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青子衿

我妈带着我搬进沈家那天，我想，我这辈子怕是完了。
白天还被我欺负的沈津渡，摇身一变成了我异父异母的兄弟。
听说沈家全家人都看他脸色过日子。
当晚我在床上辗转反侧，想着怎么跟他道歉，他才能让我妈好过点。
却没想到，他偷偷爬上了我的床，咬着我的耳朵，
「不是说想要补偿我？」
「往这儿亲，我就原谅你。」

-1-
沈津渡在学校里是我的小跟班。
他学习好，零花钱多，不爱说话，还能给我当掩护。
绝大多数时候，沈津渡是不会拆穿我的谎言的。
唯独今天，我带着班花翘课，被他举报了。
我非常生气，跟他打了一架，他破相了。
然后就双双被叫家长。
我决定，未来很长一段时间我都不会原谅沈津渡了。
除非他哭着来求我。

-2-
没想到，哭着求原谅的人竟然会变成我。
我妈，终于在她五十岁之前，得嫁豪门。
去新家的路上，余女士一个劲的叮嘱我，富豪人傻钱多，别惹麻烦，友好相处，就会喜提后半辈子富得流油的美好生活。
只要和他们家那个小少爷打好关系，月入百万不是梦。
凭我这个一身正气社会主义好Ŧŭ̀₃青年，区区一个矫情少爷有什么拿不下的。
至少在进门前我是这么想的。

-3-
进门后，我妈要不说门口穿着蜡笔小新围裙的男人是她那个人傻钱多的新老公，我还以为是他们家厨子。
刚想笑，就看见了坐在餐桌上，斯斯文文的吃煎蛋的沈津渡。
「沈津渡？」
沈家那个又事又矫情的少爷？
我妈不是说他在国外读书吗。
富豪举着锅铲，「啊，介绍一下啊，这是我儿子，阿渡，怎么样，帅吧，随我。」
我把我妈扯到一边，我问她，相处的时候不先自报家门一下吗。
我妈小声说，「他说他儿子在什么藤校念书，我以为是国外的那个藤校呢。」
我嘴角一抽。
我和沈津渡的高中，叫青藤中学，别称，藤校。

-4-
我谄谄的笑了下，心里想着，完了，白天还让人家帮我写检讨。
他会把我和我妈赶出他家？
会不会跟我妈告状我翘课出去玩？
他根本不用我罩着，怎么不早说。
想着想着，我脑海里已经浮现了沈津渡高高在上站在沈家大门前，冷眼看着我和我妈被扔出去的场景了。
我抬头去看沈津渡的表情，他只是朝我勾着唇笑。
以前我觉得，他长得这么秀气，笑起来如沐春风。
现在看来，如沐春风不再，他笑起来像个恶鬼。

-5-
纠结半天，我决定先下手为强，走到沈津渡身边勾着他的肩，
「哦，阿渡啊，我们认识，我俩是同桌，我好哥们儿。」
然后低声跟他说，「拜托拜托，我过后再补偿你。」
富豪看起来很惊喜，忙问他，「是吗阿渡，你在学校交朋友了？」
沈津渡笑眼微眯，就着他的叉子往我嘴里塞了口鸡蛋，一字一句地说道，
「是啊，很好的朋友。」

-6-
深夜，我在新家的床上辗转反侧。
想着到底要怎么做，才能让沈津渡不计较以前的事。
毕竟我妈看起来，对这个新家满意极了。
正想着想着，突然听见窸窸窣窣的声音，接着，我感觉到有什么人爬上了我的床。
我吓了一跳，起身一看，更是吓得不行。
是沈津渡。
习惯性的骂出了口，「你有毛病？半夜爬床？」
骂完就后悔了。
谈青啊谈青，现在是人家的地盘。
沈津渡也不恼，反而一下下靠近。
他朝门口瞥了眼，然后用那双死人一样温度的手抚上了我脖子。
「睡觉不关门，难道不是等着我？」
真不是啊大哥。
我妈以前梦游，我睡觉才不怎么锁门。
不是你越靠越近干什么。
我想躲，却发现沈津渡的力气大的惊人。
「别动。」
「不是想让你妈留下么。」
他唇贴上我耳朵，在我耳边喘着气。
「你今天叫我阿渡，好听。」他咬了口我耳朵。
我脑子里好像轰的一下炸开了。
堂堂沈津渡，竟然是……
「不是想补偿我？」
他掰过我的脸，修长的手指了指他的嘴唇。
「亲这儿，我就原谅你。」

-7-
沈津渡是弯的。
这下我可管不得什么豪门生活了。
我一个翻身下了床，
「你你你别过来啊。」
「我，我明天就搬出去。」
沈津渡看起来一愣，然后垂下眼，长长的睫毛映着光在他眼下打出阴影来。
良久，他低低的笑了声，
「逗你的。」
「我只是认床，在这儿能睡的好些。」
我顿时松了口气。
你奶奶的沈津渡。
差一点，我就要放弃你们家的钱了。

-8-
我妈在沈家过的很好，天天满面春风，像上班一样去搬空首饰店。
沈津渡他爸每天比沈津渡还早回家，穿着蜡笔小新的围裙给他儿子做饭。
我问过他，他一脸得意的告诉我，
「阿渡啊，爱看蜡笔小新。」
哦~原来是这样。
而沈津渡，学校里还是那副沉默寡言的样子，回了家天天半夜来爬我的床。
不过也没再做什么，就是对我的床情有独钟，跟我睡在一张床上。
因为有之前的事情在，我多少还是觉得别扭。
每天只能哄着自己，他只是认床。
我试过锁门，可掌握家里生杀大权的他，隔天就把锁拆了。
算了，世道不公，苍天无眼。
风水轮流转。

-9-
这天沈津渡请假了。
他发烧了，烧的浑身烫，我第一次在他身上感受到暖一点的温度。
他爸看他躺在那儿像是快死了，就给他请了假，哦，还给他自己请了假。
然后我就喜提一天独自上学。
久违的感觉。
感觉没了沈津渡，风都是甜的。

-10-
放学的时候，班花叫住我。
自从上次连累她被罚，她就已经很久没跟我说话了。
天杀的沈津渡，耽误我多少事儿。
「谈青，我之前，写给你的东西，你，看到了吗？」
？
什么东西？
她攥着衣角，脸红红的，
「哎呀，就，就是——」
「情书！」
我怎么不知道。
我书桌堂都是让沈津渡帮我收拾的。
他收拾的可干净了，连个碎纸片子都没有。
等等。
沈津渡！
妈的，我真的忍不了了。
「你，写了几封？」
班花脸红的快滴血，「嗯……好几封吧。」
「我不敢当面给你，就让沈津渡帮我转交。」
「谈青，你，我，——」
「林子歆。」
我转头看去，沈津渡正靠在门边上。

-11-
「学业为重。」
我压下怒火，让班花先回家。
她本来就紧张的不行，连忙走了。
「沈津渡，你给我解释解释，情书呢？」
「你转交给垃圾桶了？」
他一脸无辜，「什么情书？」
还装。
他挑了挑眉，「哦，那些东西，太占地方，不好收拾，我以为是废纸呢。」
「有缘的人，早晚都会在一起的。」
沉默往往会放大人的怒火。
我白了他一眼，「不是，你有没有礼貌啊。」
「人家好不容易写的，还不止一封，你说扔就给扔了？」
他一脸无所谓。
我很不爽，也没管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越过他就往家走。

-12-
那天晚上，我越想越气，在睡前大骂了半个小时沈津渡才睡着。
然后沈津渡，厚颜无耻的又来爬我的床。
我还在气头上，装没看见，也不给他被子盖。
沈津渡就自言自语的在我旁边说着话。
「ťû²我以后不扔了，我跟你一起看。」
「我就是怕她影响你学习。」
他还咳嗽了两声。
算了，他话这么多，我也睡不好。
毕竟以后还要看他脸色。
不能太不给他面子。
「下次自己带被子。」

-13-
那天之后，沈津渡的身体好的惊人，再没请过假。
学期结束的时候，沈津渡做了一件让所有人都为之震撼的事情。
他跟别人打架了。
那些女生眼中的高岭之花，老师眼中的三好学生，我眼中的那个，好脾气的沈津渡，竟然打架了。
嗯那个上次不算。
上次是哥们单方面给了他一拳，他没还手。
但这次，他和对方双双挂彩。
自诩年级第三帅的李明飞，被沈津渡打成了猪头。
至于沈津渡么，虽然一脸的伤，却好像，
更漂亮了。

-14-
沈津渡长的漂亮，我一直都知道。
不是像哥们这种一身正气的帅。
他那张脸，只能用漂亮来形容。

-15-
眼下，相比于在办公室暴跳如雷的李明飞，沈津渡冷静多了。
他就一言不发的倚在门边，任由物理老师给他上着药。
从始至终，他的解释只有一句话，
「他影响我。」
物理老师愁的不行，小声凑在他耳边，
「怎么影响的你倒是说啊，你们班主任快要生气了，我要保不住你啦！」
「你随便编一个也行啊。」
沈津渡也不理他，就杵在那儿。
急的物理老师直骂他闷葫芦。
李明飞的解释就非常丰富了，
「我正吃着饭呢，他莫名其妙就上来动手，老师你看，他整我一身大米饭！」
「我影响他！我吃饭怎么就影响他了！」
几个老师的眼光齐齐投向沈津渡。
沈津渡淡淡开口，「他吧唧嘴。」
他这人死倔，我连忙站出来，
「老师，他肯定是学习太累了，脑子犯浑，想放松放松，那个，我回去劝劝他。」
班主任当然不同意。
她可不管沈津渡是不是好学生。
「沈津渡，既然你不道歉，也不说明原因，那你就去走廊站着。」
「另外，你们两个，十张数学卷，明天交不上来，就回家反思吧。」
话音刚落沈津渡抬脚就走。

