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暗恋庄津羽五年。
家里全是他的等身人偶。
庄津羽出差时撞上泥石流,在医院昏迷不醒。
在我看到新闻,喊着庄津羽的名字嚎啕大哭时。
慵懒又骄矜的声音,带着我无比熟悉的刻薄语气,在我头顶响起。
「喊什么喊,叫魂儿呢你?」
我哭声一顿,惊悚回头。
发现身后那只高大的、做工精妙的人偶。
竟然活过来了。
-1-
我没有用多久,就接受了人偶里竟然真的是庄津羽这件事。
毕竟这嚣张无比的少爷态度,其他人实在模仿不来。
「这屋子为什么这么小,还这么拥挤,你是把我关在了壁橱里吗?」
我愧疚地低头。
真的很抱歉,但这间工作室,其实是我家最大的屋子。
这五年里,我跟个痴汉似的,不停收集大少爷的照片,暗中窥伺着人家。
因为自卑,我完全不敢出现在庄津羽面前。
却在私下里雕刻出一具具人偶。
每个人偶都长着同一张脸。
庄津羽的脸。
我从喜欢上庄津羽那天起开始雕刻它们,直到五年后的如今,人偶已经摆满了整间工作室。
这是我平庸人生里最大的秘密。
是我打算死后带进棺材,绝不能让外人窥见的阴暗爱慕。
但人生总会出现很多意想不到的转折点。
比如现在。
被我窥伺的庄津羽竟然穿进了我的人偶里。
见不得光的秘密,就这么荒诞地暴露了,还暴露在当事人的眼皮子底下。
我羞愧地低下头,恨不能直接晕死过去。
庄津羽又抬了下手脚,发现自己身上竟然只围着块欲盖弥彰的白布,里面更是挂着空挡。
「你是变态吗?」他不可置信地瞪向我,「你还把我的衣服全扒了?!」
我连忙摆手,磕磕绊绊地解释:
「没有没有,你的衣服不是我脱的,啊不是,我是想说……」
这压根不是他的身体啊。
不过庄津羽现在显然还没意识到这一点。
猛然从凌乱拥挤,还没他家壁橱大的地方醒来,身上还只披了一条劣质白布,庄津羽现在的心情肉眼可见地暴躁。
「没有?不是?不是什么,不是变态?」
他愤怒指向摆满了整间屋子的人偶们:「你看着它们再说一遍?」
「对,对不起,」我不敢狡辩了,只能继续道歉,「冒犯到了你,我很抱歉。」
庄津羽冷哼一声,本想继续宣泄自己一箩筐的不满。
但看我可怜巴巴地垂着头,一脸要被骂哭了的凄惨样子,庄津羽不耐地「啧」了一声,到底没再多说什么。
这傲娇又容易心软的样子一点没变。
让人看了就忍不住想犯错。
啊。
想对大少爷犯错实在是人之常情。
-2-
话虽如此,但我也只是心里 yy 一下。
真犯错是完全不敢的。
少爷不喜欢工作间拥挤,我就毕恭毕敬地把人请去宽敞些的客厅。
少爷嫌弃身上这块劣质白布,我连忙送上合身的配套娃衣,并连夜下单几件高档男装。
卡里的钱跟被人盗刷了一样骤减。
我有些心疼,但一看到庄津羽的神颜,我又打了鸡血一样亢奋起来。
「还需要其他的吗?鞋子?装饰品?领带夹?」
庄津羽皱了下眉,语气不善地嘲讽道:
「怎么着,你过了今天就不活了?」
哦,少爷看到我的余额了。
我挠了挠头:「没事,钱以后还能赚,你开心比什么都重要。」
庄津羽意味不明地看了我一眼。
「长得老实巴交的,哄起人倒是一套接一套……行了,你那一屋子东西之后再说,现在来说说正事。」
我立刻正襟危坐,等待大少爷问话。
我了解过一些这方面的知识。
庄津羽之所以会出现在这里,估计是因为我在点了睛的人偶旁边,喊出了他的名字。
不小心就把刚离体的生魂喊了过来。
这本来没什么大事,只要他身体的情况稳定下来,一切就能归位。
问题在于,庄津羽遇难时大概撞到了脑袋,他的生魂失忆了。
「你和我是什么关系,我为什么会出现在你家,成为你的人偶……你对我做了什么?」
大少爷不但忘记自己遭了难,连自己姓甚名谁都忘光了。
只有一身少爷脾气半点没丢。
庄津羽眯起眼,看我的眼神仿佛在看法外狂徒:
「你觊觎我的美色,而且看起来已经到了走火入魔的程度……你不会是用了什么邪术,把我困在了你的人偶里,想对我为所欲为吧?」
我不是,我没有!
我很是委屈。
但解释的话在嘴里滚了几圈,又被我咽了回去。
这就和不能提醒死人已死一样,庄津羽失忆的生魂也不能被惊扰。
我现在必须顺着他的思路来,才能避免他魂魄受损。
「对,是我干的,」我咬牙认下这口黑锅,「但我没想对你做什么,就想和你说说话……过几天这术法就自动失效了。」
过几天他生魂稳定下来,大概就能回去原本的身体了。
庄津羽一脸「果然如此」的表情看着我。
他语气很是微妙:
「看着胆子不大,竟然为了占我便宜,连邪术都敢碰。人竟然能好色到这个地步?」
我嘴巴张张合合,愣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见状,少爷勉为其难伸出一根手指,帮我把下巴合上了。
「你露舌头勾引我也没用,我最多陪你聊聊天。其他的事,你这个色女想都不要想。」
我:「……」
我一言难尽地看了眼庄津羽现在的人偶身体,不知道要不要告诉他,这个身体并没有他想象的那种功能。
唉。
「好的,你放心,我什么都不会做的。」最后我只是干巴巴道。
那种话我实在说不出口,还是等少爷自己发现吧。
-3-
我和庄大少爷的同居生活就这样开始了。
为了保护生魂不被冲撞,我只能强行把人幽禁在我家中。
庄津羽当然不太乐意。
但见我苦苦哀求,又听我发誓时间一到就送他回家,少爷还是不情不愿地住了下来。
没了记忆的少爷也是少爷,对生活质量的要求仍然高得离谱。
虽然我不明白他用着人偶身体,为什么会感觉到床单材质不够亲肤,但不影响我苦哈哈下同城单,连夜为少爷换上亲肤床单。
看着任劳任怨帮他换床单的我,庄津羽忍不住又阴谋论了起来:
「我这么折腾你都不生气,你肯定是图我点什么。」
「让你换床单你这么殷勤……你不会是想和我睡一起吧?!」
我摸了摸手底下上千块的真丝床单。
虽然的确好奇,这么贵的床单睡起来是什么感觉,但我还是实话实说:
「工作间有备用的行军床,我睡那里,你放心吧。」
我有自知之明,不该我奢望的东西我绝不会贪图。
能这么近距离和庄津羽说说话,我就已经很知足了。
庄津羽看了我一眼。
庄津羽又看了我一眼。
「不行。」他表情奇怪地憋出一句。
我疑惑地回头看他。
少爷虽然善良且容易心软,但不是什么怜香惜玉的性格,在他眼里众生平等,男人女人在他那儿都一个待遇。
那种突然良心发现,把床让给女性的事,永远不可能发生在他身上。
「不行,那屋子里全是和我长得一样的人偶,谁知道你晚上会用它们做什么奇怪的事,你不许睡那个屋子。」
我就知道。
庄津羽不信我的保证,也不允许我睡在客厅的沙发。
理由同上,他不信任我的人品,觉得我会半夜溜进工作室酱酱酿酿。
「那我……」我去外面找个宾馆住?
庄津羽大手一挥,用不容我反对的语气宣布:
「就睡这屋。你在我床边打地铺,方便我盯着你。」
我:「……?」
打地铺倒是没什么,甚至比行军床和沙发都要舒服。
但少爷的安全意识怎么忽高忽低的。
我不理解:「我和你睡一个屋子,你不是更危险吗?」
庄津羽像是才反应过来,漂亮的眼睛瞬间瞪大:
「你还敢夜袭?!」
我赶紧顺毛:「不敢不敢,我开玩笑的。」
可不是玩笑么,我就算真想对他做什么,他现在也没有硬件设施……咳咳。
哦,迟钝的少爷还没发现这件事呢。
-4-
庄津羽还没来得及察觉人偶缺斤少两,就先发现了另一件诡异的事。
起因是少爷饿了要吃饭。
他嘴巴刁,我不敢拿自己的厨艺嫌丑。
只能叫外卖。
选外卖也是个体力活,便宜的不行,太远的不行,有差评的不行。
挑剔了半天,从来不用外卖软件的少爷想起来了。Ţū⁷
「之前秘书帮我订的是私房菜,要用电话预约。」
……我这个平头老百姓大概是预约不到的。
最后死活不肯吃外卖的少爷表示愿意给我一个抓住他胃的机会。
「做饭不就是把菜丢进锅里,开个火,再翻几下的事吗?这么简单,你肯定能做好。」
我没指出庄津羽话语中过于天真的错误认知。
既然他相信我,我努力一下又何妨,万一发生奇迹了呢?
于是我在少爷的鼓励下,雄赳赳气昂昂地走进厨房,炒了盘西红柿鸡蛋。
鸡蛋炒得又老又碎,西红柿也不出汁,但味道还行,就挺普通的家常菜。
和我这个人一样普通,没什么亮点。
我讪讪把菜送上桌:「要不我出去买吧……」
庄津羽没说话,动作优雅地取了双筷子,往嘴里送了一口炒鸡蛋。
下一秒直接吐了出来。
我愣了一下,心里说不上是什么滋味。
我眨了眨有些干涩的眼,刚想道歉,就见庄津羽懊恼地把菜推向了我。
「你吃。我现在就是个人偶,我吃什么吃。」
我这才反应过来。
虽然他附身的这具人偶做工精良,除了某处以外的细节都十分到位,但毕竟不是真的活人。
人偶不需要进食,生魂也不需要。
少爷闹着要吃饭大概只是本能作祟。
梗在心口那小团阴云倏然散开,我坐到少爷对面的位子上开始吃饭。
或许是和减肥的人一样,自己不能进食,就总想看吃播聊以慰藉。
我吃饭时,坐在对面的庄津羽始终直勾勾地看着我,似乎突然对这盘炒鸡蛋升起了莫大的兴趣。
怕他心里不高兴,我绞尽脑汁想要说两句安慰的话。
刚张开嘴,油汪汪的下唇忽然被庄津羽伸手摁了一下。
「看起来很好吃。」
他黑眸迷离地舔了舔自己的红唇,起身离我更近了些:
「我饿了,想尝尝,可以吗?」
-5-
尝什么?
