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山下普通的采药女。
修仙文女主负气出走时,随手烧了我家。
等我采药回来,徒留满地焦黑,家人皆被挫骨扬灰。
她却委屈地哭着扑入仙袂飘飘的师尊怀中。
那人高高在上,清冷出尘:
「区区凡夫蝼蚁之死,茯苓莫要因此乱了道心。」
我似丧家犬般隐忍、蛰伏。
后来,我一剑破九州技惊四座,冷笑着将他们统统挫骨扬灰:
「死在蝼蚁手里的感觉如何?」
-1-
「凡人白芷,状告灵剑宗弟子崔茯苓屠戮我白家满门,求长老主持公道。」
偌大的执法殿内,只有沉闷的磕头声不停回荡。
我双膝跪得发麻,额头磕得血肉模糊。
殿外一名粉衣女子衣袂翩翩,姗姗来迟。
我认得她,本世界女主崔茯苓。
「三长老,茯苓那日是无心的。」
她脆生生开口,嗓音婉转动听。
「跪下!」
堂上长者威严一喝,崔茯苓当即脸色煞白地弯下双膝。
杏眼粉腮、皎若秋月,惹人心神荡漾。
只可惜,内里烂得流脓。
几日前,我上山采药为村民治病。
岂料归家后只剩满地疮痍,一家五口皆命丧火海。
只剩崔茯苓慌张愣在原地,似乎着了魔。
随后她被追来的仙尊怜惜地揽入怀中:
「区区凡夫蝼蚁之死,茯苓莫要因此乱了道心。」
他们纵了更烈的九味真火毁尸灭迹,尔后携手离去。
只剩我失神地用旧布慌忙捡起家人仅剩的一点焦黑皮肉。
明明几刻前,襁褓中的小妹还在我怀里咿呀作笑。
现在却像只低贱的牲畜一样被活活烧死。
无人忏悔,只因他们是修仙之人。
而我们,不过是凡人。
-2-
我不死不休地在执法殿中央磕着头。
流出的鲜血沾湿了崔茯苓的裙边。
「经众长老商议,即日起将崔茯苓逐出灵剑宗,你可满意?」
三长老捋着长胡子,严肃地宣布了判决。
灵剑宗最在乎颜面,弟子滥杀凡人之事不解决,怕是有损宗门名声。
我猛地顿住身形,愣愣抬起头,只觉脑中一片空白。
淡淡的血腥味自喉头上涌。
一家五口的性命……只换她逐出师门?
还不待我开口,旁边的崔茯苓咬着唇一下哭了出来。
她眼神破碎,伏在地上重重磕头:
「三长老,茯苓自幼在灵剑宗长大,若要我离开宗门,不如今日就地将茯苓诛杀……」
原本虚弱的身体忽然有了力气,我猛然挺直脊背。
好哇,就地诛杀。
袖中生锈的匕首蠢蠢欲动。
只是还未扬起手,就被一股猛力打落。
尖锐的疼痛从手腕处传来,血流如注,筋骨尽断。
殿上的三长老气定神闲地收回手,颇为心疼地看着崔茯苓。
显然对这个自己看着长大的弟子动了恻隐之心。
但宗门名声为重。
「此事无须商议,茯苓你走吧。」
-3-
在执法堂的督促下,崔茯苓只好强撑着走出殿外。
她发丝散乱,泪眼婆娑,颇有娇花照水之静美。
我捂着血流不止的伤口,如行尸走肉般紧跟着,默默在心中盘算如何待崔茯苓下山后杀死她。
直至走到宗门大阵前,一群收到消息的人浩浩荡荡赶来。
我也认得他们,女主的追随者,灵剑宗的天之骄子们。
看到孤零零站着、已然哭成泪人的崔茯苓,师兄们的心顿时软得一塌糊涂。
瞥见我时也多了一丝厌恶。
为首的清冷绝尘大师兄万般怜惜地挡在崔茯苓身前。
他撂起衣袍,恭敬下跪:
「弟子甘愿替师妹受罚,被逐出师门。」
「弟子也甘愿……」
在他的带领下,天之骄子们顿时跪倒了一片。
脸上是毫不掩饰地袒护。
这些弟子皆是被灵剑宗捧在手心的修炼天才。
任谁都知道,执法堂根本不可能将他们逐出去。
我心下一片冷然,死死憋着眼里的泪水。
剩下那只未断的手狠狠握着,指甲嵌入血肉里。
怀中旧布散落,几块烧焦的皮肉掉了出来,散发着恶臭。
无人在意。
-4-
看师兄们陆陆续续跪了一地,原本失魂落魄站着的崔茯苓终于回过神来。
她死死咬着唇,似乎下了决心,也跪下猛地磕头:
「茯苓知错了,真的知错了,茯苓愿意离开宗门,求长老莫要罚师兄们。」
几个响头磕下去,她的额头泛起红肿。
宗门大阵前的众人看着这一幕,齐齐红了眼。
我沉默旁观着,只觉得无比讽刺。
她崔茯苓欠的是我白家老小的血债,怎是向那宗门长老认错?
「白芷,你现在满意了吧?」
桀骜不驯的二师兄冷声怒喝,似乎将这一切怪罪到我头上。
我只摇摇头,眼中一片死寂:
「不满意,我只要她偿命。」
周围吸气声连绵不绝,大家看我时满是愤恨。
连自诩清正廉洁的三长老也冷哼一声,黑了脸:
「到底是凡夫俗子,心思如此歹毒,得饶人处且饶人,何必置人于死地?」
我默不作声,努力稳住颤抖的身体。
尔后垂下眼死不松口。
修仙界里看不惯灵剑宗的宗门很多,如果此事不解决妥当,必会落下话柄。
一时间,大家僵持不下。
忽然,有弟子激动地看着虚空,惊呼出声:
「君华仙尊归来了!」
-5-
众人纷纷松了口气。
夜君华,当今九州剑道第一人,本书男主。
也是崔茯苓的师尊。
只见一男子踏破虚空,满头雪发、风华绝代、仙袂飘飘。
他款步走来,冷淡地把地上的崔茯苓抱起。
几息间,她额头上磕出的伤痕便消失不见。
见到他,崔茯苓埋头更是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本尊方才消失一天,怎弄得如此狼狈?」
夜君华好笑地拍拍她的背安抚,低头看我时却仿佛在看一只蝼蚁。
他淡漠清高,嫌弃地看着我满身血污:
「关禁闭室,延后再审。」
说完,他不容置喙地抱着人离去。
我麻木地扯起嘴角,咧出难看的笑。
延后再审,有什么再审的必要吗?
不过是个冠冕堂皇、狼狈为奸的渣滓!
他也一样该死!
我正欲张嘴唾骂,却发现自己被人偷偷施了禁声术。
再看殿旁那正直不阿的三师兄手里藏了张传音符。
我这才明白,刚刚宗门大阵前他们那些代崔茯苓受罚的话不过是一场戏。
只是为等夜君华归来拖延时间罢了。
被人拖下去时,我忍着浑身疼痛,只觉得可笑。
可笑的修仙之人。
若我不死,此生定要将这灵剑宗满门挫骨扬灰!
-6-
晚上,我和崔茯苓分别被关在不同的禁闭室里。
灵剑宗的禁闭室与外界隔绝,极为寒冷。
崔茯苓是修仙之人,体质强悍。
我仅是凡人之躯,不过一刻便被冻得浑身失去知觉。
哆哆嗦嗦蜷在角落,我流着泪一点一点嚼碎布囊里仅剩的草药。
又将药渣敷在流血不止被打断的手上。
那天独自上山采药,我不慎滚落悬崖磕破了头。
醒来时才知,这世界不过是修仙话本子。
里头没有我的姓名。
只写了女主崔茯苓负气出走宗门,盛怒之下随手运转火灵根将途中一座小香山一烧而空。
而我家,就在那小香山脚下。
等我跌跌撞撞爬回去时,悲剧已无可挽回。
爹娘,二弟、三妹、四妹……
我咬着牙擦掉眼角的泪,恍恍惚惚闭上眼。
不能死,我不能死。
我一定要为他们报仇!
-7-
更深露重,我被人悄悄押至夜君华所在的主峰前。
旁边崔茯苓也跪着。
那人坐在石桌上喝茶,一身孤傲冷清:
「崔茯苓冲动鲁莽,流放作外门弟子。至于你,若肯放下心中俗世杂念,即刻起可拜在本尊门下,成为灵剑宗的外门弟子。」
他的视线从红着眼眶的崔茯苓身上掠过,停在我脸上。
修仙界人人称赞君华仙尊清正严明,是世间绝无仅有的君子。
能当他的徒弟拜在灵剑宗门下,是凡人三辈子都求不来的福分。
可是,这福分我偏不要:
「我不服。」
「此事执法堂已交由本尊决断,若你答应,本尊再允你一个承诺。」
夜君华的眼中含着淡淡的威胁,看得人通体生寒。
这话的意思是,执法堂不会再为我主持公道。
盖棺定论由不得我,要么答应,要么死。
夜色凉如水,我忍着体内的疼痛,艰涩地点了点头。
活下去,先活下去。
夜君华满意地笑了,眉眼间多了丝轻蔑:
「入了仙门就要斩断尘缘,你那些凡夫俗子的恩恩怨怨莫要提了,惹人厌烦。」
「好。」
我咬牙答应,眼中一片晦暗。
他身旁服侍的弟子伺机嘲弄:
「还以为多重情重义呢,不过是个借机撒泼来攀仙缘的小人。」
我静静跪着,垂眸不反驳。
一旁的崔茯苓脸色苍白、摇摇欲坠,她哽咽着道喜:
「恭喜师妹,以后我们就是同门了。师尊心善,日后定会对你多加照拂……」
话本子里提过,君华仙尊曾允诺崔茯苓只收她一位女弟子,此生温柔尽予一人。
不承想,如今多了我这个意外。
崔茯苓神情愈发激动,说着说着杏眼中两行清泪簌簌落下,染湿了秾丽的脸庞。
她剜了我一眼,又哭着跑出去。
夜君华宠溺地叹了口气,慌忙放下茶杯飞身追上。
峰顶又寂静下来,徒留我依旧跪在原地。
刚来时,那夜君华在我身上施了定身术。
估计得跪到天亮了。
-8-
我进灵剑宗第三日,便迎来了内外门弟子测灵根的试炼。
大家闹哄哄地齐聚一堂。
说是外门弟子,我实则只是在灵剑宗里扫地。
连修炼仙术的资格都没有。
原本凡人也有些杂灵根,但奈何天不遂人愿。
我凡胎凡骨,确实平平无奇。
「崔茯苓,上品火灵根。」
掌事堂的长老大声宣布着试炼结果。
在众人惊呼声中,崔茯苓脸色苍白下了台。
她的火灵根原本是最高的天级,也称天灵根。
如今她因杀了人道心受损,导致灵根残缺。
「茯苓师妹别担心,我们一定会为你找到修复灵根的办法。」
「师兄我没事,你们看我这不是好好的吗?」
不远处,崔茯苓被好些人围着。
她故作坚强笑了笑,还俏皮地转了个圈。
更惹人心疼了。
「茯苓你就是太善良太较真了。你随我们在凡间斩杀妖兽多年,福泽深厚。如今只是误杀了几个凡人罢了,莫要为难自己。」
「可我内心有愧。」
无论师兄们怎么劝解,她都倔强地摇头。
眉眼间满是执拗与郁气。
崔茯苓抬头时刚巧看见不远处扫地的我,于是咬着唇走过来:
「对不起,我无心害死你的家人,这储物袋里有许多灵丹妙药,你……」
「滚。」
我无视伸到面前的纤纤素手,继续低头扫地。
修仙界讲究道心,修为不高的仙者若心不坦荡则修行停滞,甚至衍生心魔。
这崔茯苓来求谅解,不过是为了自己的道心与灵根。
我又怎能如她所愿?
