莺莺

赏花宴上。
我被人下药。
与马夫行了苟且之事。
沦为京中笑柄。
爹气得与我断绝了关系。
而娘本就体弱,
伤心之下没几日便去了。
下葬这日。
未婚夫高调将聘礼抬了回去,还扬言与我这荡妇再无瓜葛。
当日他就带着双倍聘礼,求娶尚书府千金谢惜玉。
我心如死灰,跪别父亲。
本打算随娘而去。
后来,是新科状元程斐然将我从湖中救起。
他说心悦我良久,不在乎那些流言蜚语,只想娶我为妻。
在他的陪伴下,我逐渐忘记那段伤痛。
可就在成亲当日,我无意间听到了他与友人的对话。
「当初,ƭű̂⁰你为了谢惜玉给她跟那马夫下药,是不是太狠了点?如今,她娘没了,爹还不认她,这辈子算是毁了。」
程斐然淡然道:
「只要惜玉能如愿嫁给小侯爷,再狠心些又何妨?
「左右我也遭到了报应……下半辈子都只能跟她绑在一起了。」

-1-
我站在门外。
听着里面二人的对话,
身子蓦地僵住。
我用力掐紧手指。
手心处传来的阵阵刺痛。
告诉我,这是真的,并不是梦。
与程斐然对话的人,是宫中的宋御医,也是程斐然的至交好友。
他叹息一声说:
「当初我若是知道你跟我要那药,是为了给齐莺莺跟马夫用,我说什么也不会同意的……」
顿了顿,他有些于心不忍地劝道:
「齐莺莺是个好姑娘,还因你受了那么多苦楚,你们如今既然都要成亲了,还是好好待她吧。」
程斐然沉默半晌,道:
「我会用下半辈子来补偿她,保证她衣食无忧,只不过,我答应了惜玉,这辈子不会碰旁的女人,这件事,还需要你来帮忙。」
宋御医又是一道叹息:
「你还真是深情啊,一直等到谢惜玉嫁给了小侯爷,才肯娶齐莺莺。
「如今又为了谢惜玉不肯碰她,你就不怕她知道这件事后报复你跟谢惜玉?」
程斐然一听到我可能会报复谢惜玉,语气陡然间冷了下来。
「那个马夫,我早就已经派人处理了,她永远都不会知道真相,我更不会给她机会,伤害惜玉半分!
「况且,她将我当作救赎,对我一往情深,百依百顺,只要你今夜帮我瞒过去,她不会怀疑的。」
宋御医无奈道:「好吧,你想让我怎么帮你?」
程斐然淡漠道:
「你告诉她,当初她被那马夫传染上了脏病,无法根治,更不能再行房事。然后给她开服药,让她身子从明日开始就发烂长疮,形如脏病,余生都是如此。」

-2-
宋御医不太赞同:「这样一来,她后半生岂不是都要活在痛苦之中?」
程斐然:「无妨,我会一直陪着她。」
我听着他冰冷无情的话。
浑身的血液仿佛凝固,凉得骇人。
昨日,正是谢惜玉与小侯爷郎宴铠成亲的日子。
我也曾问过程斐然,为何要将婚约定在今日。
当时,他深情款款地抱着我,对我说:
「莺莺,我想让所有人知道,你很好,郎宴铠不娶你,是他没福分,就算离开他,你也能有个好归宿。」
我当时感动得红了眼圈。
如今想来,真是可笑至极。
原来,是因为谢惜玉嫁了人。
他才终于死心,肯娶我了。
更可笑的是。
这一年来,我曾无数次庆幸。
遇到了程斐然。
是他将千疮百孔的我拉出绝境。
让我有了重新活下去的希望。
就连京城众人也都说我好命。
在遭遇这种事情以后。
还有个才貌俱佳的状元郎对我情深至此。
哪怕我失去贞节,仍旧毫不在意地想要娶我。
可谁能想到。
当初给我下药的,毁了我的人生,间接害死我娘亲的人……
就是程斐然这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
而他,情深义重的对象,从来不是我。
而是谢惜玉!
我死死地掐着手指。
不让自己哭声泄出半分。
眼瞅着,屋内二人谈话结束,准备出来。
我赶紧擦擦眼泪,转身回了房间。
没多久,程斐然就回了屋子。
他撩开我的盖头。
先是遣散了屋内所有人。
随后才目光深情看着我。
在看到我眼周泛红时,微微蹙眉,心疼道:
「怎么哭了?可是那些长舌妇人,又在你耳边说了什么?」