-16-
于是那天，沈津渡就那么在走廊里站了一下午。
晚上回家，还要写那些卷子。
班主任从来不罚人写检讨。
在她看来，写那么多千篇一律的废话甚至还没有练字的价值大。
可他的速度如此之快，十张卷子根本不在话下。
我刚要上床睡觉，他就翻出药箱，让我给他上药。
「白天不是上过了？」
他直勾勾的盯着我。
我一脸无奈，行吧，少爷金贵。
上药后躺下睡觉，我问他为什么打架。
沈津渡越不说，我越好奇。
越好奇，我越睡不着。
这个时候，装睡的沈津渡就坐起来了。
他像上次一样，指了指他的嘴角。
我顿时警铃大作。
果然，他勾着唇，轻佻的不行，
「亲，就告诉你。」
成功的吓到了我。
我迅速躺下，把被子一盖，转过身，
「行行行，我怕你。」
「不问了，睡觉。」
他轻声笑了笑，然后钻进了被子里。

-17-
高三暑假，沈津渡扼杀了我一切的外出活动。
天天把我摁在家里学习。
我妈看着欣慰的不行，奖励了她自己豪华游轮七日游。
富豪陪同。
一时间，家里只剩下我们两个人。
沈津渡给所有的佣人都放了假。
并且，他就像在我身上安了定位一样，无论我是逃到网吧，酒店，他都能精确的在我踏进去的下一秒出现。
我至今都忘不了，他关上门后，盯着我看，
问我，
「床上，还是桌上。」
「你自己选。」

-18-
我跟着我妈住在沈家，在学校也不是什么秘密。
班上有女生，甚至还给我俩写了同人文。
起了个什么，青衿 cp。
每次沈津渡把他那冰凉的爪子伸过来的时候，她们就会冒着星星眼，聚在一起笑个不停，
「青青子衿是真的！」
每每想到这个，我都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沈津渡迟早会败坏我这个气血方刚的社会主义好青年的形象。
不过他倒是看起来波澜不惊。
甚至还总是因为做出题，不自觉的笑一下。

-19-
经过一个假期的恶补，我成功的挤进了班里的前十名。
没想到吧。
哥们虽然不爱学习，但哥们是个天才。
那些女生疯狂的对我表示出崇拜的时候，蒋赫就非常没有边界感的过来拆台了。
「你少装了，谁不知道你是复读的啊。」
当然他的下场就是挨我一脚。
而我的好兄弟沈津渡，也非常合时宜的，淡淡开口，
「他确实聪明。」
瞧瞧。
这才是好兄弟啊！

-20-
但我确实是复读的。
在我高考结束后的第三天，我妈自杀了。
没想到吧，她看着那么阳光的一个人。
我也没想到。
那天邻居跟我说，有人去了我家。
很多人。
她晚上去给我妈送饺子，就看到我妈手腕滴着血，躺在地上，吓得赶紧打了 120。
我在医院守了半宿，等她醒来，跟我说的第一句话，却是，
「小青，你爸爸没了。」

-21-
印象里，我爸很少在家。
其实是因为我们的休息时间总是错过的。
间隔时间太长，导致小时候他每次回家，我都认不出来。
但我妈喜欢等他。
如果有天家里的菜变得丰盛，我就知道，一定是我爸回家了。

-22-
后来 4634 客机遇难，我爸再没回过家。
我妈就每天都等着他。
等到我初中毕业，等到我爷爷奶奶相继去世，等到居民区拆迁。
她不肯搬，说什么都不肯搬。
她说，
「搬走了，你爸爸回来就找不着家了。」

-23-
我妈在医院养了两个月。
回家后又修养了将近一年。
有段时间她天天梦游，总是要出去，看起来像是要抓住什么。
再后来，她有一天破天荒的做了一桌子菜。
吓得我以为她又要做什么。
结果，她那天笑着跟我说，
「小青。」
「昨天，我追上你爸爸啦。」
「他说，要让我开心。」
「这样，他就会走慢些，等着我。」

-24-
那天之后我妈再没梦过游，也再没做过危险的事儿。
她就像变了个人一样。
每天都是开开心心的样子，什么好玩玩什么。
确认过她真的没问题后，我就回去复读了。
于是自然而然的，沈津渡成了我的同桌。
其实我妈能再嫁，我还是很高兴的。
不管她是真的为了钱还是什么，只要她平安快乐，其他的什么都不重要。
我想，我爸也是这样想的。

-25-
临近冬天的时候，沈父去云城出差，我妈跟着去玩一圈。
家里又剩下我和沈津渡。
但我总感觉沈津渡有什么毛病。
上学的时候天天在学校，路上那么冷他都不生病。只要一回家，他又是发烧又是胃疼的。
沈父不在，就只能我照顾他这个病号。
格外事多的病号。
「谈青，我想喝点水，这个太烫，我喝你那杯吧。」
你找茬要不要这么明显，我两杯一起接的水。
「谈青，你快摸摸，我好像又发烧了。」
你们家是没有体温计么。
「谈青，谈青。」
第五十二次，我一脸苦笑，「你又怎么了？」
他淡淡的开口，「没怎么，怕你太辛苦。」
「想让你快点回来睡觉。」
谢谢，有被关心到。

-26-
果不其然，就算是生了病，也不会改变沈津渡的睡觉习惯。
每天早上一睁眼，我就能深刻体会到沈津渡的臂力。
作为一个爷们，被一个男人抱着睡，是真的很别扭。
沈津渡不觉得别扭。
沈津渡不是爷们。

-27-
自高三开始，班主任就像打了鸡血一样，制定了非常严密的学习计划。
甚至还调了座位，按照排名两两配对。
于是排第十的我，和排第一的沈津渡分开了。
刚分开的时候，我还假惺惺的跟沈津渡说了些舍不得你之类的话，果然，沈津渡看起来很感动，感动的都要哭了。
而我转身，就激动的奔向了我的新同桌，蒋赫。
呜呼!真令人兴奋，兄弟在身边，班花坐后面，这不就是梦中情座吗。
反看沈津渡那边，看起来和他的新同桌相处的也不错。
嗯，肯定是和我在一起时间待久了，真的好脾气了。

-28-
「喂，谈青。」
班花坐后面拍了拍我，递给我一张纸条。
「你和沈津渡，是真的吗？」
我给她回了个问号。
「就是，她们说的，青青子衿？」
趁班主任出去，我直接回过头，
「你们为什么会觉得，我，和沈津渡，会是？」
「因为沈津渡只和你玩啊，还有，他每次进来，第一眼都先看你。」
「而且他长得多好看啊，那睫毛比我的都长，你还和他住一起，很难不动心吧。」
这都什么奇奇怪怪的。
蒋赫也加入了，「嘿哥们儿，要我说，你们两个发展成好基友，也没什么问题啊。」
「别这么封建嘛，他长的又不赖。」
什么没问题！
可太有问题了。
我刚要说话，班主任就进来了。
我拿起笔，在纸条上写下一个大大的「假的！」。

-29-
换同桌就像换了新生活，刚开始我是觉得美妙的。ŧṻ⁻
可是很快我就不嘻嘻了。
因为蒋赫睡觉打呼噜。
那种感觉，就像是旁边坐了一头老牛。
而且，以前根本没发现，蒋赫的卫生脏乱差，书桌堂里的书塞不下了就往我书桌堂塞。
沈津渡在学校就从来不睡觉。
他说学校无法满足他的睡觉习惯。
沈津渡书桌堂里没有几本书，整整齐齐堆在一起。
所以他不仅不会占用我的书桌堂，还会帮我收拾。
最重要的一点，除了班主任，其他老师的课上，老师是不会管沈津渡和他的同桌做什么的。
想到这儿，我想，跟沈津渡同桌，也不是什么坏事。
原来是我以前身在福中不知福。

-30-
自那天起，我就立志，发愤图强，重新回到沈津渡旁边。
得知原因后，沈津渡一脸得意，
「怎么样，还是跟我在一起，生活质量好吧。」
可太好了。
不是一般的好。
是我错怪沈津渡了。
人心中的成见是一所大山，不搬开，大山迟早会压死我。

-31-
期中考的时候，我考到了第五。
意外的是，我的同桌重新换回了沈津渡。
而且沈秘书的速度如此之快，我出去打个球的功夫，回来的时候我的东西已经被搬回去了。

-32-
晚自习，我在衣兜里找东西，无意中掉出了什么东西。
沈津渡眼疾手快给捡了起来。
然后，就听见他低沉的声音响起，
「不是说离开我过得不好？」
「怎么还有闲心写纸条？」
我一惊，偏头看去，他手里捏着的皱皱巴巴的纸片，可不就是班花那张『青青子衿』。
说来也奇怪。
本来没觉得有什么。
他这么一问，倒真有种做坏事被抓包的感觉。
然后纸条就被他没收了。
嗯，不是扔垃圾桶。
当时我没想到，多年后，我竟然还能见到那张纸条。
在那个大大的「假的」后面，被人用隽秀的字体，加了两个字。
才怪。

