辈子都会是他唯一的妻。」
说到最后,我故意放缓了声调。
她性格本就过于直爽,又一向没有耐心,如今算得上是耐下性子劝了我良久,却换来了这样的回答。
到底,是忍不住有些恼怒的。
「徐令仪,我苦口婆心说了这么多,你当真一句都听不进去?像你这样贪慕荣华富贵的女子,阿砚这辈子都不会正眼看你的!」
明月开始怒骂,甚至伸手指我,戳在我心口上。
这点疼,比起上辈子的虐打,不值一提。
我不动声色地偏过脑袋,身后便是太液池,如今初春池水寒凉,轻易能冻伤人。
若是我没记错。
上辈子的这个时间点,帝王会陪着太后来御花园散步,贵妃娘娘亦同行。
那么,若是想让周玄砚不得不娶我。
换句话说——
是让他心甘情愿跪在我面前,求我嫁给他,这次便是一个极好的机会了。
我抬眸看向东边,此刻有几道身影悄然出现,衣袂明黄。
我勾唇,看着暴怒不已的明月。
我轻声道:「明月公主,若你真想嫁给七皇子殿下,我倒也并非容不下。只是太后娘娘说了,我一定是正妻,是唯一的七皇子妃。那么,就只能委屈你做妾了。」
「做妾——」
明月一听这话,整个人激动到不行,直接双手揪住我衣领,使劲摇晃。
「徐令仪,你可知我是谁?我堂堂 21 世纪好青年,怎么可能给人做妾,你以为你是谁啊,居然敢让我做妾,你……」
她话还没说完,就亲眼看着我朝后倒去。
而她的双手,此刻刚从我衣领上挪开,这一切都发生得猝不及防。
就连她自己,都愣在了原地,不知所措。
「快救人——」
「令仪!」
落水的那一刻。
耳边,传来了帝王和太后的惊呼声。
-4-
再次睁眼时,入目可见的便是四方帷幔。
身子骨哪儿的都难受。
尤其是脑袋,像被针扎似的难受。
「令仪,你醒了?」
耳边传来一声惊呼,紧接着我的手便被人握住,我艰难睁开眼抬头望去。
「贵妃娘娘……」
贵妃坐在床榻边,又一次轻轻拍了拍我的手背。
「你放心,明月公主将你推下水,太后和陛下亲眼所见,饶不了她的。」
说话间,我能看见她眼底浓郁的嫌弃。
只是未曾等我开口,就有宫女匆匆来报,说是七皇子来了。
「他来做什么?」
宫女垂眸:「为明月公主求情。」
「当真是胡闹!」
贵妃眉头微蹙,又转头叮嘱我好好休息,接着便出了寝殿,去往慈宁宫的主殿。
我也并未继续在床榻上躺着。
而是挣扎起身,任由宫女搀扶着我,同样去往正殿。
我刚到门口,就听见了帝王的怒喝声。
「明月,朕虽然宠爱于你,可也容不得你在后宫里胡作非为!令仪是徐国公之女,又是太后母族,你竟然敢在皇宫里让她推下水,当真是好大的胆子!」
「令仪柔弱,不谙水性。你此举是想要她的命吗?」
我抬眸看去,娘亲不知何时已经入了宫,正捏着帕子擦拭着眼角不存在的泪。
瞧这一副极其心疼我的模样。
可若是当真心疼,活该去偏殿里瞧上一瞧我。
无非,如今有更大的利益等着她罢了。
「我没有想推她,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我也不知道她怎么就掉下水里了。」
明月跪在地上,有些茫然,更多的是不知所措。
只因当时我们站位姿势。
加之她紧抓着我双肩,因为愤怒使劲摇晃,我便借力趁机往后倒去。
故而,她也不确定自己是否推了我。
可偏偏明月公主一贯洒脱,若是自己没有做过的事,那是绝对不会认的。
故而,这番表现,就算是板上钉钉了。
周玄砚同样跪在一旁,当即连磕了三个响头,然后为明月求情。