见我冷脸,崔茯苓委屈地低下头,有些慌张。
当今九州修仙之人只在少数,因此地位极高,受尽凡人敬仰。
她也是第一次在凡人面前放低姿态。
「那你怎样才肯原谅我?」
「我、要、你、去、死。」
我抬头一字一顿,直勾勾地看着她。
神情是无比的认真、坚定。
闻言崔茯苓也不说话了,她脸色苍白犹豫半天。
最后小声地服软:
「那我给你跪下,你就原谅我,行吗?」
我握紧了手中的扫帚,忍着杀意转身离开。
再不走,我怕自己恨不得与她同归于尽。
但事实上,在灵剑宗内我根本无法杀了崔茯苓。
还没走两步,身后一股精纯的灵力乍现。
我似断了线的风筝被抛在空中,又狠狠砸下。
溅起一地灰尘。
胸口处传来剧痛,我猛地吐了几大口血。
-9-
好半晌,我才缓过神逐渐清醒过来。
恰好此时执法堂的长老来了。
众师兄弟们口诛笔伐,指责我咄咄逼人戕害同门,故意侮辱崔茯苓。
「长老,这白芷故意为难茯苓师妹要她跪下,我气不过才出手教训她。谁曾想她如此孱弱,连我一掌都接不住。」
出声辩解的是崔茯苓的小师弟,平日里极为敬重同门。
方才正是他一掌将我打飞。
在大家厌恶的目光中,我抹掉嘴角的血迹从地上艰难爬起。
我踉踉跄跄走到崔茯苓面前,笑着问她:
「你说,是我逼你下跪的吗?」
赶来的清冷绝尘大师兄将崔茯苓护在身后,不许我靠近。
她眼神闪躲,看了被罚跪的小师弟一眼。
若她此刻坦白是自己主动下跪,那小师弟就要背上无故戕害同门的罪名。
纠结一番,她还是咬唇不说话,含泪点点头。
「外门弟子白芷心术不正,戕害同门,罚禁闭一月!」
执法堂的长老甩着袖子离开。
而我,则满脸是血像条狗一样被拖了下去。
-10-
上次被关禁闭,我仅是手上受了外伤。
但今日挨那一掌,我五脏六腑破碎,全身筋骨断裂。
要不是我从小尝遍百草有药力护体,怕是尸身都凉透了。
周围一片漆黑,我缓缓靠在禁闭室角落里。
任由鲜血一股一股从嘴里往外冒。
想起死去的家人,我小心翼翼地将颈间的玉佩扯出。
其实我与白家并非血亲。
白父说,这玉佩自收养我时便有,任凭谁也无法将它取下。
定是什么能保命的好东西。
但我今日就要死了,它好像并无用处。
我紧紧抱着膝盖昏迷过去。
嘴角流下的血迹缓缓滴落在玉佩上,渗透进去。
-11-
「女娃娃,醒醒。」
不知昏迷了多久,模糊间耳边似有一道声音在不断叫唤。
我努力撑起眼皮子,不自觉被眼前的黑影吓了一跳。
看着不似人,倒像一缕残魂。
「你莫怕我,我这魂寄生在你的玉佩上。如今玉佩滴血认主,你便是得了其中的传承。」
那是道清越的男声,听着年纪约莫在中年。
他说话时中气十足,极为和善。
「何人传承?」
我大胆握住玉佩,上面沾满了我的鲜血。
白中透红,看着还是很普通。
「忘了……但我可先助你踏上仙途,嘿嘿小女娃,你遇见我可真是幸运。」
黑影苦思冥想一阵,憨厚地摸了摸脑袋。
我抿了抿嘴角,还是如实答道:
「前辈,我并无灵根,无法引灵气修炼。」
自从有了复仇的念头,我便在这灵剑宗内夜以继日地寻求修仙的办法。
只有变得更加强大,才能手刃仇人。
但就连测灵石,都说我并无修仙资质。
「非也,女娃娃,你身上有道印封住了你的灵脉。巧的是,我会解。」
他的声音再次响起,说出的话却如惊雷乍响。
封印?谁对我下的封印?
还未等我有反应,一股黑色灵力猛地钻入我的身体内。
剧烈的撕扯从丹田传来,血腥味涌上喉头。
我死死咬住唇,不泄出一丝声音。
反正今夜我本就是将死之人,没什么可以失去的,所以我不怕。
这点痛和看到一家五口死无全尸的心痛比起来,只是皮毛。
无尽的疼痛上涌,周围顿时化作虚无之地。
混沌中,一道苍老的声音破空而来:
「尔等区区凡人,也敢问天道?」
天道的质问如同利剑,寸寸刺入我的识海。
「我不认命……我不服……我恨……我要斩仙!」
我深深吸了一口气,猛地从迷雾中睁开双眼。
字字铿锵,坚若磐石。
「嘭……嘭……嘭。」
在虚空中丧失的五感逐渐回归,我能清晰感受到经脉处传来的微弱爆鸣。
一股精纯的灵力自丹田升起,猛烈地冲击着堵塞已久的经脉。
封印……破了。
-12-
「竟是世间绝无仅有的混沌灵根……玉佩里的东西女娃娃你都可以用,我要先沉睡一段时间了。」
恢复意识时,那抹残魂已消失不见。
我靠在墙角喘息,在体内运转起小周天。
混沌灵根?我疑惑地皱ţų₆起眉。
修仙界只有五行灵根——金木水火土,还有冰、雷等衍生变异灵根。
从未听说过什么混沌灵根。
修仙之人只能在天地间吸收灵根对应的灵力,因此修炼速度极为缓慢。
我试图用意念感召五行之力,努力辨认自己的灵根。
却发现那五行之力竟统统涌入丹田,化成一团流入经脉。
霎时间,我周身修为大涨。
竟是慢慢越过炼气初期,涨到筑基初期才停下。
五脏六腑及心脉上的伤几息间便痊愈了。
难道这就是那前辈说的混沌灵根?竟能将五行之力尽数吸收?
我猛地睁大了双眼,抬手压住心底的喜悦。
随之而来的却是更为猛烈的恨意。
连天道都站在我这边,那我大仇必报。
我势必要将这些人统统挫骨扬灰,为我家人陪葬!
-13-
关禁闭这一个月里,无人来打扰我。
只是偶尔有些馊掉的馒头被看守的掌事从洞口扔进来。
我并不介意,一并弯腰捡起来吹吹灰便吃了。
不吃,我怎能将今日之屈辱记得清清楚楚?
这些时日我锲而不舍地修炼,半刻也不敢停歇。
短短时间内,修为从筑基初期涨到筑基大圆满。
修仙共有两境界。
下境界分为炼气期、筑基期、金丹期、化神期、大乘期。
每期又有初期、中期、大圆满三阶。
至于上境界,须得飞升后才能跨越,可惜九州已有近五百年未有人飞升。
而男主夜君华现今为大乘大圆满,因天赋奇高被称为百年内最有可能飞升之人。
听说他当年仅用一年,便从炼气初期涨为筑基大圆满。
这样看来,还是我的天赋更高些。
「白芷,你禁闭期满,可以出去了。」
禁闭室的大门轰然打开,打断了我的思绪。
外面的光有些刺目,驱散了满室的昏暗。
在掌事不耐烦的催促下,我缓缓站起身走了出去。
外面没人。
无人在意我的去向。
「女娃娃,我沉睡这些时日,你怎不查看玉佩?」
久违的清朗男声响起,我难得松了口气。
还以为这人不会回来了。
我对着虚空虚虚拱了一礼,礼貌应答:
「多谢前辈相助……那玉佩也下了禁锢,小辈力微,实在无法破解。」
「啧,是我如今太弱了……女娃娃,那东方灵墟秘境里也有我的力量,你且助我修补残魂,我助你解开玉佩。」
那残魂附在玉佩上,说的许多话我都一一应下。
他对我有再造之恩,这忙我赴汤蹈火豁出性命也是要帮的。
「倒是个重情重义的女娃娃。」
他嘟囔一声,又再次陷入了沉睡。
恰巧此时,两名外门弟子从不远处经过。
两人激动地嘟嘟囔囔着什么。
「二长老说,凡是筑基期的弟子,无论内外门皆可报名参加灵墟秘境的试炼。咱们赶紧修炼,要赶在下月前突破啊!」
我隐匿在树下若有所思,报名?