我震惊地看着离我越来越近,近到呼吸可闻的庄津羽。
在他张嘴咬上我前,我浑身一激灵,手上的筷子一松掉到了地上。
筷子落地的声音惊醒了浑浑噩噩的庄津羽。
大少爷看着近在咫尺的我,瞳仁骤缩,张口就要喊非礼。
结果发现是他把我逼到了角落里。
庄津羽:「……」
庄津羽沉思三秒:「你往菜里下药了?」
看来少爷受刺激不浅,连这种话都能说出口。
我小心翼翼提醒:「菜你一口没吃。」
就算真下药了,中招的也该是我。
庄津羽又沉默了。
少爷起身,背影灰败地朝卧室走去。
他不停地碎碎念:
「不应该,我不应该是这种人啊。她虽然是有那么一点可爱,但可爱算什么,她还没有我好看呢,我怎么可能想亲她……我是疯了吗,难道才来一天,我就斯德哥尔摩了?」
给少爷打击得都质疑人生了。
我只好点开玄学论坛,寻思帮他找个安慰自己的理由。
结果搜了几个关键词,还真让我找到了线索。
……
「所以不是我突然耍流氓,也不是我精神失常?」少爷缓过劲来了。
他看着论坛上的解释,好受了一些,但很快又纠结起来。
上面清楚写着,像他这种情况不算少见。
过去有人用纸人招魂,那被招来的魂附在纸人上,就会本能地亲近纸人的创造者。
越是用心创造载体,魂魄对载体主人的依恋就越强。
虽然和庄津羽不完全是同一种情况,但也大差不差。
庄津羽咽了下口水:「那你……造我用的这个人偶,花费的心思多吗?」
我看了眼这具和活人țū́⁸几乎没什么区别,挂网上起码六位数起拍的人偶。
「还行吧,」我努力不让他有太大压力,「就……」
也就是废寝忘食倾注了全部心血而已。
庄津羽绝望地闭了下眼:「算了,你别说了,我不想听。」
我讪讪闭嘴。
大少爷好不容易从精神变态的坑里爬了出来。
然后转头就掉进了更绝望的深渊。
-6-
庄津羽开始训练自己对抗本能。
但这东西就和伤口一样,你没注意到的时候,存在感还不算强烈。
一旦注意到,还把全部心思放在上面,那它就会侵蚀你的全部感官。
本来少爷只是时不时盯着我的嘴巴看,不自觉地在我附近转悠。
自打他意识到这个事情,并刻意收敛后。
整个人就愈发失控。
有时上一秒,他还和我坐在沙发最远的两边,捏着鼻子让我和他保持距离。
下一秒少爷就蹭到了我身边,声音发黏地要我抱他。
「谢藿,你好香啊,我能不能舔你一口。」
跟精神分裂似的。
我怕庄津羽清醒后生气,只能艰难推拒:
「这不行,你不是要对抗本能吗?咱们保持距离。」
庄津羽不说话。
我低头一看,大少爷跟受了天大的委屈似的,眼睛都红了。
「是你把我弄到你家的,」庄津羽含怨指责,「得手了就不珍惜了是吗,觉得腻味了,不想管我死活了是吗?」
我还能说什么。
我立刻伏低做小,给敏感的大少爷道歉,并在他的示意下伸出手腕,任由他啃咬舔弄。
庄津羽没用力,跟舔着玩似的,慢条斯理地用唇齿刮弄着手腕那一小块皮肤。
不愧是迄今为止做得最好的一个人偶,看看这舌头的灵活程度,感觉都能给樱桃梗打结了。
我思绪涣散地看着少爷「进食」。
手腕都快被舔肿的时候,庄津羽终于清醒过来。
他反应了几秒,瞳孔聚焦后跟被毒蛇咬到了一样,条件反射地甩开了我的手。
「梆」一声响。
我手腕连同手背一起被甩到了茶几上。
我和庄津羽同时开口。
「对不起。」这是我。
「有没有事,摔疼了吗?!」这是庄津羽。
庄津羽抓回我的手仔细翻开,发现没磕伤,才重新撒开手。
他语气不善:「你道什么歉,你属受气包的啊。别人弄伤你,你还反过来道歉?」
「没受伤,」我尴尬解释,「道歉是因为你让我拦着你,但我没拦住。」
清醒时的庄津羽曾耳提面命,要我必须拒绝他的无理要求。
但我实在做不到。
我本来就不会拒绝别人,更不可能拒绝庄津羽。
即便知道他是意识不清醒,但少爷一委屈,我就什么都忘了。
庄津羽怒其不争地看着我:
「与其事后跟我道歉,不如想办法让自己强势起来。拒绝无理要求有什么难的,你必须学会。」
想了想,他很了解我地多加了句:
「我相信你,不要让我失望。」
我立刻掏出了备战高考的气势:「我会的!」
-7-
我会个屁。
不管做下多少心理建设。
失去理智的庄津羽,只要眼睛一红,我立刻就找不着北,恨不能把心掏出来给少爷扔着玩。
再次清醒过来,发现自己被我摁倒在身下,而我舌尖都被他亲肿后。
庄津羽语气阴森:「谢藿,你怎么答应我的?」
我气都没喘匀,就立刻熟练做检讨:
「对不起,我知道错了,下次一定。」
庄津羽拿了张抽纸,边擦去我溢出唇角的水液,一边恼怒地教育我:
「你总是下次一定,结果没一次真的做到。你老实说,你是不是趁机占我便宜,在这白嫖我呢?」
我冤枉啊。
他再借我十个胆子我也不敢这么干。
「我只是真的拒绝不了你,你一难过,我就心慌。」
我睁大眼睛看他,试图让他相信我没说谎。
庄津羽捏着抽纸的手一抖,不自然地撇开了视线。
「行了行了,我知道了……你别这么看我,我信你还不行吗?!」
这是什么了,怎么突然又炸毛了。
是我的眼神不够真诚吗?
我只当少爷是不满意我的再次失败,心里告诫自己下次一定要努力。
就算不能成功拒绝,起码也要多坚持个几秒才顺从!
正在心里给自己打气呢,那头又坐到远处的庄津羽,忽然扭过头看我。
少爷皱着眉,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好看的脸纠结到拧成一团。
「还有,」他声音有点小,耳根也有些发红,「那种话以后不许乱说……绝对不许对别人说!」
嗯?
什么话?
-8-
庄津羽终于发现自己的人偶身体少了点零件。
发现的契机很微妙。
在他的反抗训练下,被强行压抑的本能愈发疯狂,每次挣脱出来后,渴求的东西也越来越多。
在他某次抱着我又亲又蹭,难耐地问我能不能把脚借给他时。
我欲言又止地看了他一眼。
脑子不清醒的大少爷瞬间伤心:「你什么意思?你不愿意帮我,是不喜欢我了吗?你忍心看我这么难受吗?」
我支支吾吾。
就是说。
有没有可能。
其实你不是真的难受呢?
庄津羽顺着我的视线往下看,半晌,终于发现了问题所在。
大少爷难以置信地瞪着那团空气,下一秒人直接吓清醒了。
理智复位,他的头却没有抬起来,就这么保持着衣衫不整地和我抱在一起的姿势,长久地盯着自己缺失的部位。
「谢藿,」他声音空灵,有种四大皆空的美感,「你当时做这个人偶的时候,是在想什么呢?」
「我是不是误会你了,你或许不是馋我身子,而是恨我,所以在做小人诅咒我呢?」
我愧疚捂脸:「对不起,但我当时实在想象不出来,该怎么做那个部位。」
庄津羽长了张能让人直接颅内高潮的脸,但真要涉及那方面,好像怎么做都是在亵渎他。
所以我一不做二不休,干脆少给了人偶一条腿……
「什么叫想象不出来,这算什么理由,」大少爷气得口不择言,「怪我没提前给你看看是吗?你是不是还想玩几天找找手感?」
还能这样?
我不太确定:「这样不会太冒犯你吗?」
大少爷不说话了。
他看了我半晌,忽然紧紧闭住眼,嘴唇翕动着念叨着什么。
我担心他又精神失常,赶紧把耳朵凑过去听。
发现他念叨的是。
「莫生气……气出病来无人替……」
是很会控制情绪的大少爷一枚吖。
-9-
庄津羽念叨了一个小时的莫生气,终于压下了怒火。
事已至此,大少爷选择往事情好的那一面去想。
「起码现在这样,我的贞洁能得到保障,」他咬牙安慰自己,「初吻已经丢了,我绝对不能再失身!」
愿望很美好。
但现实往往会很残酷。
冰清玉洁的大少爷过于单纯,以为自己缺了工具就万事大吉。
完全没想过,失去理智后被本能控制的他,会因此发多大的疯。
那个被吓回去的涩情版庄津羽,当晚就卷土重来。
猫在被窝里偷偷欣赏照片的我,突然被人用被子卷着,裹进了一个毫无温度和人气的拥抱。
三更半夜的,我吓得「啊」了一声,手机脱手摔到了褥子上。
「庄津羽」抢在我之前拿起手机,看见自己的偷拍照后,笑着捏住了我的下巴。
「这么喜欢我这张脸?」
不等我回答,又喜怒无常地沉下脸:
「喜欢我的脸,为什么不把东西给全?你不想我伺候你吗,不想我在你的小破老鼠窝里,把你顶得满地乱……」
我又羞又臊地捂住他乱咧咧的嘴。
见我被他三言两语激得手指都打颤了,对方收了脾气,三两下把我从被子里拆了出来。
「我不怪你了,谁让我最喜欢你呢,」他歪着头装乖,「可我好饿啊,我的主人不让我回归她的本源,总要让我吃点东西垫垫肚子吧。」
人偶没有消化系统,不知饥饱,根本不需要进食。
理智上清楚,但对上「庄津羽」装可怜的表情,我又没出息地心软了。
我摸了摸他的侧脸:「你想吃什么,我去做。」
吃一口又吐出来也没关系。
就算只是在故意折腾我,只要能让他开心一下,也是值得的。
但我话都没说完,就被兴奋的「庄津羽」摁倒在了地铺上。
「你答应了就不能反悔,」他揪着我的睡衣下摆就要掀,「我想喝奶,主人,你创造了我就是我的妈妈,妈妈,我想喝奶。」
我:「?」
-10-
我像个被翻个王八一样拼命挣扎:
「冰箱里有牛奶,我去给你拿!」
大少爷的头埋到我肚子上:「不要那个,我……」
就在我绝望地想着,自己这次怕是要自裁谢罪时,在我肚皮上乱拱的脑袋突然不动了。
紧接着我的睡衣,连同罩在睡衣里的那颗脑袋,开始有节奏地颤抖。
仿佛火山爆发前的轻微地震。
啊,大少爷清醒过来了。
想也知道他现在有多崩溃,又有多愤怒。
问题是他一生气我就紧张。
一紧张,我脑子就犯迷糊。
于是我想也没想地伸出手,隔着睡衣,像是捧起孕肚一样,抱住了衣服里的那颗漂亮脑袋。
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干了什么的我:「……」
发飙前被迫哑火,整个人都憋成熟虾的大少爷:「……」
庄津羽撞鬼了一样钻了出来,一句话没说就跑回床上,用被子把自己活埋了起来。
许久之后,在我以为他要憋死自己的时候。
「啊啊啊——」
听见他有活力的声音,我打了个哈欠,总算放心睡去。
不愧是大少爷,模仿开水壶也模仿得超级像。
-11-
大少爷这次受的刺激有点大。
他认清现实,再也不说要和自己的本能对着干了。
主要是再这么下去,真容易出事。
我创造这个人偶时太过用心,导致庄津羽的生魂附身之后,对载体创造者的感情已经远超依恋的程度。
他想回归本源,想要融入创造者的骨血,与我真正合为一体。
缺了零件也没关系,他大可以撕开我的肚皮,把自己整个塞进我的身体。
冷静下来的庄津羽,应该也意识到了这一点。
少爷终于认命:「为了你的小命着想,你给我老实配合,我让你怎么做你就怎么做……但不许得寸进尺!」
嘴硬心软的大少爷,怕自己哪天醒来成了杀人犯,只能向本能妥协。
这和洪水治理一个道理。
堵不如疏,与其让身体因为饥渴发狂,不如在理智存在时适度「进食」。
……
「手给我。」
庄津羽语气冷傲,如同在下达命令。
表情却完全冷静不起来,一双眼睛到处乱转,看天看地就是不敢看我。
我在裤子上擦了擦手心的薄汗,小心翼翼地把手伸过去。
指尖相触,我们俩同时一抖,触电了一样往回缩。
「不许躲!」