-33-
距离高考不到一百天。
沈津渡问我想考去哪儿。
我毫不犹豫，回答他，「航校。」
沈津渡挑眉，「想开飞机？」
我点点头。
也不知道他在沉默什么。
良久，他笑了笑。
「我支持你。」

-34-
从云城回来后，我妈一直有些不对劲。
就好像又回到了，收到我爸死讯那年。
她一直跟我说没事，晚上了还总是喜欢拉着我聊天。
我忙着高考，时间长了，就真的以为她没事。
直到高考前两个月，沈叔打来Ṫû₃电话，跟我说，我妈快不行了。
我跑去医院，见到的，就是她安静的躺在病床上。

-35-
她摸了摸我的脸，哑着声音，「妈妈好像，很少跟你谈起你爸爸。」
「你长得很像他。」
「我认识他的时候啊，才十七岁，他已经二十一了，我们舞蹈团文艺演出，他是观众。」
「那么多漂亮的姑娘，大家争着抢着握手，送花，夸我们长得好，跳的好。」
「只有他，在我经过的时候，给了我一枚创口贴。」
「在一起后，他经常各地飞，但他知道我爱干净，每次回来，都是在外面把自己收拾好了再回来。」
「他真傻，我又不会嫌弃他。」
「你还不知道吧，你沈叔叔，早些年下海经商，遇到了危险，是你爸爸救的他。」
所以，才会有沈家这样一条退路。
「小青，对不起，妈妈真的撑不下去了。」
「你要为我开心，我是去陪你爸爸的。」

-36-
我妈被推去了太平间。
我坐在地上，脸上还存留着她的余温，将头埋在双膝里。
我早该想到的。
她的心病，从来就没好，心上的结，是死结。
她身体一直都不好。
所以每次跟我说出去玩，都是去住院了。
我做的一点也不好。
不然我就会早点明白，我爸牺牲后，我妈从没开心过，也从没放下过。

-37-
我在病房里坐了很久。
感觉就像是有一张名为悔恨的巨网，缠着我，困住我，使我无法呼吸。
但我无法说服自己挣脱出来。
也不知到底过了多久，起身的时候发现，外面的天都黑了。
打开门，走廊里已经零零散散的只剩几个陪护的人。
沈津渡，就那么守在门口，垂着头，像是睡着了。
听到门开的动静，他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然后猛地站了起来。
他说，「我爸回去筹备葬礼了。」
我嗯了声。
下一秒，他抱住了我，将我的头按在了他的颈肩。
来回交费，查房，打水的人来来往往。
他轻声说，「我在。」

-38-
我妈下葬那天，天色灰蒙蒙的。
她和我爸放在一起。
两个小小的盒子，挨在一起，连一点缝隙都没留下。
就好像在说，他们永远都不会分开了。
云开雾散，万物显形。
余雪君女士的墓碑下，是紧紧相依的两个灵魂。

-39-
高考结束后，我如愿被航校录取。
沈津渡正常发挥，去了国内最好的医科大学。
因为他是特意打电话告诉他爸的，所以沈叔吃饭的时候，高兴的喝了好几缸白酒。
沈津渡也喝了很多。
他这人，喝多了就困，早早就回屋睡觉去了。
不出我所料，他又回我屋了。
等我收拾完，回去的时候，他已经开始做梦了。
这个屋子刚好能照进来月光，打在他脸上，让他本就白皙的脸变得更加冷色调。
像个美艳的男鬼。
回过神来才发现，我已经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
想起上学的时候，那句青青子衿。
我晃了晃脑袋，试图把那种有色废料摇出去。

-40-
沈津渡的心机嘴脸我是万万没想到的。
在我换衣服的时候，腰上突然贴上来个冰凉的手。
要不是习惯了，我真以为是男鬼成精。
「沈津渡，你是不是有毛病？」
怎么像个变态一样。
他不说话。手一寸寸的摩挲着。
然后，在我毫无防备的时候，他整个人都贴了上来。
此时此刻我光着膀子，能清晰的感受到他的体温。
「刚才看我的时候，不是挺享受的?」
我掰他手的动作一顿，「你不喝多了么？」
就这么一顿，让他钻了空子，我一个没反应过来，就被他那么一拉，拽到了床上。
然后，就被他整个人压着。
沈津渡缓缓贴近，唇快贴着我的。
一说话，呼出来的热气全打在我脸上。
「喝没喝多，你尝尝不就知道了？」
说完他俯身就要贴上来。
我偏过头，好不容易挣开了手，极为迅速的摁住了他的唇。
「沈津渡，你这次吓我吓得过头了啊。」
他勾了勾唇，笑得像个狐狸。
「我可没说，我是想吓你。」
然后他就像狗一样，舔了舔我手。
我是真被吓到了。
沈津渡，他竟然真想上我。

-41-
我正想疯狂挣扎，他却突然起了身。
我这时才发现，他衣服扣子，是解开的。
月光下，白色的睡衣若隐若现的透着他的肌肤。
就那么半躺在那，像一幅别出心裁的美人图。
「之前不说，确实是怕吓到你。」
「但我看上的人，总有人惦记。」
「今天心情好，选择权交给你。」
「是你自己过来亲，还是——
我再主动些?」
看得出来，沈津渡是真的很执着于亲嘴。
谁要跟你亲！
我一个翻身刚要下床，却被他一把拽了回来。
然后，温软的唇就贴了上来，堵住了我的拒绝。
嗯，是温软的。
他连胡渣都没有。
再然后，我就感觉他好像亲的有些忘我，因为他闭着眼睛，看起来沉醉极了。
我清晰地感受到他胸膛急剧的起伏，双唇在我唇上辗转厮磨。
该死的，之前谁说他是文弱书生。
压得我动不了就算了，竟然还伸舌头。
感觉快没气的时候，他停下了。
我气得一边喘气一边骂他，「沈津渡，你哪来这么大劲儿！」
「能不能别跟个变态一样！」
变态总不是什么好词了吧，果然，沈津渡盯着我看了两秒。
正当我以为他受伤的世界终于达成了的时候，他的唇开始往下移，从耳朵到脖子，他一会咬一会啃，所有他碰过的地方，都有种灼烧般的炽热。
伴随着他细密的吻落下的，是极其让人脸红的一句，
「你刚才，也碰到我舌头了。」

-42-
感觉房间里热得像个火炉。
沈津渡就像是一团火，在我身边肆虐着。
他的手继续下移，要往里的时候，我握住了他的手腕。
「沈津渡，这个不行，真不行。」
他抬起头，饶有兴致的看着我，一脸坏笑，
「哦，不行啊。」
「那你叫叫我，我满意了，就放过你。」
我一脸无奈，「沈津渡。」
他摇摇头，又要继续他的动作。
我想了想，最终还是咬牙切齿的，认命般叫了出来，
「阿渡。」
算了，忍一时风平浪静，熬过今天再说。
看起来，沈津渡是满意了。
他起身，整理好我衣服，还欣赏了下我脖子上他留下的痕迹。
然后他扯过被子，手搭在我腰间，似是心满意足了，轻声说，
「睡吧。」
那天晚上，我在心里骂了一百遍，沈津渡衣冠禽兽。

-43-
第二天一早，洗漱的时候，我亲眼看到了那些痕迹。
强烈代表了沈津渡的恶劣行径。
但说实话，我更不能接受的，是我昨天的感觉。
昨天他摁着我亲的时候，我竟然有那么一瞬间，觉得没有那么别扭。
我竟然，甚至想回抱住他。
不行。
我是一定不会和沈津渡同流合污的。

-44-
沈叔一早就准备好了钓鱼的东西，打算吃完饭后去钓鱼。
然后，吃着吃着，突然安静了。
他在盯着我脖子上的红痕看。
我发誓，真的已经很用力去遮了。
可沈津渡这人一肚子坏水儿，明知夏天热，还全都留在了最上面。
「阿青，谈女朋友了?」
我皮笑肉不笑的，咬牙说道，「是啊。」
「女朋友太忘我了，没把持住。」
下一秒，沈津渡放下手中的筷子，面无表情的盯着我看了好一会儿。
沈叔倒是笑呵呵的，「好，谈女朋友好啊。」
「改天带回来，让我们看看，哎，阿渡眼光好，看人很准的。」

-45-
沈叔走后，沈津渡也不装了。
「女朋友？」
我白了他一眼，没好气道，「不然呢?」
「难道要我告诉你爸，他儿子昨天晚上像个变态一样抱着我啃？」
他想了想，「也不是不行。」
这人心里是不是有毛病。
「我爸说的也没错，我确实对自己很满意。」
神经病。
我转身就走，这个地方我是一天都待不下去了。

-46-
半小时后，我来到了蒋赫家，他不是本地的，自己在这边租房子住。
我已经做好了流浪天涯的准备。
虽然蒋赫打呼噜，虽然蒋赫家的床没有沈家的舒服，虽然蒋赫的作息时间非常不规律。
但胜在安全。
我都只能将就住的地方，沈津渡事那么多，肯定容忍不了。

