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西幻强制文中的耽美女配。
温柔神明受被囚禁时,我杀了觊觎他的恶魔,帮他逃脱凄惨结局。
不幸的是逃亡路上他失忆了。
总把我误认成他的妻子。
觊觎他的狂热信徒数不胜数。
我无奈暂时与他假扮夫妻,哄他去找回神力,顺利将他送上神座。
我微笑着和他告别。
但为什么他好像疯了?
-1-
小镇搬来两个奇怪的男人。
一个白发雪肤,清冷圣洁。
一个黑发黑皮,气质阴郁。
后者看起来不是很好惹的样子。
前者倒很温柔,经常坐在街角花店门口,阳光透过枝丫斑驳地打在他身上。
他白眸干净清透,整个人散发着温暖与宁静,宛若神明般耀眼。
只是他漂亮的眉眼总是轻垂,神情恹倦,好像闷闷不乐,不怎么开心。
每次去教堂祷告路过那家店。
白发少年总是温和地对我笑。
某天,他终于朝我搭话。
「你相信神吗?」
「是的。」
我将从路边摘来的野玫瑰递给他。
其实,我一直想这么做了。
但因性情孤僻,不怎么与人交流的缘故,我一直纠结如何开口。
带刺的玫瑰和没有任何危险的少年,同样漂亮,却又不相同,让我觉得诡异的相配。
「我是神明最忠诚的信徒。」
我认真地告诉他。
少年接过Ṫũₛ花,微笑朝我道谢。
「你叫什么?」他问。
「艾琳妮,你呢?」
「埃利斯。」
我们的交流并不多。
但还是被那个名为托兰德的黑发男人发现了,花被粗暴的扔在地上,他恶狠狠地瞪了我一眼,拉着埃利斯离开。
不安感驱使我跟在他们身后。
我在偏僻树林中,看见托兰德掐着银发少年的脖子质问他是不是想逃,突然又惊慌失措起来。
「都怪黑暗神那个贱人!」
托兰德破口大骂,松开少年。
「明明说好一起共同占有你,却私下给你下了诅咒,不让我们碰你!」
黑暗神?
开什么玩笑?
我内心掀起惊涛骇浪,更对他们的身份产生好奇,以及对后一句话的恶心反胃。
埃利斯银色长发铺在青草地上,对他的声嘶力竭没有任何反应,侧过头,与躲藏在树后轻探出头的我四目相对。
我看到了他脸上的密麻黑咒。
他单薄的身影微弓起,眼神迷茫而空洞,风掠过他的发,凄美又脆弱,像一朵正在凋零的白山茶。
【别看我。】
我仿佛听到了奇怪的声音。
来自祂的声音。
空灵遥远,又近在咫尺。
是错觉吗?
林间的鸟扑扇着翅膀飞走。
托兰德伸手想去扶他,在看到他满脸咒语时停手,低声告诫:
「我会找到解除咒语的法术,我不碰你,不过在此之前,你要听话。」
银发少年没有答话。
只是在看到我离去时,收回目光,抬眸看向刺目的阳光。
「没有什么可谈的。」
「落到那些恶魔手中,你的下场更惨,你最好学会如何讨好我,不然我会杀了刚刚那个少女。」
托兰德握着拳头,不甘离去。
埃利斯抬起胳膊遮住眼阻挡阳光,许久,听见一阵窸窣脚步声,移开手,看见我跪在他身前。
「玫瑰花太脆弱了,如果是荆棘,他刚刚就不敢捏碎了。」
我递给他一小段荆棘。
他白眸温和,平静地看着我。
我有些失落地要收回。
他却突然接过,修长漂亮的手握紧了荆棘,鲜血从掌心流下,诡艳的红。
不远处的同行者呼喊着我的名字,临走前,我又深深看了他一眼,叹了口气朝他告别。
善良的人总是不懂得保护自己。
-2-
那日于我而言。
只是生活中平静的小插曲。
银发少年依旧坐在花店门口。
花店主人是一对朴实的老夫妻。
少年长相精致,气质清冷,吸引了来往行人,甚至有人进店买花,只为近距离看他一眼。
「他长得实在是太漂亮了!」
「简直是世界上最美丽的人!」
无论男女老少,都这么感慨。
而少年眉眼愈发恹倦,那双雪白眸子再无一点儿光亮,如黑夜一般沉寂。
我又为他带来一支红玫瑰。
尽管他被簇拥在花丛中。
少年虚弱地坐在轮椅上,背后爬藤红蔷薇开得娇艳欲滴,火红的花,翠绿的叶,在他纯净而高洁的银发与清冷不失美艳的面庞下黯然失色。
「谢谢。」
他接过道谢。
原先艳红的唇泛着苍白,大概是那个人又喂他吃什么破解诅咒的药了。
「神会保佑你的。」我轻声。
埃利斯怔住,有些浑浑噩噩地看向我,他唇角僵硬的笑我看不懂,眉眼忧郁又温柔。
我指尖轻动,莫名的难过。
头顶乌云涌动,雷声沉闷。
要下雨了。
我朝他告别,鬼使神差的,在转入小巷时,我回头看了他一眼。
灰暗天幕下,行人寥寥无几。
他静坐在那里,没有人知道他的身份,他似乎被抛弃,要跌入深渊中了。
夜间下起了暴雨。
狂风「砰砰」地拍打着玻璃。
我睡得并不安生。
甚至昏沉间做了个噩梦。
梦见世界是一本西幻强制 NP 文。
主角是温柔清冷的至高光明神。
美好的事物总会遭到觊觎。
他的宿敌和信徒,甚至最为亲近的大天使,皆对他有不可告人的肮脏心思。
在他陷入千年一次的沉睡时,他们谋划着剥夺他的神力,把他拉下神坛,经过一番激烈争夺,达成了共同占有他的共识。
光明神不堪受辱,由绝望到麻木,终生被困在不见天日的神殿,死生不能。
而我是里面信仰光明神,出场不多,他被迫回归神殿后,深在泥泞中仍送上祝福的信徒,也是那些攻威胁他要敢跑就杀掉所有生灵的其中之一。
我从梦中惊醒,大汗淋漓。
我看向茫茫夜色,大雨噼啪地砸着玻璃,水流纵横。
原著中。
恶魔寻到解除咒语的古老魔法。
神明将于今夜永坠深渊。
-3-
风将门吹开一条缝。
雨趁机而入淋湿了地板。
夜幕如墨浓稠,潮湿的屋内点着一盏昏黄煤油灯,桌上放着一个空碗,地上流着些许漆黑浓稠的汤药。
不远处,被绑的漂亮银发少年衣衫凌乱的躺在那狭窄的木床上,妖冶又清冷的面颊酡红,清瘦胳膊垂落,神情迷茫中透露着绝望。
他的身前站着一个人。
一个看起来迫不及待的男人。
眸中的贪婪与垂涎让少年反胃。
在男人俯身要亲吻他时。
他厌恶地闭上眼。
「噗呲——」
刀刺破皮肉的声音。
少年感受到温热的血滴在脖颈上。
下一刻,是重物倒地的声音。
他睁开眼。
耀眼闪电划破苍穹。
灯火明灭中,我面容苍白的站在他身前,握着染红的匕首,单手抹去眼睑下被喷溅到的血。
匕首「咣当」坠地。
我将凄惨又脆弱的神明抱住。
「艾……琳妮?」
埃利斯有点儿不确定地轻唤。
我轻「嗯」一声,将他松开,捡起地上泛着幽光的匕首,用布将血擦干,把绑着他的麻绳割断。
「你怎么在这?」
他拉住我的手问。
「说来话长。」
「我们要快点儿离开这里。」
少年白净的手腕被勒得又红又深。
我有些心疼地抚摸着,并未打算在这过多停留,拉着他的手,紧握着匕首,跨过死去托兰德朝门外走去。
夜愈深,雨愈浓。
我捡起放在墙角的提灯,借着微弱光亮,片刻不敢停歇地拉着埃利斯跑回家。
夜雨冰冷又潮湿。
刚进屋,我就找出干净的布,替埃利斯擦拭着身上的雨,被他握住手腕。
「你还好吗?」
他一手接过布,另一只手轻柔地拂开我额前被冷汗浸透的发,眉眼担忧。
刚刚我给他擦拭的动作颇为急切,脸和唇同样惨白,浑身都湿透了。
他困惑又怜悯地抚摸着我的发顶,用布擦拭着我脸上的雨,带着安抚性质,尽量地低下声问:
「你在害怕。
「为什么?
「可以告诉我吗?」
第一次杀人,我努力压下内心的慌乱,可心跳依旧如擂鼓,指尖抑制不住地抖。
这谈不上害怕,顶多是恐慌。
至于真正害怕的。
我抬眼,看向我的神。
他银发雪肤,眉目清冷又温和。
他依旧圣洁,没有沾染泥泞。
我猛地扑进他怀中,将他抱住。
「他们不可以伤害你。」
我沙哑的声线含着哽咽。
埃利斯身形怔住。
我的泪染湿他胸前的衣襟。
他回过神,动作轻缓地拍了拍我的背,又拭去我眼角的泪,温声道:
「我没事,是你救了我。
「你很勇敢,我的……」
埃利斯话语顿住,没有继续。
「信徒。」
我止住泪,认真地看向他。
他有些惊讶于我认出他的身份。
我将花瓶中今天新摘的红玫瑰递给他,重复着之前的那句话,语气坚定:
「我是神明最忠诚的信徒。」
所以,我无法忍受神明的坠落。
我眸中的信仰虔诚而纯真。
炽热到快要把麻木的神明灼伤。
他眉眼忧郁冲淡几分。
是茫然和愧疚。
更含着浓烈的哀伤。
「抱歉。」
少年别过头,指尖动了动。
「神无法再庇佑你了。」
他已经失去神力了。
我拉住他的手,直直地看着他。
「那暂且由我保护神。」
信徒去眷顾神明?