-3-
我看着他这副虚伪的模样,心中一阵作呕。
但想到我这一年来的苦楚,想到娘亲的惨死。
我还是将这股翻腾的情绪压了下去。
如今,还不是撕破脸的时候。
我会一点一点地,让他百倍偿还!
我垂眸落寞地说:
「没什么,只是有些想我娘了,娘到死都还在担心着我。
「可惜我没用,查了一年多,也没查到当初害我的人,替我替娘报仇雪恨。
「夫君,你说我还能找到当初的罪魁祸首吗?」
说完,我抬眸,仔细观察着程斐然的脸色。
程斐然几不可察地蹙了蹙眉,但很快恢复正常,将我揽入怀中,轻声安慰道:
「会的,莺莺,我会陪你一起找的。」
我攥紧拳头,说:
「夫君,你真好,若是将来我找到那人,我一定要将他跟他的同伙,碎尸万段,以告慰我娘的在天之灵。你会帮我的,对吧?」
不知道是不是同伙两个字,让他联想到了谢惜玉。
他再也不能装出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
面色瞬间阴沉下来。
搂着我的手,也陡然用力收紧。
力气大得仿佛要将我的腰勒断。
直到我痛呼出声,他才恍然惊醒一般松开我。
面带歉意地说:「抱歉,夫人,我想到你这些日子的苦楚,一时没忍住……」
呵,说什么没忍住。
不过是听说我想要报复他的心上人,急了罢了。
光是说说就受不住了?
程斐然,你们的报应,可还在后面呢。
我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摇了摇头。
「有Ťű⁻夫君陪着我,我不苦的。」
然后想到他方才说的话,主动地攀上他的脖颈,故意柔声说:
「夫君,我们歇息吧。」
果不其然,程斐然的脸色忽然变了。

-4-
他将我的手拿了下来,一脸心疼地说:
「莺莺,我瞧你这几日脸色不是很好看,正巧我的好友宋御医在府中参加我们的婚宴,我让他帮你把把脉如何?」
我垂眸,压下心头的凉意。
装作一副感动的模样:「夫君,你真好。」
很快,宋御医就走了进来。
为我把脉后,他犹豫地看了程斐然一眼。
见程斐然毫不犹豫地点头。
才难以启齿地说:「程兄……令夫人这脉象,似乎是染上了花柳病……」
程斐然的脸色,瞬间就变了。
他用力一捶桌子,怒声道:「我就说那马夫瞧着不甚干净的样子,真是害苦了我的莺莺!可惜被他逃了,不然我定要将他碎尸万段。」
我用力掐着自己的手指,装作震惊的模样,不可置信地瞪大双眼。
宋御医叹了口气,面带不忍:
「我给令夫人开个方子,只要日日服用,是有可能痊愈的。切记,此病会传染,万万不可行房事。」
程斐然面色沉重地点头。
他走后。
程斐然一脸心疼地将我抱在怀中,低声安慰:
「莺莺,别难过,我会陪你一起治病,直到你好了为止。」
我听着他的话,心中再也忍不住,冷笑了一声。
没想到就连不想碰我,他都能这么冠冕堂皇地,推到我的身上。
当然,我也不想被这伪君子碰。
为了不打草惊蛇,我仍旧装作一副感动的模样,含泪点头。
心中却开始盘算着,如何复仇。
「夫君,是我没用……我甚至都不能像个真正的妻子一般服侍你。」
程斐然摇头道:「不可如此妄自菲薄,你也是被奸人所害,身不由己,莺莺,我并不在意这些,只要能跟你在一起,哪怕一辈子不能碰你,我也甘之如饴。」