庄津羽先反应过来,探身过来抓住了我的手。
动作不像在牵手,像是在逮捕嫌疑犯。
我刚想出言提醒,就看见少爷的睫毛快要忽扇出残影了。
不知道为什么,看到他这么局促,我反而没什么紧张的感觉了。
我轻轻挣开他过于绷紧的手指。
在他出声抗议前,翻转过手心,五指顺着他的指缝嵌了进去。
十指相扣。
「牵手是这样牵的,」我怕他不乐意,赶紧给他解释,「刚才那样可能会……」会做无用功。
庄津羽没听见我的解释。
他视线紧盯着我们交握的手,眼神中有无数复杂的情绪闪过,最终定格为不满。
「我是第一次和人牵手,所以没经验……但你为什么这么熟练?」
我在少爷的盯视下老实回答:「我看漫画里都是这么画的。」
少爷满意了,总算不死盯着我了。
他悄悄松了口气,然后用满不在乎的语气哼了一声:
「你解释那么多干什么?谁在意了,我一点都不关心。你有没有和别人牵过手和我没半毛钱关系,但我丑话说在前面,你要是也和别人这样,以后就不许惦记我了,你屋子里的人偶我也要全都带走!」
他语速有点快,我有点头晕。
庄津羽扯了扯我:「你说话啊。」
我晕乎乎点头:「好的,我只和你牵手。」
少爷又哼了一声:「随便你。」
牵着我的那只手却无声收紧了些。
-12-
牵手是个很成功的开头。
之后我们又尝试了拥抱和吻额头。
庄津羽闭着眼睛,扬起那张美到晃眼的脸庞:
「只许亲额头,不准乱亲别的地方。」
我低头看着明明一脸期待,却偏偏要嘴硬的大少爷,顿了片刻,还是老实地亲在了他的额间。
庄津羽嘴一撇,果然不高兴了。
「呦,现在这么听话了,」他忍不住阴阳怪气,「用邪术把我抓过来时怎么不见你这么有礼貌,变态的事都做完了,现在想起来要在我面前装矜持了?」
邪术是假的,但变态是真的。
比如现在,大少爷漂亮的眉毛皱在一起,翘着大长腿凶我时,我心跳就快到不正常。
他长了这样一张脸,天生就适合恃美行凶。
不会让被责骂的人生出任何怨怼,反而希望他骂得再多一点,再凶一点……
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我抬手就给了自己一巴掌。
人不能,起码不应该。
一巴掌没把我打清醒,反倒吓到了一旁的庄津羽。
大少爷的脑回路异于常人。
他惊恐质问:「你在威胁我,暗示我再不闭嘴就要扇我?」
我:「……?」
庄津羽委屈极了:「我只是实话实说,你就要家暴了。到手了就不乐意珍惜了,觉得我烦了是吗?」
我小声提醒:「家暴不是这么用的,不能拿这么严肃的词开玩笑。」
「谁在跟你开玩笑?!」
少爷怒而起身。
成年男性的高大身躯相当有压迫感。
如果不看他快哭出来的表情的话……
「谢藿,你实话实说,你是不是受不了我,觉得我又作又烦,是个大麻烦?」
「我没这么想……」
「你骗人,你喜欢的只是我这张脸,你肤浅!你还图我身子,你下流!你占我便宜还不想负责,你道德败坏!你……」
眼看着少爷快要给我列出十宗罪,我哆嗦着拽过他的睡衣领,把人拉低身子。
对准他那张喋喋不休的红唇就亲了上去。
「啵」地一声。
「我没觉得你是个麻烦,也没有想吓你的意思,」我忐忑不安地收回手,「我是在克制自己,以免对你做出更过分的事。」
庄津羽摁了摁自己不听话的嘴角。
将军凯旋似的,重新坐回了沙发中央的王位。
「说你是变态,你还真……」他话锋一转,谨慎问道,「你没对其他人干过这种事吧?」
我连忙保证:「没有的,只有你一个。」
庄津羽下巴一抬:「那我可真倒霉。」
说着,嘴角的笑意彻底摁不下去了。
-13-
这种亲密接触很有用。
庄津羽很久都没再失控过了。
当然,也不排除是因为他黏在我身上的时间越来越长。
由奢入俭难,由俭入奢也让胆小鬼不安。
我硬着头皮提醒他,想让他别一下子给我塞太多甜头。
「拥抱的时间够久了……」
结果大少爷直接歪曲我的意思:「怎么,现在抱着你都不满足了,想要时间短的,但更深入的?」
他视线扫过我的嘴巴,似乎回忆起了什么画面,喉结不自然地滚动了一下。
在他真的要弯腰亲下来前,我赶紧扭头岔开话题。
「没有没有,光是拥抱我就知足了。」
我没那么贪心。
……
庄津羽很好哄,我们又找到了控制人偶本能的方法。
本以为可以就这么安然度过接下来的日子。
岔子却出在一个我未曾想到的地方。
我虽然是个阴暗宅,但也有自己的工作。
作为人形师,我虽然可以居家办公,但来了单子也得按时干活。
我以为庄津羽清楚这件事,毕竟我都说了那间屋子是工作间。
结果少爷完全没放在心上,也从没想过我为什么不用出门上班,还以为我人在家里坐钱从天上来。
直到他亲眼看见我打开工作间的门,掏出工具箱,打开稿纸——
少爷炸了。
-14-
「你不是说只对我做过这种事吗?你不是说我是唯一吗,那你现在在干什么?」
我试图给大少爷解释,其他的都是工作,只有他是我的私人爱好。
但少爷不听,少爷只信自己眼睛看到的。
「你不止做我的人偶,别人的也做,心里没准还装着十七八个其他好看的人。」
他越说越离谱,偏偏还把自己给成功说服了。
于是眼睛也跟着红了。
其实庄津羽之前说自己作,是因为他暂时失忆了。
从前的庄大少爷虽然像个傲娇的漂亮孔雀,性格却比现在要收敛一些,情绪也没有这么外放。
就是那种「尔等凡夫俗子不配让我多看一眼」的骄矜。
之所以现在情绪起伏这么大,归根到底还是因为生魂离体。
没了肉身这层屏障,生魂就会变得敏感,原本不在意的小事都会刺激到他,让他变得爱钻牛角尖,变得偏激易怒。
这几天庄津羽虽然情绪外放,但整体还算正常,我就没太在意。
直到此刻。
因为不再是「唯一」。
他拎起我工作桌上的刻刀,抵在了自己的脸上。
「你一直都在骗我,你喜欢的只有这张脸!你这个骗子,我讨厌你!既然你喜欢这张脸,那我就当着你的面毁掉它!」
魂魄受损可比肉身受伤严重多了。
我吓得心惊胆战,连忙扑上去抢他手里的刻刀。
「庄津羽你冷静一点,我心里没有其他人。那只是一份工作而已……你不喜欢的话,我不刻了好不好?」
大少爷虽然在发疯,但智商仍然在线:
「这份不做了,等我不知道的时候继续接下个单子是不是?」
我不想说谎骗他。
我也不可能放弃我的工作。
但如果他坚持要我二选一。
「你别伤害自己,」我拉着他的手调转方向,「你往我脖子上捅吧,我死了就不用吃饭,也不用做你讨厌的工作了。」
我手腕力气大,用着人偶身体的庄津羽掰不过我,真被我扯了过来,在我脖子上划开了一个小口。
大少爷的怒火瞬间僵滞。
刻刀被他扔开,他仓皇地用袖子擦去我颈边溢出的血滴,发现伤口不深才缓过劲来。
「你疯了吗?!」真正发疯的人朝我低吼。
我安抚地拍了拍他摁在我脖子上的手:
「我只是不想看你伤害自己。下次不要再这样了,不然我真的会愧疚到自尽的。」
庄津羽被吓住,不敢发疯了。
他擦着我的脖子,眼泪噼里啪啦往下落:
「说到底你就是在意我的脸,你喜欢的只是外在的皮囊,不是我这个人。」
我不知道庄津羽为什么这么在意这一点。
或许是从前身边围绕了太多心思不纯的人,所以失忆的生魂,就对「纯粹的喜欢」格外在意。
「谁说我只在意你的脸,」我叹了口气,「你都说我是变态了,我觊觎的当然更多,你整个人我都想要。」
大少爷美眸含泪:「我不信,你证明给我看。」
四目相对,我节节败退。
我认命扯过旁边架子上的布料,蒙在了自己眼前。
「带我回卧室……」
「我亲自证明给你看。」
-15-
和庄津羽初遇是在大学汇演。
因为无法拒绝别人的请求,当时的我被安排了一堆苦力活。
台上演出的主角们光鲜亮丽,而我在后台灰扑扑地搬运着沉重的道具。
就是这么巧,手忙脚乱的我被道具压趴,狼狈至极地摔倒在了路过的庄津羽面前。
附近有很多人。
有人同情我,想要搭把手;有人嘲笑我,说我引人注意的手段很低劣。
四面八方投射来的视线,像一把把钢刀戳在我身上,让我痛得全身颤抖。
只有高傲的大少爷没施舍我半点视线,目不斜视地路过了狼狈的我。
他语气不耐烦:「学生会不够忙是吗?你们还要在这儿浪费时间?」
于是,那些让人不适的目光,瞬间从我身上移开,移到了庄津羽身上。
所有人都觉得庄津羽傲慢冷漠。
觉得他没有同情心,不把普通人放在眼里。
但在我眼里,漂亮的庄少爷,是个嘴硬心软却有真正慈悲心的神仙。
他比舞台上那些虚有其表的人,比那些装模作样同情我,想借此展现自己善心的人,比这世上的所有人加在一起都要善良。
如果这世上真的有一个光辉璀璨的主角。
那个人,一定是庄津羽。
只能是庄津羽。
……
而现在,这个被我亲手奉上神坛,被我在心里顶礼膜拜了五年的「主角」。
正衣衫不整地躺在我身下。
昂贵的床单被他攥在手心,皱巴巴的看不出原本的样子。
我蒙着眼睛,骑坐在他腰胯上,手指一寸寸摸过我亲手打造出来的身躯。
「我知道我身材好,但你也不能这么……」庄津羽喘了口气,隐忍地咬住自己的手背,「那边,另一边也要摸。」
大少爷的任何要求我都会竭力满足。
被生魂附着后,人偶的身躯也愈发逼近活人的触感,我甚至觉得手掌下的皮肤都有了温度。
烫得惊人。
少爷被摸得哼哼唧唧,却突然又任性起来:
「这副人偶的身体你是做的,肯定是你喜欢的身材,你也许只是喜欢好身材而已,和我有什么关系?」
说着说着,又把自己说委屈了。
可这副身体是按照他的泳装照做的,绝对一比一还原啊。
我坐在他的腹肌上往前蹭,摸索到他耳边,有些害羞地实话实说道:
「不要这么说,和身材没关系的。就算你没附身在人偶上,只是团没有形状的魂魄,我也想这样摸你。」
我爱他如皓月般高洁的外表,也爱他永不被外界撼动的核心。
-16-
我不会说什么甜言蜜语,但这种直白粗浅的实话,反而让大少爷在我掌心融成了一滩春水。
他难耐地屈起双腿,明明缺少关键硬件,却还是被欲色浸润了个透彻。
「我相信你了,谢藿……别玩了,别玩我了……谢藿……」
我不会拒绝少爷的任何要求。
可我现在蒙着眼睛,没法听清他的求饶。
于是我模仿着他那天晚上失去理智时做出的动作,并补完了全套。
庄津羽被玩哭了。
他像个第一次喂饭的清纯小妈妈,手脚想推拒又舍不得用力,反而在我要离开时下意识挺起上身,生怕我吃不饱。
唇齿离开母爱泛滥之地,在银丝随着拉扯断开时,庄津羽的理智也崩断了。
忍受不了压迫当然要反抗。
他眼尾还淌着泪水,却骤然腰腹发力把我掀翻,膝盖抵开我的双腿,将我禁锢在了他身下。
不等我开口,带着羞恼委屈的吻便铺天盖地落了下来。
先是一下下的嘬吻,跟问诊的啄木鸟似的。
见我没有反抗,少爷才青涩地更近一步,去勾弄自己最喜欢的舌尖。
之前他不清醒的时候,也不是没亲过,但总觉得和现在不一样。
没有现在这种让人头晕目眩,心脏快要炸开的迷乱感。
庄津羽亲了一会儿,突然抬起头:
「谢藿,说你喜欢我。」
我愣了一下,没开得了口。
「你好像从来没亲口对我说过喜欢,」少爷眯起眼,居高临下地审视着我,「我要听,你快说。」
我说不出口。
在心里足以掀起惊涛骇浪的汹涌情感,蔓延到嘴边却只有寂静无声。
我有多久没向他人表达过自己真实的情绪了?