何其荒谬又可笑。
埃利斯摸了摸我的头。
神一向是宽容的,温柔的。
他的小信徒有点儿可爱。
甚至是不明白事情的严重性。
「很复杂……会受伤的。」
他放下手,下定决心往外走。
显然,神不想牵连无辜之人。
我快速走到他身前,双臂张开,将他拦住,掷地有声道:
「我是你的信徒。
「我会为你奉献我的一切。」
我的身后是暴雨与黑夜。
埃利斯眸光微动,但并未多做停留,垂下眼,抬脚极地与我擦肩而过。
我拽住他的手腕,转过身,面容平静地抬眸看向他,态度强硬道:
「我是神的救命恩人。
「神不可以走。
「神要报答我。」
神明困惑,嗓音空灵又圣洁:
「那么,我亲爱的信徒。
「你想要什么样的报酬。」
我松了一口气,歪头莞尔,看向他的眸中流露着几分狡黠,开口索要回报:
「我至爱的神明。
「能否与我共同前往旧神殿遗址?」
原著中,曾简短地提过一笔。
创世神陨落后,旧神殿遗址沉寂于大海和时间的尽头,那里有改写未来的命运之书,亦有封印纯净神力的光明圣剑。
少年长睫颤了颤。
于风雨中。
在我额间温柔地落下一吻。
「神明允你。」
「我的信徒。」
-4-
托兰德的尸体被发现时。
我早已变卖全部家产换成金币,收拾几件衣服,又买了一辆马车用于赶路,带着埃利斯离开小镇。
大海遥远,前往那需要一段时间。
临到天黑时,我都会在途经的城中找个旅馆露宿,顺便给马喂一点儿草。
不过同时,那些潜藏在暗处的黑暗神和光明教堂的人,都在共同寻找着埃利斯。
天刚蒙蒙亮,简单地洗漱吃过饭,我正准备前往下一个目的地时。
城门一早就被封了。
街上人流拥挤,像出了大事。
我以为是那些人发现了埃利斯,拉低了他额前的宽大兜帽,正准备带他走而另寻他法。
听见两个农妇窃窃私语。
「天呐,听说昨日城主的女儿在参加完舞会后就失踪,那些侍卫可是亦步亦趋地跟着呢,难道真的是亡灵作祟?」
「嘘,别瞎说。如果单是亡灵行恶,光明骑士早已把他诛杀了。前几天城中来了一位先知,占卜说是一位住在古堡的可怕魔鬼苏醒了,假扮迷路的俊美青年,专门哄骗和吸食少女血液。」
「啊?那我可要看好我的女儿,她一向乐于散发热心,有时真不知道是善良,还是愚蠢。」
「惟愿圣光降下。
「惟愿神明保佑。」
她们双手合十,垂眸祈祷。
从一旁经过的行人深受感染,也纷纷停下脚步,同她们一起祷告。
身边的埃利斯握紧我的手。
他的情绪明显低落。
「嗨,你有没有见过这个人。」
不远处传来一声洪亮的男音。
是一位身形高大的骑士,他手中拿着一幅埃利斯的画像,拉住路过的棕发男人大声询问。
他胸前的银十字架圣徽在晨光下折射出金红色的光芒,更远的地方,金属碰撞声清脆而沉重,身穿坚固盔甲的光明骑士团陆续赶来。
也在此时,大批的蝙蝠从暗处涌出笼罩天幕,俯下身向他们袭去。
一时间尖叫与惊恐在人群蔓延。
我趁机拉着埃利斯的手,在混乱中溜走,不巧的是,被个坡脚流浪汉拽住裙摆。
「求求你们,带我离开。」
他跌倒在地上,又长又乱的胡须和蓬乱的头发因长时间未曾打理而交织在一起,布满血丝的眼球含着祈求。
埃利斯先我一步弯腰去扶起他。
风迎面吹过。
半掀起了他的帽檐,几缕银发从中掉落,简短地露出隐藏在帽中的清冷面容。
我快速地替他扶住帽子。
可为时已晚。
流浪汉还是看见了。
他颧骨凸出的脸上流露出惊叹。
那是怎样的一张脸啊。
他贫瘠词汇无法形容的美丽。
我与埃利斯将流浪汉扶到一个安全的墙角,让他不至于被拥挤的人流所践踏。
可他似乎还没有缓过来。
沉浸在神明的容颜中。
一直看向埃利斯。
我放心不下,临走前给了他一些金币,再三嘱咐,用于封口。
「别说见过我们。」
「是、是,好心的小姐。」
流浪汉双手虔诚地接过金币,微驼的背弯下,连连道谢,口中的赞美词汇不绝于耳。
我则带着埃利斯快速隐入小巷,几番穿梭和躲藏,回到旅馆。
「你在担忧?」
埃利斯揉开我紧皱的眉。
一回到屋,我便朝连连朝窗外望去,不停踱步。
少年穿着白色亚麻长袍,帽子已经被放下,银色的长发垂落在腰后。
晨光穿过半开的窗,如丝绸般倾泻在他的身上,勾勒出温柔又神圣的轮廓。
「我亲爱的神。
「白色太过扎眼。
「我想你要去换件衣服。」
我关上窗,从包袱中翻了翻,找出一件黑色长袍递给他,背过身让他换上。
身后响起窸窣的衣物声响。
我垂下眼,手指交叠,尽管害怕冒犯神明,还是纠结开口道:「那些流浪汉,并非都是良善之人,我们正在逃亡,或许……」
埃利斯换好衣服,走到我身前,白净的手指抬起我的脸,让我看向他,轻声问:
「或许什么?」
我移开目光,艰涩道:
「或许应该少散发些善心。」
神明宽容又善良。
我正企图教会他冷漠和自私。
这是错误的,冒犯的。
也是大不敬的。
话脱口的一瞬间,我便懊悔了,刚想要求得原谅,试图站在神的角度思考,去妥协。
埃利斯却先一步将我抱住。
「抱歉,是我考虑不周。
「你不用因此不安。」
尽管失去神力。
神明的拥抱依旧温暖具有安抚性。
没有人不贪恋。
可现在还有正事要做。
我从他的怀中退出,从包袱中拿出地图,述说着自己的计划。
「这座城的历史悠久,找到城墙年久失修的地方,很容易破出一道缺口,躲避守卫。」
「嗯,我和你一起去。」
「不行。」
我轻声拒绝:「两个人容易引起注意,你不小心被人看到样貌,可能会是件大麻烦。」
害怕埃利斯担心,我拿出腰间的绿匕首扬了扬,在阳光下,唇角漾着浅笑:
「我的祖父是猎魔人。
「匕首附有他的力量。
「我会没事的。
「神会等我回来的,对吗?」
埃利斯看了我许久。
在我离开时。
他拉住我的手腕。
我被他扣住后颈,额头相抵。
他轻叹:「我亲爱的信徒。」
「别让我担心,别让我等久。」
-5-
一边躲避教堂人员和骑士。
一边在城墙内绕了一大圈后。
我在偏僻的城墙角发现处缺口。
如果把马抛弃,只带包袱,在林间走上一天一夜,赶往下个城池并不麻烦。
我压下心中的兴奋,做了简单的标记后,脚步加快地想把消息告诉埃利斯时,刚到旅馆门口,便听见他被光明教堂的人带走了。
「听人说了吗?」
旅馆侍者抱着刚从房间换下的被单从我身边经过,低头和同伴小声攀谈。
「听说那位银发少年大有来头,连教皇都亲自接见,甚至听那些骑士们说,有人还目睹天使降临教堂。」
「是新选的光明圣子吗?」
「不可能吧,光明圣子不是刚选过吗?是那个二王子啊。」
「不过,我还是羡慕那个获得一大笔寻人启事奖金的流浪汉。我真好奇,那少年从未露面,流浪汉是怎么知道他是光明教堂寻找的人呢?」
「谁知道呢?这些流浪汉的消息最为灵通,不说了,还有一大堆活要干呢。」
我握紧手中匕首。
剧情中,光明圣子和大天使,明明应该忠于神明,却用尽各种残忍手段去折辱他。
我上楼找出全部金币,又当掉值钱的衣物,假借目睹天使之容的名义,花大价钱买通一位修女后,成功混入教堂。
临近黄昏,夕阳光辉照在教堂尖顶,檐角栖息的白鸽忽地振翅,落在祭坛神像的肩上。
教堂的人员将它驱赶。
我跟着一众修女穿过走廊。
在趁她们不注意时混入大厅,迎面碰上一个金发碧眼的少年,不小心与他相撞。
「注意点儿。」
他皱眉,低声呵斥。
「是光明圣子大人。」
我低下头,言语恭敬。
「呵,圣子大人?盖尔,说到底你不过是个得到些许神力的凡人,竟也配妄图觊觎神。」
一道低沉又讥讽的声音响起。
我低着头,余光看过去。
一个俊美又优雅的白袍青年。
是大天使诺布尔。
盖尔握紧拳头又松开,朝他冷笑:「那又怎样,你对神的想法同样龌龊,又比我好到哪去,神看起来更厌恶你。」
「你说什么?」
诺布尔脸色沉了下来。
两人继续对峙着,剑拔弩张。
周身所涌动的力量使教堂波动,碎了许多宝物,隐有大打出手的征兆。
其余经过的神职人员不明所以。
又无一人敢拉架。
现在剧情处于共同争夺神明,谁都不肯让步,神明暂时无忧。
我松了一口气,想起白天打听到的消息,趁乱来到那片被重兵把守的房间,亮出教堂令牌。
「圣子让我问那位大人一些话。」
两名骑士相互看了对方一眼,收起长枪,拉开门,示意我进去。
天际线最后一缕夕阳溜走。
夜幕降临。
那抹熟悉的人影静坐窗边,一袭及地白长袍,衣袖边缘用金线绣着繁复圣纹,双脚被银色镣铐所拘。
少年听见声响,侧过脸,白眸在看到我时有些惊讶。
我走了过去,他颤抖着,甚至是不敢置信地抚摸着我的脸庞。
「你怎么来了?」
我将手中的令牌给他看,道:
「我是在乡野长大,父亲遇到母亲之前曾经是个盗贼,学了一点儿手段。
「不过你放心神明大人。」
我歪头笑了笑:「我从未Ṫù₂行过偷窃之事,今日例外,神会原谅我吗?」
他眉眼低垂,温声道:
「神从未降责于你。」
「外面还在吵,我先带你走。」
我拿出袖中藏的匕首,蹲下身,拽过锁链,朝它挥去,试图斩断。
只可惜未断分毫。
我有些着急,加快手下动作。
「没用的。」
神扶起脸上渐露出偏执的我。
「那我该怎么救你呢?」
我声音带着哭腔。
能做的我都做了。
现在,我真的没有办法了。
「没关系的。」
埃利斯指腹拭去我眼睛的泪,看向窗外的神情有些不明,又垂下眼,朝我露出温柔地笑:
「办法倒有一个。」
「什么?」
我抬起泪眼看向他。
他握住我拿匕首的手,让刀锋指向他的眼睛,面容平静地轻声道:
「神像藏有我薄弱的神力,挖下我的眼睛,我教你一个阵法和咒语,将它放在神像前,我会短暂获取这股力量。
「可以带你和我离开这。」
手中的匕首快要握不住。
我摇头,嗓音发颤:
「我做不到。」
「神不会受伤的。」
埃利斯亲了亲我的额头:
「我的信徒,你勇敢,聪明。
「神明求你。」
他垂下的眸中倒映着我。
窗外飞落一只白鸽,忽然开口:
「那些人快要来了。」
我看向它。
它猩红的眼睛紧盯着窗户外面。
圣洁的白鸽,此刻异常凶狠。
十分具有威慑力。
我握紧刀,朝神的左眼挥去。
少年闷哼一声。
我的手被炽热的血染红。
他洁白的衣饰也鲜红诡艳。
他念了一句咒语,又用指尖蘸着眼眶的血,在我白净的手掌画下一个符文。
「我的信徒。」
他在我耳边轻声,含着笑:
「这次你在神像边等我。」
窗外的白鸽振翅飞走。
我长睫颤了颤,将刀收回袖中,一只手轻拢着眼睛,另一只手摸出身上携带的迷药。
在守卫开门时,我朝他们洒去,只是不巧碰到正巡逻ṱŭ̀ₛ的骑士。
「站住!」
「抓住她!」
他们在我身后追着。
风在耳边擦过直震耳膜,我一路疯跑下楼,太阳穴突突跳动,呼吸变得滚烫而急促。
奔跑到祭坛中央。
我按照神明指引,飞快地画符念咒,在骑士的剑朝我脖颈刺来时,神像光芒大作。
冰冷的神像仿若活了过来。
那只眼球飞入神像眸中。
血从祂的眼眶沿着面庞滑落。
坠在我的眉心留下艳色。
神明垂泪。
怜悯世间的一切苦难。
这滴泪,只垂怜我。
一时间许多鸟兽朝这赶来。
那名险些杀了我的骑士,被圣光撕裂,化为金雾消散在夜风中。
其余骑士则后退几步。
无一人敢违背神的旨意靠近我。
教堂传来嘈杂异动。
他们又被号召过去。
神像前再次恢复原样。
我大口喘着气靠在那,还未放松,身后便响起一个年轻男人的声音。
「你好小姐。」
我回过头。
那人面容苍白而英俊,衣着华丽而古老,像个旧时的伯爵。
他朝我问道:
「我迷路了。
「你可以带我回家吗?」
他的眼是红色的。
他的牙异常尖锐。
他的身后。
是数不尽的蝙蝠。
-6-
古堡建在森林至深处。
常年不见太阳而暗无天日。
城墙布满岁月斑驳的痕迹。
城墙内外种满了血红的玫瑰。
古朴庄严中透露着诡异。
夜幕悄然而至。
我身穿纯白嫁衣,头戴薄纱,从铺满玫瑰花瓣的棺材中醒来。
一双苍白的手覆上我的脖颈,轻轻摩挲着跳动的脉搏。
「我注意了你很久。」
他低语,掀开纱在我脸上抚摸。
英俊的伯爵实际上有六百岁高龄。
他是一个吸血鬼。
达米安手握着盛着少女鲜血的高脚杯,浅浅品茗一口,着迷似的看着我,自言自语。
「只有你这样聪慧漂亮,勇敢又优秀到令人惊叹的少女,才配成为我的妻子。」
我坐起身,打开他的手。
「我并不爱你。
「也不想嫁给你。」
他低笑,尖锐的牙齿露出来。
「你看到了那些人的下场。
「我的新婚妻子。
「我想,你还是有点儿不太聪明。
「甚至顽固到令人发笑。」
他言语中的威胁不言而喻。
在此之前。
他曾带我来到城堡地下室。
沿着潮湿阴暗的楼梯向下。
在血迹干枯发黑的地上。
躺着十几名死去的少女。
他说,那些人被他当作玫瑰的养料,还有一些,埋在城堡后的墓地。
月色透过单薄的窗帘洒在我与他的身上,棺材四周摆满了瑰丽的玫瑰,风一吹动,轻纱摇曳,花落一地。
阴冷得恍然置身冰窖。
我面容平静地看着他:
「我不会嫁给你。
「哪怕是死。」
「呵。」他冷笑。
「哗啦」一声。
高脚杯从他手中坠落。
玻璃碎裂一地。
殷红的鲜血在花瓣中蜿蜒成蛛网。
「愚蠢!」
他斥声。
达米安眸中含着愠怒。
半晌,他掐着我的脖颈又笑道:
「没关系。
「我可以把你变得和我一样。
「你会永远和我留在这。」
我的手腕被他禁锢着。
他垂下头,隔着头纱想要咬我。
他的牙即将碰到我脖颈肌肤时。
城堡的玻璃窗骤然碎裂。
突如其来的狂风将花瓣卷起。
月色愈发皎洁明亮。
惨白诡异到了极致。
衬得红艳的玫瑰花愈发靡丽。
夜幕下密麻的蝙蝠不停盘旋。
达米安松开我,起身想要查看。
下一刻,一把匕首从窗外直插他的喉咙,地上的鲜血汇聚成红绳,紧紧缠住他的脚踝,将他扯倒。
「你、你们?!」
达米安面上露出惊恐。
他躺在地上瞪大眼,不敢置信。
红瞳倒映着被他杀死的少女们。
她们化作幽灵来报仇了。
束缚他的血骤燃成火。
毫不留情地灼烧着他的身体。
他绝望又痛苦的尖叫。
待到他安静,火也熄灭。
玫瑰花瓣与碎裂玻璃中。
只留一具骇人的白骨骷髅。
「艾琳妮——」
冰冷又空灵的清冷嗓音响起。
我收回视线,看向窗外。
夜风掀起我面上的白纱。
月光下。
青年神明立在半空中。
祂身穿艳红长袍,银色的发被风轻扬着,雌雄莫辨的绝美容颜褪去初见时的稚嫩,像冷月下的刀,更锋利且具攻击性。
我从棺材中起身,来到窗边。
神明垂下眸。
祂的视线落在我的嫁衣上。
淡漠又平静。
祂指尖动了动。
眨眼间,我便被祂拥在怀中。
神明漂亮而有力的指节轻轻抚摸着我的发,隔着头纱,在我额前落下一吻。
「找到你了。」
祂掀开头纱,和我额头相抵。
「我的信徒。」
-7-
将我带到森林的马车边后。
埃利斯便昏倒了。
他又化作少年模样。
在我怀中昏迷不醒。
我抚摸着他的脸,揉着他的眉心。
也是这时发现,他身上穿的不是红衣,而是在教堂穿的那件白袍被血浸透了。
少年温柔眉眼中带着戾气。
月下的风凄冷又哀伤。
我将怀中的神明紧紧抱住。
强忍的泪落在他的脸上。
我终于忍不住低声哭泣。
那只白鸽落在我肩上,像个老者般张开翅膀,抚摸着我的头。
它的眸中似含轻叹。
神的信徒为神落下了泪。
源于对神的怜悯。
-8-
埃利斯昏迷了三天。
我暂时放弃前往旧神殿遗址。
驱赶着马车,带他来到了个小王国,这里并没有光明教堂的大势力。
在此之前。
我曾又回到过古堡。
达米安已死,那些依附在红玫瑰上的执念消散,亡灵早已化作清风离去。
玫瑰无罪,真挚而热烈。
我将地下室死去的少女埋在玫瑰花旁,真诚地向她们祷告过后,将达米安的白骨扔在太阳下暴晒。
我又在城堡拿了些的金币。
这种行为是十分不道德的。
可我一个金币都没了。
「唯愿神明宽恕我。」
我轻声,双手合十地虔诚地祈祷,有点儿不敢去看埃利斯。
但这金币的确拯救了我经济上的窘迫,不但租个不错的旅馆,还买了几件干净的昂贵服饰。
我看向床上昏迷不醒的埃利斯。
有些苦恼又不敬地想。
神明是不是同我一起犯罪了?
门被人敲响。
我起身,是旅馆老板。
一个名叫芬夏的妇人。
她带来了一些麦酒和奶酪。
我刚接过,她眉眼担忧道:
「你的丈夫还没醒吗?」
她朝屋里看了看,好心地拉着我的手:「我有一个从东方来的医生朋友,或许可以帮他看看。」
「谢谢,不用了。」
我刚想解释她误会了,怕引起麻烦而未曾多言,只婉拒了她的好意。
芬夏叹息,临走前提醒道:
「听说森林有种草名为『星愈草』,对治疗昏迷不醒的人大有帮助呢。」
我点头,记在心底。
朝她轻道了一声「谢谢」。
第二日。
我便早早出门,前往森林。
临到日落,我在山脚比对植物图鉴,终于寻到那株『星愈草』。
苦恼的是,我刚费劲一天寻到草,后脚回到旅馆时,埃利斯便醒了。
他没有待在屋内,而是坐在了旅馆门口,周围围满了一圈活泼的孩童。
少年银发披散,眉眼低垂着。
听孩子们分享各种趣事。
「哎呀,你的妻子回来了。」
一个扎着麻花辫的雀斑女童欢快地晃着他的胳膊,示意埃利斯朝我看去。
另一只棕发男孩兴奋跑了过来,拉着我的衣袖将我拽过去,像是证明什么般大声道:
「你看你看,我们没有骗你。」
「你的妻子真的很漂亮吧。」
其余孩子也叽喳地拉着他说话。
「妈妈告诉我,她来时穿着美丽的嫁衣,一定是为了你这个俊俏的穷小子,才躲避家族的联姻,选择和你私奔呢。」
「你们是不是已经在月下,在尽管没有牧师的情况下,依旧向神明许下承诺相伴一生呢。」
「好浪漫呀,大哥哥,你的妻子在你昏迷时把你照顾得很好,你一定要好好对待她哦。」
……
「好了,哥哥要休息了。」
这些孩子们在胡言乱语什么啊。
我根本不敢去看埃利斯的眼睛,垂下头,有些尴尬地想将他拉走。
听见他轻「嗯」一声。
温柔又缱绻,好听得不像话。
我小心地看向神明。
以为他同我一样只是怕引起麻烦。
但少年银发下的耳尖薄红,雪白的长睫轻颤着,干净又漂亮的手指轻抬起,握住我的手。
他站起身,轻声问:
「回去吗?」
「嗯。」
我心头一跳,敏锐地察觉到一丝异样,压下心底的古怪,带着埃利斯上了楼。
回到屋内,我将他松开,反锁好门后,有些无措地垂下头,声音很低道:
「抱歉,让他们误会了。」
「怎么了?」
埃利斯将我拉到床边坐下,温柔地将我鬓角的发别过耳后,轻问:
「你在道歉,为什么?」
我头更低了,声音更细:
「我并没有亵渎神明的意思,不是故意让他们误以为我们是夫妻,我……你降责于我吧。」
少年抚摸我脸庞的动作顿住。
他抬起我的脸,让我看向他。
他温和的眉眼第一次皱着。
我一定让神明生气了。
我有些难过地想。
「我们难道不是夫妻吗?」
他反问。
「什……么?」
我思绪片刻地怔住。
「你难道不是我的妻子吗?」
神有些不满又委屈地逼问道。
他将头埋在我肩上,声音很闷:
「或许你跟我私奔是件错事。
「但我不后悔,我会对你好的。
「会努力让你过上好的生活。」
我顿时犹如五雷轰顶,将埃利斯快速推开,有点儿不敢置信地看着他。
「你还记得自己是谁吗?」
他轻轻摇头:「不记得了。」
我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不要慌,保持镇静,思忖着如何组织话,告诉他真相时。
神明拉着我的手,将我抱坐在怀中,红唇碰了碰我的额头,坚定道:
「但你是我的妻子,这不会错。」
这简直是最错误的事啦!