-5-
程斐然为了让我看起来更像是得了脏病的模样。
当夜,就让人给我熬制了汤药。
还要亲手喂我喝下。
我假装含了一口,皱着脸说好苦。
想要亲吻他的唇,撒娇说让他也尝尝苦味。
结果程斐然吓得脸色大变。
忙跟我说去厨房找些蜜饯来,就大步离开。
我看着他的背影冷笑。
原来,他也怕身上长疮啊。
趁着他离开,我偷偷将汤药倒进了花盆中。
等他回来之时,就装作已经喝完的样子。
翌日一早,程斐然便问我:
「身子可有觉得舒服些?」
我含着眼泪,难以启齿:「觉得愈发不爽利了,似乎还起了脓疮……」
程斐然似乎松了一口气,随后道:「昨夜宋兄与我说,这是正常现象,只要你每日都喝,是有可能会痊愈的。」
我温顺地点头。
一连几日,我都同程斐然说,我身上长了许多疮,总是疼痛难忍。
他心头那块大石头终于落了地,随后又安慰我很快就会熬过去的,他会一直陪着我。
没几日,程斐然又以我身上长疮怕碰到我疼为由,睡在外间小榻上,不再与我同房。
我也乐得清静,一个人睡大床。
眨眼间,我与程斐然已经成亲一月有余。
这一个月以来,我一直派人悄悄监视着他。
我爹是当朝宰相,娘也家底丰厚。
虽说出了那档子事儿后,爹与我断绝了关系。
但他与娘早些年给我准备了不少丰厚的陪嫁。
还有不少能用的人手,在我与程斐然成亲的时候,都是尽数给了我的。
反之程斐然,他虽说是状元郎,但却是出身寒门,一穷二白的。
就连成亲的宅院,都是我嫁妆里头的。
府里的下人,也大多都是我带来的自己人。
所以监视他,并且我没有长疮这事,他都一概不知。

-6-
很快,监视他的暗卫告诉我。
今日,谢惜玉差人给程斐然递了信,约他下午在茶楼相见。
程斐然下朝后,便满面春光地回了府中沐浴净面。
随后,换了好几身衣服,终于挑选了一身可心的。
这才含着笑意,走出了府门。
我看着他的背影想。
原来他在面对心上人的时候。
是这副小心翼翼的模样。
前脚,程斐然进了包厢。
后脚,我便进了他们隔壁包厢。
刚坐下,便听到里面程斐然关切的声音。
「惜玉,他对你可好?」
那语气轻柔至极,似乎含着绵绵情意。
是我从不曾见过的。
下一瞬,隔壁有布料厮磨的声音传来。
是谢惜玉扑在了他的怀中。
谢惜玉的声音有些哽咽:「斐然哥哥,对不起,玉儿让你受委屈了。」
程斐然轻声说:
「不过是娶了一个被人糟蹋的女人罢了,这又算得了什么,为了你,我便是死也甘愿。」
我用力捏紧茶盏,心中冷笑一声。
真是一对郎有情妾有意的狗男女。
隔壁,谢惜玉听了他的声音一顿。
随后语气有些哽咽地道:
「斐然哥哥,为了玉儿,你真的什么都愿意做吗?」
程斐然毫不犹豫地回答。
「自然。」
谢惜玉闻言,没有说话。
而是再次小声哭泣起来。
程斐然顿时急了,忙连声询问她怎么了。
他询问了许久,谢惜玉这才哭着娓娓道来。
谢惜玉本是尚书府的庶女。
这样的门楣,想要嫁给小侯爷郎宴铠,属实是高嫁了。
她样貌说不上惊艳,顶多算是清秀。
但生了一双极为好看的眸子。
那双眸子一颦一笑间。
端的是一副不谙世事的小白兔模样。
且又身材瘦弱,弱不禁风的。
再加上她惯爱装作冰清玉洁,不染尘埃的模样。
渐渐就成了京中男子心目中,最为纯净的姑娘。
郎宴铠曾有我这么个荡妇未婚妻。
后来再找,自然是更中意谢惜玉这样的纯净姑娘。
而谢惜玉,则早就看中了郎宴铠的家世。
多次抛出橄榄枝。
二人很快就一拍即合,搞在了一起。
郎宴铠一开始娶她,自然是满意的。
可是时间久了,就没那么稀罕了。