-47-
果然，沈津渡一星期都没来找过我。
除了第一天，他给我发了几条催我回家的信息后，也没再给我发什么。
我在蒋赫家住了快有半个月，沈津渡一点动静都没有。
但我却意外的，从蒋赫嘴里，得知了那次沈津渡和李明飞打架的原因。
「王建不是跟李明飞闹掰了吗，前两天吃饭碰到了，他跟我说，李明飞挨揍，是因为嘴贱。」
「说起来吧，这事跟你还有点关系，林子歆，就我们班长的特漂亮那个，李明飞看上了，但人家不是跟你走的近吗，他就看你不爽，背地里说你装，反正就是一堆特难听的话。」
「还扯到了你爸，说什么……，哎呀什么来着，要多难听有多难听。」
「听说当时，他都准备喊人堵你了。」
「沈津渡当时老猛了，一下就给他踹倒了，那汽水瓶，哐哐就往他身上扔。」
我愣住了。
所以沈津渡打架是因为我。
他是觉得如果我听见了肯定会把人往死里打?
虽然当时我也并不相信沈津渡胡扯的原因，但我也没想到他会是因为我。
蒋赫还在滔滔不绝的讲着，「所以要我说啊，别不承认了，他就是对你有意思。」
「我可听说了啊，照脸上打那两拳，沈津渡本来能躲，没躲，直不楞登让人揍的。」
「回去是不找你上药了？」
「还有你刚来我家那天，脖子上，我都看着了，他可真速度。」
「哥们虽然有时候是反应慢了点，但我不傻，好兄弟和好对象，我还是分得清的。」

-48-
半夜，我想来想去，还是点开了沈津渡的对话框。
【在？】
那边对方正在输入了半天，最后只蹦出了五个字。
【在家，在想你。】
我真服了。
【说正事，我问你，你那次打架，是因为我？】
那边回复了一个嗯。
【为什么？怕我控制不住，再把人打死？】
沈津渡几乎是秒回。
【不是。】
【只是不想让你听见那些脏话。】
【也不想脏了你的手。】
我几乎快要感动哭了，真心的。
他就在下一秒，又补充一句，【你的手，还有别的用处。】

-49-
那天晚上，沈津渡自顾自说了很多。
消息一条接着一条。
【我知道，我吓到你了，对不起，但我是真的喜欢你。】
【如果你还是不接受的话，那我们就还像以前一样，行么。】
【我保证以后不会那样了。】
我沉默不语，这种感觉很复杂，也很奇妙。
可能是我早已习惯了沈津渡的存在吧。
认知里，沈津渡对我来说还是一个很重要的人。

-50-
星期六，毕业聚餐。
沈津渡是最后一个到的。
彼时我已经三杯下肚了，正和蒋赫五魁首六六六，他就风尘仆仆推开了门。
然后，我旁边的位置就被让了出来。
他没说话，拿起筷子就吃东西，时不时地还把自己觉得好吃的夹给我，就像是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
时隔很久，不知什么时候，班花也加入了青衿小分队。
看到沈津渡给我夹菜，她转身就去和她的队友一起兴奋，
「青青子衿是真的！」

-51-
中途沈津渡去了洗手间，半天不回来。
我本来是想和他谈谈。
朝门口张望了半天后，班花突然凑过来，
「等沈津渡呢？」
我应了声，算是默认。
班花一脸恨铁不成钢，「你要是真惦记，就出去找他啊，在这傻坐着干什么。」
「有些话，他在这是说不出来的。」
我偏头问她，「你们不觉得，两个男的在一起，嗯……，很奇怪？」
她看起来无语极了，「你有没有品味啊，能不能追赶一下时代潮流。」
「你知道丘比特吗?」
我想了想，「爱神？」
「那你知道为什么他射箭的时候，是闭着眼的？」
我摇摇头，可能是他太困了?
「因为爱无关性别啊，要相信，心之所向。」

-52-
我找到沈津渡的时候，他正像只凶狠的豹子，死死的盯着一个油头满面的中年男人。
那男人对他说，「阿渡啊，做人是不能忘本的，过了好日子，怎么能忘了舅舅呢？」
「你看你爸现在把你养的这么好，你给点钱又能怎么么样呢，舅舅现在还遭着罪呢。」
那人满口黄牙，看着就不是什么好人。
说话的时候，仿佛要吃了沈津渡。
下一秒，沈津渡扬起拳头就打了过去。
一下又一下。
我终于知道李明飞是怎么被打成猪头的了。
直觉告诉我不能让沈津渡再打下去，我就在后面大喊了一声，「沈津渡！」
他顿了下，随后又继续打，像没听见一样。
我赶紧上去把他拽开。
那人满脸的血，喘着粗气，躺在地上像个疯子一样笑。
一旁的沈津渡气的胸腔剧烈起伏着。
我抬头看了眼天花板，松了口气，幸好没有监控。
然后我掏出纸，缓缓蹲在那人脚边，「没监控，看来今天你不太走运啊。」
他眯了眯眼，「你他妈谁啊。」
「你素未谋面的爷爷。」
我拿起纸，在他的脸上使劲儿蹭着，象征性的擦了擦血。
「刚才你说那两句畜生话，我已经录下来了。」
「出去后应该怎么说，心里要有点数，别给自己找罪受。」
「下次再让我撞见，动手的，可就不是阿渡了。」
手不小心沾到了纸巾上血，我将纸巾扔进垃圾桶，低声骂了句，
「啧，真他妈脏。」

-53-
那人站起来后就滚了。
我抬眼看了下沈津渡，「打架有瘾?」
「为这么个烂人，你也不嫌恶心？」
沈津渡沉默了好几秒，才说出一句话，「你相信我？」
我真是无语了，这什么奇怪的关注点。
虽然我不知道前因后果，但和别人相比，沈津渡永远是正确的。
似是感觉到了我的默认。
他脸上的神色终于缓和了一点，走过来牵起我的手，还看了我一眼。
我知道，他是在征得我的同意。
算了，随他去吧，他看起来已经很难过了。
然后他就默默地牵着我走到洗手台，打开水龙头，清洗我手上的血迹。
很安静，只能听到哗哗的水声。
我问他，那是谁。
他垂下眼，「一个烂人。」

-54-
经过今天的事，我决定搬回去住。
不单单是因为怕沈津渡再做出什么事。
沈津渡听完这个决定的时候，就时不时的看时间，看起来有什么事儿着急办。
聚餐结束后，更是用风一样的速度走路，还贴心的提出要送蒋赫回家。
然后，他就跟着一起上了楼。
蒋赫喝多了，醉的直说胡话，沈津渡看着我给他冲好蜂蜜水，盖好被，就拎着我的行李下了楼。
我甚至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开始收拾的。
不得不感叹，在归纳整理这一方面，沈秘书很有天赋了。

-55-
折腾到大半夜，我也很累。
刚想倒头就睡，才发现沈津渡不在身边。
我疑惑着起了身，来到了沈津渡的房间。
说来好笑，从我搬来这儿，就没去过沈津渡的房间。
因为自我搬来后，沈津渡就舍弃了他的房间，和我共占一床。
每次他爸建议他去晒晒被子的时候，他都第一时间兴致勃勃的去晒我的被子。

-56-
沈津渡在自己的房间睡觉时是蜷成一团的。
我看了看周围，沈津渡的房间很单调。
除了白就是白，像灵堂一样。
也没什么摆设，衣柜里倒是满满当当的衣服，清一色的衬衫。
除Ţū⁷此之外，只有一张空桌子和一张用来睡觉的床。
这间屋子甚至背着光。
沈叔说他喜静，挑了沈家别墅最安静的屋子。沈家上下的佣人也是唯沈津渡是从，除了服从安排，也不敢和他说太多话，因为他在家总是冷着脸，看起来对什么都不在意。
所以从没有人发现，沈津渡也是一个喜欢热闹的人。
所以，沈津渡才会每天去我房间睡吗。

-57-
我站在沈津渡床边，正帮他把漏在外面的胳膊放回被子里时，他睁开了眼。
我哑着声音问他，「怎么不回去睡？」
沈津渡眨了眨眼，长长的睫毛像翅膀一样煽动着，「怕你睡不好。」
我愣了愣，起身打算离开，在转身的一瞬间，我说，
「我可从没这么觉得。」
走了两步，见后面的人没有要下床的意思，我转过头，挑眉，
「还不走?」
「你这屋太冷，别住了。」
沈津渡眼睛一亮。
然后迅速跟了上来。

-58-
躺下后，沈津渡也是安分守己的睡在他那一边。
我纠结了半天，还是问了他今天的事。
沈津渡脸上没有什么多余的表情，仿佛正在说的事与他无关。
他说，「我妈，豪门一个美丽的废物，管理公司她不会，吃喝玩乐倒是有一套。」
「我爸是入赘，接手公司后开始忙于生意，越做越大，三天两头飞国外，时间少得很。」
「我妈又只管着和她的朋友们玩得尽兴，就把我扔在我舅家。」
「就是今天你看到的那个男的。」
「我舅不仅是废物，还是个畜生，烂人一个，几乎天天喝酒，带不同的女人回家，什么胡话都说，有时候，甚至还让我叫那些女人一声妈。」
「他酗酒，好嫖，好赌，有一次，差点把我赌给人贩子。」
「在那待了有五年吧，我妈喝多了酒，冻死在外面，我才见到我爸，那时候，我已经初二了。」
「我爸解除了婚姻关系，我舅没了经济来源，又好赌，就去借贷，利滚利，现在无路可走，找我要钱。」