好像从来没有过。
因为没人愿意听这种无关紧要的东西。
却在这个夜晚,被我暗中窥伺多年,即便被光芒晃到眼睛酸涩,也不愿移开视线的人摁着。
被他撬开锈住的嘴,被逼着说出腐朽黯然的真心。
眼睛好痛,太漂亮的人果然刺目。
「我、我喜……」
说出来能怎么样呢,说出来了也什么都不会改变。
可任性刁蛮的大少爷捏着我的脸,非逼着我完整地说出来。
「喜……欢……喜欢你……」
蒙在眼睛上的布料仍然干爽,我心里却下了场无声的春雨。
不对,是酸雨。
承认自己喜欢一个距离遥远的人,本来就是一件让人心酸的事。
「我喜欢你。」
庄津羽摘掉了覆在我眼前的布料,灿若繁星的双眸出现在我眼前。
一个黯淡阴郁,一个光芒万丈,却因为此刻贴得太近,让人产生了「配套」的错觉。
他再次撬开我出声后就紧抿住的嘴巴,奖励般摸了摸我发苦的舌尖。
「你乖,」小妈妈某处还肿着,母爱再次泛滥起来,「乖藿藿该有奖励对不对?」
他露出了一个笑。
和往日的讥笑不同,和不清醒时装乖讨好的笑也不一样。
有种说不上的……色气。
「你藏起来的那些漫画我都看了,」少爷开口就是王炸,「我知道缺了那东西,也有能让你舒服的办法。」
说着膝盖后撤,俯身用力亲了下去。
我:「!!!」
我惊叫一声,差点大逆不道地踹上少爷的脸。
却被庄津羽握住脚踝,更用力地拖了过去:
「不许躲,既然喜欢我,那就给我受着。我的恶劣、任性、乖戾……这些你全都要接受。」
「既然说出了口,」他双眸湿红,声音如鬼似魅,「那就要永永远远喜欢我,只喜欢我,喜欢我的全部。」
「你这一辈子,只能喜欢我一个人。」
声音带着股狠劲,宛如钉入灵魂的诅咒。
-17-
庄津羽如同被打通任督二脉,每天都能研究出新的花招。
被他层出不穷的玩法击溃,我现在整天四肢酸软地瘫着,活像是被艳鬼榨干了精气。
日子也算是蜜里调油。
然而不知道是不是运动过度,少爷某天亲到一半,动作忽然慢了下来。
越来越慢,越来越慢,而后缓缓趴在我身上睡着了。
被钓得下不来的我:「?」
那一次,庄津羽睡了五分钟。
五分钟后,他没事人一样地睁开眼,继续自己睡着前的动作。
直到把我吓白的脸重新亲红,他才缓缓开口:
「我刚才做了个梦。」
他说他梦到了我。
梦到当年在汇演后台,我狼狈地摔倒在他面前,而他没有扶起我。
「我对你一点都不好,」少爷声音发闷,带着点懊恼,「你当时是不是在心里骂我了?」
才没有。
不过我现在说不出话,只能给他一个汗津津的吻以表安抚。
庄津羽就不再纠结,开始和我讨论这个梦是什么情况。
显然,他肉身的状况稳定下来,魂魄也开始复原了。
丢失的记忆在梦中恢复,他会逐渐想起一切。
到那时……
我看着身上矜贵靡丽的青年。
等属于庄氏继承人的记忆全部恢复,他还会像现在这样对我有所依恋吗?
应该不会了。
他现在对我有情感需求,是因为雏鸟情结,我是他失忆期间唯一能见到的人。
会对我做这些亲昵的行为,也只是因为受人偶影响。
他逼我承认喜欢他,可他自己却从没说过这句话。
是因为不喜欢吗?
是因为不喜欢吧。
谁会喜欢一个老鼠一样暗中窥伺自己的变态呢。
那一瞬我想了很多,但在庄津羽低头看过来时,我还是控制住了表情,朝他露出一个温和讨好的笑容。
庄津羽没察觉不对,他的思绪还停留在即将恢复的记忆。
「所以是你的小法术到时间了?」大少爷还以为是我下的咒,「那等我回去后,你必须第一时间过去见我。」
清亮的眸子带着光,不知道在计划着什么,嘴里却说着不近人情的话。
「你对我做了不好的事,你得去给我道歉,知道吗?要是还想让我继续伺候你,你得软声软气地求我,不许再用什么邪门歪道了。」
道歉是应该的,毕竟那一屋子变态罪证,大概会给想起一切的少爷留下不小阴影。
可真到了那时候,他还会想再见到我吗?
-18-
我认定庄津羽恢复记忆后,会迫不及待跟我划清界限。
我不敢贪图更多,只更加珍惜最后这段相处的时光。
所以不管他再过分,我都没再中途叫停,任由他在我这里练习新学的技巧。
见我不再推拒,庄津羽惊讶了一下,不过很快脑补出了合理的解释。
少爷相当自信:「肯定是因为我伺候得好!」
于是他的钻研精神更加高涨。
少爷日益沉迷学习无法自拔,只是与此同时,他陷入沉睡的次数和时间也越来越多。
也想起了更多过往。
有时候乍一看到沙发上眉眼凌厉的昳丽青年,我甚至以为他全都想起来了。
幸好在我神经绷紧的下一秒,察觉到我视线的庄津羽,总会很快露出笑容,再娇气地喊我过去抱他。
「谢藿,你发什么愣啊?非要我喊你才知道过来抱我吗,你是不是没有昨天喜欢我了?!」
故作任性的语气让我心安。
可掩耳盗铃终究不是长久之计,任由我如何自欺欺人,也能看出一切都要物归原位了。
在庄津羽又一次突然昏睡时,我点开了新闻。
很巧,第一条就是庄津羽的近况。
他身体上的伤势见好,状况已经稳定下来了,只是无论用任何医疗手段,都无法唤醒他的意识。
这是自然,因为生魂离体了。
我故作镇定地玩了会手机。
没玩进去。
又趴到沙发上,眼也不眨地盯着庄津羽看。
睡着了也好漂亮,好乖。
让人不忍心对他做一点坏事。
-19-
我决定送庄津羽回去。
他身体的伤势已经好转,只要带着生魂靠近肉身,就能自动归位。
唯一的问题是,庄津羽身在高级病房,病房外面还有保镖守着,我根本没机会靠近他。
我又不知道他记忆恢复到了什么程度,生怕说错话刺激到生魂。
最后我别无他法,只能硬着头皮联系了一位大学学长。
方时休毕业后就在这家医院任职,现在或许只有他能帮到我。
然而……
我看了眼聊天界面里,对面发来的三条孤零零的「新年快乐」,感觉自己的脸皮实在厚得可以。
虽然当时觉得对面是群发,就没有理会。
但现在这样一看,真的好尴尬啊。
我扣着手指做心理建设,实在不行给他塞个红包呢……不会算行贿吧。
正在违法的边缘跃跃欲试时,电话突然被接通。
「谢藿学妹?」温和的声音有些失真,「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
方时休显然很了解我,知道我这种社恐分子无事不登三宝殿,也没有跟我寒暄客套。
庄津羽还倒在沙发上梦回往事,我站在阳台打电话,本能地压低了点声音。
「方学长,庄津……庄津羽学长是不是在你们医院?」
电话那头,方时休沉默了一下。
他似乎叹了口气:「谢学妹,Ťŭ̀₌你不是第一个问我这件事的人。我只是没想到,连你也会……嗯,喜欢凑热闹?」
他说话还挺委婉的。
「庄先生的确在我们医院就诊,但其他涉及病人隐私的事情,我不能告诉你。」方时休很有原则。
我羞耻得不行:「我没有想问他的隐私,我是想见他一面……不是你想的那样!」
被当成神经病也没办法了。
我咬牙说出部分实话:
「他一直没醒不是差在科学上,是差在了玄学上,我有办法把人唤醒。」
方时休那边这次沉默了更久。
就在我以为他也要指责我乱开玩笑时,方时休却突兀地问了我一句:
「谢学妹,我方便问一下,你和庄先生的关系吗?」
关系。
不熟悉的学长和学妹?
窥探者和被窥探者?
「没、没有关系。」我说出有些刺耳的实话。
「只是在学校有过一面之缘,这次看到新闻,就想帮他个忙。」
「这样啊,」方时休明显地松了口气,「其他的我不能保证,但我可以帮你联系上庄家……具体咱们可以见面详谈吗?」
他愿意帮忙实在出乎我意料,所以我想也没想,就答应了他的晚饭邀约。
约好时间地点后,我收起发烫的手机。
正打算回屋看看大少爷醒了没有。
推开阳台的门,一个高大的身影正无声伫立在门口。
-20-
庄津羽脸色阴沉,不知道在这里听了多久的墙角。
我下意识后退半步:「你什么时候醒的?」
他定定看着我,不知道在想什么,眼睛黝黑得有些吓人。
这是什么表情,做噩梦了?
就在我以为庄津羽下一秒就要发火,或是掉眼泪时,他用力闭了下眼。
「刚醒,做了个噩梦,」少爷咧了下嘴角,「梦见你叫我大郎,还要给我喂药。」
他认真的吗?
貌美如花的庄大郎和阴暗爬行的谢金莲?
我也没多想,以为他真是因为这个奇怪的梦才不高兴,啼笑皆非地哄了他一会儿。
「只是个无厘头的梦而已。」
庄津羽笑意浅淡,歪了下头:「是吗,只是梦?」
「只是梦啊……」
少爷尾音拖长,说不清是什么意味,又突兀地换了个话题。
他一把扯过我的手腕,拽着我头也不回地往卧室走:「我饿了。」
人偶不需要进食,他的饥饿只指代一件事情。
刚睡醒就要吗?