「明月天真稚嫩,肯定是不小心才会推令仪姑娘下水的。还请父皇、太后赎罪。」
娘亲又一次用帕子擦着泪,然后一副委屈模样。
「七皇子此言,明月公主推我儿下水,只一句不小心,就可以揭过此事吗?」
娘亲出自百年世家,身后又有太后撑腰。
爹爹手握兵权,同样不容小觑。
而我作为他们唯一的女儿,自幼便被寄予厚望,如今好不容易逮到机会,自然是会发作的。
更别提,太后和贵妃同样有意。
「无论是否故意,推人下水一事哀家亲眼所见,不能不罚!」
太后声音冷冽,在这件事情上,便是帝王想偏向明月,也架不住众人哭泣委屈。
所以我瞅准时机走进大殿。
然后跪在周玄砚身旁,同样朝着上方帝王和太后磕了三个响头。
「太液池边,是臣女不小心才失足落水,还请陛下和太后切勿怪罪明月公主。」
「你们听,她都说了是她自己不小心掉下去的!」
一听我说这话,明月当即兴奋不已,直接伸手指向我,然后得意地看向太后和我娘亲。
因她这表现,帝王一时心梗,忍不住狠狠瞪了她一眼。
「不知所谓!」
是了。
身处后宫当中,又是帝王和太后亲眼所见,我可以说是自己不小心,无非是想为他人开脱。
但若是明月还顺着我的话说,那便是愚蠢了。
自然,又一次给足了理由让我娘亲借题发挥,匍匐在太后脚边哭泣不止。
倒也不说要责难明月,只字字句句道我可怜。
如此,就必须给我一个交代。
是剥去公主制服,还是刑板著之刑,抑或长达一年的囚禁。
无论是哪一种惩罚。
对于明月而言,都会痛苦万分。
毕竟,没了相应的身份,就更加不能和皇子在一起。
当众挨打,除了疼,还会丢尽脸。
明月又是个跳脱的性子,囚禁一年,比要了她的命还难受。
故而,眼看周玄砚的脸色越发难看。
贵妃当即开口道:「做了错事,就得罚,这是宫中的规矩,就算是皇子也不能例外。但若是宫中有喜事,为了不触霉头,惩罚还是可以免的。砚儿,你懂母妃的意思吗?」
想要护她,就得拿别的东西来换。
周玄砚闻言浑身一震,然后偏头看了我一眼,最后双手握拳垂直地面,紧接着又磕了一个响头。
「儿臣,请求与令仪即日完婚!」
-5-
若我只是拒绝,然后等待婚期将近,再行大婚之礼。
便是明月不来找我。
周玄砚,也一定会找各种机会与我解除婚约,不然就是一直拖着。
但距离帝王驾崩,就只剩下不到一年时间。
若当真拖到那时候,周玄砚登基,对于我这个并未大婚的未婚妻,可不见得有多怜悯了。
故而,婚事必须提前。
但我知道,周玄砚不情不愿,未必能够给我多少好脸色。
所以我主动找上了他。
提出,李代桃僵之计。
「你当真愿意在大婚之日,让明月代替你上花轿?」
听着我的计划,周玄砚同样也是震惊到不行。
我点点头:「我是爱慕殿下,能够嫁殿下为妻,我自是欢喜。可这几日看着殿下愁眉不展,日夜思念明月公主,方才惊觉,真正的喜欢应当是成全。所以我想了又想,何必去做那棒打鸳鸯的罪人,倒不如在大婚之日,咱们里应外合,让明月公主代替我上花轿,到时候就算太后和贵妃娘娘心有不悦,也是木已成舟了。」
此举虽险,可若是成功,就能和心爱之人长相厮守。
否则一旦周玄砚娶了我。
那个口口声声,说着要和未来夫君一生一世一双人的明月,是否会选择他人,可就不得而知了。
毕竟,十一皇子周玄礼喜欢明月,众人也是清楚的。
周玄砚亦是明白。
便是这些时日,因我和周玄砚的婚事,明月伤心不已,周玄礼日日前来陪伴。
指不定会生出别样的情愫。
周玄砚又如何会不担忧呢?