-59-
我喉结滚了滚。
所以他爸才觉得愧对于他，才想方设法补偿他。
是因为从前没有人关注沈津渡，所以即便回到了自己家，沈津渡也不爱说话吗。
我抿紧嘴唇，向他靠近了些。
沈津渡，该怎样让你开心呢。
过了很久很久后，我终于下定了决心。
「沈津渡。」
「今天，你可以做你想做的。」
他目光闪烁，「真的？」
「有原则的啊，一不许留痕，二不许——」
腰上搭上来一只手。
他闭起眼睛，轻声说，「我想抱着你。」
其实我本想着，亲一下也没关系的。
那些认知，没有沈津渡重要。
那个夜晚，沈津渡靠在我怀里，我想了很久。
也许未来真的会有一天，我会因为对方是沈津渡，去接受那句爱无关性别。
会因为那个人是沈津渡，而去试试那句心之所向。

-60-
八月末，我和沈津渡去各自的学校报到。
他在我邻市。
当时录取结果出来那天，沈津渡就已经查好了往返的车票。
我们坐同一趟车，只不过我比他先下一站。
下车的时候，沈津渡叫住我，
「谈青。」
「我会去的。」
他指的是会来找我？
我低头笑了笑。
嗯，我也会。

-61-
沈津渡没有食言。
虽然他很忙。
每次都是做完那些实验，完成那些工作再买票过来。
有时候他凌晨到，就自己先回酒店，第二天再回车站，骗我早上到，等我去接他。
一来一回，加上来找我，他睡觉的时间少之又少。
后来被我发现了，就让他不管什么时候到，都要告诉我。
于是就造成了之后的四年，我周末总是半夜出门，或是陪沈津渡去酒店睡觉，或是出去吃饭，总之是去见沈津渡。
一起住酒店的原因是，沈津渡说他不敢一个人住酒店。
我当时说，「酒店又没有鬼。」
他小声反驳，「但也没你。」
以至于工作后，那些由同学发展成同事的战友，经常提起这事，说我校外藏娇。

-62-
当然，沈津渡也有早些过来的时候。
比如如果有一周他实在太忙过不来，那么下一周，他就会在周五早早的等在校门口。
我那些同学，尤其是女同学，见到他像狼一样，频频回头看。
我有个女同学，很勇敢，有次碰见沈津渡，一身警服那么帅，站在他面前。
「帅哥，想认识一下吗。」
「我会开飞机哦。」
然后，我就收到了沈津渡求救的目光。
去酒店睡觉，沈津渡因为之前的事情，也什么都不做。
只偶尔过来抱着我。
我知道，他是想等我完全接受。

-63-
我也偶尔去找沈津渡。
沈津渡在学校很招人喜欢。
听他们学校的人说，只要和沈津渡做项目，基本就可以非常幸福的做一回躺赢狗。
如果说高中的时候沈津渡是高岭之花，无人亵渎，那么上了大学，他的闪光点被越来越多的人发现，他在他们的眼中，成了温软的神。
有绝对的天赋，温和的性格。
很容易接近。
这样很好，沈津渡不会孤独。

-64-
和沈津渡这样不明不白的关系维持了一年。
真正确定关系，是在大二。
沈津渡说他不看重名分。
但我想让他安心，想尽我所能把一切给他。
那天是很寻常的一天。
我照例送沈津渡去车站。
临走前，我扯住他，低声说，
「沈津渡。」
「我还是给你个名分吧。」
没有犹豫，也没有多余的酝酿环节。
爱应该直截了当的表达出来。

-65-
沈津渡极力掩饰激动的样子真的很好笑。
明明压不住嘴角的笑，却还是要装出一种云淡风轻的样子。
我挑眉，故意问他，「你不高兴？」
他明明第一时间要反驳。
结果愣是象征性的咳了咳。
「高兴啊。」
「但你这不是，嗯，情理之中吧。」
「感觉你更应该高兴点。」
我：？什么玩意儿？
之前是谁哭天喊地的想要得到我。
然后，他抿了抿嘴，很顺手的把他冰凉的爪子伸到了我手心。
他小声说，
「毕竟你在学校里一直说我是你对象。」
这我很有话语权了。
都是室友起的。
不过，现在来看，也不算造谣。
算预告。

-66-
时间到，沈津渡要进去检票了。
我看着他的背影，正感叹着他今天真能忍，竟然没凑上来亲。
就见他走不超过三步就折返，又重新站到我面前。
在人来人往的车站，他的唇轻轻落在了我嘴 1 角。
「下次，等我。」
然后他就一脸满足的去检票了。
我看着他的背影渐行渐远，直到不见。
才发现进站口的工作人员，一个大概五十多岁的大爷，正直勾勾看着我。
然后，他给我比了个大拇指。
「小伙子，眼光不错啊，对象长的真好看。」
不是那种鄙夷的目光。
是发自内心的赞美。

-67-
暑假回家，我心里总有些紧张。
旁人我是无所谓的。
可要是沈叔的话，该如何开口，如何解释。
直接跟他说我和您儿子在一起了？
亲嘴的那种？
他不接受怎么办。
我记得那次他以为我有对象，就顺便催沈津渡也找一个。
他好像很想让沈津渡找一个漂亮的姑娘。
哥们长的帅是帅。
但哥们不是姑娘啊。
因此在家门口，沈津渡牵着我手就要走进去时，我不动声色的给甩开了。
他有些不悦，「不是都给我名分了。」
「怎么还不能牵。」
我像看傻子一样看着他。
「沈叔在家呢。」
他似是认真的想了想，也不知道自己在心里说了什么，还点点头。
我以为他弄清楚状况了。
结果下一秒，他又牵起了我的手。
「那也牵。」

-68-
没想到的是，沈叔一点都不在意。
他好像早就知道了。
因为他问我，
「你们两个，嗯，什么感觉？」
我将疑惑的目光投向沈津渡。
沈津渡耸耸肩。
「回去的路上，我就告诉他了。」
沈叔看起来满意极了。
「我就说，我们家阿渡眼光不错吧。」

-69-
饭后，趁沈叔看电视，我凑过去问他。
「沈叔，我和沈津渡在一起，你不觉得，嗯？」
沈叔目不转睛的盯着电视，随口应道，
「觉得什么？奇怪？」
「哎呦这有什么的，现在都提倡恋爱自由。」
「那您的朋友，会不会说？」
沈叔暂停了电视。
「你又不是跟那帮老头子谈，怎么这么封建。」
「我挣这么多钱，是为了让阿渡高兴，有底气做自己想做的，对不？」
我愣愣的点点头。
「那现在，他高兴了，就行啦。」
电视剧重新开始播放。
瓜尔佳氏正在告发熹贵妃私通，沈叔皱了皱眉，不太满意，又跳回了甄嬛和果子狸初遇的那集。
电视里，甄嬛在和果子狸杏花微雨。
电视外，沈叔赶我走，
「去去去，和阿渡待着去。」

-70-
晚上十点，沈津渡独自洗完澡后，以飞快的速度钻进了被窝。
特别的香味扑鼻而来。
我偏头问他，「你换沐浴露了？」
他「啊』」了声，「没啊，香水。」
我放下手机，挑了挑眉，「大晚上喷香水？」
下一秒，他突然凑过来，带着那一身的香味儿钻进我怀里。
嘴唇堪堪擦过我脖颈。
他声音低哑，「这样香。」
然后他就亲了上来。
之前一直都是他主动，我任他摆弄，这次我也试着回应着他。
我小心翼翼的，试探着，搂住他的腰。
都是男人，沈津渡皮肤怎么就这么好。
我将手慢慢的伸进他衣服里，一点一点的往上。
果然，沈津渡更投入了，一把攥住我的手腕。
接吻的时候，他会因为着迷而闭着眼。
我不会，我喜欢看着他那张因为动情而微微发红的脸。

-71-
动情的沈津渡今天有点太动情了。
他甚至想进一步发展。
我按住他的手，「沈津渡，这是在家，沈叔听见怎么办。」
「他不是已经知道了么。」
我真想教教他害羞两个字该怎么写。
「你让你爸不睡觉，听咱俩在这叫床？」
他一脸无所谓，「他住楼下，听不到，而且他已经睡着了。」
然后，他勾了勾唇，俯身咬了咬我耳垂，
「怕听见，你就控制些，小点声。」
「但我要听得到，因为我想听。」
沈津渡，你真是个变态。

-72-
在我的强烈拒绝下，沈津渡终于放弃了他那种在他看来很刺激的想法。
但他的创新能力非常强。
比如现在，又要我一边和他接吻一边叫他阿渡。
这件事情上沈津渡同样很执着。
我喘着气，问他，「你大名又不是不好听，干嘛非要听这个。」
沈津渡，多好听啊。
他扣住我的手，十指相扣，固定在头上方。
在这种时候，沈津渡从不会正经好好回答我的问题。
他只会意乱情迷，听从他的想法，就像现在这样，一口咬在我锁骨上，
「沈津渡是给别人叫的。」
「只有阿渡，是留给你叫的。」
「因为你不一样，你不是别人。」

-73-
不能发展下一步，沈津渡就进行别的下一步。
他又要往我脖子上下手时，我提前制止了他，
「别亲上面，不好遮。」
他皱眉，「为什么要遮？」
我得意的笑了笑，「不懂了吧，我们飞行员是很注意形象的。」
沈津渡撇了撇嘴，说那好吧。
于是那天晚上，除了我要求的脖子上方，沈津渡几乎是在我整个胸膛，种下了一片草莓田。
我为了报复他，一口咬在了他喉结上。
没想到他臭不要脸，事后对着镜子欣赏了好半天。
还说他形象已经很好了，让我下次多亲几个，锦上添花。