我紧张地被他拖着Ṫüₙ走,光顾着害羞,完全没注意到。
背对着我的人一脸阴翳,眼中各种情绪跌宕起伏,俨然已经被妒火冲晕了头脑。
……
不知道是不是做梦也耗费体力,庄津羽这次饿得狠了一样胡吃海塞,差点要了我半条命。
等他终于感到疲惫,蔫声躺到一边休息去的时候,我两条腿都有些发软了。
我龇牙咧嘴地爬下床,看了眼时间,准备换身衣服去赴方时休的约。
本以为大少爷睡着了。
没想到拉开卧室门时,背后突然传来他幽幽的声音:
「都腿软得走不了路了,还非要出去?」
声音诡谲空灵,加个 bgm 就能直接去给恐怖片配音。
给我吓一激灵。
「抱歉,吵醒你了?」回过神后,我软声安抚少爷,「今天有要紧事,但我保证很快就回来好不好?」
庄津羽没再说话,背过身,似乎又睡着了。
我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轻手轻脚地关上门,出去赴约了。
-21-
我能察觉到少爷的不开心。
每次进食后,他都格外黏人又敏感,总喜欢窝在我怀里休息。
我这个时候出门,他肯定又要生气。
但送庄津羽回魂这件事不能拖了。
我懂得不多,却也知道魂魄和肉体分开太久,绝对百害而无一利。
方时休好不容易给我一个机会,我不能错过。
幸好,方时休并没有因为医生的身份,就完全不信玄学方面的东西。
他听到庄津羽的生魂在我家里,没露出惊讶或是质疑的表情。
他的关注点有些歪:「为什么庄先生离魂后会去找你呢?」
因为我是个家里藏他人偶的变态。
我轻咳一声:「巧合吧,可能是撞上了什么相同的磁场……」
别问了,再问我就要说量子力学了。
方时休像是有读心术,竟然真的没再就这个话题继续问下去。
一顿晚餐的时间,我成功取信了方时休。
他答应帮我了。
虽然没办法直接让我接触病人,但见到庄家人还是可以的。
我很感谢他,主要是我没想到,他真的愿意相信这么天方夜谭的事。
明明是最该相信科学的医生,而且方学长看着就像漫画里,疑心病很重的那种军师角色……
「因为谢学妹长得很像我喜欢的一个动漫角色,」方时休比划了一下我的发型,「黑长直,齐刘海,过于内向不爱说话,但认真起来很吸引人……那个角色也是喜欢灵媒之类的东西。」
出乎意料的答案。
没想到看起来就跟我不是一个世界的方时休,竟然和我有类似的爱好。
更出乎意料的是。
「所以今年,」方时休语气含笑,带了点恶趣味,「谢学妹会回复我的拜年祝福了吗?」
竟然不是群发!
竟然这么记仇!
我落荒而逃,在方时休恶作剧成功的笑声里,头也不回地跑回了家。
-22-
到家时,庄津羽已经睡着了。
我就像个应酬归来的窝囊丈夫,心虚地垫着脚,悄无声息地钻进了被窝。
被窝里一片冰凉。
庄津羽还保持着我走时的姿势,一动不动地背对着我。
我小声喊他:「你还在生气吗?我错了,我明早跟你解释好不好?」
少爷没说话,不知道是真的没醒,还是在生闷气。
我摸了摸他的手。
没把我拍开,那应该不是在生闷气。
是真的睡着了吧。
我也打了个哈欠。
今天这一波三折的,我的体力和脑力完全消耗殆尽。
过度劳累的我再次打了个哈欠,也卷着被子沉沉睡去。
这一觉我睡到了第二天中午。
旁边的人没有咬我的头发,也没有模仿啄木鸟把我嘬醒。
他还保持着那个背对着我的姿势,一动不动。
这下迟钝如我,也终于察觉到不对劲了。
不祥的预感弥漫开来,我颤抖着伸出手,扳过人偶的肩膀——
毫无阻力地扳了过来。
没有呼吸,没有体温,身体僵滞,只有关节能活动。
这就是个虚有其表的死物。
是顶着庄津羽外表的人偶。
庄津羽的生魂不见了。
-23-
我大脑一片空白,某个瞬间几乎要以为一切只是场梦。
还是身下昂贵的床单让我回过了神。
不是做梦。
那庄津羽去哪了?
我昨天出门后发生了什么,为什么魂魄会消失不见?
是遇到了意外,还是……
我又担心又害怕,像只无头苍蝇一样焦虑地原地转圈。
电话铃声突然响起。
是方时休。
「谢学妹,庄先生醒了,你知道吗?」
我现在知道了。
干涩到发疼的眼珠转动,我看向床上空荡荡的人偶:
「嗯,我知道,他附身的东西已经成空壳了。」
是提前恢复了全部的记忆,所以头也不回地走了吗?
他是有多讨厌我,才会连声招呼都不打,就自己直接回去了。
「谢学妹,你是不是心情不好?」方时休很敏锐,「晚上要出来散心吗,我们可以去书店买几本漫画看。」
他没有问我为什么心情不好。
没问既然只是萍水相逢,因为意外才暂时同居的室友,又为什么会因为对方的离开而伤心。
方时休什么都没问,只是用令人放松的声音问我,要不要去买几本漫画看。
我揉了揉眼睛:「方学长,谢谢你,但下次吧。」
直到挂断电话,我才后知后觉意识到。
啊。
我好像终于学会拒绝别人了。
-24-
我没有尝试联系庄津羽。
也没像当初答应他的那样,第一时间去见他,去向他道歉。
庄津羽的不辞而别,应该就是他给我的答案。
桥归桥,路归路。
命运的阴差阳错让我曾短暂拥有过他,但现在一切被拨乱反正。
天之骄子回到了天上,老鼠也该继续待在阴暗的臭水沟。
这才是我们之间该有的结局。
我坐在工作间里,看着大大小小的精致人偶,内心逐渐平静下来。
也许不需要多久,我就能找回状态,习惯这种孤寂的日子。
毕竟以前一直都是这么过的。
没想到的是,在我逼自己适应孤独的时候。
方时休竟然扰我道心,又一次约我出去玩。
可恶。
忘了优秀的方学长不是白嫖党,他不懂下次一定的真实含义。
我拧眉盯着那条约我吃饭的消息。
之前婉拒的那一次,已经耗尽了我的勇气。
再加上不久前才拜托了人家帮忙,虽然最后没来得及实施,但也算是欠了人情。
被人情世故绑架的成年人无奈叹气,最终只能点头答应。
其实我隐隐察觉到,方时休对我有些好感。
一想到这,我就浑身难受,连觉都睡不好了。
赴约那天我顶着对黑眼圈,心里一直想着要怎么拒绝他,提醒他要把动漫和现实区分开。
然而见面后,我惊讶发现。
方时休的睡眠问题比我严重多了。
原本意气风发的青年才俊,现在整个人都透着一股掩饰不住的疲意。
见我看他,方时休不好意思地推了下眼镜:
「没休息好,让谢学妹见笑了。」
我忙道没事,让他不必在意。
方时休却道:「可我总希望,自己在学妹心里能有个好点的形象。」
不是,你这话我就没法接了。
我尴尬一笑,生硬地转移话题:
「学长最近是工作压力大,才没睡好觉吗?」
只是随口一问,没想到得到了一个令我猝不及防的答案。
「工作只是一方面,事实上,我最近遇到了另一个问题……」
方时休沉吟再三,缓缓开口道:
「我自己有着清晰的人生计划,这个计划并不包括出国进修。尤其是我最近重新和谢学妹你取得了联系,我并不想没努力过就放手。」
我立刻战术喝水,装作没听懂。
方时休看出我的不自在,也没硬要我给出回应,而是继续说道:
「庄先生康复后,庄氏为表感谢,给了我们医院几个国外进修的名额,而我刚好被选入其中。」
我一口水差点喷出来。
说这事和庄津羽没关系,我是不信的。
但他为什么……
「这几天我一直在想这件事,今天约谢学妹你出来,除了陪你散心,也是想问问你的想法。」
方时休温柔地看着我,眼神中没有任何逼迫的意思,让我不自觉放松了一些。
他清楚我的性格,所以没有把话说得太明白。
「谢学妹,你觉得我应该接受这个出去进修的机会吗?」
我鼓起勇气对上他的眼睛,认真道:
「方学长,如果这是个对你有好处的机会,那你就应该去。」
「哪怕我们会再次断了联系?」
「哪怕我们会再次断了联系。」
我用陈述的语气认真重复了一遍,而后不好意思地挠挠头道:
「方学长,我们是朋友。作为朋友,我希望你前途无量。」
方时休听懂了。
他垂眸摩挲了下面前的水杯,笑容和煦温暖:
「好,我知道了,谢谢你的答案。」
-25-
方时休出国进修了。
怀揣着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预感,我安静等着生活中下一个变数。
被惹怒的大少爷没让我等太久。
这次庄氏「下手」的对象是我们的人偶工作室。
工作室乍然被收购,大家惊疑不定,不明白我们这种小作坊是怎么引起庄氏注意的。
「难道庄氏也对咱们这种小圈子感兴趣?」
我:阿巴阿巴。
「天上突然掉馅饼,我怎么有点不敢接呢……也不知道是福还是祸啊。」
我:……是祸吧。
我思索良久,不得不承认。
这或许是庄津羽对我的报复。
失忆的大少爷被我占尽便宜,如今记忆恢复咽不下这口恶气,又觉得恶心不想再跟我扯上瓜葛,所以才来报复我身边的人。
我只能得出这个结论。
方时休那边还好,或许是因为和这件事牵扯不多,他只是被送到国外进修,最多在饮食方面吃点苦头。
但如果工作室被庄氏收购后恶意雪藏……
我坐不住了。
一人做事一人当,占庄津羽便宜的是我,他想报复我也是应该的。
但其他人不该平白无故被牵连。
之前做好的心理建设悉数崩塌,我被迫拿出了从前尾随时的手段。
终于在三天后。
成功堵到了独处的庄津羽。
-26-
大少爷生死之际走了一遭,安全意识直线下降。
大晚上出来喝咖啡,竟然敢一个保镖都不带。
没有保镖阻拦,周围那些被他外貌迷惑的男男女女,个个宛如眼冒绿光的饿狼,恨不能直接扑到庄津羽身上。
在阴暗角落旁观全程的我,恨不能亲自冲出去给少爷当保镖。
当然,只是想想,事实上我连迈步的勇气都没有。
我就一直缩在角落里观察。
庄津羽一杯咖啡喝了三个小时。
表情从胸有成竹到疑惑,最后变成了遮掩不住的愤怒。
愤怒的大少爷猛地起身,眼看着就要走到店门口时,却被人撞了满怀,弄了一身咖啡。
憋了一肚子气的气罐子当场爆炸,把眼前这个说是要赔他衣服,实则是想借机加联系方式的人大骂一通。
少爷发完脾气,脸色缓和了一点,独自扭头进了洗手间。
而周围的人被庄津羽的暴脾气吓住,没人敢再缠着他不放。
我则压低帽檐,趁机溜进了男厕所。