-7-
况且她的出身不好。
对郎宴铠的仕途没什么助力。
再加上老侯夫人一直对她的出身不大满意。
以及对她弱柳扶风、不谙世事的小家子做派不喜欢。
所以谢惜玉在侯府的日子,并不好过。
郎宴铠与我青梅竹马,自幼定ţū́₁了亲。
当初对我,是有那么几分真感情的。
得知我与马夫的事情后,先是被戴了绿帽子的愤怒,而后又恨透了我。
一气之下,跟谢惜玉定了亲。
可男人大抵都是贱种。
喜欢得不到的东西。
如今过去了一年多。
他倒是想起了我的好来。
再加上我嫁给了程斐然,他愈发心中不是滋味,时常惦记我起来。
谢惜玉本就时常在老侯夫人那里吃挂落。
如今发现郎宴铠总是对着我的画像发呆。
而且又随身带着我曾经送给他的香囊。
且这一年来,我总是让手底下的人放出消息,当初是被人陷害的。
在追查当初害我的凶手。
旁人瞧我自那件事后,与程斐然踏踏实实地过日子。
并没有浪荡做派,便逐渐就信了我是被人陷害的事实。
而且,我名下商铺也被打理得井井有条。
已然成为京城中最时兴的铺子。
我爹虽然生我的气,可是在仕途上,也经常提拔程斐然。
并且有我丰厚的嫁妆做后盾,程斐然的日子也越过越顺遂。
京中对我的风评,已经逐渐好转。
明里暗里地说,当初郎宴铠要是娶了我,可比娶谢惜玉这个花瓶好多了。
且谢惜玉长得也顶多算是清秀,比之我相差甚远。
就连老侯夫人跟郎宴铠,也总是在谢惜玉面前说,她不如我。
久而久之,谢惜玉心中的怒火与恨意早已按捺不住。
她想让一年前的事情,再次重演一遍。
并且这次,仍旧是想让程斐然帮忙。
她想得很好。
上次是我的未婚夫抓奸。
这次成了我的丈夫捉奸。
并且这次还要再多找几个男人,与我厮混。
彻底坐实我浪荡的名声。

-8-
到了那时,所有人都会唾弃我。
也不会再有人说她不如我。
而郎宴铠跟侯老夫人,也会彻底对我断了念想。
不会再觉着她不如我。
末了,她扯着程斐然的袖子,软软地撒娇:
「斐然哥哥,求求你了,再帮我最后一次可以吗?如今我在侯府,过的日子真真是生不如死,若是连你都不帮我,我真不知道该如何办了……」
谢惜玉见程斐然不说话,流着眼泪难过道:
「斐然哥哥,难道就连你也觉得,齐莺莺比我好吗?你是不是不再喜欢我,而是喜欢上齐莺莺了,那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不如从这跳下去,淹死在湖中算了!」
她哭得梨花带雨,十分凄惨。
程斐然叹息一声,忙心疼地将谢惜玉揽入怀中。
「惜玉,这世间女子,便是全都加在一起,在我心中也抵不上你半分。你怎可说这些话伤我的心,你可知道,我娶齐莺莺,都是为了你,并且婚后,我一直在为你守身如玉……」
程斐然说着,就将他与宋御医合谋,给我喂药,让我假装染上花柳病的事情跟她说了。
谢惜玉哭声一顿,随即哽咽着开口:
「斐然哥哥,我就知道,这世上只有你,是真心待我的。若有来生,我定会嫁给你,做你的妻子。」
二人温存了约莫两刻钟的时间。
才再次商量起来,如何让我再次身败名裂。
半月后,是当今皇后的亲娘,容国公老夫人的生辰。
容国公老夫人一向喜欢礼佛。
每年生辰,都会去郊外的同音寺中烧香。
到那时,京中大数的达官贵人都会前去为容国公ţũ̂⁼老夫人贺寿。
届时,程斐然会带我一同前去。
然后悄悄给我跟几个和尚下药。
让我们在光天化日之下,寺庙的竹林中行苟且之事。
他再带人去捉奸。
我身上的脓疮,一看就是花柳病。
届时让所有人都看到我得了脏病。
还跟几个和尚在佛修之地行这等事。
那我这浪荡妇人的名声。
就算是跳进黄河,也彻底洗不清了!

-9-
我听得心头火气直涌,连喝了两盏茶,才堪堪压下心头的愤怒。
真是好歹毒的计谋。
一则,在寺庙之中做出这等事,我的脏污之名只会更甚。
二则,容国公老夫人身份尊贵,我在她生辰上闹出这种事,无疑是对她不敬。
决计不会有我的好果子吃。
他们这是想要,再逼死我一次!
后来,盯梢的暗卫告诉我。
程斐然很快就走了。
谢惜玉是在他离开半刻钟后,从包厢里出来的。
出来之时,她还面色绯红,双眸湿润。
可想而知,二人在里头,都做了些什么。
真是好一个冰清玉洁的女子!