-14-
我上主峰找到夜君华时,崔茯苓也在。
她亲昵地趴在他膝上,乖巧撒着娇。
周身修为还是没长进,炼气期大圆满。
「师父,我也想去灵墟秘境。」
「不行,你修为未达筑基,太过危险。」
「不嘛不嘛,我要去历练,师兄们会保护我的。」
纵使被拒绝,崔茯苓还是不依不饶地扯着他的袖袍。
夜君华脸上还是淡淡的神色,只是眼底藏着一丝宠溺。
这幅景象,不知道的人见了还以为两人是道侣呢。
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修仙界师徒恋可是禁忌。
我掸了掸衣服上的灰,笑着上前:
「君华仙尊。」
听到有人来,崔茯苓立刻站了起来,羞怯地躲在男人身后。
夜君华扬起的嘴角一滞,略带怒意看向我:
「谁允许你上主峰的?」
又是高高在上的语气。
仿佛我只是那低贱的蝼蚁。
所幸我身上的玉佩有诡异的禁锢之术,掩盖了我的修为。
否则,这游戏就不好玩了。
「君华仙尊,我也想去灵墟秘境。」
我嘴边含着笑意,柔声细语地学崔茯苓说话。
意思是,刚刚我什么都看见了。
果然夜君华被惹恼,手上的玉杯狠狠砸了过来。
那玉杯落在我额头,四分五裂炸开来。
而我却毫发无损。
夜君华察觉到异常,却并不在意:
「ƭű̂ₓ灵墟秘境要筑基期才能去,即使你拜在我门下,也没有特例。」
他面无表情地又斟了杯茶啜饮,连多看我一眼也不愿。
这是绝对不松口的意思了。
「君华仙尊,您那晚说允我一个承诺,我今日就要这进灵墟秘境的机会。」
这次我不再柔声细语,而是语带厉色。
果然,崔茯苓的脸色僵住了。
她悄悄扯了扯身前人的衣袖,却被他安抚似的轻拍。
夜君华眉梢上泛出一丝冷意,似乎没想过我真的会来找他兑现。
或者说,他根本没想过我能活到找他兑现的那天。
那真是太令他失望了。
「可以,但进了秘境不会有人保护你,死在里面就是你的造化。」
「好。」
得了他亲口允诺,我一刻也不想停留。
正当两人以为我还会纠缠时,我已利落地转身下了山。
-15-
灵墟秘境开放时,我如约进了灵剑宗试炼的队伍。
而有着女主光环的崔茯苓自然也在。
她被众多师兄团团守着出现。
他们见了我都如临大敌,生怕我再来伤害崔茯苓。
在话本子里,崔茯苓也是因杀人而道心受损,火灵根残缺。
凑巧的是,这灵墟秘境中就有一味上品灵草火凤Ţũ₄凰。
不仅能修复她的火灵根,还能助其修为更上一层。
既然是这样,那火凤凰我一定要拿到手。
收敛起眼中的锋芒,我无辜地抬眸和他们对视。
这时众人才发现,不知何时我模样已大变。
素面翻嫌粉涴,洗妆不褪唇红,颇有清冷脱俗之姿。
周身莲香四溢,瞧着比崔茯苓更多了丝仙气。
「时辰到了,我们快进去吧。」
崔茯苓咬了咬下唇,柔声提醒。
被她召回心神的众人点点头,纷纷簇拥着她飞身而起。
我只不紧不慢地跟在最后头。
-16-
崔茯苓不愧为女主,有着天生的危险感知力。
在她的指引下,灵剑宗的弟子们一次又一次避险挡祸。
几日下来竟无一人伤亡。
顿时,大家看这位小师妹的眼底更多了几分爱慕。
我跟在队伍末尾,随处乱晃着。
终于,在走到一座危桥上时,玉佩里的残魂苏醒了。
「我的力量,在下面!下面!」
显然他有些激动,不停地嚷嚷着。
我攀着栏杆往下看,下面是万丈深渊。
再三和他确认后,一个计划出现在我心底。
前方崔茯苓带着队伍稳步前进着。
我挑了挑眉,这人想除掉我很久了吧,那就给她这个机会。
「各位师兄,这座桥没有危险,可以过去。」
崔茯苓收回神识,自信地抬着下巴。
那周身飞扬的气度叫人不由得看直了眼。
众人纷纷点头,眼看就要上桥。
我急忙往前几步拦住他们:
「崔师姐,这断桥上长了许多荧草,医书上记载荧草会引来六翼凶兽,异常凶险。」
「你又在玩什么心计?茯苓师妹的感知从不会出错,不想走你就滚开。」
桀骜不驯的二师兄一掌拍在我的肩膀上将我震开,又温柔护短地执起崔茯苓的手。
我退后几步,不由得抿起嘴角努力压下笑意。
那荧草确实不能引来凶兽,只是方才我的衣服上涂满了引凶兽的药粉。
他那一掌沾上了药粉,又染到了崔茯苓身上。
「你笑什么?」
「凶……凶兽!」
正直不阿的三师兄话还没说完,旁边的弟子们纷纷惊恐地尖叫出声。
只见不远处,几只巨兽以恐怖的速度飞速靠近。
但众人此前皆信了崔茯苓的话,毫无防备地站在断桥上。
「师兄救我!」
被围攻得最惨的当属沾了药粉的崔茯苓和二师兄。
她带着哭腔倒在地上,狼狈地爬行着。
那点修为在凶兽的攻击下根本施展不开。
原本几个金丹初期的师兄可以顺利脱逃,但为了救炼气期的崔茯苓还是受了不少的伤。
崔茯苓脸被抓伤,大师兄右手断了,二师兄没了左眼。
甚至折损了一个内门弟子。
至于身上沾满药粉的我,早就被凶兽抓着飞下了万丈深渊。
只是无人在意而已。
-17-
「女娃娃,这里就是阵眼,快下去!」
凶兽擒住我的肩在空中盘旋,耳边是猎猎风声。
收到他的信号后,我凝结灵力持剑狠狠往上一划。
在尖锐的嚎叫声中,一人一兽飞速坠落。
诡异的白光闪现,我消失在深渊中。
等落地时,那只六翼凶兽已身殒。
我跟着残魂的指引,来到一府洞内。
朱红的大门上落了道禁锢,无法推开。
「女娃娃,你试试抹点血。」
那身影缓缓浮现,隐约有些激动。
我持剑往手心狠狠一割,再按在门上。
血流如注,却尽数被朱门吸收。
不多久,门开了。
只是我实在不解,为何我的血能破开这禁锢?
难道我和这洞府的主人有某种关系?
偌大的府洞内并不像话本子里常写的那样堆满了灵宝,也没什么机遇传承。
仅是人间常见的旧府邸罢了。
「女娃娃,这画上的人和你好像!」
那缕残魂飘到墙上一卷画轴前,惊讶地喊出了声。
我望着画卷上相互依偎着的夫妻,出了神。
这二人的眉眼,确实与我有几分相似。
不待我细细探究,角落处忽然又蹿出另一抹残魂。
两抹相似的残魂相互交融,我颈间的玉佩白光乍现,将我吸了进去。
-18-
待我从洞府出来时,已接近试炼的尾声。
那白玉佩内有个神秘的芥子空间。
里面装满了天品的灵丹、灵草、无人知晓的药书医方……
随便拿出一样都足以让九州之人趋之若鹜。
但最重要的是,我从中得了半本大能自创的剑谱——《混沌剑法》。
它竟恰好与我这混沌灵根相辅相成。
可惜这剑谱残缺,只能待日后我大仇得报,再游历九州寻找下半本。
幸而这芥子空间内灵力极其充沛。
在日以继夜的修炼下,不过短短半月我已是金丹大圆满修为。
修为越高,突破也越难。
因迟迟无法突破至化神,我只好暂时离开芥子空间。
这九州内修为在化神期的不过千百,大乘期亦仅有寥寥百人,皆是各宗门的长老、掌门。
话本子里提到过,灵剑宗除了夜君华,后山里还有三个大乘大圆满的老家伙在。
若日后要毁了灵剑宗,我必须得先想办法废掉崔茯苓这群小的。
Ťṻ₈
灵墟秘境即将关闭,我犹记得崔茯苓来此是为了寻天地间仅此一株的火凤凰。
思及此,我瞬间有了主意。
仔细回忆话本子里所记载的火凤凰的方位,我提剑腾空而起,直奔目的地。
-19-
「住手!」
等崔茯苓携着众师兄赶到悬崖边时,我恰好把灵草摘了下来。
崔茯苓神色激动地大喊,目眦尽裂。
我利落地将火凤凰塞进储物袋里,无辜地摊开双手。
这些人此前都受了些伤,但仅仅在皮肉。
秘境内灵草颇多,清冷绝尘的大师兄擅炼药,很快就治好了他们。
看到我还活着,他们满是不可思议。
「白芷,把火凤凰交出来。」
桀骜不驯的二师兄提着剑横在我的鼻尖,冷声威胁。
我丝毫不惧,捏着剑锋挪开:
「凭什么?秘境寻宝,各凭本事。」
话音刚落,崔茯苓立马变了脸色。
她眼眶泛红,委屈地拉了拉二师兄的衣袖:
「我没关系的,二师兄,少了火凤凰我也能修炼,只是可能近百年都无法长进了。」
原本心生犹豫的二师兄霎时怒发冲冠为红颜。
这次他的剑直接落在我纤细的颈间。
「那看看是你的本事大,还是我的本事大?」
面对他的威胁,我只是大大打了个哈欠。
顺便又好心地提醒他:
「同门不得相斗,师兄莫要忘了大家身上都有留影石,回去时要供长老堂查验的。」
提及宗门规矩,大家怒目而视。
但偏偏我说的都是真的。
我身上那颗留影石,早在掉下万丈深渊时就被我扔了。