「咔嚓」一声,厕所门被我落锁。
正在洗手的庄津羽若有所感地抬起头。
对上了我藏在帽檐下的怯懦双眼。
庄津羽的额角,缓缓爆出了一个十字路口。
「你特么……」少爷深吸一口气,吞下了脏话,「这里是男厕所,你进来是想干什么?!」
话音未落,庄津羽低头,看了看自己被咖啡浸透的衬衫。
湿透的衬衫什么也遮不住,贴在皮肉上,反而更添涩气。
我下意识咽了下口水,吞咽声在空旷的洗手间格外明显。
我:「……」
庄津羽:「……」
庄津羽双手抱胸:「你够了!变态也要有个限度!」
-27-
我向庄津羽表明了来意。
听见我问「能不能只报复我一个」的时候。
他原本青红交织的脸,彻底黑了下来。
「报、复。」他狠狠嚼着这两个字。
「出个门都要遮遮掩掩的人,竟然有胆子说这种话。怎么,看我把你学长扔出国,你心疼了?」
「做错事的是我,」我低三下四地道歉,「和其他人没有关系,我只是不希望你牵连无辜……」
庄津羽一拳砸在我身后的木门上。
我被这动作吓了一跳,还未反应便被他掀开帽子,掐住了下巴抬起头。
「没关系又怎样,牵连无辜又怎样,」庄津羽嘴角弯起,红血丝却同时爬上了眼白,「你得罪了我,又想不到办法让我消气,我自然只能自己找找乐子。」
得罪。
乐子。
我面色苍白地看着面色狰狞犹如恶鬼的人,声音颤抖,无力地喃喃道:
「你不能这样……」
「哈?」庄津羽贴近看我,「你是我什么人啊,你凭什么命令我?」
的确,我什么都不是。
我根本没资格来和他谈判。
他看到我只会更恶心,更愤怒,报复得更加猛烈。
泪水涌了上来,我哽咽地重复着同一句话:
「你不能这样。」
我看不清庄津羽的表情了,只能感受到他似乎顿了一下,而后胡乱抹了下我的脸。
「喂,你哭什么,我还没哭呢。问你话就回答啊,你想命令我,那就说清你是我的什么人……」
够了。
我知道我什么都不是,知道我肮脏的喜欢一文不值,但为什么要反复提醒我。
为什么非要逼我。
我崩溃地哭出了声。
然后在庄津羽惊慌地伸手过来,似乎想对我做什么时——
我掏出口袋里浸泡过药物的手帕,飞速蒙上了他的口鼻。
庄津羽不可置信地瞪大眼:「你……」
他气得猛吸一大口气。
就这么被我药翻了过去。
我抹掉眼角残余的泪水,委屈地吸了下鼻子:
「对不起,我很抱歉,但我实在太难过了。」
一难过,我就控制不住自己。
被迷晕的人无法回答我。
缓了一会,情绪没那么低落后,我双手用力把人抱了起来。
我抱着睡美人,从洗手间的窗户跳了出去。
然后就这么趁着夜色,抄着没监控的小路,再次把人带回了家。
截断位截断位截断位
-28-
昏迷的庄津羽,被我安置在换了新床单的床上。
我则守在床边,眼也不眨地看了他一整夜。
直到第二天到来。
庄津羽苏醒。
他缓缓转过僵硬的脖子,看向一旁熬红了眼睛的我。
刚睡醒的少爷脑子还不太清明,看见趴在床边的我后,习惯性地伸手过来摸我的脸。
摸着摸着,理智回笼。
想起昨晚都发生了什么后,他改捏为掐,揪着我的脸咆哮:
「你长本事了,还学人搞强制爱囚禁?!」
我被他揪脸也不敢反抗,只老实巴交地纠正道:
「对不起,但我没有强制爱……这应该算绑架。」
不然他现在就该一丝不挂地跟我说话。
被我反驳,庄津羽怒极反笑。
「对不起你是一句没少说,变态的事你是一件不少干。」
「行,绑架,」他松开手,轻拍了两下我被捏红的脸,「绑匪小姐,说说你的目的吧,是图财还是图色?」
我面红耳赤地摆手:「不是你想的那样,我真的只是想和你好好谈谈。」
少爷被我药晕绑架也不见慌乱,但一听我又求他别报复其他人,原本还算轻松的氛围顿时凝滞。
「你为了别的男人绑架我,威胁我,现在还想让我放过你们?怎么,是不是还要我成全你们,帮你们办一场世纪婚礼啊?!」
庄津羽气得直接站在床上,一米八几的大个子看起来几乎要冲破天花板。
我蹲在床边瑟瑟发抖:
「没、没有,你别生气……你生气也只报复我一个人好不好,只要你答应别再针对其他人,我立刻放你走。」
其实庄津羽有手有脚的,我又连条链子都没往他身ṭū́²上拴。
他要是真想走,根本不需要我放,少爷自己就能离开。
但庄津羽并没有意识到这点,反而在听到我说要放他走后,气急败坏地指着我的鼻子威胁道:
「你想都别想!你信不信只要你敢放我走,我立马让他们全都破产!」
少爷吼得超大声,震耳欲聋的咆哮让我脑袋嗡嗡作响。
我惨白着一张脸抬头,想求他网开一面。
结果头一抬。
啊,抬头了。
我安静且快速地拢了拢少爷睡袍的下摆。
「大早上的,别激动,别……激动。」
庄津羽闻声低头。
在看清同样怒发冲冠的睡袍后,少爷如同斗败的孔雀,抖着自己漂亮的尾羽,慌乱又委屈地夹紧了腿。
「不许看!把头低下!你这个变态!」
之前不是还说要借我找手感的吗。
怎么现在看看都不行了。
果然越是好看的男人越会骗人。
唉。
-29-
我和庄津羽似乎又回到了之前那段同居的时光。
区别是,这次我因为愧疚,完全不敢出现在他面前。
只要少爷不召唤我,我就把自己藏在工作间装死。
没了人偶带来的影响,庄津羽也不再黏人。
对于我的避而不见,少爷很是无所谓。
但他作天作地的次数直线上升。
「我现在是需要吃饭的活人,你就拿外卖糊弄我?我要吃刚出锅的热饭热菜!」
可那明明是我好不容易预订上的,他最Ťų₂常吃的那家私房菜啊。
看一眼都要钱的奢华佛跳墙,到底是哪里输给了西红柿炒鸡蛋。
「我不要穿睡袍了,给我买新衣服……不,你亲手给我缝一套!」
做娃衣的布料,大少爷穿上真的不会过敏吗?
而且整天窝在沙发上的人,到底为什么要换上礼服啊。
「我现在很无聊,你立刻出来ẗū́ₓ陪我打游戏,但不许赢我!」
……于是我第一百零八次走出工作间,默默拎起手柄陪少爷双人成行。
被绑架的毫无自觉,每天跟祖宗一样吆五喝六。
我这个绑架犯也不敢吱声,把人当大爷一样哄着供着,生怕人家过得不如意。
就这样,少爷没事还要阴阳我两句。
「哭丧个脸给谁看呢?哦,给我看的。」
「嫌我事多,嫌我花你钱了?那你别关着我啊,你有本事把我赶出去。」
然后根本不给我插话的机会,自己就熟练地接上了后一句威胁:
「你前脚把我赶出去,后脚我就继续报复他们!」
我还什么都没说呢。
我还能说什么。
只能继续把人「关」着,然后任劳任怨地当牛做马。
谁让我一时糊涂犯下了大错。
如果能重回那天晚上,我一定……
「谢藿,我胃不舒服,」斜靠在沙发的庄津羽一扯衣领,露出一大片冷白的皮肤,「过来给我揉揉。」
我听话地从少爷的锁骨处慢慢往下揉。
直到把少爷揉得只知道胡乱哼哼,才收回快摩擦出火星子的手。
好吧,如果能重回那天晚上。
我一定要说。
对少爷犯错真的是人之常情。
-30-
对庄少爷的囚禁仍在继续。
只是主动权并不在我这个绑匪手中。
庄津羽铁了心要在我家的小破屋子扎根,连工作都不管不顾了。
秘书团的电话他一个都不接,这架势看得我是胆战心惊。
再这么下去,要不了多久,庄大少爷「失踪」的事就会暴露。
庄氏有钱有势,查到我身上是早晚的事。
……我不会年纪轻轻就要蹲监狱去了吧。
按照少爷这想一出是一出的性子,也不是完全没有可能啊!
我愁得吃不下饭,一碗米饭被我戳得稀巴烂,愣是一口都没往嘴里送。
反倒是嘴刁的庄少爷吃得津津有味,红润润的嘴巴让人看着就想亲上一口。
我就这么愁眉苦脸地托腮看他。
庄津羽心态超稳,被这么盯着也没有半点不自在,我行我素地享受着面前的食物。
直到吃饱喝足,少爷才哼笑一声:
「说说吧,又在担心什么有的没的?」
见他心情不错,我鼓起勇气说出了我的担忧。
庄津羽闻言挑眉,那表情明显在说「你还知道世上有法律啊」。
法外狂徒愧疚低头。
但少爷现在是真的心情不错,所以没有出言讽刺我,反而好心给我提了个建议。
「你要是担心这个,我教你一招。」
庄津羽挪到沙发上,点了点茶几上的手机:
「有钱人都要脸,最怕的就是成为笑谈。你把我扒光了拍几张艳照,之后拿着照片当把柄,庄家就不敢把你怎么样了。」
我:「……?」
这人是怎么用「今天天气真好」的语气,说出这么离谱的建议的?
这能对吗?!
见我惊悚地看着他,庄津羽勾起唇角。
少爷仰躺进沙发,悠哉地半阖上眼睛:
「我反正怎样都无所谓。等你被逮捕,就没人拦着我去折腾你那些朋友……」
我腾地起身,二话不说就开始解他扣子。
我试探性解开两颗。
庄津羽瞥我一眼:「拍杂志封面呢?」
我又解开两颗,看了眼他腹肌边缘。
庄津羽不耐烦了,大手一扯,把剩下的扣子直接蹦飞。
他拉过我的手腕,让我摁在他身上。
一边教,还一边嘲讽:
「拍个艳照还得受害者亲自教你?你是真不会还是跟我在这儿装呢,把你脑子里的黄水倒出来一点,不就绰绰有余了?」
我是绰绰有余。
我不是怕少爷自己承受不住吗。
当然这话我没有说出来。
庄津羽乐得当老师,我也配合着伏低做小,任由他带着我在他身上占便宜。
我小心翼翼地在他身上弄出些湿润的红痕。
那凌虐的痕迹落在少爷一身白皮上,看起来涩情又下流,让人一看便知道身体的主人遭遇了什么。
感觉差不多了,我收回手,打算就这么拍两张照片。
却被庄津羽单手制止住。
「急什么,现在就拍效果还差了点。」
说着,少爷空着的那只手扣上了自己的皮带。
-31-
色字头上一把刀。
我已经犯了很多错,不想一错再错下去了。
所以把庄津羽绑来的这几天里,我一直努力不往他身上乱瞟。
哪怕少爷打游戏时非要赖在我身上,我也会把注意力全集中在游戏上。
相当坐怀不乱。
直到今天为了拍这个「把柄」,我和庄津羽的距离越了界。
在他身上留下那些痕迹时,我一直紧闭双眼,一边嘬,一边在心里默念色即是空。
可我为数不多的理智,在他轻巧解开自己的皮带扣时,瞬间绷紧到极致。
脑子已经乱成一锅小米粥,嘴上仍强装冷静:
「太过分不好吧,上半身就足够了。」
他都知道我是变态了,还敢让我拍他全裸的照片?