故而,对于我的提议,他只是略微沉默,便应了下来。
然后领着我去找明月和周玄礼。
「我明月一生清清白白,就算是要嫁人,也得对方八抬大轿来迎,凭什么要我李代桃僵,当真觉得我好欺负吗?」
听闻此计谋的明月,当即就红了眼,一副愤恨模样。
「明月,我知你心中委屈,但这是我们在一起的唯一办法,便是为了我忍一忍,可好?」
周玄砚自然也是心疼不已,低声下气哄着,全然没有身为皇子的傲气。
当初,便是为他们这份情爱所折服。
所以我才选择了退让,结果却换来了那样的结局。
我抬眸,不动声色看向一旁的周玄礼,彼时他双腿还未坏,性子还算温文儒雅,可我一见到他,从骨子里渗透出来的恐惧,多少也有些抑制不住。
太痛了。
仇人此刻全在我眼前,如果可以,我真想拿把刀将他们一一捅死。
但是不行。
这样对他们而言太痛快了。
我努力平复情绪,又继续看着面前三人纠缠不断,明月哭闹,说着委屈。
周玄砚一句又一句哄着。
只有周玄礼,看着那对有情人抱在一起,黯然神伤。
以至于闹到最后。
那个说着绝不放下一生傲骨的明月,最终还是擦干了眼角的泪。
「阿砚,你要记得今日我为你的牺牲,若是敢负我,我一定会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说话间,明月依旧满腔委屈,然后直接扑在他怀里又一次痛哭了起来。
周玄砚搂着她,然后开始发誓:「好,我定不负明月!」
-6-
大婚当日——
我会从家中出嫁,按照计划,明月会主动来为我送嫁。
届时,周玄礼会装成刺客。
带人冲进我家中,故意制造混乱,我会「不小心」晕倒在家里房间的某个角落。
至于明月,同样也是「晕乎乎」的。
她本就穿着一身红衣,再加上来迎亲的人被调包,会故意视而不见,然后将人抬进皇宫,到时候行完大礼,便是发现了异样,也为时晚矣。
而按照计划,此刻明月已经在我房间,屋外动静响起,有小厮丫鬟大喊着贼人。
「徐令仪,我不会忘记你的成全的。他日我和阿砚,一定会偿还这份恩情的。」
明月坐在梳妆台前,一边描眉一边同我讲话。
我低头看着自己这身烦琐的新娘装,强忍着心中冷意,并未回答她的话。
毕竟,这一切只是计划。
但计划总有纰漏。
就像——
「那刺客中了一箭,跑不了太远的,赶紧派官兵去追……」
门外忽然传来了这句话。
还在描眉的明月,右手忽然顿住,接着捏碎了手中眉笔,然后慌张站了起来。
「阿țûₑ礼受伤了?」
她满眼担忧,站在原地有些犹豫不决,但最终还是打开门冲了出去。
上辈子日日夜夜的恨。
让我对于这位肆意潇洒的明月公主,有了太多了解。
比如,她洒脱重情,将朋友都看得很重,重到可以在某些时候放弃心爱之人。
所以得知周玄礼受伤,她只是略微犹豫,心中就有了抉择。
她一走,上花轿的就只能是我,这是无可奈何,我也很委屈呢。
花轿一路行至皇子府,又拜了天地,行了大礼。
到了洞房,周玄砚掀开了盖头。
原先眉眼带笑的人儿,再看清我面容的那一刻,当即愣在了原地。