回到府中。
已经是暮色时分。
程斐然早已回来。
见我回来这么晚,他有些诧异。
「今日出去了?」
因着去年那件事。
我每每出去,总是会叫人指指点点的。
所以我鲜少出门,就连打理铺子,也从不亲自去,而是叫掌柜的来府中回话。
嫁给他这么久,我还是第一次单独出门。
我点点头:「同以前的闺中密友去茶楼喝了盏茶。」
刚从茶楼回来的程斐然听了我这话后,端着茶盏的手一抖,茶水打湿了他的衣摆。
他脸色不太自然地问:「怎么想起来要去茶楼了,去的哪家?」
我笑了笑道:
「去的城西那家,都过去一年了,我总归是要走出来的,不能总逃避。」
程斐然闻言放松下来。
他与谢惜玉私会那家,是城东的茶楼。
他朝着我温和笑笑:
「如此甚好,那这段日子,我陪你多出去走走吧,放松一下心情。」
他对我出去乐见其成。
这是怕我,再次名声扫地以后。
没机会出门了吗?
他倒是贴心。

-10-
第二日,程斐然给宋御医ƭų²递了信。
再次跟他要那些药。
宋御医回信劝他:
【程兄,还望三思。
【我看这一年来,齐姑娘对你情深义重。
【不仅将你家中打点得井井有条,人情往来上也事事仔细,你的仕途能如此顺畅,离不开齐姑娘与她娘家的帮助。
【与她相携一生,也不失为一桩美事。
【你又何苦总是惦念着旁人呢?
【你如此一来,她下半生便是彻底毁了。】
程斐然收到宋御医的信后,气得摔了茶盏。
很快,他就给宋御医回了信。
【我堂堂状元郎,难不成还沾了她一个失身妇人的光了?
【你不必再劝我,若是你还当我是朋友,便将药给我。
【至于齐莺莺,她名声臭了也无妨,左右我也不会休妻,用下半辈子偿还她便是了!】
最后,宋御医妥协了。
差人将那药给他送了来。
暗卫找人模仿了他们的笔迹,偷偷将原信掉了包。
又将宋御医给他的药也掉了包。
我看着二人来往的信件,忍不住冷笑出声。
不会休妻,下半辈子偿还?
他想得倒是挺美!
我名声臭了,旁人也只是会同情他。
他能再次接纳我不休妻。
旁人更是会赞他一声情深义重。
而我若是不知情,恐怕会被感动得一塌糊涂。
下半辈子都活在对他的愧疚之中。
用我的嫁妆,无条件地贴补他。
我爹也会看在我的面子上,更加提拔他。
呵。
什么好处都被他占了。
世上怎么可能会有这么便宜的事儿!

-11-
大约是为了弥补。
接下来的日子里,程斐然下朝后,总是会带着我出门。
成衣铺子,首饰铺子,茶楼,酒楼,游湖,带我去了个遍。
京中对于我们伉俪情深的传言,越来越甚。
甚至,在容国公老夫人寿辰前两日。
我还碰到了一年多未见的小侯爷郎宴铠。
他身边跟着谢惜玉。
看到我后,郎宴铠微微一怔。
他出神地看着我,似乎想上前来。
「莺……」
却在下一瞬,他看到了站在我身旁的程斐然。
很快,郎宴铠脸色变得有些难看。
我垂眸,看到了他腰间的鸳鸯荷包。
是我及笄那日,送给他的。
还记得,他当时高兴得紧,自那以后,日日便佩戴在腰间。
及笄礼,他送我的是他亲手雕刻的玉佩。
与他的是一对,上好的玉质。
他退亲那日,将那块玉佩要了回去。
我看着荷包想,当时约莫是因着娘亲的死太过伤心。
怎么就忘记将这荷包要回来了。
我没再看郎宴铠,而是将目光落在了一旁的谢惜玉身上。
谢惜玉正死死地攥着帕子,虽说极力压制,但看ƭű̂₆我的眼神,还是带着几分嫉恨。
我没再理会这夫妻二人,转身挽着程斐然离开。
第二日,谢惜玉果然又给程斐然写了信,约他在茶楼相见。
恰巧的是,我跟程斐然也说好了,这日去茶楼听书。
我们刚到包厢,程斐然就一脸尴尬地说有事,然后急匆匆地去找谢惜玉了。
暗卫悄悄跟了过去。
谢惜玉因着郎宴铠对我的态度,她愈发恨极了我。
她找程斐然,是商量明日在容国公老夫人宴会上,如何让我身败名裂。
她需要程斐然保证万无一失,想让我尽快让郎宴铠厌弃,她一天都不想再多等。
二人商量过后,再次春风一度。
暗卫在我的安排下,偷偷将宋御医开的药,下在了他们二人的茶水中。
又亲眼看着二人结束后,喝了茶水,才回来复命。