我腾地从他怀中站起。
「亵渎神明是罪恶的。
「是绝对不被宽恕的。」
我看向埃利斯一字一句道。
他反而更不理解,拽着我的手腕,白眸中含着浓烈的困惑和莫大的委屈。
「可我不是神。
「你是我的妻子。」
我该如何解释这一切呢?
我苦恼地坐在他身边,忍住安慰他的想法,叹气道:「我亲爱的神,听我告诉你真相,可以吗?」
埃利斯长睫颤了颤,眸中显露出不情愿,将我的手握得更紧了。
「你说。」
我想了想,开始组织语言,朝他讲述了在小镇第一次和他相遇,逃亡,和经历的困难。
他漂亮的眉紧皱着。
显然对我的话不太相信。
「我的妻子,你在说谎。」
他得出这个结论,且深信不疑。
「为什么?」
我想抽回手,一点儿都抽不开。
「你至少要有理由反驳我呀。」
「我有的。」他强调着。
我正疑惑他用什么观点时。
只见埃利斯一件一件地问:
「我受伤是你一直照顾我?」
「是。」
「我的衣服是你换下的?」
「是。」
「我的身体也是你擦的?」
「是。」
我脸上愈发不解。
少年白净的脸颊染上绯色。
我问道:
「可这能证明什么呢?」
神是圣洁又干净的。
对于神。
我以生命起誓。
我在做这些时没有任何不敬。
埃利斯不答,向我反问:
「这难道不能说明什么吗?
「除去我根本感受不到灵力,这种板上钉钉,显而易见我并非神明的强有力证据外。
「只有妻子会这样照顾丈夫。
「我一穷二白。
「你又无所图谋。
「那便是与我相爱的妻子。
「你不爱我吗?」
他继续追问,不依不饶。
失忆的神明。
简直是强词夺理。
「我爱你,可不是那种爱。」
我摇头,试图向他解释:
「是信徒对神明的喜爱。」
埃利斯没有再纠结爱,而是道:
「我脑海曾出现一幅画面。」
我歪头看向他,好奇道:
「什么画面?」
少年耳根有点儿发热:
「你穿着嫁衣,我在月下亲吻了你。」
我好笑又无奈:
「那是神明对信徒的赐福。」
不是这样的。
他眉眼难过,不再同我争辩,移开眼,看向桌上的花。
夕阳金红的光落在重瓣百合上。
薄如蝉翼的素白花瓣边缘泛着鹅黄,风拂过花茎,纯白百合花在光影中脆弱又优雅地摇曳。
他指尖抚过自己的唇。
脸上有片刻迷茫。
他对那个亲吻。
分明感受到了占有。
「不是这样的。」
神明轻声,眸中茫然化去,坚定地看着我:「你是我的妻子,这毋庸置疑。」
神看起来失忆的很严重呢。
我心底不安。
埃利斯在看到我神情复杂地盯着他时,似是知道我并不承认是他妻子的身份。
他眸光暗了下来,压下心底的悲伤,不再看我,转过身坐在桌前,缓慢地抚摸着百合花。
怎么可以用那么温柔又残忍的眼神看他,分明是他的妻子,却不承认这个事实。
他挚爱的妻子并不喜欢他。
神明哀伤地想着。
祂快要难过死了。
我站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
我想去安慰我的神。
可他此刻的认知是错误的。
这是十分不正确的。
我的神失忆了。
他把我误认为他的妻子。
但我不可以接受这个身份。
大逆不道的亵渎神明是有罪的。
我混乱地想着,余光看向埃利斯时,却发现他似乎哭了。
那只被我亲手挖下,再次见面变得完好无损的眼,此刻变得艳红。
眼眶溢出的血从脸庞滑落,砸在木桌的碎花布上,晕染出诡艳的点点小血花。
我无措地拿起帕子,替他擦拭。
他拽着我的手,祈求又可怜地问:
「你是我的妻子吗?」
我看不得神明悲伤的表情,难过得快要陪他一起哭了,但还是移开眼,艰难地告知他事实的真相:
「抱歉,我是你的信徒。」
他的手垂落下来,眸子灰败。
门被敲响,我起身开门。
是芬夏。
她今日送来的食物异常丰富,手中的餐盘摆放着鲜嫩多汁的炙烤鹿肉,刚烘焙过散发着香气的面包,清甜可口的果酒,并配有一些新鲜浆果。
我惊讶地接过道谢。
「不客气,这几天我很担心你的情况,幸好神明保佑你的丈夫醒了。」
芬夏质朴的脸上流露着发自内心的笑,朝屋内看去,只能看到埃利斯的背影。
看去不是很开心的样子。
她叹气一声,朝我笑了笑:
「新婚夫妻都是这样子。
「你的丈夫看起来需要安慰。」
芬夏下楼了。
我将食物放在桌上,关上门后,坐在埃利斯的身前,小心朝他推了推,求和似的问:
「你要尝一下吗?」
神明大多时候是不进食的。
埃利斯抚摸花瓣的指尖顿住,垂眼不去看我,也不搭话。
他把这归咎于妻子不爱他,不想让他做她的丈夫,而难过得没有胃口吃饭。
明明是可口的食物。
我却吃得异常艰难。
白鸽从远方飞了回来落在窗上。
它歪头疑惑地盯着我与神明。
明显地觉察到了气氛有些古怪。
「你要吃吗?」
我拿出红浆果递给白鸽。
它摇了摇头。
我用指尖轻轻地碰了碰神。
在他看过来时,我蹲下身,仰起脸看向他,将浆果捧在他面前,如信徒献给神明的供品般虔诚,小声询问:
「很甜的,要尝一下嘛?」
阳光在他白眸中揉碎,流淌。
埃利斯放下花,垂眼看向我。
他纤细漂亮的手抚摸着我的脸庞,温暖又带着点儿清香,我忍不住舒服地眯起眼。
神明无法责怪他的妻子。
只会怨恨自己不能博得妻子的欢心。
只要妻子和他说话。
他都快要开心疯了。
少年俯身吻了吻我的眼皮,低低「嗯」了一声,银发丝落在我的脸上痒又酥麻。
我睁开眼看向他。
他眸中的温柔似要将人溺死。
「那你尝尝呀。」
我捧着浆果,朝他身前送了送。
他依旧不为所动。
虽然神明说要吃甜浆果。
可他一动也不动。
就这么看着他的妻子。
「那……我喂你一颗好吗?」
这样僵持下去太古怪了。
我拿起一颗,递到他艳红的唇前。
神明雪色的睫轻眨,乖巧地俯下身,用舌尖卷去浆果,圣洁眉眼低垂着,清纯中带着点儿欲。
白鸽猩红的瞳孔骤缩。
我欲哭无泪地想要解释。
它却先一步振翅飞走。
独留我与埃利斯。
我僵硬站起身又坐回他对面,将浆果放在桌上,为了使气氛没有那么沉默,视线飘忽,不自在地问:「好吃吗?」
「嗯。」
神明温柔地弯起眼。
「很甜。」
余光在瞟到面带愉悦的神明。
他半边身沐浴在血红夕阳中,银发镀上柔和的金边,勾勒出清晰又神圣的面容轮廓。
这并非我第一次看见他笑。
但这次神明的笑容纯粹。
是真正的开心。
我难免一时忘了礼节,有些失神,极大不敬地盯着他看。
他眸中的笑意更深了。
也捏起个甜浆果,递我唇边。
我心尖一颤,别过头:
「我不吃了,我吃饱了。」
埃利斯笑意敛下,有些失望。
一直到天黑。
我们两个未曾再说一句话。
我在灯下翻阅着地图做计划。
埃利斯则坐在我对面。
托腮温柔地看着我。
他的妻子忙碌的样子也很可爱。
只是,现在很晚了。
他抽回我正做笔记的本子。
我仰头,眸中茫然:
「怎么了?」
埃利斯将凌乱的桌面收拾好,解开我绑发的红丝绸,拉着我来到床边坐下。
「很晚了,该休息了。」
说着,他指尖轻碰我的衣扣,灵活地解开我领口处的一颗扣子。
我瞬间脸红,猛地握住他的手腕。
「我、我睡在地上。
「衣服不用你帮我……」
埃利斯眉心微皱,困惑道:
「为什么,你是我的妻子。」
「你不该和我睡在一起吗?」
虽然神明是圣洁的。
只是单纯的睡觉。
可做这种事,真的……
我声音低下,不再看他。
「我不是你的妻子。」
「这也不合适。」
埃利斯垂下眸,不知道想写什么。
我起身去将被褥从柜中抱出,正准备铺在地上时,被少年先一步接过。
我想要去夺下。
被他矫捷地转身避开。
他的身影清瘦又高挑。
还比我高了一头。
埃利斯垂眸看向我,轻声道:
「我睡地,你睡床。」
他的妻子不愿意和他睡。
那他只能打地铺了。
「那怎么可以?!」
我是神最忠诚的信徒。
除了将神放在心尖高挂着。
让他睡地板念头动不了一点儿。
简直是想想就无法忍受。
「你不能睡在这啦!」
「我能!」
埃利斯倔强的在地上铺着被子。
我拽着他一番拉扯。
一不小心,手下失力往后倒去,埃利斯眼疾手快地将我的后脑勺护着,与我一同倒去。
地板发出沉闷的声响。
我回过神,从他的怀中起来,慌忙地将他拉起,检查着他有没有受伤。
「还好吗?」我担忧地问。
埃利斯低着头,没说话。
从他拽着我衣角的行为来看。
他很难过。
「要怎么样你才可以去床上睡。」
我叹了气,想要和他商讨。
反正让他睡地板坚决不可以。
少年拉着我的手,要求道:
「你和我,一起睡。」
我看了眼宽大的床铺,闭了闭眼,祈祷神明恢复记忆不会降责于我后。
我睁眼,答应了他。
「好。」
但到睡觉时。
我抱了两床被子,又分了线。
神明委屈地抬眼看向我:
「我的妻子,你嫌弃我吗?」
我受不了被神用这种眼神看。
感觉到自己是罪恶的同时。
真的想将神抱住,去安抚他。
「从未,我永远信仰你。」
我轻声,移开视线,将灯熄灭,借着月光摸索着来到床上,朝他互道晚安:
「早点休息,我的神明。」
月亮高挂着。
神明凑近,亲了亲我的额头。
「晚安,我的妻子。」
-9-
我睡相一向很好的。
第二天在埃利斯怀中醒来时。
他恰好苏醒,温和地问:
「怎么了?」
我思绪停滞一瞬,回过神,瞬间挣脱他坐起身,慌忙道歉:
「我不是故意的。」
他长发笼罩着清瘦的身形。
在见我反应过激后。
埃利斯抿了抿唇,沉默地支着胳膊起身,自顾自地穿起衣服,洗漱过后,眉眼低垂,孤独地坐在窗边。
期间我试图解释过很多次。
我并非他的妻子。
可神明似乎听不进去。
沉浸在悲伤中。
神明失去了记忆。
这暂时打断我们赶路的进程。
因此,为了让他能快点接受。