「怎么是你?」
他一开始便是问责。
但还未曾等到我回答,门外又传来了一阵骚动,我和他对视一眼,然后双双跑了出去。
后院,一顶大红花轿正孤零零地摆在青石板路上。Ŧù⁷
一身鲜红衣裙的明月,此刻正站在路边,然后看着帝王和太后暴怒的眼神,茫然无措。
而看到这一幕的我,终是忍不住笑了。
毕竟按照先前计划,为了以防万一,迎接明月的花轿并非宫里派来的人。
而Ťū́⁸好不容易找到周玄礼的明月,自然是紧赶慢赶回来上花轿。
花轿一早就放在了左侧那条巷口里,是她回来时的必经之路,再加上花轿旁边的暗号,时间紧迫,上了花轿,抬入王府。
然后「不小心」被人发现,方知明月公主居然如此着急想将自己嫁出去。
「我竟不知明月公主如此恨嫁,自己给自己个儿套上了嫁衣,又雇了一顶轿子,让人抬到我儿的王府中。怎么,明月公主就这么急着给我儿当侧妃吗?」
贵妃率先一步开口,便是抢先将她的身份给定了下来。
-7-
一场混乱,误会重重。
但无论如何。
木已成舟。
便是为了皇家颜面,众目睽睽之下,帝王只得册封明月为七皇子侧妃。
哪怕,她口口声声说着绝不为妾。
而伤心悲愤,是需要发泄的。
那么,我这个原本说好让嫁,但最终还是嫁进王府的皇子妃,自然就成了怨恨的对象。
明月怨我:「徐令仪,我原本以为你是当真想让嫁,没想到摆了我这么一道。你就算是成为阿砚的妻子又如何?他爱的,从来都只有我一人!」
这话太具有遐想。
就像是,我Ţũ̂₆故意策划了这一切,只为了能够名正言顺嫁给周玄砚,顺带再陷害一番她。
我和明月之间,周玄砚自然是相信她的。
否则这天衣无缝的计划,又怎么可能会出错呢?
当然了。
虽然他们猜都没错。
可,明月又何尝没有私心?
这场计划里,我唯一做的,就是提前在太后那里吹了点耳旁风,所以大婚当日有官兵守着。
不过一开始藏在暗处,直到「刺客」出现,官兵才出来。
故而,周玄礼受伤,又能怪得了我吗?
我也没有逼着明月,逼着她一定要出去寻找周玄Ṭũₛ礼,才会错过婚礼。
而她又何尝不明白其中有自己的错。
只是把错丢给别人,自己才能够心安理得享受他人对自己的亏欠和愧疚。
我不提,倒不是我宽容大度。
只是未到时候罢了。
像是为了证明对明月的这份爱。
从大婚之日开始,接下来的大半个月时间,周玄砚从不来我房中。
明月,算得上是专宠。
我记得前世,周玄砚和明月大婚后,一同去郊外踏青。
回来后不久,便被太医诊出了有孕。
前世,太医还曾说,明月身子骨极好,极易受孕。
所以这一次,同样的郊外踏青。
算好时间后,凉亭低泣,丫鬟低声安慰。
「娘娘,咱们谁也不知道太后会加派人手,十一皇子因而受伤,更不知道明月公主一听此话,就不顾您的阻拦,非要出去寻找十一皇子。您也是没办法,才上了花轿。天晓得十一皇子给明月公主找的花轿如此不靠谱,阴差阳错间,才会造成了这么大的误会。偏您还不将这件事情告知给七皇子,任由他误会,难道不委屈吗?」
委屈吗?