-12-
我在茶馆听了一下午的说书。
也没等回来程斐然。
反而等来了满脸傲然的谢惜玉。
她趾高气扬地走到我面前,嗤笑一声说:「原来是齐姑娘啊,怎么,当初那档子事儿后,如今又有脸出门了?我若是你,做出过那么不检点的事,早就一根绳子吊死了,哪里会像是现在这样招摇过市。」
恰巧旁边,有几个认识谢惜玉的男子。
连忙小声嘀咕起来:
「这话别人说我不信,可若是郎夫人说,那我是信的,她可是全京城最纯洁的女子,决计不会做出那种不守妇道的事情的,如果真的被人陷害失贞,也会以死明志。」
「郎夫人一袭白裙,瞧着就纯净无瑕,也难怪当时郎小侯爷会选择她,我听说啊,她平日里在家中,连跟男家丁讲话都不会,是个将贞节刻在了骨子里的人。」
「对啊,我听说她跟她爹都会避嫌的,这辈子只会跟自己的丈夫同桌吃饭,简直就是女人中的楷模。」
「就是,这齐莺莺长得太过艳丽,瞅着就是一副不安分的样子,跟郎夫人简直差了十万八千里。」
我听着那些人的对话,只觉得心头好笑。
希望你们明日,还能继续这么说。
再说谢惜玉,听着他们的讨论声,面上更加傲然。
她靠近我,用只有我们两个能听到的声音,鄙夷道:
「齐莺莺,你除了家世比我好,长得比我好看以外,还有什么比得过我的?你喜欢的男人,全都选择了我,你注定一辈子要被人唾弃,还有,你以为程斐然真的喜欢你吗?你信不信,我招一招手,他就能像条狗一样,围着我转。」
说完,她直起身,一脸得意地离开。
直到天黑,程斐然也没回来。
暗卫告诉我,是因着谢惜玉说,想吃城北的糕点,他去排队买了。
买完又马不停蹄地给谢惜玉送了去。
早已经忘记我这个娘子。

-13-
眨眼间,便到了第二日。
天一亮,程斐然就开始催促我,赶紧收拾,跟他一起去同音寺。
路上,他总是时不时地看我。
目光一开始有些纠结不忍。
但逐渐变成了坚定。
巧的是,到了寺庙前,我遇到了郎宴铠跟谢惜玉。
还有老侯夫人。
老侯夫人看到我,便笑呵呵地拉住了我的手,与我话起来家常。
却对谢惜玉冷眼相待。
而郎宴铠,也总是出神地看着我。
周围的贵妇人全都面露异样地看向这边。
谢惜玉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她死死地捏着帕子,恨恨地瞪了我一眼,眼中尽是势在必得。
大约是想到了我一会儿的遭遇。
她的面色逐渐好看了几分,笑容也放大了几分:
「没想到今天,齐姐姐也来了,我很是期待今日的寿宴呢。」
说完,她朝着程斐然的方向看了一眼。
程斐然几不可察点点头,给了她一副安心的表情。
谢惜玉的笑容更大。
是吗?
我也很期待呢。

晌午时分。
程斐然将茶盏递给我。
我喝了以后装作头晕模样。
程斐然关怀地扶着我,去竹林休息片刻。
将我放在石凳旁,他转身离开。
没一会儿,几个中了药的和尚便来了。
我让暗卫将他们绑住。
转身离开。
片刻后,程斐然跟谢惜玉偷摸来了。
想先看看有没有成事,再带人来捉奸。
可他们不知道,他们早已中了药。
这时,已经发作。
而那几个中了药的和尚,也被松了绑。
恶狼一般朝着他们二人而去。