但他们的还在身上啊。
无法强来,正直不阿的三师兄只好上来晓之以情动之以理:
「白芷师妹,是你当初不肯原谅茯苓师妹,她的道心才迟迟无法恢复,损伤灵根之事与你脱不了干系。」
「若不是看在茯苓师妹的份上,君华仙尊断不会收你为徒,这是你欠她的。」
「现在大家同在灵剑宗门下,你若肯拿出火凤凰,我们从前的嫌隙都不作数。」
他们七嘴八舌,你一句我一句地说着。
我噙着冷笑,置若罔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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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够了!」
崔茯苓面带怒色,她对着我厉声大喝:
「你莫要为难师兄们。」
「他们想空手套走我的灵草,怎么变成我为难他们了?」
我敛下唇角的笑,拼命压抑着眼中的杀意。
好想杀了她,但时机还未到。
崔茯苓这条命还有用,日后诛杀夜君华、血洗灵剑宗还要靠她。
「这储物袋里有我在秘境中寻到的所有灵宝灵草,还有一颗上品的长寿丹能续你三百年的命……我用这些来换凤凰灵草!」
崔茯苓自知理亏,她将腰上精致的储物袋解下扔到我面前。
说话时脸上满是高傲。
也是,在她眼中,我还是那个命比蝼蚁还贱的凡人啊。
我只挑挑眉,用脚尖把那储物袋像垃圾般踢了回去。
不过都是些中品下品的杂碎。
芥子空间里的宝物至少都是天品,她的上品长寿丹根本排不上号。
「不换。」
「为什么?你又用不上。」
「我是用不上……」
见我状似松口,崔茯苓眉梢染上一抹喜色。
但还不待她嘴角的笑意浮现,我又狠狠泼了盆冷水:
「但我偏不想换给你。」
我温声细语地在她耳边呓语着。
欣赏她气急攻心嘴角呕出一丝鲜血。
随后又在众人吃人的目光中,大摇大摆出了秘境。
她的灵根我不在乎。
就像我一家五口的性命她不在乎那样。
-21-
从灵墟秘境回来不过半个时辰,夜君华便来了。
我随众多外门弟子一起住在外峰,只是我的房间格外偏僻破旧。
「恭迎君华仙尊。」
院落外传来呼喊,听着却似夺命的信号。
夜君华进来时,后面还跟着怯生生的崔茯苓。
不过半个时辰未见,她竟是虚弱衰颓了许多。
不知是装的还是被我气的。
「把火凤凰交出来。」
「凭什么?」
才坐下,夜君华便施了定身术将我困在原地。
他黑眸一片暗沉,命令我时满是怒气。
我依旧不卑不亢地回绝他。
虽说现在我的实力远远不及他,但这种伪君子最看重自己的羽毛,他断然不会做出强抢之事。
果然,夜君华只是皱了片刻眉。
他不顾崔茯苓的反对,从怀中拎出一个木盒。
那木盒尚未打开,内里满满的灵气却已溢出。
夜君华骨节分明的手微微一挥,禁锢打开。
一颗天品洗髓丹映入眼帘。
「这洗髓丹能助你洗经易髓,脱去凡胎,走上修途……它比火凤凰珍贵千倍万倍。」
「所以呢?」
「本尊知道你心里有怨,但你莫要拿仙途与茯苓置气。」
他自顾自地循循善诱着,脸上流露出一丝诚恳。
似乎真的在为我的仙途担忧。
但我始终未曾忘怀他说过的那句「区区凡夫蝼蚁之死」。
那日起我便知道,渣滓就是渣滓,挫骨扬灰十八遍都是渣滓。
我凭什么听一个渣滓的?
再说了,他那如珍似宝施舍给我的天品洗髓丹,我的芥子空间一大堆。
平日里前辈都让我当糖豆来吃。
-22-
「不换。」
「你……」
我面无表情地拒绝,实则早已悄悄冲破他定身术的禁锢。
若有危险,我会第一时间躲进芥子空间。
见我油盐不进,夜君华本想直接动手。
但看到院外熙熙攘攘的人群,又忍了下来。
「本尊以师尊的身份命令你交出来,若违逆就是大不敬,即日逐出宗门。」
他笃定我无法割舍灵剑宗弟子的身份。
毕竟每日散尽家财也要来宗门求仙问道的凡人数不胜数。
能拜在他座下更是莫大的荣耀。
「好。」
「你还算得乖巧,看在你取火凤凰有功的分上,本尊原谅你的忤逆……」
听了我的回答,夜君华满意地点点头。
他施舍般随口夸奖了几句,温润如玉的手伸到我面前。
旁边站着的崔茯苓也一改委屈面色,瞪圆的杏眼中不自觉泻出些许期待。
我咧嘴笑笑,却是转身从榻上拎出一个包袱:
「我是说,好,我离开宗门。」
「你!」
清晰的脆响传来,那石桌竟是被夜君华按出了裂缝。
不待他们再度发难,我自顾自招招手就要离去。
擦肩而过时,我猛地抬头,看清了那两人眼中的算计。
以他们的性子,绝不会让我轻易脱身。
而我,也根本没想就此离开。
但戏总要演得足点,才有人信不是吗?
-23-
如我所料,行至宗门大阵前,守阵的长老便将我拦下。
他直言今日时辰已到,山门大闭,要我明日再来。
我温顺地点点头,原路折回。
夜君华果然设计我来了。
这宁静的一夜,我睡得格外香甜。
第二日大早,起身时我便发现自己的储物袋被人动了手脚。
房间的角落还有抹未散尽的符灰。
我一下便想起崔茯苓那位正直不阿善符箓的三师兄来。
稍稍探查,那株放得好好的火凤凰竟离奇失踪。
原来他们打的是这主意。
恰巧此时,外院浩浩荡荡闯进一群人。
是执法堂的人。
我负手而立,直直看向那位紧跟在三长老身后的亲传弟子。
只见原本正直不阿的男人眼中不再清明,而是多了几丝愧疚。
难怪敢留下痕迹,原来是有靠山。
即便我查出是他动的手脚,也不能奈他何。
「白芷,你已被逐出宗门,即刻离开。」
「好。」
我掩下眼中的冷意,顺从地走了出去。
-24-
身上唯一的价值被榨干,我这回离开没受到任何阻挠。
宗门传送法阵开启。
我顺着神识感知,远远地看到了崔茯苓。
她周身灵力充沛,容光焕发,不复前几日的颓靡。
更令人惊奇的是,崔茯苓丹田内散出了精纯的红光。
这是火灵根达到至精至纯的异象。
她受损的灵根被修复了,还比从前更上一层楼。
我遥遥与她对视,看清了崔茯苓眼中的得意。
她见我唇边含着诡异的笑,忍不住皱了皱眉。
殊不知,我等的就是这一天。
那株火凤凰,早被我淬了上古奇毒。
那毒乃是我无意中从芥子空间所得,无色无味无解,且不可察觉。
崔茯苓服下火凤凰后火灵根被修复,但同时也被此毒蚕食灵根。
她修炼得越用力,这毒便渗透得越深。
直至我催动毒素,她便会灵脉尽毁,体衰而亡。
最妙的是,这毒似蛊,不单单只附在她身上。
若有人与崔茯苓有肌肤之亲,也会受其所害。
我玩味地抬眸,目光在夜君华以及她身后几位师兄身上流转。
真是迫不及待看天之骄子们陨落、正道第一人声名尽毁的那天。
待我修炼归来,这些人我必定一个一个地挫骨扬灰。
至于手段是否光明磊落,我不在乎。
「君华仙尊,你还欠了我一株火凤凰,他日我定当讨回。」
传送走前,我特地用神识传音给夜君华。
尔后满意地看到他波澜不惊的眼中荡起滔天巨浪。
神识传音是修仙之术。
在众人心中,我怕永远都只是个卑贱的凡人吧。
这些时日我只字不提一家五口,似丧家犬般隐忍、蛰伏。
所有人都当我被仙途迷了眼,忘了血海深仇。
殊不知今日放虎归山,此后会让这偌大的灵剑宗,尽毁于我一人之手。
-25-
「女娃娃,你真是能忍他人所不能忍,要是我被欺负到这种境地,早就不管不顾地上去扒掉他们一层皮才离开!」
「前辈,忍他人所不能忍,才能为他人所不能为。」
直到脱离宗门视线回到小香山,玉佩里的残魂才又出现。
他脾气急躁地大声嚷嚷着,恨不得折回去替我报仇。
听了我不卑不亢的回应后,他才若有所思地安静下来。
我跪在至亲的坟前,重重地磕着响头。
上完最后一炷香,我将怀中那块裹着碎肉的旧布埋进土里。
沉声对着天道立下心誓:
「爹娘弟妹,白芷定以灵剑宗满门鲜血祭告你们在天之灵,不死不休。」
天边惊雷滚滚,似是应下了我的誓言。
立完心誓,若日后大仇不报,那我便永世不得飞升。
「你这女娃娃怎如此冲动?」
那抹残魂又气又恼,急得团团转。
我鞠躬朝他拜了拜,朗声祈告:
「修炼混沌剑法,还劳烦前辈多费心了。」
修炼了芥子空间内的混沌剑法后,我本事日益增长,如有神助。
偶尔有阻滞之时,也多亏了这位前辈指点迷津。
不知道他到底是何身份,与留下剑谱的大能又有何关系?