我们不得不在城中停留几天。
只可惜。
他没一点恢复记忆的征兆。
终于,在某个午后。
神明单方面地打断这诡异的气氛。
他拉着我的手。
说他想在城中转转。
因为怕引起麻烦,每次都是我出门买一些生活用品,顺道给神明带一些书,让他在屋内不至于太过无聊,用以打发时间。
阳光洒在他的身上。
他整个沐浴在圣光下。
神圣又不容侵犯。
只是那清冷美艳的面庞上。
那只由白变红的眼还没恢复正常。
异瞳之人,怕更会引起注意。
但神确实要出去走走了。
不然他就快要发霉了。
我答应了他的提议。
给他选了一件纯白长袍后,用柔软的白绸缎,轻轻地缠上他的双眸。
「可是这样就看不见了。」
神明乖巧地坐在椅子上,安静地任由我触碰着他,在我将他的眼蒙上时,他拉着我的手,轻问道:
「可以不带这个吗?」
神明肤色很白,唇也红。
被蒙上眼时。
衬得他更加圣洁。
「那只缠这只发红的眼吧。」
我解开绸缎,只缠了他半只眼,又拿出柔软轻薄的白纱围在他脖颈上,遮住他的下半张脸。
只要那些人看不见神的容貌。
就不会引来麻烦啦。
街上人流如潮。
除了卖糖果的小贩大声吆喝外。
杂耍的艺人将火球抛上高空,木偶被故作神秘的黑袍青年操控着,占卜摊前坐着深沉的老者……
围观的人很多,看到精彩的地方时,掌声如潮,朝那卖艺身前的木碗扔进去一些小钱,更有甚者,接连投了几枚金币。
卖花的,卖酒的,卖玩具的……
数不胜数。
埃利斯很自觉地拉紧我的手。
他好奇地看着一切。
最终和我停在街角的石板路上。
街头艺人安静地拉着手风琴。
琴声悠远又深沉。
艺人是个老者,花白的头发被风吹乱,阳光照在他佝偻的身影上,使琴声莫名染上岁月如流的悲伤。
我弯腰递给了他几枚金币。
他连连道谢。
埃利斯让我在原地等着他。
我回头时,他已经隐入人群。
他半晌未回来。
我心下不安,刚抬脚要去找他,被一个装扮怪异的黑袍青年拉住手腕。
是之前在表演木偶戏的那个。
他长相风流又俊美,不知从哪变来一大束花递给我,朝我笑了笑,问:「美丽的小姐,能否帮我一个忙?」
「抱歉,你麻烦其他人吧。
「我需要去找我的朋友。」
我拒绝,想要把花换给他。
青年执起我的手,优雅地弯下腰,俯首想要亲吻我的手背,道:
「嘘,不要拒绝。
「善良的小姐。
「请你帮我甩掉那个烦人的家伙。」
我并不想惹麻烦,也不打算帮他。
他的唇即将落下。
在我快速抽回时。
另一只修长漂亮的手也顺势拉着我的胳膊,将我往怀中带去,占有欲十足地揽住我的腰。
「这是我的妻子。」
头顶落下一道清冷嗓音。
我抬眼看向埃利斯。
少年面容平静,一向温和的眉眼,浮现着难以察觉的冷意。
「呃……十分抱歉。」
黑袍青年有些尴尬地直起身,眼神古怪地看向我与埃利斯,忍不住道:
「不过你看起来年龄并不大。
「不像是这位小姐的丈夫。」
神明刚要生气地反驳。
我却先一步解释道:
「他确实不是我的丈夫。」
我没看向埃利斯。
我知道他此刻肯定很受伤。
可他的认知是错误的。
他必须赶紧意识到自己的身份,而后和我快点儿前往旧神殿遗址。
身旁的埃利斯果然不再说话。
对面的青年察觉到气氛凝滞,讪笑了下,正说了几句好听的话,朝我们道别。
下一刻,他被个貌美的女人用麻绳紧紧地缠着脖子,力气大到要把他勒死。
「疼疼疼!
「呼吸不上来了!」
青年满脸通红地大声道:
「魔镜小姐,能否不要跟着我了。」
「我以大巫师的名义发誓,我真的不认识你,你的魔女之心,也不在我这!」
女人冷笑一声,扯着麻绳,将他勒走:「见鬼的起誓,我从不信你!下去跟死神讲吧!」
那两个人纠缠着离开人群。
我转身看向Ṭūₓ埃利斯。
他移开眼不去看我,低垂下头,也没等我,孤独地隐入人群。
我想要去追他。
他像是知道我想法般,特意躲着我,轻而易举地从我的视线中逃脱。
最后一幕。
我看到他手中的那支白玫瑰。
想来,是特意买来送给我的。
我莫名难过,失神落魄地回到旅馆,在窗边坐了许久,直到夕阳余晖彻底落下,他还没有回来。
芬夏又送来美味的食物。
我没胃口,坐不住。
下楼朝那些孩童问埃利斯去向。
他们纷纷摇着头,说没见到。
我担忧地提着灯,想要去找。
枝头的白鸽飞了过来。
它说,神在山上。
-10-
月光凄凉,树影婆娑。
林间萤火纷飞。
我踏过花草找到神明时。
他正坐在月下的山峰边。
夜风携着凉意迎面吹过。
冷冷地灌进宽大的白袍。
神明的背影单薄又孤寂。
比初见时还要脆弱。
整个人瘦得不成样子。
「埃利斯……」我轻唤。
他背影有短暂的僵住。
我走近,蹲在他身旁。
他没答话,弓着腰,双手环膝,将脸埋在膝上,不去看我,也不理我。
「回去好吗?」
我用手碰了碰他的肩膀。
他闷着声,有些赌气道:
「我不是你的爱人。
「是你收留了我。
「这段时间麻烦你了。」
我叹了口气,温柔地将闹脾气的神明抱住,又捧起他的脸,苦恼又无奈道:
「可是我的神。
「我所言句句属实呀。
「我们还要前往旧神殿遗址。
「要怎么样,你才能相信呢?」
埃利斯眨了眨眼。
纯白的眸中流淌着月光和我。
他似是不难过了,鼻尖和我轻轻碰了碰,温柔道:「我相信你。」
我眸光亮了亮,心下欣喜,以为他想通了,却又听他说:「可这和你是我的妻子并不矛盾。」
容不得我反驳。
少年将我紧紧抱住。
「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神。
「我只知道。
「我只有你了。
「我的妻子。」
他的嗓音茫然又低迷。
带着深深的无助。
神明失去了记忆。
他像在海中漂泊的流浪者。
慌乱地想要抓住根浮木。
以寻求稳定。
我心疼地将他抱紧。
如果能让神明暂且忘却烦恼。
那么假扮他的妻子。
其实并没有什么关系的。
一下午的时间,我已经想开了。
如果神明以后恢复记忆。
认为我亵渎了神明。
而朝我降下惩罚。
我亦是认罪的。
我是他虔诚的信徒。
我愿为他飞蛾扑火地奉献一切。
只是神明温柔又仁慈。
他应该会原谅并理解我的冒犯。
「你是我的妻子吗?」神问。
「是的。」
我握着他的手,脸放在他的掌心。
「我是你的妻子。」
神明怔愣地看着我。
他无法言语现在的心情。
我的发顶落下什么东西。
刚想要拿下,被他按住手。
「是花环。」他说。
是神明编织了一下午的花环。
他将那支买来的白玫瑰送给我,轻问:「喜欢吗?」
「嗯。」
我亲了亲花瓣,抬头朝他笑:
「很喜欢。」
神明目光温柔地看向我。
他盯着我的唇,颤了颤眼睫,单手托起我的脸庞,垂下眼,想要来吻我。
我下意识地侧过脸躲开。
「为什么?」
他困惑又难过。
虽然只是暂时假扮神的妻子。
但和神接吻这件事。
我连想都不敢想。
「我们不是夫妻吗?」他又问。
我声音低下,扯个借口:
「我不会接吻,这种行为,太过、太过亲密,我不适应……」
「没关系的。」
神明轻抬起我的脸,唇碰了碰我的耳尖,和我脸颊相贴,亲昵地蹭着。
「我亲爱的妻子。
「我们可以慢慢来。」
他取下脖颈上缠了许多圈薄又透的白纱,将纱轻轻地盖在我的头上,宛如他记忆中的那次亲吻般。
月光洒落在我和神的身上。
神明按住我放在草地上的手,修长干净的指节将我的手轻拢在掌心。
细又凉的银发落在我的肩头。
神明隔着头纱,朝我吻来。
他的唇冰凉又软。
清冷的气息要将我整个人笼罩。
隔着薄纱小心亲吻的触感。
禁忌又神圣。
我面上滚烫,绯红蔓延到耳朵。
我想后退躲避他的吻。
神明似是料到般,提前一只手禁锢着我的腰,另一只手扣着我的后脑勺,俯下身,加深了这个吻。
他的长睫在我脸上轻扫。
痒又酥麻。
我忍不住睁开眼。
和眉眼温和的神明视线相撞。
在接吻时。
神明一直在看着我。
意识到这点儿,我大脑一片空白,肉眼可见的脸与脖子红透了。
我将神明推开,从他怀中褪去,一手托着滚烫的脸,另一只的手背抵在唇上,轻喘着气。
「你还好吗?」
他掀开头纱,眉眼担忧,指腹轻柔地摩挲着我湿红的眼尾。
我抬眼看向他。
神明的唇红又潋滟。
圣洁的气质染上了欲。
纯情又色气。
我亵渎了神。
并差点沉沦于神明的吻。
我不敢去想,向他摇了摇头,示意我无事,轻柔的声线带着接吻后点儿哑:
「很晚了,我们回去吧。」
「嗯。」
神明眸光温柔如水。
他与我一同起身,牵起我的手,拉着我在林间漫步,答应了和我前往旧神殿遗址。
不过在此之前。
我在城内遇见了幼时的玩伴——露西亚和她的新婚丈夫伊芙琳。
是个同样银长发的大魔法师。
但他的眼睛是紫罗兰色。
在短暂的叙旧后,我未告知他们埃利斯的身份,只是表示了自己要去大海深处的旧神殿遗址。
「可是艾琳妮,就算到了大海深处,你知道如何前往神殿吗?」
露西亚皱着眉,显然对我决定并不认可,并且流露着关心:
「要不然等一段时间。」
我轻声拒绝了她的提议。
前两日,我曾在某个善于冒险的勇者那里听到了黑暗神的消息,他和受伤的大天使正在找埃利斯。
不管如何。
总是要先到了大海再说。
这遭到了露西亚的强烈反对。
她带我来到了她的住处。
伊芙琳愿意给我们占卜。
少年面容苍白,嗓音空灵:
「当海平线最后一抹夕阳落去。
「在昼夜交替时分。
「年幼的海神划破掌心,献出鲜血。
「将为你们打开旧神殿遗址之门。
「你们无需担心。
「你们无需害怕。
「祂让我带给你们一句话。
「『我在时间的起点。』