这其实并不重要的。
我低垂着脑袋,用帕子抹了抹眼角本就不存在的泪。
而凉亭外的五步距离。
有一处假山,假山旁,赫然站着一道身影。
点到即止。
剩下的,他会自己亲自去求证。
所以当天晚上,一向恩爱缠绵的七皇子和侧妃明月,忽然就在寝殿里爆发出了激烈争吵。
七皇子怒斥,侧妃痛哭。
最后的最后——
身为侧妃的明月,当天晚上就跑出了王府,一夜未归。
-8-
明月在京城,认识的人并不多。
关系好的那更是少之又少。
所以这般跑出去,我几乎不用猜,就知道她去找了周玄礼。
可她如今已不再是闺阁女儿。
彻夜未归,又喝了酒,跟其他男子独处一室。
就算爱意再深,那到底也是会心生不满的。
更别提,此事一出,整个京城都传言纷纷,没有哪个男子希望自己被戴上绿帽子。
故而,本就在闹别扭的两人,愈发争执不断。
而宫里的太后与贵妃,也日日盯着王府。
有了这等机会,一杯温情的酒,就直接送到了我房中。
太后甚至直接下令他来找我。
自然了。
勉强只会徒惹厌恶。
故而,那杯酒我们谁都没有喝,也并没有圆房。
只是有些事,需要做做样子。
但是传到外人耳里,那就是皇子与皇子妃,彻夜温存。
明月性子太急。
且认死理。
所以隔天清晨,我衣裳都还未曾穿好,她便提剑冲了进来,把剑架ŧūₑ在了周玄砚脖子上。
「你从前说此生只娶我一人,可最后我成了你的妾室,我委屈到此等地步,你竟然跟这个贱人厮混。周玄砚,你就这么管不住自己的下半身吗?是个女人就睡,你太让我恶心了!」
原本看着推门而入的明月,周玄砚眼里是说不出的慌张与内疚。
所以才没有任何反驳,任由对方把剑架在自己脖子上。
可是众目睽睽,一群丫鬟婆子围观,明月说的这话也越来越没有分寸,简直就是在把他的脸面踩在地上摩擦。
男人,终其一生都要个面子。
关上房门,柔情蜜意,千般万般爱,都能够轻易说出口。
可现在人太多了。
话又那般难听。
故而,先前还想好好解释的周玄砚,当时也冷了脸。
「你说我负了你,那你怎么不说当初天衣无缝的计划,若非你……明月,是你在我和他之间选择了他,才会造成这一切后果,你又凭什么这么委屈?何况如今我和令仪成了夫妻,就算行周公之礼,那也是正正经经的,容不得你在这里如此放肆!」
以前鲜少会对她冷脸的周玄砚,如今当着众人的面落她的面子。
明月,自然是怒不可遏。
纠纠缠缠,吵吵闹闹。
而我昨夜吩咐人重新打扫的院子,台阶上有一两处青苔,一时不慎踩上去,滑倒。
那也只能感叹一句意外罢了。
一切发生的都太猝不及防,明月摔倒在地,下身鲜血直流。
刚才还暴怒的周玄砚,也顾不得身上的衣裳是否穿好,就连忙冲出来将人抱入怀中,又迅速吩咐人去宫里请太医。
自然了。
这个孩子,一定是保不住。
月份太小。
母亲又太易怒。
摔的那一跤,也实在太狠。
所以等到明月醒来,得知自己小产,便又一次哭闹了起来,诉说着周玄砚无情。
「若非是你非要宠幸他人,我也不至于小产!」
原本,周玄砚是一定会心疼的。
可院子里人多嘴杂,这孩子小小月份,又恰好于那日彻夜不归对上了日子。
丫鬟无心一句:「估算着日子,天晓得咱们侧妃娘娘肚子里的这个孩子,是七皇子的,还是十一皇子的。」
男人,怎么容忍自己被戴绿帽子呢?