正当我起身离开时,身后传来响动:
「你是……白大树家țũ̂ⁱ的女娃娃?」
白大树正是我爹的名字。
我惊讶回头,但见一老朽苍颜白发,激动地看着我。
老者上前几步,颤抖着手从怀里掏出木盒:
「你这女娃娃去哪里了?老夫听闻白大树的死讯便赶回来了,哪知等了好几月都见不到你。
「这是当年你襁褓中的物件,白大树托我替你多方查探身世,不料他……这是哪方的仇家?竟如此歹毒!」
听完老者的话后,我感恩地拜了三拜,又从芥子空间内拿出好些上品灵石塞给他。
终究没把这些时日的遭遇说出来。
待老者离开,我这才解除禁锢,掀开木盒。
只见一封血书躺在其中,上面大大写了三字:
【归元宗。】
-26-
三年后,修仙界宗门大比召开,各路宗门云集。
在我离开灵剑宗这几年里,崔茯苓声名渐起。
人人皆知九州内多了位修仙天才,是君华仙尊的亲传弟子。
传闻那天才乃天品火灵根,短短三年便从练气期大圆满跨越筑基,修炼至金丹中期。
我跟随归元宗的长老们到客栈歇脚。
在厅内喝茶时听到了这熟悉的姓名,我不觉勾起唇角。
旁边白胡子大长老给我沏了杯热茶,小声地嘟嘟囔囔:
「哼,什么修仙天才,连我们少宗主一根手指头都比不上!」
光头二长老夹了两筷子热菜放进我碗里,紧跟着附和:
「就是,看我们少宗主出手,把他们统统打趴下!」
「长老们,低调点。」
我稳住心神,无奈地扫了他们一眼。
赶忙又吩咐店小二加了几道菜堵住他们的嘴。
修仙之人大多辟谷,但这归元宗的老头子们倒是挺食人间烟火。
在宗门那几年,除了常常督促我修炼,便是三天两头到我院里蹭些吃食。
大家安静埋头吃着,岂料周围又聊起了八卦。
「唉,你们听没听说归元宗也来了?」
「就是那个宗主谢澜曾是修仙第一人、遭到暗算妻女被杀后陨落、如今宗门破落门庭若市的那个归元宗?」
不知情的旁人吃着茶水,听了都瞪圆双眼。
而饭桌上被揭了短的众长老们纷纷咳嗽起来,试图打断他们的谈话。
岂料偏偏还有人在雪上加霜:
「嗐,那归元宗只剩几把老骨头了,当真有年轻子弟上场吗?」
「强弩之末,何足挂齿?咱还是看风头正盛的灵剑宗吧,听说那修仙天才茯苓姑娘可是面若桃李,美极了!」
「嘭……嘭……嘭!」
几声茶杯炸裂的脆响极为突兀。
眼见众人的视线纷纷云集,我当即捞着几位黑脸的长老回了客房。
安顿好老头们,我又回房布下法阵,进入芥子空间。
芥子空间里灵气比外界充沛十倍不止,是绝佳的修炼之地。
这三年,我已从金丹大圆满突破化神,又修炼至大乘初期。
速度之快,直令那玉佩中的残魂咂咂称奇:
「女娃娃,九州内大乘能人不过百,大多都是修仙几百上千年的老头子,你年仅十八已跻身此列,看来这九州容不下你啊!」
「多谢前辈夸奖。」
明日就是宗门大比,也是我与崔茯苓再见之时。
那崔茯苓如今只是金丹中期,不足挂齿。
但她背后还有夜君华,大乘大圆满。
要一举杀了他们,甚至屠了灵剑宗,我的修为还远远不够。
话本子里,在大比中崔茯苓仅凭一人单挑各宗门青年才俊。
因此声名大噪,风头一时无两。
最重要的是,她拔得大比头筹后获得了进入中州宝库的密令。
在宝库中她被上古神兽认主,从而开启了顺利飞升之路。
据前辈所说,那宝库中的秘宝来历不明。
若能寻得机遇突破至大乘中期甚至大圆满,那我诛杀夜君华的胜算便又多上几分。
如此看来,这宗门大比,我赢定了!
还有那灵剑宗,欠我的也该还了。
-27-
「大比第一场,灵剑宗崔茯苓对……归元宗谢芷!」
主持长老手执仙卷宣告,却在念到我的名字时停滞了片刻。
他话音刚落,原本热闹的会场霎时安静下来。
「归元宗前宗主名唤谢澜,这谢芷难道是……」
「绝无可能,当年谢澜在灵剑宗的围剿下,妻女早已身殒,怎会有遗孤?」
场下众人议论纷纷,脸色各异。
崔茯苓执剑长立,死死皱着眉。
三年未见,她出落得愈发艳丽,一颦一笑间满是风情。
我拂了拂衣袖飞身上台,随手低低挽了个剑花:
「好久不见啊,师姐。」
「你……怎么还活着?」
在我张扬的笑意下,崔茯苓惊恐地后退几步,杏眼圆瞪。
似乎没想到我这个噩梦会重新出现。
当初我离开宗门后,灵剑宗曾派了好几拨人前来追杀。
但都一一被我捏造的傀儡所迷惑。
虽不知是受了谁的指使,但现在看崔茯苓的反应,和她必定脱不了干系。
「白芷,我不会手下留情的!」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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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众人意味不明的眼神中,崔茯苓提剑一声娇喝。
精纯火灵根的气息溢出,引来众人的喝彩。
我垂下眼帘,心如止水,随手提剑挡下她的招数。
趁她错愕时再抬脚往她腰间狠狠一踹。
崔茯苓惨叫着倒在比试台角落,呕出一大口鲜血。
「怎么回事,崔茯苓金丹中期的修为在同辈中简直望尘莫及,怎会一招即败?」
「这谢芷是何修为?」
大多数人忍不住惊呼,看我的眼神中带了几丝探究。
只有灵剑宗为数不多认出我的人,脸色都难看下来。
崔茯苓自幼被捧着长大,性格娇纵。
在用火凤凰修复灵根后更是修为猛进,扬名九州。
如今被我这个「凡人」一击即倒,她脸上布满愤恨。
几息间,崔茯苓周身气势大涨,她咬破舌尖,眼中闪过一抹决然。
一只火凤凰腾空而起,发出清脆的凤鸣。
崔茯苓势在必得地勾起嘴角,使出了必杀技。
「完了,这归元宗的女娃娃怕是性命堪忧,我看还是点到即止吧!」
「不行,打斗场上生死不论,这是她自讨苦吃!」
坐在判决席的某宗门长老不忍看下去,堪堪想动手却被拦下。
拦他的正是灵剑宗执法堂的三长老。
三长老还想趁势嘲讽几句,却发现大家都面露异色望向比武台。
结果一回头,眼前的景象险些让他目眦尽裂。
只见那火凤凰原本气势汹汹,却在碰到我时顷刻间溃散。
小小金丹期灵力,不足挂齿。
我轻描淡写地收回空中的手,朝那头愣住的崔茯苓挑了挑眉:
「到我了。」
崔茯苓脑中一片空白,还没回过神身体就像断了线的风筝似的被抛了出去。
这一掌,是当初她冤枉我逼她下跪的代价。
我提着冷剑,在众人的惊呼声中狠狠刺进她的丹田内。
丹田乃修仙之人命脉所在。
「茯苓师妹!」
「茯苓!」
围观的灵剑宗弟子们纷纷慌了。
尤其是那几位天之骄子,怎忍心看自己放在心尖上的女子受伤。
奈何比武台有法阵作禁锢,无人能靠近。
我扬起大大的笑,居高临下地看着蜷缩成团的崔茯苓:
「怎的?小小被刺了一剑就疼成这样,那我活生生被你烧死的家人们得多可怜啊?」
「我……我错了……你放过我……」
崔茯苓捂着伤口求饶,小脸煞白。
那冷冷的剑尖抵着她的丹元,只用力再进一寸即会破碎。
若金丹破碎,则修为尽毁。
「错了?你错哪儿了?」
我抬脚碾在她肩头,又噙着笑缓缓俯身。
极近距离下,总算看清了那双灵眸中的高傲与怨毒。
一如既往地虚伪至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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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够了!白芷你点到即止!你若敢伤了我灵剑宗弟子,我们绝不会善罢甘休。」
判决台上,向来护短的三长老脸色铁青拍桌而起。
这三长老自诩公平公正,也不过如此。
「长老,方才不是你说打斗场上,生死不论吗?怎我死得,崔茯苓就死不得?」
我明知故问,用温声细语揭穿他两面三刀的面目。
不少宗门乐意看灵剑宗吃瘪,纷纷露出看好戏的神情。
眼见我那长剑蠢蠢欲动,台下天之骄子们顿时红了眼。
众目睽睽下,我握剑转腕就要动手。
猛然间,一道剑气破开法阵禁锢从远处射来。
我手中劣质的铁剑寸寸断裂。
满场哗然。
一男子白发胜雪,仙袂飘飘飞身而来。
夜君华终于忍不住现身,他垂眸弯腰将崔茯苓拥入怀中。
抬手万般温柔地拭去她嘴角的血迹,眼中满是怜惜。
这场面,与当初崔茯苓火烧小香山时别无二样。
我双手抱胸好笑地看着眼前一幕,直至对上那双淡漠清高的双眸。
浓烈的恨意刹那席卷而上:
「君华仙尊,这是还我的火凤凰来了?」
「……」
面对我的嘲讽,夜君华面色不虞,周身淡淡杀意浮现。
若不是今日九州各宗门云集于此,他定会对我下手以除后患。
只可惜,这次占据了天时地利的人,是我。
他一言不发,紧紧拥着意识模糊的崔茯苓飞身下台疗伤。
「下一位。」
我轻点脚尖退回比武台中央,又随手换了把破剑。
眼神淡漠扫视全场。
-30-
「灵剑宗败!」
「百花宗败!」
「天一宗败!」
「……」
我素衣静立高台,一剑破一人。
众人先是哗然,尔后是死一般的沉默。
直至九州宗门尽数落败,最后一位天之骄子倒在我面前。
「归元宗,谢芷胜!」
满座轰然。
归元宗的长老们顿时喜上眉梢,止不住地朝我挤眉弄眼。
在众人狂热的视线中,我缓步上台。
判决席的长老脸色复杂,拿出了中州宝库的密令。
眼看这密令就要落入我手中,各宗门天之骄子们投来艳羡的目光。
「且慢。」
台下灵剑宗的方位传来制止声。