「『我在时间的尽头。』
「『你们意识到我时。』
「『便早已找到了我。』」
在说完这句话,伊芙琳唇角染血,虚弱地被露西亚抱住,他仰头亲了亲露西亚,闷着声道:
「姐姐,这一个月……」
露西亚心疼地擦去他的血,轻轻回应他的吻:「嗯,都依你,最喜欢你啦。」
我和埃利斯担忧地询问他们的情况。
伊芙琳却让我们不用担心。
他将露西亚紧紧抱住,撒娇道:
「我没事啦,只要姐姐陪着我。」
我们向他们告别,开始旅途。
露西亚问伊芙琳是不是埃利斯的身份太过独特,所以他才会耗那么多的力量,以至于虚弱。
伊芙琳埋在她肩上轻哼:
「我看不出那人的来历啦。」
露西亚捏了捏他的脸:
「骗人。」
-11-
在经历了半个月的旅途。
我与埃利斯终于抵达码头,最终选择乘坐一艘航线距陆地最远的轮船,前往大海深处。
如果不遭受极端天气。
在海上大多时间无聊至极。
埃利斯失去记忆后患得患失。
在睡觉时,也要抱着我。
只是他夜间总会不安地醒来。
收紧搂着我的手臂。
少年有些哀伤难过地想。
他的妻子对他亲近又疏离。
表面纵容他。
实际上一直想离开他。
可没关系。
他愿意和她玩神明与信徒的游戏。
只要他的妻子留在他身边。
他愿意做个温柔大度的丈夫。
如果他的妻子要离开。
他垂下睫。
白瞳流转着偏执的光。
不可以啊。
他会杀了勾引她的男人。
而后……
他看向他的妻子。
他讨厌那些脑海中的恶劣想法。
他不想那样对她。
她干净又纯洁。
他难过地按住心口。
试图抵抗着那浓烈的占有欲。
反被痛苦蚕食着他的灵魂。
他竟自虐地从中感到病态的上瘾。
他感觉自己被戾气萦绕。
怎么会是妻子喜欢的神呢。
他难过又痛苦地想着。
脖颈一片湿润。
我从梦中醒来。
觉得埃利斯好像是哭了。
他抚摸着我的脸庞,哑声问:
「我如果不是神呢。
「你还会喜欢我吗?」
我拉着他的手虔诚地亲了亲。
「我永远忠于你。」
他抽回手:「不ṱùₓ要用忠于。」
我困惑:「那用什么?」
「爱。」
「我永远爱……我的神。」
在念到后一段,我张不开口,把「你」字替换成「我的神。」
他没有纠结这句话,而是将我抱在怀中,肩膀轻颤,低声道:
「可是我大抵不是神的。」
「为什么?」我问。
「你说神是圣洁的。」
「嗯。」我点头。
「在我心里,你就是这样。」
「可是艾琳妮。」
他轻唤,语气温柔又忧伤:
「我对你有欲望。」
我身影僵住。
有点儿不敢相信这是神说的话。
我努力告诉自己。
神失忆了,误以为自己是凡人。
「我亲爱的妻子。」
埃利斯像是知晓我的想法,手抚摸着我的脸,和我额头相抵,呼吸交缠。
他声线轻缓,温和地述说着:
「如果我是神,尽管我失忆了,我依旧是我,而非是另一个人。」
「我的信徒,我觉得你是想让我称呼你为信徒的。
「我想告诉你,不管我有没有恢复记忆,如果我真的是神,那我喜欢你,就代表神喜欢你。」
「依你之意,我即神明。」
他温柔地吻向我,继续道:
「所以,神和我的想法是一样的。
「我的信徒。
「你的想法呢?
「告诉我,好吗?」
我的心在胸膛怦怦跳动,脑海乱糟糟的,刚开口说了一个「我」,便听船外起了异动。
我与埃利斯出去查看。
只见船上混乱一片。
不知道从哪冒出来一伙海盗,他们借着黑夜,乘着小渔船靠近轮船,将盘好的绳索奋力往上一扔,抓钩挂在船栏上。
十几名海上盗贼爬了上来。
他们挥舞着长刀和枪械,凡有抵抗的就地格杀,亦或扔进大海,极快地控制住船上人员。
「站好,站成一排。」
为首的海盗头子是个戴着黑眼罩的独眼男人,他的发被海盐腌成暗褐色,因很少洗澡的缘故,身上沾的朗姆酒渍早已暗黄发黑。
他挥舞着刀,让船员与乘客沿着甲板栏杆站成一排,眼神凶残。
「我有钱,我可以把钱都给你,求求你们将我放了,我的妻子和孩子还在家等我。」
一个富商大声道。
他把身上的表和戒指全都扔在地上,朝这群凶神恶煞的海盗跪下,乞求放过他。
海盗互相看了一眼,放声大笑。
「先生,你好像没搞明白。」
另一个戴着头巾的年轻海盗走了过来,他眉弓留着十字疤痕,抽出刀捅向富商的肚子,又不紧不慢地踹开他的肩膀,抽出血淋淋的刀。
他不屑嗤笑:「从你们上船的那一刻,船上的财富以及你们的命,就是我们的了。」
「你们会遭到报应的。」
「会吊死在绞刑架上!」
再目睹了这一幕,一个有经验的水手自知逃不掉就被他们虐杀,在喊完这句话,跳进大海。
「吊死又如何。」
「你们只会先我们一步死去。」
海盗们笑得更加猖獗。
更加不屑。
船上的其余俘虏脸色惨白。
恐惧萦绕在每个人的心头。
担忧下一个随时死的就是自己。
「年轻的可以选择加入,年老的都杀了,至于漂亮的——」
几个海盗走到我与埃利斯和其他漂亮女子的身前,我拉紧埃利斯的手,握紧袖中的匕首。
「如果让我开心,也不是不可以放过。」
在一个海盗朝我猥琐地伸出手,我迅速地挥起手中锋利的匕首,砍伤他手腕的动脉。
他尖叫一声,疼得蜷缩在地上,捂着汩汩不止的血。
埃利斯顺势夺过他的刀,将剑刺进他的胸口拔出,将我护在他身后,杀了几个就近的海盗。
其余的海盗拿出火铳指着我们。
那个海盗头子挥手让他们放下,视线在我和埃利斯身上打量,笑道:
「美丽的事物大多有毒。
「心狠的美人。
「更让人有征服欲。」
我握紧匕首,冷眼看着他。
埃利斯的白眸更是冰冷至极。
好恶心。
好想把他们都杀掉。
灵魂也该彻底碾碎。
善良不会带来希望。
唯有死亡可以冲刷罪恶。
仁慈的神明残忍地想。
这种想法占据神那颗怜悯的心。
祂圣洁的眸子染上红。
瑰丽中透露着诡异。
十分漂亮的眼睛。
危险又迷人。
船上凡是看过来的众人都失了神。
被渐迷了心智。
海盗们手中的武器纷纷掉落。
那个海盗头子也不例外,他着迷地往前走了一步,却痛苦地倒在地上,脸色惨白的捂着胸口,惊惧地瞪大眼睛。
他感受到。
一只无形的手正捏碎他的心脏。
无形的圣火灼烧着他的灵魂。
他发不出声求救。
正看着自己绝望地死去。
海盗头子的瞳孔涣散,再无光亮。
倒下的海盗更多。
他们被神降下了责罚。
并被神冷漠地处死。
我看向周遭的一切。
意识到是埃利斯动用了神力。
我看向他。
少年再次变成青年神明模样。
他的眉眼不再温和,白眸变得猩红,嗜血的冷意深入骨髓,似乎整个人陷入偏执的情绪中。
我很难形容那种感觉。
如果非要说。
大概是神正在重塑自己的认知。
祂将抛弃善良和仁慈。
不再宽容任何人。
船上曾犯下或多或少罪的船员和乘客,皆跪在地上,痛苦地捂着头,试图得到神明垂怜。
可神并不打算原谅他们。
我拉着神明的手,站在祂身前,试图唤醒祂的怜悯。
神明垂下眸,面无表情:
「让开,我的妻子。」
祂的嗓音冷又空灵。
「我犯了盗窃罪。」
我朝他俯首,却言语坚硬:
「我曾顺走光明圣子的令牌。
「我曾盗窃过古堡的金币。
「如果神要降下惩罚。
「那不该将我遗忘。」
神明的眸光更冷。
但刹那间。
痛苦的祈祷声不再。
船上众人似被静止了般。
周围的风和浪声都停了。
这并不代表神打算放过他们。
祂抬起我的脸,让我看向祂。
「我妻。ŧù₎」
祂的声音遥远得像从天边传来。
神问:「你要拦我吗?」
祂与我僵持不下。
神明无法伤害祂的妻子。
祂的信徒亦无法背叛他。
「我是神虔诚的信徒。
「我不会与神为敌。」
我不舍地抱了抱神明,将手中的匕首放在祂手中,抬眼看向祂,语气轻又决绝:
「如果神执意如此,便先将我杀了,再把我的灵魂做成玫瑰,常伴神明身侧。」
祂的妻子。
对祂的爱温柔又残忍。
神的心猛地一抽。
疼痛在神识中以燎原之势蔓延。
不可以这样对祂。
神想。
神眸中嗜血的红色褪去。
神从偏执的情绪中抽离。
神茫然地看着周围一切。
在看到我时。
神明将我紧紧抱住。
我指尖动了动,也回抱住祂。
祂虚弱地闭上眼,倒在我怀里。
只是,神明虽然昏迷了。
但船上的时间依旧静止着。
人们停在痛苦祈祷的那一刻。
海水也未再流动。
忽地。
海上起了大雾。
浓雾中响起优美的歌声。
起风了。
咸湿的海浪扑上甲板。
大海变得波涛汹涌。
船在巨浪中颠簸,异常骇人。
我起身想要查看。
白茫茫的雾中走来一个少年。
火红的长发在风中飘扬。
他冷白的肤近乎透明,如初冬的雪般清透,蓝瞳干净的不染一丝杂质,更衬得唇红似血。
少年长相清冷明艳,张扬耀眼。
眉眼有着似有若无的神性。
他看了眼埃利斯,朝我浅笑:
「等你们许久了。」
是伊芙琳预言所说的海神。
我长睫眨了眨,有些欣喜。
却听歌声停止。
船外下边的海域响起两道声音。
「我不唱了我不唱了。」
「大人,请把我们拉上去。」
少年海神侧过脸,指尖轻动。
甲板上出现两个一男一女,长相艳丽的美人鱼,浅金色的华丽尾鳍拍打甲板时,细碎的水珠溅得到处都是。
他俩朝我挥了挥手,笑道:
「你好,来自陆地的人类。」
-12-
海神的人类名字唤艾斯塔。
那两个美人鱼是他的侍卫。
艾森和艾雅。
船上的时间被海神恢复。
他将海盗的尸体投入大海,抹除了海上乘客昨夜的记忆后,并进行篡改——他化身登船的旅客。
临近黄昏。
云霞满天,水天一色。
航行的船劈开海浪。
海鸥掠过波光粼粼的水面。
少年海神披散着红色长发,站在夕阳处朝我和埃利斯挥手,等到走近,他才朝我们道:
「我帮了你们,有什么报酬吗?」
埃利斯恢复了记忆,面容平静。
我眸中却十分困惑。
神也会有想要的回报吗?