哪怕对方竭力是什么都没发生。
可在对方心里,却还是种下了怀疑的种子,对于这个流掉的孩子,自然也不会有应有的伤心。
反倒是明月扑在他怀里痛哭,声声句句的责骂和质问。
身后丫鬟小厮窃窃私语。
周玄砚,终于忍不住吐出了一句心里话。
「这个孩子不足一月,你就真的确定这是我的孩子吗?」
话音落下的瞬间,刚才还在痛哭的明月,忽然就愣住了。
她不可置信地抬头看着周玄砚,沉默半晌才道:「周玄砚,你什么意思?你觉得这个孩子不是你的?你认为我背叛了你?周玄砚,你怎可如此侮辱我!」
本就受不得半点委屈,如今听到这话,明月更是怒不可遏。
她抬手,从发髻上取下一枚金钗。
竟然在暴怒之下,直接扎进了对方的心口。
而下一刻——
太后和贵妃亲临,刚好目睹。
-9-
没了孩子原本能道一句可怜。
可偏偏对皇子动手。
故而,就算是有再多理由,这次也是犯了大忌。
不过念着小产。
只是将她囚禁在自己的院子里。
无诏不得出。
至于周玄砚,虽说自幼练武,可那钗子插得也很深,需要卧床静养。
而我,身为皇子妃,必定得日夜侍奉。
一晃三月。
多了相处的机会。
偶有夜晚,一杯温酒下肚,他昏昏沉沉倒在榻间。
再没有半点动静。
我拍了拍手,死士从房梁一跃而下,是我精挑细选的容貌,配得上这一夜春宵。
我终究是个小心眼的人。
我恨周玄礼,同样也恨明月和周玄砚,这三人造就了我悲惨的一生。
所以我怎么可能怀上仇人的孩子?
至于孩子的父亲是谁,于我而言也并不重要,只要孩子是我亲生的,流淌着我的血脉。
这就足够了。
再然后,清晨天微亮,周玄砚苏醒。
我睡在他怀中。
床榻上,留有一抹嫣红。
真真正正的圆房。
也总会有人将这个消息传到明月那里。
恰好忘记关紧的房门。
加上一个从不将规矩放在眼里的明月。
就闹了出来。
又一次同样的指责,说着自己身为江湖儿女,若是这般负心薄情之徒,那便是离开又何妨?
听着还算是坦坦荡荡,江湖肆意。
然后刚好碰见了心中挂念义女的帝王。
明月红着眼,看着面前帝王。
「荣华富贵、公主荣耀,我从来都没有将这些放在眼里,是你非要塞给我。我所求的不过是一生一世一双人,也信了周玄砚的真心,才会委屈自己做妾,如今发现自己当真是傻得可怜。既然你们无情无义,我又何必同你们再过多纠缠?这公主的名分,我不要了。从此父女之情,恩断义绝。还有周玄砚,是我不要你,是我要休了你!」
明月说这话时,从怀里拿出了一纸休书,然后狠狠拍到他身上。
接着转头就往外跑。
可她忘了。
即将一年之期,帝王身子本就越来越差,今日原本是为救她而来,又听了此番戳心之言。
一时怒上心头,吐了一大口鲜血。
「快来人,陛下晕倒了!」
「父皇……」
-10-
和前世差不多,帝王缠绵床榻数月。
在此期间,明月再度被囚。
这次无人再给她求情。
便是周玄砚,也说不出半点求情之言,每日进宫侍疾。
直到,帝王驾崩。
周玄砚登基。
贵妃,为太后。
太后,为太皇太后。
而我的名分,周玄砚一开始也并未定下,到底还是对明月有情,没忘了当初的承诺。
可偏偏我怀孕了。
只那一夜,周玄砚自以为的那一夜。
我腹中有了孩子。
已有三月。
后位,便只能是我的。
我有孕五个月时,封后大典举行,周玄砚曾消失了一个时辰,我晓得他去了哪里。
既然余情未了。
那我,也不介意当个好人。
三月之后的国宴。
在前一晚,我以皇后的名义请求帝王,赦免明月。
纵然之前有再多的不满。
可到底心上之人,这么长时间未见,多少还是心软了。
周玄砚要的,无非也只是个台阶。
只是太后和太皇太后施压。
由我亲自出面请求,便是最好的。
明月一被赦免,就被封为贵妃,住进了关雎宫。
依旧是万般宠爱在一身。
但从前是公主,又有先帝纵容,宫中的规矩哪怕不学,也没有人说什么。
可如今是堂堂贵妃。
恰逢国宴,身边的宫女个个粗心。
国宴之上的规矩。
教了?学了?