那声音似淬了寒冰,叫人听了心生寒意。
我勾起唇角,回头无辜地看向不远处的夜君华。
他负手而立,周身灵力四溢,蓄势待发。
而他的身后,方才上台与我对打过的弟子们都面带死气。
骄傲矜贵的崔茯苓……
清冷绝尘的大师兄……
桀骜不驯的二师兄……
都是老仇人们。
「将解药交出来。」
夜君华一眼便看出问题,于是当面与我对峙。
话音刚落,大家看我的神情瞬间就变了。
宗门大比最忌讳不干净的下作手段。
若我真的用了毒,即会当场受到处置。
此后连带归元宗都要受到九州各宗门的唾弃。
「君华仙尊为何平白诬陷我,此话可有证据?」
「我灵剑宗与你有过嫌隙的弟子皆身中奇毒,你还有什么好狡辩?」
质问间,崔茯苓身上的气息越来越虚弱。
丹田内的灵脉也肉眼可见地衰竭。
夜君华终于红了眼,情急之下竟是顾不得师徒之礼,以掌附上她的心口运起气来。
「噢?我怎不记得我与高高在上的灵剑宗有何瓜葛,君华仙尊不如说与众人听听?」
说啊,把滥杀我白家人的不齿之事说出来啊。
我边擦拭着剑刃上的鲜血,边悠然看戏。
直至崔茯苓身旁正直不阿的三师兄也倒下,我才笑出声。
「白芷,你找死!」
「君华仙尊莫急,你看那三师兄不曾上台与我交手,但他此刻与茯苓师妹症状无二,我当真是清白的。」
我无辜摊摊手。
又示意众人看向后方口吐鲜血、灵脉衰竭的三师兄。
「若你仍是不信,我愿当众立下心誓,今日我白芷赢得堂堂正正,绝无下作手段。如有半句不实,我此生不得善终。」
当着众修仙者的面,我咬破指尖以血立下心誓。
此举一出,在场大多数人都相信了我的清白。
大家心思各异,却也都赞许地点点头。
那块中州宝库的密令兜兜转转还是落入我手中。
-31-
「巧言令色。」
夜君华极少看人脸色,当即祭出本命剑横在我颈间。
他修为如今是大乘大圆满,要击杀我易如反掌。
只是……
「你这小辈,当真当我归元宗无人不成?」
归元宗几位大乘中期的长老瞬间站至我身后。
虽然他们的修为不及夜君华,但合力从他手中救下我是不在话下的。
再加上如今九州各宗门齐集,断不会容许他动手。
「我从前倒是下过一味毒……」
我拍了拍大长老的肩示意他退开,玩味迎上夜君华的目光:
「当年我得了一株火凤凰,那灵草过于珍贵,为防歹人偷窃,我便在它身上淬了毒。那毒无色无味,只静静潜伏在丹田蚕食修炼之人的灵脉……只待我稍稍催动,中毒之人即灵脉尽毁,体衰而亡。
「只是那株灵草早已被贼人窃取,不知所终……莫非与你们有关?」
听清我的话后,灵剑宗众人皆是变了脸色。
大家默契地望向服用了火凤凰的崔茯苓,心知肚明地使着眼色。
被渡了灵力,稍稍恢复神智的崔茯苓更是小脸煞白。
她连忙调动神识察看丹田,那本应充盈的灵脉果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衰竭下去。
「师尊,我……我害怕!」
崔茯苓语带哭腔,惊慌失措地靠在夜君华怀中。
如惹人怜爱的困兽。
「茯苓乖,没事。」
「有事的,毒发后不过两月她就会成为废人,无药可解。」
我连忙补刀,生怕他们往后的日子过得不够胆战心惊。
他们不好过,我就欢喜多了。
「忘了说,这毒似蛊,凡是与崔茯苓有肌肤之亲皆会染上剧毒,所以他……他……他……还有你,统统都会变废物。」
「你胡说!我和师兄们清清白白……」
她死死抓着夜君华的衣角,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恨不得以死自证清白。
而自知理亏、被戳到心窝子的清冷绝尘大师兄、桀骜不驯二师兄、正直不阿三师兄,都不自觉地面目狰狞起来,俊秀的脸庞霎时丑陋不堪。
是个瞎子都能看清眼前的局势,由不得他们否认。
但偏偏灵剑宗最讲究名声,上上下下硬是不肯开口求饶。
「回灵剑宗!」
那夜君华向来护短,对我说的话只字不信。
如话本子所说,他此生温柔尽予一人,永不相负。
他温柔起身,怀搂佳人飞身远去。
竟是带着弟子及长老们浩浩荡荡回了灵剑宗。
只有我知道,他并未将我的话放在眼中。
夜君华自负到以为这世间必定无毒能难倒他。
殊不知他自己也悄无声息染了毒。
自负,就是他最致命的弱点。
想必不久后,等他发现此毒无药可解,必定会带人杀上门来。
到那时,我们必将战个不死不休。
而中了毒的夜君华,必败!
他们也是时候偿还我白家五口的血债了。
-32-
宗门比武在这场闹剧中轰然落下帷幕。
各宗门陆陆续续散去,归元宗的长老也先回了仙峰。
我手持密令赶往中州,进入中州宝库。
这密令材质特殊,由灵玉雕琢而成。
入手泛凉,倒是与我颈间的玉佩有些相似。
据长老们所说,中州宝库中秘宝无数,但入者只能取其一。
所以离开前他们好生叮嘱我要好好挑选。
「女娃娃,这地方设了禁锢我进不去,一切机缘都靠你自己了。」
「前辈放心。」
我摩挲着颈间玉佩,缓步踏入宝库。
说是宝库,这地方更像迷雾重重的秘境。
秘境内灵气极其充沛,纵是与玉佩内的芥子空间相比也不遑多让。
我屏息凝神,运转起功法修炼。
堪堪放出神识,这秘境的模样便发生了变化。
崇山峻岭祥云久久萦绕,小桥流水人家炊烟袅袅。
「小香山?」
那场大火后,小香山早已被毁。
我盘膝而坐,静静观赏着从前熟悉的景色。
不多久日薄西山,鹅毛大雪落下。
万籁无声中,忽见一白衣女子满身是血,搂着怀中襁褓跌跌撞撞走来。
她强撑着敲响木门,又把颈间的白玉佩取下挂在婴儿颈间。
眼看身后仇家赶来,那女子抬手结印,几下封住了婴儿的灵脉。
直到孩子身上的气息被隐匿,她这才以身作饵含泪离去。
不久后木门悄然打开,一身着布衣的中年男人探出头来。
正是白家父亲——白大树。
这幻境竟是道出了我的身世?
我心中波澜渐起,却并未沉迷其中。
忽然耳边清风掠过,我当下蓦地起身挥剑,挡下致命一击。
只听一阵沉闷声响起,幻境轰然破碎。
一只火麒麟幼兽虚弱地躺在不远处。
-33-
我挑了挑眉,上前用剑尖戳戳它的皮毛。
话本里提到过这只上古神兽火麒麟。
它正是女主此番进入中州宝库获得的逆天机遇。
在火系神兽的相伴下,崔茯苓的修为增长神速。
后来这忠心的幼兽更是在她飞升时替她挡下了致命的雷劫。
话本里还提到火麒麟最擅长幻术。
从踏进宝库起我便处处留心,果然等到了它。
只可惜……
我内心隐隐有种直觉,此次宝库之行我要等的机缘并非是它。
绕过半死不活缩成一团的幼崽,我逐步提剑远去。
但还没走出几步,那小崽子竟是怯生生伸出爪子拦在半路。
「爪子不要我就砍掉。」
我将冷剑抱在胸前,毫不客气地威胁道。
这火麒麟虽小,但通灵性必能听懂人话。
它果然害怕得哆嗦几下,却仍未收回小爪:
「我知道这里最大的宝贝在哪里……你治好我的伤……我就告诉你!」
小崽子说话时结结巴巴,身子颤颤巍巍的ŧũₖ。
我饶有兴致地蹲下来,用剑柄又戳了戳它。
话本里可没这段,崔茯苓收服它之后就离开了宝库。
倒是有趣得很。
我干脆坐下,把芥子空间里的灵丹妙药,灵草灵花都倒了出来。
任由它欢乐地在里面东啃啃西啃啃,啃到眼睛发光。
不一会,那火麒麟竟是化形成约莫两岁的婴儿来。
口吐人言、身化人形,像是来自上境界的神兽。
果然不简单。
宝库内时间是流动的,不知不觉就到了傍晚。
我捡了几根树枝升起小火堆,随意逮了只野山猪。
用剑割出几块后腿肉挂起,又从芥子空间里拿出些香料撒上。
等腿烤得嗞嗞冒油时,肉香顿时四溢。
那火麒麟把天品丹药当成糖豆正吃得开心,闻到味道后不自觉眯着圆溜溜的大眼望了过来:
「我也要吃这个……」
「不给。」
「小气鬼!」
它气鼓鼓地撇头坐在一边,还是眼巴巴地盯着那几块肉。
等火烤尽,我靠在树下沉沉睡了过去。
天亮再一睁眼,残留在木架上几块烤好的腿肉果然不知所终。
-34-
「这个宝贝,给你!」
身旁传来奶声奶气又凶巴巴的声音。
一个简陋的木盒被火麒麟扔到我脚边。
我狐疑地捡起那半人高木盒,看它破破烂烂的样子有些无从下手。
这宝库内只能取走一件宝物,若是选错了也不能反悔。
我迟疑片刻,在小崽子期待的目光中还是咬破指尖滴血于其上。
认主后,木盒身上爆出一阵金光。
再看时,它原本简陋的外表已然褪去,盒身上缠满了暗红色的花纹。
角落处刻着小小的两个字【谢澜】。
谢澜?
这是我爹的东西?
我掩住眼中的震惊,庄重地掀开了盖子。
最先映入眼帘的是半本破破烂烂的剑谱——《混沌剑法》。
竟是缺失的那半本剑谱!
得来全不费功夫,有了它我便能在短期内突破至大乘大圆满。
那杀上灵剑宗,我的胜算又多了几分!
只是没想到创立混沌剑法的人竟是我爹。
我终于按捺不住,悄悄勾起唇角。
对上火麒麟幼崽那得意的眼神时,我又佯装凶狠地拧起眉头。
惹得它委屈巴巴地缩在一旁。
那剑谱下还有一物样。
我面色凝重地握在手中,感受其上浓厚的灵力。
这是传说中谢澜陨落时留下的本命剑——青峰!
从前我用的不过是普通的冷剑,只能将实力展现十之五六。
现有了这青峰,能助我发挥十之八九。
我满意地点头,当即扭头又赏了小崽子一堆灵丹灵草。
丹田内灵脉缓缓跳动,四周的五行之力不断汇聚。
是突破之兆。
我就地盘膝而坐,在周身布下法阵。
当即入定运转小周天拼命修炼。
-35-
苏醒时,已不知过了多久。
我松了松筋骨,感受着灵脉中充盈的灵力。
大乘大圆满!