埃利斯摸了摸我的头,温柔道:
「年幼的海神并未完全继承神力,大海之外的事,他暂且无法进行预料。」
「我已经成年了!」
海神皱着眉,对此十分敏感。
埃利斯没反驳他,单手按着我的后颈,和我额头相抵。
微弱的神力萦绕着他和我。
我看到了一幅画面。
是海神和一个漂亮的人类公主。
公主柔弱又温婉。
但并非是个善良的人。
埃利斯松开我。
我纠结一番,朝海神开口:
「你的爱人是个欺骗者。
「她十分讨厌你。
「但因觉得你无辜,而离开了你。」
海神轻哼一声,转身手搭在栏杆,支着下巴,装作不在意的样子看向大海,偷偷掉起了珍珠。
神也会哭吗?
我歪着头,有些好奇。
想起了那夜神像朝我落下的血泪。
我看向埃利斯。
他也正垂眼看向我。
从他清晨醒来。
我与他便十分默契地没有提他失忆之事。
他也没有责怪我的意味。
我移开眼,看向海平线的夕阳。
直到最后一缕霞光沉入海底。
海上的其他乘客全部陷入沉睡。
少年海神用我的匕首割破掌心。
鲜红的血成串坠入海底。
刹那,天地间风起云涌。
狂风巨浪接连不止。
渺小的船在大海上摇摇欲坠。
海水翻涌着。
形成恐怖的巨大漩涡。
埃利斯拥着我,同我坠入海底。
昏迷前的最后一幕。
我看到了乌云中的黑暗神。
他的眸中闪烁着嫉妒和怒火。
-13-
不知过了多久。
我与埃利斯再次醒来。
来到了荒芜又神圣的旧神殿遗址。
并非我所想的黑暗海洋底。
这里的时间早已不再流逝。
黄昏的夕阳。
永远笼罩着纯白又圣洁的神殿。
翠绿藤蔓缠绕着坍塌的拱门和回廊的断柱,因无风的缘故,垂下的叶便静止在那,有火红的蔷薇点缀其间。
青苔砖石缝开出淡雅的小蓝花。
中央祭坛的圣火早已熄灭。
圣池中的水也早已干涸。
霞光照在创世神斑驳的神像上。
祂垂着眸,怜悯地注视着万物。
我与埃利斯走进神殿。
苍穹裂口落下夕阳的光,残存的壁画在光影中支离破碎,星轨仪在墙角落了灰,彩色琉璃窗也覆上厚尘。
从断壁残垣中。
可以看出这里曾辉煌过。
但现在,这的一切全被遗忘了。
我们走了许久。
最终,在一间偏僻的房间,找到了那把悬挂在墙上的光明圣剑。
在埃利斯触碰它的刹那,金光大作。
我在此刻看到了光明神的真容。
青年眉间印有简约的金圣纹,银发后,圣洁又巨大的白羽翼被十二道暗红锁链禁锢。
祂轻声念了一句咒语。
手中圣剑发出清脆剑鸣。
十二道红锁链寸寸碎裂。
神明羽翼张开,恢复神力。
只是下一刻。
夕阳的光辉不再。
神殿上空被乌云笼罩。
黑暗神与他的一众信徒站在云上,朝他道:「我们不必如此。
「你应该回到我的身边。」
埃利斯眸中淡漠的冷,执剑杀他。
黑暗神朝信徒挥手:
「杀了那名少女。」
而我身上萦绕着光明神的金光,凡所靠近我者,皆神魂俱碎。
我心跳得极快,借着神光的庇佑,穿梭在神殿各处,寻找命运之书。
可惜寻了许久,都没有找到。
旧神殿遗址因强烈的神力波动缘故,早已恢复正常的时间流逝。
天幕黑透。
十二点的钟声在顶楼响起。
血色的雨从天上落下。
我身上的神光渐弱。
黑暗神的信徒死伤惨重。
我的光明神伤痕累累。
他的羽翼鲜血淋漓。
黑暗神被斩去一条手臂。
这样下去。
只怕埃利斯虽略胜一筹,不与黑暗神同归于尽,但也将在重回神座后,因耗尽神力而陨落。
我的心中愈发不安。
黑暗神残余的信徒挥砍神光。
我跪在创世神的神像前。
虔诚地祈祷。
血雨越大。
我的心中莫名越安定。
思考自己是不是遗忘了什么。
恍然间,我想起了伊芙琳的话。
『我在时间的起点。』
『我在时间的尽头。』
『你们意识到我时。』
『便早已找到了我。』
我猛地睁开眼,看向神像。
命运之书便是创世神的化身。
祂从未离去,祂永远存在。
祂在时间长河中的每一处。
神像轰的一声坍塌。
浮现出一本流光溢彩,难以用言语描述的瑰丽书籍,纯白的书被掀开一页。
我听见神圣又温柔的低语。
【我的孩子。
【你是第一个找到我的人。
【作为奖励,神将满足你的愿望。
【现在,请告诉我。
【你想要什么。】
我的面前浮现一支纯白羽毛笔。
在身上神光即将消逝前。
我撑着跪得发软的腿起身,抓住毛笔,在命运之书上飞快地写下四行话。
【芬芳瑰丽的红蔷薇纵情燃烧。
【炽热的火焰吞噬神殿的罪恶。
【我甘愿为神明奉献我的灵魂。
【成为祂最纯粹又虔诚的信徒。】
命运之书朝我问:
【所以,勇敢的骑士。
【你的愿ṱů₈望是什么?】
风扬起我的鬓发。
血雨无情地落着。
红蔷薇放肆燃烧。
我的眸中倒映着火红的天。
我的话在风中坚定又虔诚:
「我的神明不会坠下。
「独属于祂的长夏永不凋落。」
话落下的刹那。
漫天的花瓣在风中狂舞。
圣洁的书页狂翻着。
祂永恒又空灵响起:
【神明听到了你的祷告。
【虔诚的信徒。
【命运之书将赐予你祝福。
【作为代价,神将拿走你的苦难。】
我早已闭眼,等祂带走我的生命。
在听到苦难两个字。
我有些困惑地眨眼:
「不带走我的灵魂吗?」
我听见了神温柔的笑。
【神永远眷顾此间最纯挚之情。
【我可爱的孩子。】
祂轻语。
我感觉到一个温暖的怀抱。
是创世神对我的赐福。
阳光从灰暗的天际一角洒落。
血雨停下。
红蔷薇也停止了燃烧。
黑暗神被我的神所斩杀。
旧神殿遗址恢复初来时那般。
黄昏的光照在我和埃利斯身上。
神明再次恢复少年时期的样貌,我接着虚弱的他,同他共跪在地上,相拥对方。
-14-
埃利斯带我回到了他的神殿。
光明神殿终日沐浴在圣光之下。
只要神想,随时都是白天或黑夜。
不知道神是不是适应了凡间的生活。
祂的神殿同人间一样,开始经历太阳的东升西落,月亮的昼隐夜现。
神明这段时间很忙。
祂将不再心软。
处死背叛祂的天使和信徒们。
祂依然温和仁慈。
只是在这层善良的外表下。
似乎有很多都变了。
有时那双雪白的眸子冷又淡然。
但在我看去时。
祂又温柔地回望着我。
神从神座走下。
将我抱在怀中,抚摸着我的头。
我被安排在神明寝居的隔壁。
许是救命恩人的缘故。
神待我极好。
食必珍馐,衣必华服。
每日从柔弱的云床醒来。
一群小玫瑰花精将提前准备好的漂亮衣裙,欢快地服侍我穿上,并给我编好美丽的发,带我和神明一起用餐。
餐桌上的花很久重复一次。
红玫瑰、白百合、紫鸢尾……
阳光恰到好处的洒在我与神的身上,一切美的虚幻又朦胧,浪漫到不切实际。
神明处理事务时。
我便坐在夕阳下的后花园。
这里的花卉数不胜数。
花海连天,绵延不绝。
许多的小精灵跟在我的身边,听说我述说人间的趣事,亦或它们给我吐槽神殿的众天使。
临到傍晚。
月亮与繁星出来。
数不尽的萤火虫在神殿纷飞。
神明温柔地在我额前落下一吻。
和我在门前互道晚安。
可我却感到了痛苦。
神太温柔了。
祂对我那么好。
我却对祂产生了不敬的感情。
我好像是爱上神明了。
作为神明最忠诚的信徒。
我罪恶地亵渎了神。
这是错误的。
但那种感情反复折磨着我。
我想。
我不可以再看见神明了。
不然我会深陷其中。
犯下大错的。
我在月光下。
坐在床上忐忑地将自己抱住。
在第二天。
我拉住祂的手。
提出离开的请求。
神明垂眸思考一番,让我再等等。
只是在这之后。
神明与我见面的机会愈发少了。
每当我提出离开。
神明都以忙碌为由。
暂时推迟我回人间的祈求。
我已经一个月没有见到神了。
我在月下花园坐了许久才回去。
在途经繁花似锦的长廊时。
我鬼使神差地来到了神殿。
去往顶楼。
神殿穹顶是倒置的璀璨星空。
神明站在那,温和地望着我。
眸中流露着忧郁。
虽然近在咫尺。
那一瞬间。
我仿佛觉得神异常遥远。
我走近。
祂垂下眸。
下一刻。
我又再次回到了花园中。
面前的神明早已不在。
我四处找了一番。
看到了神明赤脚坐下月下。
神殿庄严又神圣地矗立在祂身后。
祂的背影孤寂又清冷。
我感到难过
走过去刚用指尖触碰祂。
神明又化为金雾消散了。
一切仿佛是我的错觉般。
-15-
那天回去之后。
我做了一个梦。
梦中,我见到了神。
神明和我坐在流星下的山巅。
青草地柔弱又芬芳。
神朝我问:
「你爱我吗?」
我告诉祂:
「我尊敬你。」
「不要尊敬我。」
神明托着我的脸,垂下眸,温柔又不容拒绝地吻向了我。
明明在和我接吻。
我却听见祂恳请的命令道:
「我要你爱我。」
在最后一步时。
神明松开了我。
小心地亲吻着我。
神明一直克制着祂的妄念。
可今天,格外地思念妻子。
祂抱着我的力气很大。
想将我揉入他的神髓。
后续的日子里。
我总是会梦到神明。