谁又知道呢?
故而,隔天国宴之上,明月先是穿着不符合规制的衣裳,又在万朝来拜时,毫无贵妃端庄。
竟然当场和异国王子称兄道弟,说着相见恨晚。
从前,可以说一句潇洒随性。
如今,那便是不知所谓了。
周玄砚脸色难看至极,根本没有等到国宴结束,就忍不住出言呵斥。
明月依旧还是从前那个天真散漫的明月。
哪怕是被囚禁,也是吃好喝好,没有半点委屈可言。
故而,众目睽睽之下被心上人训斥。
明月脸色难看至极,更是忍不住落泪,当即便捂着脸跑了出去。
不远处,已经被封为礼王的周玄礼,也悄悄离席。
-11-
有了这个小插曲,周玄砚也没有心思继续在宴会上待着。
我便陪着他到外头来散散心。
早有宫女来报,我自然知道明月跑去了哪里。
故而,不动声色地前往。
隔着一座假山,我和周玄砚并肩而站,朝着不远处凉亭里的明月和周玄礼。
前世,心上之人成了皇后,皇兄对其宠爱有加。
所以哪怕实在不愿,可还是尊重祝福,只希望心上人能够幸福。
如今,心上人一再受了委屈。
而自己也被帝王猜忌。
没了从前的兄友弟恭,身边更是多了一群煽动之人。
「明月,皇兄早就已经变了,不像从前那样将你放在心尖,也没有再像从前那样信任我。如今你在宫里处处委屈,我在宫外也处处被压制,再不见从前半点情意。倒不如我们联手,我夺了这皇位,我会许你想要的一切,可好?」
九五至尊之位,鲜少会有男人不动心。
周玄礼,也并非没有想过。
如今更是有了足够的借口,不会再良心不安,自然是蠢蠢欲动了。
伸手,从袖子里掏出了一包药粉。
然后递给明月。
「只要你愿意,把这个放进皇兄日常膳食里,剩下的交给我就好……」
我侧目看着身旁的周玄砚。
他此刻面色铁青,双手紧紧攥拳,目光死死盯着明月手里的药粉。
再然后,拂袖离开。
所以他也并没有看见,明月在周玄礼离开后,将那包药粉全部洒进了一旁的太液池里。
误会、怀疑。
爱之一字,在这一刻尽显苍白。
-12-
心里埋了怀疑的种子。
所以当明月真的亲自捧了一盅参汤来找他时,周玄砚眼里看不见丝毫感动与惊喜。
有的,只有眼底的警惕与恨意。
「陛下,这几日你都没有来找过妾身,妾身只好亲自来找你了。」
明月说这话时,很受委屈。
然后又转头看向我:「皇后娘娘,妾身想跟皇后单独说说话,你可以先离开吗?」
「放肆!身为后宫嫔妃,这是你对皇后说话的口气吗?」
周玄砚率先发难,明月有些不知所措,随即愈发委屈。
「周玄砚,你什么意思?」
「朕如今是帝王,你怎么敢直呼朕的名讳?」
周玄砚脸色很难看,尤其目光落到那碗汤上时,眼底是抑制不住的暴怒。
但明月,只顾着自己委屈,并未发觉这一异样。
她想的,无非就是自己宫里宫女的规劝。
无论帝王说什么,先好好哄一哄,送一碗参汤,让对方喝下去,对方就能够想起自己从前的情谊。
故而,明月伸手抹干了眼角的泪,一反常态的软了身段。
然后看着她说:「好,陛下,这是我……臣妾亲自为你煲的参汤,喝一口,好吗?」
周玄砚,自然是不会喝的。
他看着那碗汤,皮笑肉不笑。
「明月,你敢喝吗?」
不知真相的明月,满眼疑惑,只笑着又将参汤往他面前推了推。
「本就是为你煲的汤,我喝算什么?」
下一刻,周玄砚抬手将参汤扫落在地。
与此同时——
寝殿门被人踹开,身穿盔甲的周玄礼,提着长剑冲了进来。
他身后,跟着一支军队。