-14-
我施施然地回了宴会上。
约莫时间差不多后,便开始焦急地同旁人说我夫君不知去了哪里。
开始高调寻找。
而一直关注我的郎宴铠,并未发现谢惜玉不见。
反而是跟着我出了宴会,跟在我身后,不知道想要与我说什么。
因着我的高调寻找,这一幕被不少人看到了。
京城贵妇人八卦心起,也一同跟来了。
最后,我们竹林之中,找到了正在纠缠不清的谢惜玉、程斐然还有几个和尚。
贵妇人纷纷惊呼出声,然后一脸糟心地捂住双眼。
跟着我的郎宴铠,这才发现了谢惜玉正与人苟合,脸色瞬间阴沉无比。
短短不到两年,被绿了两次,可想而知,郎宴铠的心情有多差。
旁边讨论声此起彼伏地传来。
「那不是以纯净著称的谢惜玉吗,她竟然做出这等事来!一个男子还不够,竟然还要找几个和尚!」
「在佛堂圣地如此,简直有辱斯文!」
「好一个纯净无瑕,女人中的楷模,真真是笑死个人了!」
「还有那个,不是齐莺莺的夫君程斐然吗?啊,他跟谢惜玉的身上都是脓疮,显然是都染了脏病啊,这两人勾搭成奸看来不是第一次了!也不知道是谁传染上的谁?」
说着话,有人还下意识地朝着我跟郎宴铠看过来,表情十分微妙。
郎宴铠再也控制不住心中的愤怒,冲上去将这些人拉开,然后对着谢惜玉拳打脚踢。
「你这个贱人!」
我装作一副大受打击的模样,白着脸愣在当场。
半晌后,我掩面哭泣起来:「难怪,自打成亲后,夫君便一直拒绝与我同房,原来竟是如此……」
众人看向我的目光,更加同情了。
就在这纷乱的场景之中。
一道少年声音传来:「敢在我母亲生辰宴上如此放肆,统统拉下去。」
我随着众人的目光看过去,然后彻底愣住。
少年皮肤黝黑,穿着一席锦衣华服。
他竟然是……一年前那个马夫!

-15-
原来,程斐然派去追杀马夫的人,并没有得手。
他躲躲藏藏的,后来竟找到了自己的家人。
原来,他是容国公老夫人十七年前丢失的幼子。
这么多年来,容国公老夫人为了寻找幼子,没少费心思,更是常年吃斋念佛。
如今容国府小少爷回来了,自然是千娇百宠地宠着。
只不过,他跟容国公老夫人说了当初自己被陷害一事,他回来之后,就一直没露面。
而是悄悄地查当年的真相。
如今,总算是有了眉目。
容国公府也打算趁着这次寿辰,正式将他介绍给大家。
再洗清当初的冤屈。
谢惜玉跟程斐ṱú₉然清醒过来后。
被裹上衣服押到了容国公老夫人面前。
二人全都是一副不可置信的震惊模样。
脸色惨白,眼神绝望。
容国公府小少爷上前一步,将当初程斐然陷害他的事情,娓娓道来,还拿出了相应的证据。
以及宋御医、谢惜玉跟这件事情的牵扯。
我也红着眼,说了程斐然在新婚夜,让宋御医给我把脉,说我被容国公小少爷传染上花柳病,不跟我同房的事情。
容国公府小少爷气坏了。
容国公老夫人叫来了太医院院判,亲自为我们二人把脉。
结果是,身子康健,并无病症。
众人再次唾骂出声:
「我方才分明都看到了,是这二人身上有花柳病,身上都长疮了,居然推卸到齐莺莺身上。」
「我呸,简直不要脸!」
「要说这齐莺莺,也是个可怜人,可被他们二人给害苦了啊!」
「说什么纯净无瑕,真是可笑啊,这小侯爷真是,捡了芝麻丢了西瓜。」
郎宴铠脸色一阵青一阵红,最后来到太医院院判面前,难堪地请他把脉。
太医院院判把脉过后,摇了摇头,说他无碍,身子康健。
他这才松了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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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后,他愤怒地看向谢惜玉,当场便丢下了休书。
谢惜玉哭着抱住他的腿,却被他一脚踹开。
「滚开,你这个脏女人,别碰我!」
倒是程斐然,这个时候仍旧对谢惜玉爱得深沉。
他将谢惜玉心疼地护在怀中,朝着郎宴铠怒目而视。
「有什么你冲着我来,对女人动手算什么本事?」
于是,郎宴铠将他打了个鼻青脸肿。
他躺在地上奄奄一息。
而谢惜玉听着众人的话,以为自己真的被传染上了脏病。
彻底崩溃,扑过去开始抓程斐然的脸。
「是你,传染给我的对不对?你这个脏男人,得了脏病竟然还碰我,你毁了我一辈子,我跟你拼了!」
程斐然愣住。
他从未想过,一向娇滴滴的谢惜玉,会对他大打出手。
直到脸上被挠出了很多血痕,才反应过来。
「我没有脏病!惜玉,我这辈子只有过你一个女人,我一直在为你守身如玉。」
谢惜玉冷笑:「你没有别的女人,难道你想说是我传染给你的?」
程斐然这才像是想到了什么,猛地抬头,不可置信地看向我。
随后,他着急地解释:「惜玉,我们没得病,这是我让宋兄给齐莺莺开的药,只要吃了就会身上长疮,形似脏病,就是不知道,怎么会出现在我们身上……」
说完,他猛地抬起头,愤怒地看向我:「你这个贱人,是你做的对不对?」
我没承认,而是不可置信țű¹地看向他。
「你为了不碰我,竟然让人给我开这种药?」
众人看向程斐然的脸色,愈发地唾弃。