那些梦温柔又梦幻。
亲吻也是浅尝辄止。
酸涩又心悸。
像是少女青春期的绮丽梦境。
确实是梦吧。
只是这次的梦,很奇怪。
我的双眼被蒙上了纤薄的纱。
脚踝也被精致的金脚镣锁着。
我看不见月下的神明。
但能感受到祂在我面前。
祂着温柔地看着我。
那双白眸染上我看不懂的情绪。
暗又不明到令人心惊。
我有点儿害怕又紧张地后退。
被神明握住脚踝,单膝跪在床上,俯身朝我逼近,另一只手揽住我的腰肢。
「你今天不想我吗?」
神明亲了亲我眼上的纱。
祂似乎刚从花园回来。
身上有着馥郁芬芳的花香。
我脸有点烫,指尖摸索着碰上祂的唇,蜻蜓点水般地吻了吻。
似在用行动告诉神明。
我有点儿想祂。
「我也很想你,我的妻子。」
神明好听地笑了一声。
带着点儿蛊惑人心的意味。
祂的吻落了下来。
细密得让人喘不过气。
从唇移到耳垂,再到脖颈。
轻吻慢咬。
想要带我同祂共赴沉沦。
一般又一般地问我爱不爱祂。
尽管祂早已听到想要的答案。
但神依旧十分的不满足。
事情有点儿失控。
眼上的纱不知滑落在哪。
神明周身萦绕的小光点。
在我眸底接连炸开。
在神明完整拥有妻子的那刻。
祂满足地喟叹一声。
抓住我伸向床幔外的手。
和我十指紧扣。
吻向我被汗浸透的发。
「我亲爱的妻子。」
「我可爱的信徒。」
「我挚爱的艾琳妮。」
神明的声音清冷又哑,祂温柔又缱绻地唤着我,片刻不曾停歇。
神明拥抱妻子。
占有妻子。
吻去妻子眼尾Ṫű̂ₑ的泪。
细心又温柔地安慰妻子。
那个梦宛若永恒般绵长。
再次从梦中醒来时恍若隔世。
我摸了摸滚烫的脸。
有点儿不可置信地抱着被子哭。
我怎么可以这样对待神。
我的思想真正意义上亵渎了祂。
我不再是神明虔诚的信徒了。
我想忏悔,又怕神明听到。
我在房间坐了许久。
终于鼓起勇气。
在神殿找到了祂。
神明高坐在神座上。
纯净的银发披散着。
圣洁的雪眸轻垂着。
有点儿困惑地问我怎么了。
「我想回人间。」
我声音干哑,像是哭过。
神明从神座走下,心疼地将我抱在怀中,祂拥着我坐在神殿上,温柔地抚摸着我的发,轻声安抚着我。
「明天。
「明天好吗?」神问。
「不可以。」
我从祂怀中抬头,告诉神说:
「我想现在就回去。」
神明避开这个话题,很轻地反问:
「你不喜欢这吗?」
喜欢的。
但我必须要回去了。
「我想回小镇上看看。
「我想向露西亚道谢。」
神轻问:
「真的只是这两个原因吗?」
「嗯。」
我说了谎。
我不敢去看神的眼睛。
可神偏要抬起我的脸,让我看祂。
神明的占有欲很强。
祂喜欢抬起妻子的脸。
让妻子的眼睛永远看向祂。
只有祂一个人。
见我心意已决,神明叹息一声,亲了亲我的额头,问:
「什么时间?」
我侧过脸,装作随意的样子:
「明天?今天?
「最快现在也行。」
祂若有所思地笑道:
「嗯,现在吧。
「我陪你一起。」
「不用了。」
我轻摇着头,拒绝道:
「我自己回去就行了。」
祂揽着我腰的手顿住,唇角笑意如常,指腹轻轻摩挲着我的后颈,漫不经心地问:
「那需要多久呢?
「三天?
「一个星期?
「半个月?
「到时候我再去接你。」
我长睫轻颤,从祂怀中站起:
「不用来接我了。」
神明拉着我的手腕, 雪睫轻垂,很好地掩饰住眸中的偏执,温和地问:
「你不回来了吗?」
「嗯。」
我朝祂笑了笑:
「这里不是我的家。」
「总是要离开神殿的啊。」
「但我依旧是你的信徒。」
「我会每天前往教堂祷告。」
「在途经教堂的路上, 经过那个花店,在不远处的山脚折下支玫瑰花,带给你的神像。」
我述说着回到人间的生活。
没有意识到手腕上的力气愈发大。
神明轻垂着眼。
快要压不住那股偏执。
祂纯洁的白眸染上晦暗。
心中的那根弦在反复听到「离开」两个字时终于崩断。
神明兀然站起身。
将我按在神座上。
「怎么了?」
我困惑又惊讶, 在意识到自己坐在神座上时,想立马起身,却被神明死死按住。
祂垂着眸, 神情不明道:
「我可以把你的家搬到神殿。」
祂的妻子。
祂的信徒。
她教会祂爱,教会祂反抗。
她不能那么残忍。
不可以救赎神明后,又抛弃祂。
神会难过, 也会疯掉的。
尤其是她说总归要离开的那刻。
神明难过到快要死了。
这是祂的妻子。
这怎么不是她的家呢?
「我不是这个意思。」
我告诉神, 我说我想回去。
我的语气坚定。
神明按在神座扶椅上修长又精致的手指收紧, 手背青筋凸显, 隐忍又克制。
祂整个人却陷入病态又偏执的情绪中, 眉眼却不得不努力维持着温和的笑。
神明银白的长发垂散下来。
眸中的偏执渐渐流露。
我眼前白光一闪而过。
再睁眼时。
青年神明变幻成少年模样。
如最初我与祂相遇那般。
神明想拉近我与祂的距离。
让我觉得祂不在天上。
而在祂的身边。
神明拉住我的手, 脸贴在我的掌心,迷茫又难过地问:
「我该怎么留住你呢?」
我别过脸, 酸涩道:
「你不用留我呀。」
「我一直是你的信徒。」
只是因亵渎了你,而不再虔诚。
「我亲爱的信徒。」
神明的脸放在我膝上, 祈求道:
「你永远善良又温柔,临走前,是否能满足神明的愿望呢?」
神是无所不能的。
「可是, 我亲爱的神明。」
我苦恼地看向他:
「你想让我做什么?」
「我要你拥有我。
「爱上我。
「占有我。」
神明一字一句道:
「我是你的。
「神是你最虔诚的信仰者。」
「我亲爱的妻子。
「神明,是你的信徒。」
神明拉住我的手, 以十分神圣且具有仪式感的方式, 俯首,朝我手背虔诚地落下一吻。
这太荒谬了。
可神明起身和我十指相扣。
不容我拒绝半分。
我只能告诉祂。
「这亵渎了你, 我的神。」
「不是这样的。
「不是你亵渎了神明。」
神明反驳妻子的观点道:
「是神明对你有了欲念。
「是神明引诱了你。
「是神明亵渎了你。
「分明是神明犯下了错。
「信徒,是你该审判神明。」
审判神明?
这更荒谬了。
对神明的爱和敬畏在心底纠缠。
我不知道怎么回话。
便只能保持沉默。
祂吻了吻我的额头, 叹息:
「我的妻子。
「你什么时候能够明白。
「你从未亵渎神明。
「是救赎神明呢?
「神明深陷爱欲中。
「唯有妻子的爱,能缓解神的痛苦。」
「得不到你的回应。
「神明会死的。」
我长睫颤了颤,移开脸。
神明脆弱地埋在我的肩头。
祂低着声音, 继续道:
「神创造了爱。
「爱无罪, 性无罪。
「强迫者有罪。
「神对你,是自愿的。」
「我亲爱的妻子。
「我忠诚的信徒。」
祂用近乎祈求的语气问:
「你, 可以爱我吗?」
我看向神明。
祂圣洁的双眸倒映着我。
祂温柔的眼神中饱含痛苦。
神明爱我。
同我爱祂那般痛苦。
我与祂在人间颠沛流离那么久。
明明所有苦难都不再。
明明获得神力重回神殿。
明明我的神明未曾落下。
我与祂为什么还会如此痛苦呢?
爱得越深, 越痛苦, 越致命。
我鼻尖酸涩,指尖轻动。
再也忍不住将我的神紧紧抱住。
埋在祂肩头放声地哭泣着。
神明轻轻地拍着我的背。
祂温柔地吻去我的泪。
祂再次问:「你爱我吗?」
我止住泪, 眼眶泛红, 捧起神明的脸,亲了亲祂的额头。
「当然。
「我亲爱的丈夫。」
祂不再遥远。
祂是神明。
也是我的爱人。
神明和我额头相抵。
圣光萦绕着我与神。
祂的声音空灵又温柔。
「我亲爱的妻子。
「神明与你共生。
「神明是你最忠诚的信徒。」
【番外】
「哇,好浪漫呀。」
一众花精灵托着下巴看向白鸽。
它刚刚描述了神明流落人间, 在古堡中亲吻祂的妻子, 并且失忆了的故事。
「后续呢?」
它们向白鸽追问道。
「后续?」
后续它没有前往大海。
但它知道。
神明和祂的妻子很相爱。
白鸽站在枝头,看向不远处。
神明的花园被夕阳笼罩。
花丛间的青草地上。
摊开的书页被余晖染红一角。
神明枕在祂妻子的腿上。
祂递给妻子一支白玫瑰。
神明抱着妻子的腰,撒着娇问:
「你对命运之书许了什么愿呢。」
祂的妻子戴着蔷薇花环, 宠溺地抚摸着神明的银发,朝祂额间落下一吻。
「我的神明不会坠下。
「独属于祂的长夏永不凋落。
「还有——」
神的妻子拉长声线。
「还有什么?」神追问。
在神索吻前。
祂的妻子温柔地吻向神明。
「我爱我的神。
「我是说,我爱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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