-74-
沈津渡是个很好的人，他包容别人，更包容我。
一个好的爱人是热衷于及时解决问题的。
所以一旦我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不可避免的分歧，或是矛盾，即便是很小的事情，即便这种情况极少发生，但他依旧会兴致勃勃的解决问题。
他很享受这种感觉，我也是。
他对我也很少藏着掖着，不会暗自隐藏自己的心情，尤其是因为我而感到委屈，他会第一时间说出来。
与其说是想让我愧疚，不如说他更想让我心疼。
拥有一个直球型爱人是很幸福的。
他并不会让爱变得扫兴，相反，他会让爱更加稳固。
所以，也所幸，我们从未将时间浪费在吵架上。

-75-
但这次不一样。
因为我发现了沈津渡一个很严重的问题。
事情的起因，是沈津渡的那位舅舅。
就是上次在洗手间碰到的男人。
他还不起债，又要不到钱，就想通过吃牢饭来解决自己后半辈子的生活。
他需要犯罪，就把他的利刃对准了沈津渡。
不知道他从哪打听到沈津渡的学校，于是车票都快买不起的他，愣是找去了邻市。
并且在医学院门口，成功等到了要去车站的沈津渡。
肉搏他是打不过沈津渡的。
所以他带了刀。
沈津渡很能打，也很能跑，所以我觉得，他被捅那一刀，是他自己故意往上撞的。
就像高中的时候故意让李明飞揍他两拳。
沈津渡真的能干出来这事。
我着急忙慌赶到医院的时候，事实证明，我感觉的没错。
他同学说，他是主动走过去的。
沈大海掏刀的那一刻，已经有人上去按他了，他挣扎着，拿着刀在半空中乱划，沈津渡也没躲开，就那么看着他，然后，刀就捅在了他的身上。
所幸没伤到要害，缝了几针。

-76-
站在沈津渡的床前，看着他苍白的脸，毫无血色的嘴唇，
我气得不打一处来，劈头盖脸就是一顿骂。
「沈津渡，你是不是有病？」
「你看着刀你不躲，就站那儿等着他把你捅死？」
沈津渡一言不发。
我知道他为什么这么做，他又想像之前那样，通过伤痛让我在意他。
他垂下头，「我有分寸，没碰着要害。」
我更加来气了，「没伤到要害就行么？」
「你可真敢赌，万一呢，万一你没把握好，真伤到了呢？」
「沈津渡，你给我听好了，我这个人从不食言，说在一起就是在一起。」
「我不用你通过让自己受伤来让我心疼过后Ṱůₔ更爱你，什么都不用你做。」
「我本来就会。」
对沈津渡的任何情感，我自己拎得清，也并不会排斥，他不需要做什么，
我本来就会因为爱而在意他，心疼他，而不是因为心疼而去爱。
沈津渡小心翼翼来拉我的手。
「别生气了，我以后不会了。」
「骂够了，也该哄哄我吧，很疼的。」
又是这副委屈的样子。
现在知道疼了。
但看着他疼得直吸气，我还是心软了，气消了大半。
算了，少爷金贵，哄就哄吧。

-77-
沈大海本想着，因为故意伤害罪进监狱躲三年。
却没想到警察临了抓了他一个嫖娼。
一层层查，又查出来这个畜生多次猥亵儿童。
一个不满十岁的小姑娘，因为他被吓得不敢出门。
最终他数罪并罚，判处有期徒刑十年。
ţũ̂₃我亲自送他去的监狱。
在铁栏外，他苦苦哀求，一顿狡辩。
还供出了几个同伙。
我勾唇，「想吃牢饭？行，满足你。」
「我说过，你再去招惹沈津渡，我就让你死的很惨。」
挣扎无望后，他只能被押着进牢房。
走了两步，突然停下。
满脸的横肉堆在一起。
他眯起眼，「我知道了。」
「你们搞在一起了对不对。」
我目光冷冽，「你怎么知道？」
他带着手拷的手指了指自己。
「那小犊子是我养大的，我能不知道他什么德行？」
「呸，两个男的搞在一起，真他妈恶心。」
「他在我家，过的狗都不如，我那时候就应该打死他。」
「或者拿他去和他爹要钱。」
「不过早知道这样，当初我就该上了他，老子还没试过男人呢。」
「嘿嘿，不管哪一种，都比现在好。」
我咬紧牙关，挥拳打了过去，他一个踉跄摔在地上。
然后他就大喊大叫，对着旁边的两个狱警，
「哎，当着警察面打人啊，你们得管！」
狱警笑了，慢悠悠给他拽起来。
「打人？」
「我们没看着他动手啊。」
「是你身上垃圾太多，自己摔倒了吧。」
沈大海瞪大双眼，「胡说！」
「我身上你们都搜过了，哪来的垃圾！」
狱警轻嗤一声，「你不就是么。」

-78-
沈津渡住院的那段时间，天天给我发信息。
从早到晚，不是这儿疼就是那儿疼。
等到我周末过去了，他又是要出去散步又是要去逛超市的。
我拿他伤口搪塞他，他就嬉皮笑脸的说，
「你来了，我就全好了。」
受了伤，也丝毫不影响沈津渡。
但他没法再像之前那样压着我亲，所以每次都是装出一副可怜的样子，让我任他摆弄。

-79-
就这么熬到了沈津渡出院。
身上的伤好了个七七八八，星期五，学校门口又出现了他的身影。
而且，经过沈津渡的坚持不懈，成功在我们宿舍混到了「嫂子」一称。
每次一到星期五，要是轮到我打扫卫生，室友就会拿过我的扫把，催我赶紧走。
之后沈津渡千等万等，终于等到了身上的伤完全好利索。
再之后，被折腾的就是我了。

-80-
那天晚上我过得很惨。
真的。
我知道沈津渡力气大，但哥们在警校练这么久，身体素质不说吊打沈津渡，肯定是比他强的。
结果沈津渡在床上有一股使不完的牛劲。
而且，他把我的手往下带的时候，就已经证实了白天沈津渡确实没存什么好心思。
「我说过，你的手，还有别的用处。」
他用那双深邃的眼睛盯着我。
声音蛊惑人心，「谈青。」
「可以吗。」
「我真的很想。」
「今天听我的，好不好。」
鬼使神差的，我答应了他。
当时脑子里想的，完全就是：
沈津渡受伤了已经很惨了。
反正以后会一直在一起。
要好好爱沈津渡，给足他安全感。
沈津渡说什么就是什么。
结果在最后一道防线被击破，沈津渡快要把我嵌进他身体，和他骨血相融时，
我满脑子只剩下一句话，
沈津渡真是个王八蛋。
我都那么求他了，结果我越出声他越ƭṻ⁶兴奋。
折腾到最后一刻的时候，沈津渡靠在我身上。
他喘着气，心满意足全写在脸上。
他说，「谈青，你永远都是我的。」

-81-
毕业后，我和沈津渡参加工作。
他来了我这边的医院发展。
自此结束两地分居。
沈叔厌倦了在家钓鱼的生活，开始出去周游世界。
曾经的同学有很多成了我并肩作战的同事。
我也开始，有了正式的身份，真正意义上的驰骋蓝天。
刚工作的时候，沈津渡其实还不算很忙。
他那时还是实习医生，经常来接我下班。
每次同事聚餐，他们都让我带上沈津渡。
原因无他，只因沈津渡那张脸太吃香。

-82-
后来沈津渡转正，靠他的美貌和专业的技术，以及在手术方案上极强的创新力，在医院打响了名号。
医院里人人都知道，外科的沈医生集美貌，天赋，实力于一身，是众多女同事倾心的对象。
只可惜，沈医生在他上班的第一天，就不动声色的把中指上的戒指给所有人展示了一遍。
别人夸他衣品好，他：「我爱人给我搭的。」
别人夸他长得帅，他：「我爱人喜欢帅的。」
别人夸他技术牛，他：「我爱人也这么说。」
别人打趣他，说沈医生要不要去看看恋爱脑？
沈医生笑眼微眯，「恋爱脑也是一种天赋。」

-83-
我也去过医院找沈津渡，他同事说沈津渡在医院非常受欢迎。
不过他们非常好奇，沈医生三句不离嘴边的他的爱人，到底是何方神圣。
我心里暗爽，忽然面前出现个姑娘，巨美，要加我微信。
说是沈津渡的同事。
我问她怎么知道是我，她说，她见过沈津渡的屏保。
却没想到，这一切被沈津渡抓了个正着。
事后我才知道，她和沈津渡是对手，觊觎沈津渡的导师很久了。
听说她经常跟沈津渡开玩笑，「沈津渡！你要是再说我的方案是废纸，我明天就去撬你墙角！」
「反正，我比你更年轻漂亮！」
再后来我们自然越来越忙。
我忙着全国飞，他忙着救人。
有时候休息时间总是错开，常常只有晚上睡觉的时候才能见上一面。
不过沈医生从不会让工作影响生活。
而且自从他当了医生，他那个脑子就越来越会发散思维，玩法也是越来越丰富。
他甚至还自己买了好几件工作服。
或是让我亲自给他一粒扣子一粒扣子解开。
或是——
他嘴角上扬，笑眼微眯，
「谈机长，工作辛苦了。」
「让沈医生给你检查检查身体。」