-17-
程斐然跟谢惜玉的名声,彻底地毁了。
谢惜玉被休,谢家以她为耻,干脆跟她断绝了关系。
一时之间,谢惜玉成了无家可归的孤家寡人。
而我,也跟程斐然和离,回了娘家。
我爹接我回去那日,眼眶红了许久。
「孩子,这一年多来,苦了你了。」
不苦,可幸的是,我找到了当年陷害我的人。
澄清了我自己,娘在天之灵,应当能安息了吧?
程斐然倒是个痴情种子,他最后将谢惜玉接了回去。
他本想风光迎娶谢惜玉,但是奈何,他一穷二白的。
以前谢府风光,全都靠我的嫁妆撑着,如今,我的嫁妆都带了回来,他也就住回了他的小破院子。
就连娶谢惜玉,也是草草了事。
程斐然得罪了太多人。
没多久,就因为德行有亏,被罢了官。
至于当初帮他的宋御医,也被罢免。
听说后来,程斐然只能靠抄书养家。
可惜谢惜玉是个心高气傲的,哪里过得下去苦日子。
开始每日跟程斐然吵架,骂他是个没用的东西。
二人的日子过得鸡飞狗跳,苦不堪言。
好笑的是,我后来去听书,又瞧见了那日在茶馆将我与谢惜玉对比的人。
这次他们一个个面色尴尬,不发一言, 逃也似的离开了。
回到丞相府的第二个月。
我家来了几个不速之客。
先是程斐然, 跪在府门前, 求见我, 求见我爹。
说他当初是猪油蒙了心, 他知道错了,乞求我原谅他。
我本是他的妻,他不想同我和离。
我并未理会他。
没多久,郎宴铠与老侯夫人来了。
他们是来下聘的, 想与我再续前缘。
被我跟我爹拒绝了。
聘礼,也尽数被丢了出去。
听说郎宴铠离开的时候, 程斐然还在门口跪着。
他正愁没地儿撒气呢, 走之前,将程斐然打了个半死,才骑马离开。
第二日。
容国公老夫人带着容国公府的小少爷来了。
二人也是来提亲的。
老夫人说,我们当初二人也是阴差阳错, 既然已经有了夫妻之实, 且她与容小少爷都很喜欢我。
便想结了这桩亲事。
我犹豫再三,仍旧拒绝了。
我跟容小少爷是个意外, 我们都是受害者。
且并无感情, 经历这两次后,我更不想草草嫁人了。
二人尊重我的决定, 只不过在离开之时。
容府的家丁,再次将程斐然打了个半死。
他们走后,我爹问我,可有打算。
我笑了笑说:「爹, 人我已经嫁过一次了,以后不想再嫁了。我想去学习医术, 看看我朝的大好河山。」
医术,应当是用来救人,而不是用来害人的。
我爹点点头:「明日,我去问问太医院院判,可愿意收徒。」
「谢谢爹。」
我跟太医院院判学习了五年医术。
准备离开京城那天, 身后突然多了个小尾巴。
身后,容国公的小公子朝我腼腆一笑:
「齐姑娘,我也想游历江湖,能否搭个伴?」
我正要拒绝。
他忽然又道:「对了, 说个八卦与你听, 城东的程书生, 他娘子爬上了隔壁王员外的床, 听说如今整日闹着要和离, 要给王员外当第十八房小妾呢,程书生也是个气性大的,前几日竟然一气之下杀了他娘子……」
他说着, 摇摇头, 打马来到我面前,又催促:「快走吧,不然天黑之前到不了下一个镇子了。」
我骑马往前一边走,一边问他:「后来呢?」
他笑着跟上来:
「后来啊, 那程书生杀人得偿命,被判了秋后处斩。」
我点头,原来如此。
————全文完————

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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