他就不怕我对着照片,做点什么更变态的事吗。
我绝对是为了庄津羽本人好,才会出言阻止。
然而大少爷非但不领情,反而像只被人扇了一巴掌的猫,应激般扯着嗓子朝我喵喵乱叫。
他说:「之前是谁哭着喊着想看的?你把我当什么,你想看就看,不想看就让我起开,你把我当什么?!」
我听到的:「喵喵喵!」
他又说:「你对我没兴趣了是不是?你又移情别恋了谁的脸,那个姓方的?那你眼光可真不怎么样。」
我听到的:「咪咪,姓方的,咪咪咪!」
我眼也不眨地盯着少爷翘起来的皮带扣:「别总揪着方学长不放,他是无辜的。」
大少爷不依不饶,喵声激烈:
「他无辜?我不无辜吗?是你先来招惹我的,也是你先抛弃我的!」
真是一点道理都不讲。
一句话都不说,就扔开我回家的人是谁啊。
我抹了把脸,尝试稳住自己的情绪:「你讲讲道理行吗?」
「讲道理?!」庄津羽声调愈发高昂,「我就不讲道理,你能把我怎么招?」
过高的音调如同一把锯子,彻底割断了我名为理智的那根弦。
我看了眼他不着寸缕的上身,和岌岌可危的裤子。
「别闹了,听话一点,」我站进他膝盖间,苍白的脸上缓缓露出笑容,「别逼着我惩罚你好吗?」
隐约察觉到危险的庄猫猫一顿,继而眼睛瞪得溜圆。
他不肯服软,反而放出狂言:
「你来啊,我怕你?!你最好有本事让我听话,不然你那些朋友我一个都不会放……」
冰凉的剪刀贴着他小腹划下,他口中的威胁戛然而止。
冗余的布料被剪碎扯开。
我随手拿过电视遥控器塞进他嘴里,堵住了他险些脱口而出的惊喘。
「嘴巴闭紧了,别让邻居听到。」
……
爽痛交织的哼声与布料摩擦的声音叠在一起,我摸了摸身下汗湿的脸,怜惜地看了眼不敢再发疯的漂亮小猫。
「早这么乖不就好了,欠收拾的浪货。」
-32-
这么长时间以来的惶恐与不安,孤寂与心酸,全都被我发泄了出来。
「本来想跟你好好说话,非要勾引我干什么,现在你满意了?」
也不知道是爽的还是气的,庄津羽眼尾拖红,满张脸尽是旖旎春色。
我那些不敢说出口的自卑,那些压在心底的阴暗面,都随着汗水一起奔涌了出来。
「我知道自己配不上你,所以我也从没奢望真能得到你,」我越想越气,扬手往他饱满的胸肌扇了一巴掌,「你呢?给看不给吃的骚猫,我越克制你越要往我面前蹦跶是吧。」
「既然已经偷偷回去了,既然打算和我划清界限了,为什么非要来惹我?!」
津液顺着庄津羽张开的嘴角溢出,遥控器的塑料外壳被他咬得吱嘎作响。
香艳下流,一塌糊涂。
明明不该是这样的。
明明喜欢了那么多年,也从没想过越雷池一步,只把他当做天边月一样憧憬着的。
为什么会越来越贪心呢,为什么无法收敛,非要搞砸一切呢。
我难过到落泪。
然而我哭得凄惨,身下的人被我欺负得更惨。
庄津羽浑身上下都湿漉漉的,汗水、口水、泪水还有其他水液混杂在一起,把他形状优美的腰腹涂抹得乱七八糟。
被弄乱的人大口喘着气,有些涣散的眸子盯着我不放。
察觉到他有话要说,我暂时恩准他吐出嘴里塞着的东西。
「你想说什么,」我平复着呼吸,在他开口前警告道,「我现在心情还没转好,别跟我喊,除非你还不累。」
警告归警告,就庄津羽这少爷脾气,我其实没指望他乖乖听话。
结果也不知道这人是真没劲了,还是被吓到了。
看我的眼神黏糊,说话的声音也不尖锐了,跟在温泉池泡软乎了一样。
「谁要跟你划清界限了?」
庄津羽没什么力道地瞪了我一下,那样子与其说是在瞪人,倒不如说是在勾人。
「我当时什么都想起来了,可你不问我,我就以为你是舍不得我走。结果你倒好,背着我联系别的男人,和别的男人出去约会,还想和他一起把我送走?」
事是这么个事,但怎么从他嘴里说出来就这么怪。
我看了眼真心觉得委屈的人:「我怕你迟迟不回魂,伤了根基,才急着联系方医生把你送回去。是我求人家帮忙,请人吃顿饭不是应该的吗?」
庄津羽立刻反问,问出了他憋在心里多时,最是纠结的一点:
「那你为什么不试着问我呢?如果你真的在意我喜欢我,遇到问题不是应该第一时间寻求我的帮助吗?」
还能为什么,是我闲得慌才求爷爷告奶奶走弯路吗?
「我又不知道你当时想起了多少,怕你还没想起自己是生魂离体。万一说错话惊了魂,我上哪找人救你。」
庄津羽张了张嘴。
他似乎从没想过这个答案。
好半天,他才神思恍惚地蹦出一句:
「你,你担心我啊?」
靠。
「不然呢,」我没好气地推开他勾勾搭搭伸过来的手,「好好说话,别发浪。」
我还没缓过劲呢。
庄津羽是真的懵了,被骂发浪都没生气,还坚持不懈地来勾我的手:
「那你和姓……方医生也没什么关系?」
怕他又到处发疯攀咬人,我瞒下了方时休对我有好感这事。
给了个总结版答案:「没关系。好几年没联系的学长学妹而已,要不是我上赶着求人帮忙,人家能记起我这个阴暗批?」
庄津羽又在哪嘀嘀咕咕:「谁说的,我看他可一直惦记着呢,不然怎么接二连三约你出去……」
我太阳穴一跳。
「你监视我手机?」
少爷心虚地移开了视线,一秒后重新理直气壮地看了回来:
「我跟你学的,这就叫近墨者黑。」
OK,fine。
-33-
见我不说话,庄津羽轻手轻脚地推了我一把:
「你生气了?」
「没有,」监视手机而已,更过分的我都做了,「我是在想,你就为了这件事才不告而别的?」
「这才不是小事!」庄津羽激动了一瞬,又咬牙降低了音量,「而且我也没不告而别,那是意外。」
他说自己那天晚上太生气了,本来只是生闷气,结果躺在床上越想越气。
「我当时想出去找你来着,结果可能是想出去的念头太强烈,一睁眼就直接回到了自己的身体。」
能把自己直接气活,这脾气也是没谁了。
「那你既然担心我,为什么不去找我,」庄津羽拉紧我的手,别别扭扭地问,「之前不是都说好了吗,你知不知道我等了你多久?」
我垂眸看他强行与我十指交握的手。
这种紧密的,被需要被依附着的牵扯感,让我从暗不见光的海底浮了上来。
耳鸣逐渐微弱,刺穿怯懦皮囊的尖刺缓缓收了回去。
我放轻声音:「抱歉,我当时以为你不想再和我这种人扯上关系,所以干脆没去打扰你。」
察觉到我重归正常的语气,庄津羽立马支棱了。
少爷控制着音量,语气却重新张扬起来:
「什么叫你这种人?来,你给我说说你是哪种人?」
哪种人啊。
「阴暗,懦弱,没出息,没有利用价值的废物……还是个恬不知耻的变态。」
像下水道的老鼠,见不得光,只配在阴沟里遥望天上的月亮。
「我和你云泥之别,我……」
「你骂谁呢?!」庄津羽扬起下巴,傲慢无比自信无比,「你是在质疑我的眼光吗?」
「我喜欢的人如果真像你说的那么差劲,那我成什么了?谢藿,我劝你不要恃宠而骄,给我好好端正你的态度。」
我绕了半天,才从少爷这似是自吹自擂的话中,提取出他真正想表达的意思。
我一下就麻了半边身子。
尚有知觉的半边还被庄津羽压着靠着,没麻也快麻了。
「你,」我差点咬着舌头,「你喜欢、你喜欢我啊?」
疯了吧?
吃点好的吧。
「我不喜欢你,我能让你睡了又睡?」
庄津羽脸都不要了,什么话都敢往外倒:
「我能跟个鸭子似的被你坐在下面骑,任打任骂不反抗一下,我不喜欢你我是在干什么?我纯犯贱呢?」
理智回笼后,我完全不敢回想自己刚才都做了什么。
但庄津羽不肯放过我,他不但要说,还说得特别详细,把我说到面红耳赤也不肯停下。
我忍着逃回屋子的冲动,强行岔开话题:
「那你喜欢……你为什么报复我身边的人……」
好吧,话没说完我也差不多反应过来了。
果然,少爷又火了。
「哈,我早就想问了,」他贴上我的脸,像是想咬掉我的鼻子,「你到底怎么得出的这个结论?」
「我是送你学长出国进修,不是送他下地狱去吧?而且他不想去完全可以不去,那不是他自己愿意放弃你,选择了更好的前途吗?」
绝美的面孔近在咫尺,吐息一下下打在我唇畔,让我大气也不敢出,更遑论出声打断他。
这副怂样成功取悦了大少爷,让他好心多解释了几句。
「至于你们工作室,我是收购了。」
「本来是想等你来找我时,当作礼物送给你,省得你整天为了工作愁眉苦脸。」
「谁想到某人不走寻常路,不肯光明正大地去见我,非要把我药晕了绑回家。」
庄津羽磨磨牙,一口叼住了我的下唇。
「老老实实被你绑回来,你还躲我,我是什么洪水猛兽吗?明明看到我就流口水,还偏要逞强……」
我羞愧难当,偏偏无处躲藏。
最后逼不得已,只能偏头堵住少爷那张无遮拦的嘴。
庄津羽很快沉溺在这个吻中,却还不完全老实。
「别以为亲一下就行。」
黏糊的水声里,少爷喘息着开口:
「跟你说,这事儿没完。」
-34-
作为冷落少爷,还冤枉了少爷的赔罪。
我被迫答应庄津羽,要弥补他的「遗憾」。
搬到他的住处去后,我才意识到,贫穷还是限制了我变态的程度。
庄津羽就没有这个烦恼。
他家足够大,大到他可以为所欲为。
我工作间的那些人偶全被他运了过来,整整齐齐地摆在专属收藏室里。
而就在这间收藏室隔壁,庄津羽让人把原本闲置的客房清空,并重新布置了一遍。
于是就有了现下这一幕。
杂乱无章的演出道具堆叠在房间各处,备用的收音装备歪斜在一旁。
我穿着一身宽松黯淡的运动服,被过于沉重的舞台道具绊倒在来者面前。
闪闪发光的庄学长昂着头,目不斜视地走到我面前。
他本不该为灰扑扑的老鼠浪费时间,却兀自在我身前驻足,并朝我伸出手。
过长的刘海遮盖住我苍白阴郁的脸。
我咬紧下唇,颤抖着握住那只精致修长的手:
「谢谢学长,我……」
「你为什么摔在我的必经之路上,」握着我手的人并没有好心拉起我,「你是不是故意在这里堵我,想趁着周遭无人,对我做什么过分的事?」
「你这个学妹怎么这么变态!」
我:「?」
不是他自己非要旧景重现,说要弥补当年没拉起我的遗憾吗?
现在这又是什么新剧情啊。
心里叹了口气,想着下次不能再让他看那些少儿不宜的漫画。
但手上还是配合地用力,扯着漂亮学长的手,把人拽得坐倒下来。
「是的,我已经尾随学长您很久了,」我压坐在他腿上,张口含进他的手指,「今天特地等在这里,是希望您能接受我的心意。」
庄津羽手指很长,全含进去有些费力。
我一边努力,一边皱着眉继续说台词:
「ṱü₌如果您不愿意,那我就只能把学长您关起来,成为我一个人的禁……」
台词说不下去了。
庄学长眼眸含春,一副任人宰割毫无还手之力的可怜样子。
然而他空着的那只手,正在偷偷去解自己衣扣。
见我发现了,他更是面色酡红地凑了过来,启唇叼住我运动服的拉链。
「你这个变态色女,」拉链拉开到一半,他兴奋地拱了进去,「我不会屈服的,就算这里没有其他人,根本不会有人来救我,你也休想夺走我的清白之身!」
嘴上如此贞烈,实则唇齿并用,发了春一样磨蹭着我胡乱吟喘。
就这种荡夫,能为谁守身如玉?