-84-
周末难得我们同时休息，我睡到日上三竿才起。
而沈秘书一大早就起床做好了早餐。
他很喜欢煎蛋，喜欢煎溏心的鸡蛋。
前段时间太忙，有时甚至话都说不上。
现在沈津渡正滔滔不绝讲他憋了好几个星期的话。
从前我是和他一起说，这次，我只是静静地听着。
他是个很热爱生活，很喜欢享受生活的人。
作为医生，他富有同理心，比如在集市上看到小鱼会觉得可怜而买回家。
会帮受到威胁的女同事勇敢报警，会在出现医闹时最先站出来解决问题，
会默默的守在跟老伴吵架而出走的老人身边。
他真的是一个很好的人。
我很爱他，我希望他永远像现在这样快乐下去。

-85-
「今天怎么了？」沈津渡忽然坐过来。
我握住他的手，皱眉问道，「手怎么一直这么凉？」
从我认识他他就浑身冰凉。
他笑了下，「可能是你不好好听我说话，心寒了吧。」
沈秘书的嘴说些不着调的话非常有一套，张嘴就来。
气氛缓和了些。
我深吸一口气，忽然叫了他一声，「阿渡。」
「我——可能要出去一段时间。」
他挑了挑眉，「去做什么？去多久？」
「培训，两年。」
「我可以去找你吗？」
「不能。」
时间安静了好一会儿。
良久，他故作轻松，「工作也要吃早饭啊。」
「啧，都凉了，我去热一下。」
然后他转身就端着煎蛋进了厨房，很久没出来。

-86-
我去厨房的时候，他一言不发站在微波炉前。
察觉到我站在门口，他抬起头，「怎么进来了。」
我认真的跟他说，「我会很快回来的。」
沈津渡走过来抱住我，嘴唇贴着我的肌肤。
我又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
他应声回答，「嗯，我知道。」
我牵了牵他的手，
「照顾好自己，我回来是会检查的。」
「好。」

-87-
2019 年 12 月 23 日，元旦前夕，我坐上了去美国的飞机。
那天沈津渡有四台手术，无法来送我。
但我想，沈津渡，我们很快会再见的。

-88-
就这样，我在 M 国开始了培训。
拿到手机的时间很少，多数的时候，都是沈津渡在说。
事无巨细。
我总要哄着他，两年很快的。
外国人每次看到都觉得奇怪。
同事们就说，「美丽的飞行员小姐们，我们优秀帅气的男飞很多。」
「就不要再惦记我们谈机长了哈。」
「不然大洋对面，谈机长家里那位，是真的会杀过来的。」

-89-
两年确实很快结束了。
再次踏上祖国的土地，思念感越来越强。
本想给他个惊喜，就没告诉他是哪天的飞机。
却没想到在去见他的路上出了车祸，车直接撞翻了马路中间的栏杆。
好可惜，还没见到他呢，就疼的晕过去了。
我被抬上了救护车。

-90-
我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
醒来是在医院，睁开眼，是尽显憔悴，盯着我看的沈津渡。
是很久没见的沈津渡。
于是我说，「好久不见。」
我看了眼桌上的日历。
七月九号。
沈津渡的三十岁生日。
真好。
我赶上了。
看到我睁眼，他激动的连话都说不出了。
只是一味地按着铃。
医生检查过后，说我没什么大碍了，再留院观察几天就可以出院了。
沈津渡急了，「出院？」
「院长，怎么能出院呢？他伤那么重，您再检查检查？」
我从未见过如此话多的沈津渡，跟在医生后面唠叨不停，医生被他吵到了，转过身，直截了当地跟他说，「小沈啊，谈警官真的没事了，他就是没休息好，再加上有伤，所以才昏迷。」
「你要是不放心，你不是医生么，我给你放两天假，回去照顾他吧。」
院长说完就走了，边走边嘟囔，「唉，现在的年轻人怎么转不过弯呢。」
「在哪养不是养啊，医院能有家方便么。」
「真是，不忙着小别胜新婚，在这揪着我这个老头子不放，真没救。」

-91-
我的下班时间有调整，比以前早了些。
下班后，我看见等在不远处的沈津渡，刚要走过去，顾商惟叫住我。
他是我在培训时认识的。
是很棒的飞行员。
「我只是来述职，过后还会回显城工作。」
「你——想去显城吗？」
「那里的基地不比这里差。」
我看向不远处的沈津渡。
摇头道，「暂时先不了。」
「这有我放不下的人。」
「况且无论在哪，我们飞的是同一片蓝天」
「有机会，我们会再见的。」
顾商惟面露遗憾，最终还是应声说好。

-92-
上车后，沈津渡阴阳怪气的说我偷吃。
天大的冤枉。
他眨着眼，「你跟他很熟吗？」
「有跟我熟吗？」
「你刚才跟他说了四句话。」
我惊奇地笑道，「哟，沈医生还会读唇语呢。」
他一脸得意，发动了车。
「沈医生什么都会。」

-93-
我和沈津渡去了墓园。
我妈的墓碑旁很干净，一点杂草都没有，看守人说，每年，沈津渡都会来扫墓。
常常一坐就是半天，在那自言自语。
我问他，都跟我爸妈说了什么。
沈津渡扬了扬头，「当然是跟咱爸妈夸赞我的美貌。」
「爸妈说了，有我这么万里挑一的对象在你身边，你就偷着乐吧。」
「好好珍惜我啊。」

-94-
我在墓前沈默了很久才开口。
「我现在和您一样，是一名光荣的飞行员，真的很光荣，您和我妈就放心吧。」
「还有我旁边的这个，沈津渡，你们早见过了吧，知道你们很满意，我也满意，你们一定会为我骄傲。」
说着说着眼角渐渐湿润，「谈机长，作为您的儿子，我没给您丢脸。」
「您没走完的路，我替您走下去。」
「您和我妈，再续良缘，一定要幸福啊。」

-95-
沈津渡又要「睡」性大发了。
此睡非彼睡。
感觉分开这两年，沈津渡也不是什么都没干。
要不然他那些奇奇怪怪的灵感怎么这么丰富。
就比如现在，他不知道从哪整了对猫耳朵出来。
和他那冰凉的爪子可太相配了。
「不是，哎，沈津渡，你别挠我痒痒！」
到底是谁教沈津渡玩 cosplay 的啊！
结束后，我已经累的快睡着了。
迷迷糊糊地，衣服里伸进来一只冰凉的手。
我嘟囔着，「沈津渡，你手怎么这么凉……」
旁边的人突然贴近，传来一股清香。
然后，我听见一声低笑,温软的吻落在我唇角。
「那你给我暖暖，就不凉了。」
恍惚间，他的呼吸越来越近。
我猛地睁开眼。
不是，沈津渡，你哪来那么大精力，怎么又来！

-96-
后来我们又参加了一次同学聚会。
不过那时，我们是以彼此爱人的身份出现。
青衿小分队齐声欢呼，青青子衿万岁！
哦，说起青衿，就一定要提起那个从高中就开始写小说的女同学。
作为青衿小分队的创始人，当代畅销小说家，
她给我和沈津渡写的小说已经出版，书名就叫「青青子衿」。
她那天还带来了那本书。
我无意间翻到了书的最后一页，在结尾处，她引用了一首诗：
你可以拥有任何的形状。
因为我直视你的灵魂。
我深知你有银镜般的清澈透明，
所以无论你是什么，
我都足够相信你的坦荡与忠诚。
我爱你，
我就爱你的每一种可能。
【完】
番外篇：沈津渡的诸多心事

-1-
在沈津渡看来被谈青吸引是很正常的事。
谈青乐观，强大，正义，勇敢，有那么多好的特质，优点他都说不完。
总之谈青是所有人的光。
他想占有光，完全占有，这一点错都没有。

-2-
女同学表白沈津渡，沈津渡的拒绝理由是学业为重。
遇见谈青后他想换个原因。
于是就一直等女孩来表白。
他好说出那句，「不好意思，我对谈青更感兴趣。」

-3-
绝大多数时候沈津渡是热衷于帮谈青打掩护的，除了谈青跟别人出去之外。
尤其是女同学，尤其是林子歆。

-4-
沈津渡一直觉得自己的美貌无人能敌，靠这张脸拿下谈青是迟早的事。

-5-
沈津渡早就发现林子歆对谈青觊觎已久。
每次他笑眯眯地接过林子歆让他代为转交的情书，他都恨不得当着她的面撕碎。
好让她知难而退。

-6-
只要是跟谈青沾上边的东西，沈津渡都觉得是最好的。
因为谈青就是最好的。
比如谈青来到他们家那天，沈津渡觉得那天的溏心蛋最好吃。

-7-
那天沈津渡跟谈青说认床，不是为了说明自己是在吓他，而是沈津渡在哄自己。
因为那时谈青并没接受。
他也不是认床，是认人。

-8-
自从那次沈津渡发烧请假，谈青没有按时回家后，沈津渡就没再请过假了。
因为他不想放过任何和谈青相处的机会。

-9-
「谈青一天在装什么啊，真觉得自己多牛 x 了，算个什么东西。」
「哎，你们说，给他来开家长会的一直都是他妈，也没怎么么听他提过他爸，他妈不会是小三吧，那他不就是，私生子，哈哈哈哈哈哈！」
「真恶心。」
这是李明飞在食堂说的全部内容。
沈津渡一直都知道，谈青的爸爸妈妈对他来说很重要。
沈津渡觉得，这些脏话，不配让谈青听见。
这个烂人，也不值得谈青动手。
配得上谈青的，都应该是好的。
比如他。