「皇兄,这么多年我一心跟随与你,你却对我处处防备,处处打压,曾经许诺给明月的皇后之位,如今也给了这个女人。既然你无情无义,就别怪我了!」
说话间,他提着手中长剑,就直接朝着周玄砚冲了过来。
明月此刻还愣在原地,未曾回神。
至于我,则是想也不想就直接抱住周玄砚,用自己的身子给他做盾。
下一刻——
门外忽然飞进来了一支冷箭。
穿透了周玄礼的胸膛。
他没死,但重伤,半跪在地,被随后赶来的羽林军围住。
「这到底怎么回事?」
明月还在状况外,甚至还想为周玄礼求情。
「阿砚,他肯定是一时想不……」
「明月,枉我如此爱你,你竟然帮着他想要杀我!」
未曾等明月把话说完,周玄砚就已经愤恨到了极致,直接打断了她的话。
「你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你要下毒杀我,还问我是什么意思?」
周玄砚冷笑,终究是痛心疾首。
挥手间, 两人都被带了下去。
至于我,经此一遭,忽然胎动,要生了。
-13-
我一早就做了万全准备。
若是男胎, 便是未来的太子。
若是女儿, 那我生下的便是龙凤胎。
所以隔天清晨——
皇后诞下龙凤胎的消息, 就已经传遍了整个京城。
周玄砚, 既高兴, 又悲伤。
高兴后继有人。
悲伤, 为心爱之人所背叛。
身为贤良淑德的皇后, 我自然是一再温柔安慰。
但打击太大。
帝王, 也就是忍不住大病了一遭。
也因着这场病。
太医发现, 早在几个月之前, 就有人给帝王下慢性毒。
非枕边之人所不能为。
明月, 下过一次毒, 所以当这件事情被爆出来的时候。
周玄砚,自然想也不想就认定了是她。
终究是曾经深爱过的人。
所以送他们上路这件事, 就交给了我。
对周玄礼,我让人亲自敲断了他的双腿,然后又让人一点点敲碎他全身骨头。
挖眼、断手断脚。
直到他身上最后一滴鲜血流干,方解我心头之恨。
至于明月,这个我曾经以为至情至性的女子。
我要她众叛亲离, 要她被爱人所弃, 要他同我一样体验小产之痛。
要她言之凿凿的一生一世一双人,变成一场笑话。
再然后, 我亲自送她上路。
我选了很久很久, 最终决定用风筝线, 结束她的生命。
前世的她, 那样爱放风筝。
面对我的苦苦哀求,远不及风筝放得如何来得重要。
那么, 就让她到死都跟风筝做伴吧。
-14-
周玄砚体内的慢性毒, 是我下的。
不过黑锅,明月背了。
这个慢性毒, 不仅会逐渐腐蚀对方的身子, 还会让对方难有子嗣。
至于我当初能怀上孩子,无非毒比较轻。
如今, 按照规矩选秀纳妃, 后宫莺莺燕燕不断, 也不会再有一个孩子。
自然, 无人能够动摇我的地位。
而那个慢性毒,亦无解。
我儿三岁时, 太后薨了。
我儿五岁,周玄砚体内的毒素积攒到了一定程度,再无生还可能。
帝王驾崩,我儿登基。
太皇太后年迈, 长居佛堂不出。
而我, 身为帝王之母,只能承担起重任。
携幼帝登基。
至此,江湖逍遥虽与我无关, 可至高权力,尽在哀家之手!
或许有朝一日——
哀家,能够变成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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