我取过道具箱里的发夹,别住碍事的刘海。
怯懦温驯的表情褪去,我恶狠狠地挑起嘴角,把人摁倒在地。
「清白之身给谁留着的?你有喜欢的人了?」
「没错!」学长无力反抗,却丝毫不服软,「我的身子只能给藿藿,你这个坏人给我起开!」
我冷酷无情地把手探进他衣物中:「哦,那真可惜。今天你就要成残花败柳,被我睡了又睡,睡成没人要的脏黄瓜了。」
「等我睡腻了,就把学长你卖去红灯区换钱,这副漂亮的身体会很受欢迎吧。嗯,是不是想想就很期待?」
可怜的学长似乎已经提前看见了那糟糕的场景。
他被吓到,再也不敢嘴硬,只能浑身颤抖地哭叫着。
「不要,我不要!你这个变态,你不许……啊❤……」
我轻佻地拍了拍他那张完美无瑕的脸:
「乖一点,别再想什么藿藿了,反正你也脏了,人家不会再要你了。就留下来给我当玩具吧,你这不是也爽到了吗?」
庄津羽本来正抖着身体浪叫,闻言忽然就真哭了。
哭得又伤心又凄惨。
「你不许说这种话,不许不要我!」
我:「……?」
不是少爷自己非要演这种戏码的吗,怎么说翻脸就翻脸。
但自己家的小少爷,除了宠着还能怎么样。
我无奈叹气,弯下身和少爷交换了一个绵长的,带着安抚意味的吻。
「没有不要你。」
「以后不许说那句话,」庄津羽咬住我嘴巴泄愤,「我不喜欢。」
「是是是。」
庄津羽语气认真:
「你要一直陪在我身边,每一天都要比前一天更加爱我。就算以后我们都老了、死了,你做鬼也不能放过我。」
那多变态呀。
哦。
忘了我就是变态来着。
那就没办法了。
「好,我答应你。」
我轻按他汗湿的脊背,和他呼吸缠绕:
「如果哪天我死了,我做鬼也要回来找你,缠着你不放。」
要是你先死了,我就偷走你的尸体,日日夜夜地吻你。
如果你不愿自己美貌消逝,被死亡吞噬容颜,那我就把你烧掉,再吞下你的骨灰。
既然我们在罪恶中相爱,那就要爱到骨头都湮灭成灰。
或生或死,我们都要在一起。
永不分开。
*
庄津羽番外:
庄家那位大少爷很有名,整个圈子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因为他优越的家世,因为他那张令人目眩的脸。
更因为大少爷万里无一的臭脾气。
庄津羽脾气最差的中学时代,路过的狗都要被他骂几句。
那些奔着他家世外貌而来的男男女女,无一不被骂得狗血淋头。
时间久了,那些人终于意识到自己摘不下这朵刺手的玫瑰。
但碍于庄家的权势,他们不敢真对庄津羽做什么,私下里却忍不住抱怨吐槽。
他们说:「庄津羽长得再好看能怎样,根本没有人受得了他的臭脾气,这人以后肯定得孤独终老。」
这话刚好被庄津羽听见了。
不过庄大少爷不屑一顾,根本懒得搭理这些无聊的蠢货。
孤独终老?
他想起家里那个酗酒度日,整个人都废掉了的父亲。
孤独终老真是个再好不过的祝福了。
庄家当时的掌权人是庄津羽的爷爷,而他则是爷爷指定的继承人。
至于他父亲。
那个从前被爷爷寄予希望,却因为被妻子抛弃,就放逐了自己余生的人。
他不是个合格的继承人,不是个合格的儿子,更不是一个合格的父亲。
也曾是天之骄子的庄先生,爱上了一个不爱他的人。他利用权势逼迫对方嫁给自己,为他生下子嗣。
然而对方从未真正在意过他,甚至等到机会后,宁可抛弃儿子也要从他身边逃离。
庄津羽父亲的脊骨与灵魂,就这样随着心上人的离去被抽离。
庄津羽并不同情父亲。
因为父亲罪有应得。
至于抛下他的母亲,庄津羽也没有什么怨怼的情绪。
不要他的,他自然也不会像条哈巴狗一样凑上去讨嫌。
他没从父母身上得到过爱,但他学会了一个道理。
不要去爱一个不爱自己的人。
如果未来有一天,他注定要像父亲一样,卑微可笑又病态地爱上一个人,那对方必须同样毫无保留地爱着他。
不可以是敷衍的喜欢,也不能是为了他的家世或皮囊。
他要那个人爱他的全部,爱他完美无瑕的外在,也爱他空虚孤寂的核心。
他要那个人爱他的理想,爱他的恶劣性情,爱他自私的灵魂底色,爱他不知餍足的贪婪。
他要那个人暴烈地爱着他,带给他灵魂的震颤与身体的开释。
那人得是包容他一切的神,是拖他下炼狱的鬼,是他于尘世苦海漂浮的一叶孤舟。
世上会有这样的人吗?
庄津羽冷眼旁观着这个肤浅庸俗的可笑世界。
不会有的。
世人爱他姣好的皮囊,爱他显赫的家世,爱他们投射在他身上的各种欲望。
唯独没人爱他本身。
于是庄津羽竖起淬毒的尖刺,毫不在意地蜇伤那些试图靠近他的人。
毕竟连这种程度都忍受不了的话,又谈何爱上完整的他呢?
于是庄津羽成功以一己之力孤立所有人。
哈。
看吧,果然没人爱他。
他就这么冷漠又傲慢地扬着头,不可一世地扔开所有被他蜇伤的人。
虽然心里清楚,人不能这样活着。
他只是走向了父亲的另一个极端,并同样病入膏肓。
但那又如何呢?
世界是个巨大的病房,里面装满了形形色色的精神病,也不差他这一个。
庄大少爷就揣着他这颗病态的心,继续无所畏惧地创飞所有人。
直到有一天。
也不知道是不是被他伤了心的人太多,亦或是他造了太多口业。
庄津羽遭了报应,在出差路上遇到了泥石流。
四个保镖加一个司机全都安然无恙,只是擦破了点皮。
只有庄少爷遭到暴击,身受重伤,差点当场去世。
失去意识前,庄少爷还在想他可笑的人生问题——
这世上究竟有没有一个爱他胜过一切的人呢?
再一睁眼。
庄津羽人傻了。
我是谁?
我在哪?
面前这个好像在哭丧的人又是谁?
那时候庄津羽附在人偶身上,连自己的名字都忘得一干二净,也不再记得那个困扰他多时的可笑问题。
却在对上眼前人视线的一瞬间,心脏胀鼓鼓地叫嚣起来。
「是她!是她吗?会是她吗?!」
狭小的屋子里到处都是人偶,和他一模一样的人偶。
面前这人无疑是个变态,脑子有病还病得不轻,他很清晰地意识到了这点。
然而他却并未觉得恐惧排斥,甚至不由自主地盯着那双眼睛看。
遮挡在刘海后的眼睛干净,又带着点偏执。
看向他的时候有尴尬,有愧疚,有仰慕。
然而更多的,却是如地狱业火般亘古燃烧的熊熊爱欲。
很矛盾的一双眼睛,很矛盾的一个人。
庄津羽不由自主地产生了好奇。
好奇这个人的真实面目,也好奇这个对他用了邪术的变态,能为他做到哪一步。
所以他肆意妄为,无理取闹,作天作地等着这个变态发疯。
然而谢藿没有。
她每天张口闭口就是道歉,无论他提什么无理的要求都照办。
怯懦老实的样子几乎卑微到了泥土里。
除了永远「下次一定」,但没有一次成功阻止失控的他以外,这人对他一直百依百顺。
她嘴里的甜言蜜语不要钱地往外撒。
说他是唯一,说自己的情绪为他牵引,把他当傻子哄。
他明明不想相信的,庄大少爷才不乐意当傻子。
身体却像是和灵魂割裂开,不受控制地笑了起来。
其实他看不出真实的谢藿是个什么样的人吗?
他知道。
跟温柔小意没有半毛钱关系。
她那么爱伪装,给自己套上温顺懦弱的假面,还以为自己装乖装得有多好。
事实上,她看向他的眼神下流又直白,像是恨不能直接把他扒光了强上。
这是个变态。
他清楚谢藿是个不折不扣的变态,可他却是如此享受着这个变态的注视。
全心全意,眼里只有他一个人的灼热注视。
好像他就是她的全世界一样。
于是他嘴上推拒嫌弃着,身体却不由自主地靠近、触碰。
想要被纳入其中,想要更加完整地感受那份扭曲的灼热。
想得到她,想被她得到。
想被她施加痛苦,看她为我失控的样子。
想成为她真正的唯一。
可为什么不能再专一一点呢?
为什么要把视线偏移到其他的人和事上呢?
庄津羽因为那通电话陷入无法自拔的嫉恨,妒火将理智焚烧殆尽,让他切实体会到了她赐予他的痛苦。
他忍耐着,品尝着这份痛苦,终于在濒临爆发前,想要起身去找到她。
却意外回到了自己的身体,一切回到原位。
他在医院醒来,听着医生们的叮嘱,脑子里想的却是。
谢藿那顿饭吃得开心吗?
她凭什么开心?
他都不见了,她凭什么能开心?
但他又不想让谢藿不开心。
庄大少爷纠结来纠结去,纠结到动用手段, 往人手机里放了监听装置。
结果听见她和姓方的有说有笑。
行, 真行。
她就是这么喜欢他的。
被惹怒的庄少爷二话不说, 直接动动手指, 把人打包扔出了国。
做这事的时候他毫无顾忌, 毕竟他没杀人没犯法, 还白送了这姓方的一个好前程。
但人真被他送走了, 他又有点心虚。
虽然他是不怕谢藿跟他生气的, 毕竟显然是谢藿爱他爱得更多,他完全可以有恃无恐……
然后有恃无恐的庄大少爷, 就灰溜溜地收购了谢藿工作的那家人偶工作室。
咳,只是送个礼物而已,他完全不是在讨好人!
果然,买下工作室没多久, 谢藿就有动静了。
装死已久的变态女人开始打听他的行踪,应该是想来见他。
庄少爷好心提供了机会,挥散了一直跟着他的保镖, 换上了最衬他气质的一身商务装。
然后很有逼格地坐在咖啡厅,等待谢藿出现在他面前。
活活等了三个小时。
等到天都黑了,咖啡都凉透了,谢藿也没来见他。
庄少爷气晕了头, 在洗手间恨恨整理着自己, 心想他这次真的生气了。
就算谢藿现在立刻出现在他面前,他也不会轻易原谅……
谢藿出现了。
庄津羽决定暂时原谅她一下。
可能比起咖啡厅, 变态就是更喜欢男厕所这种场所吧。
然而谢藿不是来找他道歉,也不是来找他谈情说爱的。
她冤枉他,还要替那个姓方的说情。
庄津羽说不清自己当时的心情, 比起失望或愤怒, 更多的可能还是渴望吧。
毕竟他和谢藿已经分开了好久。
没被她注视的日日夜夜,他寝食难安。
他无时无刻不想狂奔回谢藿身边, 被她用视线舔舐玩弄,掌控身心。
所以他不断逼问, 不断威胁, 只为从谢藿口中逼出一句在乎。
只要她给出一个名分,他就什么都不计较了。
但他忘了。
面前这人是个思维异于常人的变态。
谢藿被他威胁,既不求饶,也不哄他。
这变态把他给绑走囚禁了。
庄津羽想, 这可真是……
太好了。
天赐良机, 老天和谢藿本人都在成全他。
于是他拿捏着谢藿零星在意的那点东西, 把主动权握回了自己手中。
他逼着谢藿囚禁他, 逼谢藿亵玩他。
他一次次踩着她的底线, 刺激她那条隐晦的神经。
最后成功逼出了她最真实的那一面。
他终于完完整整地感受到那份灼热,他终于被占有,也终于占有了谢藿。
他们扭曲的灵魂交汇融合,狰狞的尖刺完美嵌合进彼此的缺失。
微不足道的误会被彻底澄清。
他们像两个正常人一样坐在那里, 虚情假意地安抚着彼此,好像在安抚温顺的羔羊。
事实上,他和谢藿都无比清楚。
面前的爱人是个病态的疯子,他们的爱情注定没有那么多温柔宁静。
他们余生会像两条阴湿疯狂的蛇交缠在一起, 用尽全身的力量勒紧对方,纳入对方。
他们的骨头嘎吱作响,他们的心脏粘黏连通。
至死方休。
死亦不休。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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