心头不由得涌上几丝激动,我成功了。
再看周围凶兽的尸体散落一地,那火麒麟幼崽静静地睡在我脚边。
我挑了挑眉,没想到这小崽子还在。
「人族,你醒啦?」
「嗯,今日我就要离开此地,这些灵丹送你。」
火麒麟见我醒来,眼睛霎时亮晶晶的。
我点点头,从芥子空间内又捞出一堆灵丹灵草送给它。
只是我堪堪走出宝库大门时,回头却发现这幼崽还迈着小短腿亦步亦趋地跟着。
「你跟着我干吗?」
「我也要跟你走,你有很多好吃的肉。」
竟然不是很多好吃的丹药?
我有些好笑地摇摇头,没想到这还是只贪吃的兽:
「我不能带你走,这宝库里的东西我只能取一样。」
「我是自愿跟你走的,不算取。」
火麒麟幼崽单纯地傻笑两下,过来抱紧我的小腿。
倒是没想到,还能这样钻规则的漏洞?
正当我犹豫之时,它又顺着小腿紧张地往上扒拉了几下:
「我娘让我来这里等有缘人,你就是有缘人。」
「……」
连娘都搬出来了。
我无奈地点点头,将它收进芥子空间离开了。
多少不过是只幼兽,养着也不费劲。
再说,这小崽子还怪可爱的。
-36-
我戴着斗笠来到灵剑宗所在的山下茶楼。
这里莫名比平日多了不少人。
都是些年轻的世家子弟,有灵根的、没灵根的……
我边喝茶边静静打听消息。
「听说那君华仙尊踏遍九州在寻一仇人,誓要将那人千刀万剐!」
「对对对,说是那小人伤了茯苓仙子以及灵剑宗的几个灵修天才们,可恨至极。」
「非也,要不是他们受伤,灵剑宗怎会破例广招新弟子,此番倒是造福你我。」
「那李兄,我们吃完茶要赶紧动身上山才是。」
茶楼里众人窃窃私语,但讨论的话都大同小异。
我满意地放下茶盏,准备动身。
经过那几人身边时,还好心地提醒了一番:
「还是莫要上山了。」
「为何?」
「因为今日,我要血洗灵剑宗。」
冷冷留下一句话,我转身离去。
余下众人只当我是失心疯,大声嘲弄。
待他们见到被人一剑毁掉的宗门传送阵时,才纷纷傻眼起来。
-37-
「何人胆敢毁我宗门传送阵?」
堪堪落地灵剑宗主峰,一身着青衣的弟子持剑冲了出来。
我只一眼便认出那是崔茯苓的小师弟。
当初不分青红皂白一掌将我打伤、害我被关禁闭的那个贱人。
认出是我,他瞳孔骤缩连忙后退。
但还没走得几步,我轻飘飘追上一剑封了他的喉。
「今日离开灵剑宗者生,留在此处者,死!」
我倚在宗门大阵前的柳树下,看守阵的众人四处逃散。
但始终无人肯走,只是一边唾骂我一边跑到各峰喊人。
倒是些硬气的。
「白芷!」
天边猛然传来一声怒喝。
几息间,一群人浩浩荡荡赶来。
夜君华、崔茯苓、大师兄、二师兄、三师兄、三长老……
结了仇的冤家倒是一个不少。
他们看我时眼中都迸发着汹涌的恨意,只是身上气息甚微。
果然都成了废人。
只剩那夜君华,修为仍堪堪停在大乘大圆满。
「天底下主动送上门找死的,倒是只有你一个。」
「谁死还说不定呢。」
众目睽睽下,我随手扯下了颈间的玉佩。
一刹那,我周身的修为顿时暴涨,灵力疯狂涌现。
饶是不识相如崔茯苓,此时也不敢置信地瞪大了双眼:
「大乘大圆满?」
她浑身瘫软倒在地上,正巧摸到了小师弟沾着热血的头颅。
惨叫声过后,她的脸色煞白。
夜君华怜惜地弯腰将人搂起,温柔轻哄。
又从储物袋中拿出护身法器戴在她的腕间。
抬头看我时,他终于不再是冷漠清高的姿态:
「本尊当日就该直接杀了你,以绝后患。」
「人间可没有后悔药,但阴间或许有,君华仙尊不妨去找找。」
我摸着锋利的剑刃,感受着内里杀气涌动。
沾上浓浓的血腥味后,这把剑更兴奋了。
当年我爹谢澜曾是修仙第一人,却遭灵剑宗击杀陨落。
可怜我那生身母亲拼死护着我出逃,最后消失天地间不知所终。
不承想最后大发善心收留我的白家,也潦草地死在他们手里。
灵剑宗欠我的血债,实在太多。
-38-
「白芷,把解药交出来。」
夜君华负手而立,周身杀气涌现。
一把通体遍白的寒冰剑凭空出现,直直指向我。
「呵,贱人贱语。」
我挑了挑眉,当下催动了他体内的毒素。
趁他气息大乱间,我凝聚灵力提起青峰剑直接杀了上去。
毕竟入大乘期已久,夜君华仍是实力不俗。
他手中长剑化作一道银芒,锋芒划破长空射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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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身百里瞬间寒冰乍现,寒气直透人心腑。
「仙尊且看好,我为你所创这一招,唤作斩仙。」
我拍了拍手中嗡鸣的青峰剑,重剑瞬间出鞘。
此剑乃千年玄铁所制,通体漆黑如墨,挥舞间血光外现隐隐透着诡异的光。
在灵力催发下,那剑像是活的般竟是硬生生扛住了夜君华的招式。
我身法诡谲,处处剑走偏锋,一心对着他周身血肉下死手。
「师尊!」
下方传来崔茯苓声嘶力竭地吼叫。
等夜君华回过神时,才发觉自己丹田处竟已被死死插了把黑剑。
他双目赤红,面容扭曲,体内的真气疯狂涌动,眼看就要爆发出惊人的威力。
我握剑的手猛地一送,运转起周身灵力随剑涌入他的丹田。
直至灵力快枯竭时,夜君华那不动如山的灵海才终于轰然爆裂。
顷刻间,他所有的灵力溢散至空中。
底下的弟子们纷纷上前,目眦尽裂地拼命接住他衰颓的身体。
我抹了抹唇边的血迹,开怀笑了:
「君华仙尊,小香山那九味真火,你纵得可是尽兴?」
「你……」
夜君华本虚虚阖上的双眸猛地睁开,那双漆黑如墨的眸里满是死气。
他终于无法高高在上看着我了。
我肆意大笑,青峰剑发出铮铮嗡鸣。
随着我步步紧逼,崔茯苓和三位师兄终于慌了。
他们修为尽毁,在我手中只有一死。
只是我的剑还未挥下,天边忽然传来几道渺远之音:
「大胆小儿,竟敢伤我灵剑宗弟子!」
-39-
灵光乍现,三位白发苍苍的老者仙袂飘飘降临。
「掌门,大长老,二长老!」
余下弟子面露喜色,纷纷跪下恭敬参拜。
所有人投向我的目光中怯意褪去,又带上几分得意。
来者是后山闭关几百年的掌门与长老,个个皆是大乘大圆满修为。
换句话来说,一旦他们联手,杀我简直易如反掌。
为首的是灵剑宗掌门归真仙尊。
他只稍稍抬掌,便把落入我手中的崔茯苓带至身后。
回头再看我时眼中古井无波,一片淡然:
「白芷,你可知罪?」
他口吐真言,句句皆带威压。
我持剑立在原地,淡笑着直视他:
「敢问归真仙尊,我有何罪?
「崔茯苓纵火滥杀我白家老小五口性命,夜君华火烧小香山毁尸灭迹,残害山上生灵无数,灵剑宗处处折辱加害于我,门下弟子偷我灵草,宗宗件件皆有血证……我何罪之有?」
「私人小恩小怨,内心狭隘……你毁了他们的修为还不够吗?」
久未出关的大长老冷哼一声,恨不得将我抽筋扒皮。
他心疼地望着几位颓废的天之骄子们。
这些人可都是宗门未来的希望,尤其那夜君华可是近百年来灵剑宗最有希望飞升之人。
小恩小怨?
我冷笑几声,倒是乐意好心开口解释几句:
「大长老,这毒我可只下在自己的火凤凰上,是他们非要偷来献给崔茯苓,又与染了毒的崔茯苓有了肌肤之亲,可赖不得我。
「还有那夜君华,他们师徒相恋有违宗门伦理,按照灵剑宗律法可是要逐出宗门的,不如长老将那两人交与我,我卖你个人情?」
在我字字铿锵地轮番轰炸下,崔茯苓几人终是变了脸色。
就连归真仙尊也皱着眉头望了过去。
此事传出去,确实有损灵剑宗的名声。
「若将两人给你,你肯就此作罢?」
一直沉默的二长老眼中闪过一缕精光,竟是认真地考量起各种利益来。
我笑着摇摇头,狷狂说道:
「那我就卖你个人情,让你们死得痛快点。」
「你!」
三位老者自知被我戏弄后,顿感颜面尽失,顷刻间便要动手。
「剑来!」
随着一声猛喝,我祭出青峰剑悬于半空。
剑尖直指,锋芒毕露。
他们见此后退几步,不由得目露惧色:
「谢澜的青峰剑!你……你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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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归元宗谢澜之女,谢芷。」
听到谢澜的名字,他们默契地齐齐收了手。
我不紧不慢和他们唠嗑起过往:
「当年你们三人嫉恨我归元宗位列仙门第一,不惜以我娘与我的性命威胁我爹,害他们无辜身殒。
「我爹死前于天道前立下血誓,若你们敢对谢家血脉动手,便立即身殒而亡。
「敢问掌门与两位长老,可甘愿以你们的性命,来换我的性命?」
连番质问下来,在场之人皆是齐齐变了脸色。
原有弟子以为我口中一派胡言,却在看到掌门、长老们难看的神情后不得不接受。
「这灵剑宗你今日当真要屠?」
「是。」
「那且来接下我这一掌!」
二长老身先士卒,率先一声猛喝。
大乘大圆满的修为凝聚一掌,威压滚滚而来,避无可避。
我握剑横于身前,拼命运转周身的五行之力。
硬生生扛下了这一击。
磅礴的灵力相互冲撞,我强忍下喉头的血腥。
但最后还是抑制不住,一大口血喷洒在青峰剑上。
我受伤的同时,那二长老身形一顿,果真当场身殒。
他身旁的大长老痛惜地看着这一幕,眼中霎时布满血丝:
「你已无力再战,若此刻离去,我愿放你一条生路!」
听着他正义凛然的话,我只觉得越发可笑。
明明是自己舍不得死,怎又变成放我一码了?