-10-
在沈津渡眼里，物理老师虽然话多，虽然总是打乱他的计划，但胜在好骗。
所以他上药的时候沈津渡没躲，心里却默默想着，算了，回去让谈青再上一遍。
虽然的确很疼。
而班主任，真不好忽悠。
糖衣炮弹对她没用。
所以他只能费劲半天口舌，并下了军令状，才换的让谈青回来给他当同桌的机会。

-11-
谈青母子搬进来之前，沈父就跟他商量过这件事。
他本来就没意见，谁都无所谓。
不过是家里多两个人。
可沈父说，那家人的儿子叫谈青。
沈津渡顿时觉得太有所谓了。
于是第二天早上他五点钟就起床，换上他刚买的衬衫，还照着网上的教程给自己烫了下发型。
然后早早地下楼吃了一个多小时的饭。
沈父高兴极了，因为这是沈津渡回家以来，第一次下楼吃早饭。

-12-
高中那个很会写故事的女同学成了畅销小说家。
那本《青青子衿》大火，甚至在微博还有了超话。
经过沈津渡的不懈努力，成功占据了超话社区头号粉丝前三名。
是真的前三名。
因为他开了三个号。

-13-
知道谈青想去做飞行员。
沈津渡满脑子都是谈青开飞机的样子。
太酷了。
酷到沈津渡想立刻马上和他开飞机。

-14-
沈津渡的第一次尝试，在他看来成功了一半吧。
饭桌上，沈父说，「阿渡眼光很好。」
沈津渡非常认同这一点。
他看上的人是世界上最好的谈青。
想把自己推销给谈青的沈津渡，也同样对自己非常满意。
但尝试的后果很严重，谈青搬去蒋赫家了。
沈津渡脸上写满了一万个不满意。
晚上没有谈青，他睡不着，半夜起来对着镜子骂自己，
「虽然你长得好看，又有钱，浑身上下全是优点，」
「但那可是谈青！」
「以后能不能别那么莽撞！」
「听懂了吗！听懂说话！」

-15-
谈青搬回家住那天，沈津渡高兴的差点要给他搞个欢迎仪式。
但晚上谈青说可以做想做的的时候。
他怕他又走，就只抱了抱他。
其实他真的很想亲他。

-16-
读大学，见过谈青的室友后，沈津渡就偷偷加了微信。
并且发出巨额红包，给自己买了三个人形摄像头。

-17-
沈津渡对衣品很讲究，因为他要时刻保持自己美妙的精神风貌。
在一起后，沈津渡再没怎么动过衣柜里的衣服。
他喜欢穿谈青穿过的。

-18-
和谈青睡过后，沈津渡又挑起了沐浴露的毛病。
不留香，味太淡。
后来他就热衷于逛香水店。
每次去都要跟导购小姐噼里啪啦说一大堆要求。

-19-
工作后，谈青太忙，没时间接沈津渡下班。
沈津渡就去接他，听过那一声声「嫂子」后才心满意足的离开。

-20-
在 0 和 1 的问题上，沈津渡更讲究创新。
在他眼里，这可以是个双选题。

-21-
医院里有个小护士副业是 coser。
刚开始沈津渡不知道那是什么，小护士告诉他是角色扮演。
那沈津渡就懂了。
当天就下单了各种衣服。

-22-
沈津渡是第一个看《青青子衿》的人。
书里有很多可以启发沈津渡的片段。

-23-
和谈青度过的每一天，
沈津渡都觉得是幸运。

-24-
有次接谈青下班，路遇小姑娘加微信。
沈津渡温和有礼，「抱歉，我是来接我爱人下班的。」
小姑娘顿时萌生敬意，「哇，女飞行员，真酷！」
沈津渡笑了笑，看向远处从警局出来的人。
「不是女飞，但也很酷。」

-25-
谈青去国外后，沈津渡觉得每一天都度日如年。

-26-
由于我国同性爱人无法领证，沈津渡和谈青一直也没能拥有结婚证。
但沈津渡对此毫不在意。
在他眼里，和谈青的每一张合照，
都是结婚证。
都是他们之间爱的证明。

-27-
名分对沈津渡而言无足轻重。
他可以不要名分，但他要谈青永远只属于他。

-28-
其实从前，读高中的时候李明飞发现了沈津渡对谈青的心思。
他恶劣的说着他恶心，还宣扬出去。
学校里是有一部分人同样持此观点的。
但这丝毫不影响沈津渡。
沈津渡的观点就是，爱，就在一起。
别人不赞成，也要在一起。

-29-
沈津渡每次带上猫耳朵都会在镜子面前自己欣赏半天。

-30-
其实沈津渡每次也很想睁眼看看谈青的样子。
可每次动情最深的那个人，都是他。

-31-
沈津渡大概是真的有问题。
那时沈大海掏出刀的那一刻，沈津渡满脑子都在想，
他的机会来了。

-32-
谈青离开的那两年，沈津渡从没休过假。
谈青回来后，有了很多的空闲时间。
沈津渡攒了两年的假期，终于派上了用场。

-33-
顾商惟邀请谈青去显城，被谈青拒绝后，经常借着讨论工作的名义给谈青打电话。
沈津渡对此很不爽。
每次顾商惟拉着谈青煲电话粥的时候，他都很想一把抢过电话，
恶狠狠地跟他说，
「都是男人，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什么心思。」

-34-
林子歆的男朋友是沈津渡他们医院的医生。
沈津渡牵的线。
林子歆结婚的时候，沈津渡随的份子钱全场最多。
吃席的时候，沈津渡暗爽，
耶，又干掉了一个情敌。

-35-
沈津渡很喜欢听谈青求他。
但他不改，他只是享受这个过程。
求也没用。

-36-
对于那本《青青子衿》，沈津渡花重金让作者给他写了个独家番外。

-37-
沈津渡在 S 市有很多房产。
机场附近，医院旁边, 车站旁边, ……，等等等等。
他是一个很懂得节省时间的人。

-38-
顾商惟后来又来过 S 市一次。
以迷路之名让谈青去接他。
不巧的是, 沈津渡是第一个读到这条信息的人。
沈津渡敏锐的察觉到了他的危险气息，回复后果断删除。
第二天，他整装待发去了车站。
并且和顾商惟进行了一场语言上的对弈。
沈津渡完胜。
顾商惟连车站都没出，就又被沈津渡送了回去。

-39-
沈津渡在医院里有个专属的形象顾问。
好男人必须时刻保持自己的美貌。

-40-
谈青母子搬进来后，沈津渡果断地叫谈母一声妈。
沈父欣慰的夸沈津渡善解人意。
出去后逢人就说, 他儿子嘴甜, 智商情商都很高。
实际上，沈津渡改口，是因为谈青。
他想，叫妈是早晚的事。

-41-
沈津渡每年都会去给谈父谈母扫墓。
他总要让他们放心。
放心他们的儿子找了一个品貌才行万里挑一的人。
放心他们的儿子, 有一个很爱他的恋人。

-42-
才思泉涌的沈津渡最近迷上了新动作。
于是深夜, 已经迫不及待的沈津渡一把禁锢住谈青。
然后，轻掐住他的脖子。
「说爱我。」
然后吻了上去。

-43-
沈津渡的三十岁生日。
谈青问他想要什么生日礼物。
沈津渡一直不说。
谈青以为他忘了。
结果当晚，沈津渡就贴在他耳边，
讨要他的生日礼物。

-44-
谈青酒量很好，但因为工作原因很少喝酒。
沈津渡同样能喝。
他喜欢喝各种颜色的酒，然后去让谈青尝。
因为他非常着迷于, 谈青的嘴角溢出明亮的酒浆。
他觉得那是如此的有魅力。

-45-
沈医生向来工作严谨认真负责。
但奈何长了个恋爱脑。
下班后，第一个走出医院大门的, 一定是沈医生。

-46-
谈青一直觉得读书的时候是在欺负沈津渡。
沈津渡可不这么想。
他想的, 是那些事情谈青只让他做。
比如，谈青只让他收拾书桌堂，只让他帮忙写作业，只让他帮忙带零食。
这些事情，只要谈青只让他一个人做，他就甘之如饴。

-47-
沈津渡很喜欢偷袭。
且演技精湛, 每次谈青都恨不得给他颁一个影帝奖。
他先是装睡，躺在床上，然后谈青回来后，看着他换下衣服, 他再去触碰他。
谈青总骂他变态, 后来长记性了，进屋第一件事就是检查沈津渡是不是真睡着了, 或者把他叫醒。
不过没用。
因为俗话说, 你永远也叫不醒一个装睡的人。

-48-
谈青第一次来医院找沈津渡时，沈津渡不在。
来往的人纷纷侧目。
沈津渡眼睁睁看着谈青加人微信，后者朝他勾唇, 一脸挑衅。
事后谈青一脸无辜, 「她说是你同事。」
沈津渡不听解释, 暗自记下了仇。
当天晚上，沈津渡一脸轻佻，把谈青禁锢在怀里,
「同事有什么意思, 我能跟你同床。」

-49-
沈津渡的人生座右铭：我不会给任何惦记谈青的人好脸色。

-50-
沈津渡有时会不自觉地溢出眼泪。
自从他发现，谈青会温柔的吻掉它后，
沈津渡好几天的搜索词条都是, 【如何快速流泪？】

-51-
沈津渡的个性签名，是《青青子衿》的结尾句：
我爱你，我就爱你的每一种可能。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