漆黑的剑矗立在身前,我将口中残留的血沫咽下,抬头:
「再来!」
「你找死!」
一声大喝后,随之而来的是更为猛烈的一掌,隐有排山倒海之势。
幸而我有那完整的混沌剑法护体,才不至于立即倒下。
我死死咬着牙,感受着又一股鲜血灌满口腔。
丹田内灵脉摇摇欲坠之际,一道苍老的身影挡在我身前。
「不要!」
灵剑宗大长老身殒的瞬间,挡在我身前那人也随之倒下。
我颤抖着手跪下,接住了赶来救我的归元宗白胡子大长老。
平日里大长老爱趁我不注意来我厨房偷菜吃。
那长长的白胡子上总会留下那么点残渣菜羹,被我抓个现行。
但如今,那花白的胡子尽数被鲜血染红,一缕一缕贴在他枯瘦的面上。
「今日救下少宗主,我总算有脸去见宗主了。」
白胡子大长老努力扬起唇角,还未笑出声便断了气。
脸上死气弥漫,已是无力回天。
我的视线霎时被重重的黑雾笼罩,再也看不清眼前场景。
那黑雾弥漫了许久,尔后竟有滚滚雷声自耳边响起。
「不好,她要飞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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掌门归真仙尊双目赤红,心里暗道不好。
他深知我踏破大乘飞升后,这九州内定无人是我的对手。
眼看宗门满门即将被灭,归真仙尊咬了咬牙,终是下了决心用浑身修为凝出一掌。
竟是想与我同归于尽。
那雄浑的内力铺天盖地朝我涌来。
若是击中,顷刻间便能震碎我的心脉。
我僵硬愣在原地,仍是看不清眼前所景。
只觉浓浓的不甘占据了心头。
好不容易,好不容易我才走了那么远。
难道今日就要交代在这里了吗?
「女娃娃,我来助你了。」
一道清朗的声音响起,我颈间的玉佩闪着精光。
那抹沉ŧů²睡了许久的残魂终于现身。
只见他那原本模糊的身影此刻竟是清晰了不少。
「谢澜!」
归真仙尊颤抖着喊出了犹如梦魇般缠绕他多年的名字。
他目眦尽裂,情急之下竟是呕出了一大股鲜血。
听到谢澜的名字,我眼前逐渐清明。
直到此时我才看清了那残魂的面容,竟与灵墟秘境洞府中画像上的男子一模一样。
和我约莫有五六分相似。
谢澜在虚空中负手而立,他回头笑着,不舍地看了我几眼。
尔后飞身向前,替我挡下了最后一掌。
「爹!」
「掌门!」
凄厉的哀号声从两边同时响起。
谢澜残魂消散的同时,灵剑宗的掌门也随之陨落。
挂在我颈间的玉佩,逐渐黯淡下来。
我爹的残魂……湮灭了?
-42-
猛然间,巨大的愤怒自我心头暴起。
丹田内的灵脉开始寸寸爆裂,那道飞升的门槛,破了!
浓厚的黑云中,滚滚天雷缠绕交织。
「轰!」
雷龙落下,砸在头顶将我吞噬殆尽。
剧烈的撕扯感自皮肉处泛起,骨头断裂的声音不绝于耳。
我意识逐渐模糊,却咬牙硬撑着,任由汗水糊住双眼。
八十道天雷落下后,我血肉模糊、灵脉尽断,已是强弩之末。
眼看最后一道异常凶猛的天雷即将落下,我缓缓闭上双眼。
底下苟延残喘的崔茯苓等人纷纷投来快意的目光。
恨不得待我陨落后将我的尸身千刀万剐以解心头之恨。
我努力掀开沉重的眼皮,看着那几张狰狞的面孔。
不能死……我大仇还未报,不能死!
「主人,我来了!」
千钧一发之际,那玉佩中竟是闪出一道红色身影。
火麒麟现出原形,以肉身替我挡下了第八十一道天雷。
但顷刻间,它便轰然倒下。
那双灵动的双眸缓缓闭上,满身毛发焦黑。
天边雷云散去,我体内断裂的灵脉又飞速重塑。
充盈的内力灌满丹田,神识一念千里。
我依旧愣在半空,只觉心中一片死灰。
「白芷,我错了,我知道错了,你饶我一命!」
地上传来哀切的求饶声,令人觉得有些吵闹。
在崔茯苓、夜君华、几位天之骄子惊恐的眼神中,我随意挥了挥衣袖。
无边神火洒下,笼罩了整个灵剑宗。
我负手而立,高高在上地俯瞰着这一切。
听他们哀号求饶,痛苦尖叫。
看他们面容扭曲,焦黑成灰。
原来当初烧掉白家人的那把火,竟是如此简单。
原来只挥一挥衣袖,这些渣滓便会毙命。
原来区区蝼蚁之命,确实不值一提。
现如今,所有人都得到了报应。
大仇得报,当初我对天道立下的心誓终于解开。
可是……
可是所有人都死了。
我无措地抱着火麒麟,身旁是白胡子大长老的尸体,颈间仅剩一块冰冷的玉佩。
什么都没了。
-43-
「咳咳……主人,我有点饿。」
心底魔气蠢蠢欲动,这时我怀中却隐隐有了动静。
奶声奶气的叫唤声弱弱传来。
一只小胖手忽然抬起抹走了我脸上的泪水。
我猛地睁开双眼,却见原本奄奄一息的火麒麟已化作人形。
它圆溜溜的眼睛到处乱转,嘴里还嚼着好几颗灵丹。
「你没死?」
「主人, 我在空间里吃了好多糖豆, 还努力修炼, 早就长大了。」
火麒麟嘿嘿笑了几下,脸上满是骄傲。
它似乎想起了什么, 从芥子空间里又取出了两样东西。
一颗还魂丹,一封信。
「住在里面的伯伯让我把它们交给你。」
「还魂丹!」
我激动地惊呼出声,连忙把还魂丹塞进大长老嘴里。
这可是上古神丹,没想到我爹连这个都有!
「老夫没死?」
尸体都凉透了的白胡子大长老猛地坐了起来。
他欣慰地抹了抹眼底的泪。
与如今才姗姗来迟的归元宗光头二长老泪眼婆娑地抱在一起。
在火麒麟的催促下, 我又打开了那封信。
执笔之人嚣张轻狂,连纸上的字也显得飞扬跋扈:
【爹没死,速速飞升上境界, 来救你娘。】
落款:谢澜。
我躺倒在火场里, 仰望着无尽苍穹,终于痛痛快快地笑了出来。
后续
「主人, 我要去酒楼吃猪肘子!」
「好好好。」
飞升后我背着青峰剑,抱着化作奶娃娃的火麒麟在天庸城里乱逛。
这上境界的模样, 竟是与凡间所差无几。
但据火麒麟所说, 这上境界乃有三千小世界、三千大世界, 位面众多。
诸如人界、仙界、灵鬼界、妖界、冥界、魔界、神界……
我所处的修仙界下境界乃是三千世界里最低等的位面。
上境界修为分为出窍、还虚、胎息、混元、寂灭、盘古、大罗、金尊、玄仙共九重天。
我区区飞升之人,那点实力跟蝼蚁差不多。
稍有不慎就能被轻松碾死。
正当我们在一处酒楼里歇脚时, 这里恰好聚集了不少人。
「大哥, 你们云集此处所为何事?」
「今日天庸学院广收学员, 报名后只需接受资质考验即可入学, 我等须来此拼上一拼!若得了天庸学院庇护, 那我不得在上境界横着走?」
酒楼里大抵是些年轻子弟,被我问话的男子见我容貌先是眼前一亮。
尔后整了整衣襟,从容优雅地攀谈起来:
「小妹, 我看你气度不凡, 是来自哪个家族?」
「我自下境界飞升而来,没有家族。」
「小妹莫不是与我说笑, 那下境界已几万年未有人飞升了……」
几万年?
我不解地皱着眉, 明明九州五百年前仍有飞升者。
为何这里的人说几万年未见飞升之人?
喊来小二斟上好酒,我正欲细细询问之时, 外头忽然乱了起来。
众人脸色大变, 各自祭出本命法器飞身而出。
只见天庸城上空霎时魔气笼罩, 浓黑一片。
其中妖魔凄厉的尖叫响彻云霄。
我只谨慎跟在人群最后头, 随意拉起旁人询问:
「这是怎么了?」
「魔界又派兵来扰我天庸城了, 听说要在人族缉拿叛徒之女。」
「什么叛徒,叛徒之女又是何身份?」
「失踪已久的魔族叛徒谢澜,还有谢澜之女谢芷啊……你怎么什么都不知道?」
「……」
我猛然一愣,抬手按住乱跳的眉头迅速转身离去。
只见不远处天庸学院的招生长老仍在忙忙碌碌接收报名资料。
酒楼大哥说, 若得了天庸学院庇护, 就能在上境界横着走……
「你好, 我要报名。」
招生办长老抬头,见我气度不凡还以为遇见了好苗子。
当即眼神一亮:
「灵修、符箓、灵植、炼丹、炼器、阵法、灵兽、傀儡……还有最普通的剑修,你是哪样?」
「最普通的剑修。」
他失望地皱起眉, 嘟嘟囔囔转身:
「又是资质普通、没什么用处的剑修。」
我眨眨眼,在长老嫌弃的目光中扬起单纯无辜的笑。
爹,我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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