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男友家拜年,被要求给所有长辈下跪磕头。
我正想拒绝,却收到条短信:
「下跪磕头说『恭喜发财』,对方会给你一万元人民币红包。」
……还有这种好事?
我麻溜儿跪下,给在场二十几位长辈磕了个遍。
后来,男友家的长辈齐齐向我下跪:
「求你别磕了,再磕我们就倾家荡产了。」
-1-
今年春节,我第一次去男友家拜年。
他家在一个小山村,辗转了好几种交通工具,终于到了。
一进门,就见院子里坐了二十几位长辈,用挑剔的目光审视着我。
「过年见长辈,怎么一点规矩都没有?」为首的老爷爷吹胡子瞪眼。
男友翟宽赶忙拉着我上前,冲我使了个眼色:
「快跪下。」
我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你说啥?」
「过年给长辈磕头是我们这儿的习俗,你不磕,就是不礼貌。」
男友翟宽面露不满,仿佛我丢了他的面子。
而这些长辈当中,不光有他的父母、爷爷奶奶和姥姥姥爷,还有七大姑八大姨。
足足二十多位。
女儿膝下有黄金,我凭什么给这些人下跪?
「我家那边没有这种习俗,给长辈说句吉祥话儿就行。」
我站得笔直,打算坚决捍卫自己的人格。
却在这时,收到一条短信:
「跪下磕头说『恭喜发财』,对方就会给你一万元人民币红包。」
一万元?这么多!
自尊是什么?人格是什么?暂时不重要了。
翟宽还在催促我下跪:「金金,你第一次上门,要是不磕头,我父母会被人戳脊梁骨的,我家也没法接受你这样的儿媳妇……」
我没等他说完,立刻麻溜儿地跪下。
脑子里盘旋的,全是 1 万元人民币红包。
「恭喜发财!」我朝正中间坐轮椅的老爷爷激动地磕了个头。
翟宽露出欣慰的笑容。
然而,这笑容还没来得及完全展开……
却见老爷爷拿着烟斗的手一僵,片刻后,颤颤巍巍地从轮椅上站了起来。
翟宽见状一惊,连忙过去扶他:「爷爷,您的老寒腿好了?」
翟爷爷却没理他,抖着老寒腿去卧室取出一沓百元大钞,用红包装上,向我走来。
我心脏狂跳。
看这厚度,确实差不多一万元。
没想到,男友家虽然在小山村,但给见面礼还挺大方!
我双目炯炯有神,正准备接过红包。
却被翟宽中途截胡:「爷爷,这红包也太大了!不用给这么多!」
我愣了愣。
敢情,他们之前没商量好啊?
然而,翟爷爷却一把推开翟宽,眼睛直直地看着我:
「谁也别拦我,我今天必须给海金金一万元红包!」
说完,就把红包一股脑塞给我。
伴随着的,是他腿脚一软,再次瘫坐在轮椅上。
就好像「给我红包」是一种信念,支撑着他站了起来。
如今这信念完成,他终于可以安心瘫着了。
我感动无比,翟宽的家人这样重视我,跪下磕个头又算什么!
握着手里沉甸甸的一万元红包,我心甘情愿地再次跪下,挨个给院子里其他的长辈们磕头:
「恭喜发财,恭喜发财,恭喜发财……」
一口气说了二十多次「恭喜发财」,我终于抬起了头。
却见院子里一团乱麻——
有人从包里掏出一沓现金,急切地数钱。
有人正在打电话:「儿啊,赶紧给我取 1 万元现金,用红包包好送过来。要快!」
有人拉着翟爷爷的手不放:「二爹,你就借我 1 万块给海金金发红包吧,等过了年我就回城里打工,发了工资就还你!」
还有好不容易凑够了 1 万块的,扯着嗓子到处问:「谁有红包?我必须把这一万块包成红包才能给海金金!」
他们像是中了某种魔咒,想尽各种办法,只为了给我一万元红包。
看翟宽家也不富裕,这样破费,整得我都不好意思了。
「其实不用这么多,意思意思一下就行了。」我弱弱地开口。
谁料 20 多位长辈却急红了眼:
「不行,说 1 万就 1 万,一分钱都不能少!」
这语气,仿佛我挑战了他们的信仰。
我不敢再吭声了。
而翟宽穿梭在长辈之中,劝了这个劝那个,根本拦不住他们给我发红包的决心。
到最后,我怀里抱着沉甸甸的 27 份红包,共计 27 万元。
我觉得……我还能磕。
如果每磕一个头就能有 1 万,我愿意磕到天荒地老。
「谢谢各位爷爷奶奶姥姥姥爷叔叔阿姨大伯大娘……」我感动涕零,激动得腿一软,差点就地跪下。
吓得翟宽的长辈们齐齐跪下扶我:
「求你别再磕了,再磕我们就倾家荡产了。」
-2-
「海金金,你跟我出去一下。」
翟宽铁青着脸,连拉带拽,把恋恋不舍的我带出了家门。
「说吧,你到底给我家人施了什么妖法?」
我愣了愣:「妖法?啥玩意儿?」
翟宽意味不明地看着我:「别跟我装了。刚刚我问了我家长辈,每次你给他们磕完头以后,他们就会难以控制地想给你发红包,还必须发 1 万元。我不知道你用了什么方法,但这些都是我家长辈的辛苦钱,你赶紧全部还回去!」
我觉得奇怪:「难道不是你给我发短信,说只要我磕头拜年,就给我 1 万块的红包吗?」
翟宽反问:「我什么时候给你发过?」
「不是你?」
我疑惑地掏出手机。
这才发现,刚刚那条短信的发信人,并不是翟宽,而是一片空白。
之前时间匆忙,我只看了眼短信内容,就误以为是翟宽发的。
但空白的发信人,是什么鬼?
事情变得诡异了起来……
我还没理清思绪,却听身后传来一声暴喝:
「打劫!把身上的钱全部交出来!」
我回过头,见三个地痞拿着钢管,朝我和翟宽围了上来。
翟宽立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躲在了我身后:
「这几个是村里的二流子,平时就干些打家劫舍的脏事,我打不过。」
你打不过,就躲我后面啊?
我简直无力吐槽,看着三个地痞挥着钢管越走越近,双腿不由得一软。
跪下了。
或许是刚才磕头太多,已经磕出了惯性。
这一跪,我不由自主地就磕了下去,嘴里还念念有词:
「恭喜发财!恭喜发财!恭喜发财!」
说完我都想扇自己一巴掌,怎么还跟地痞拜上了年?
然而,三个地痞却齐齐僵住。
钢管不挥了,脚步不迈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急切而坚定的「信仰」:
「钱都花完了怎么办?必须马上想办法搞到一万块!」
他们像是遇上了什么要紧事,一哄而散。
这就……安全了?
躲在我身后的翟宽探出个脑袋,也是惊讶无比:
「他们三个,是出了名的不达目的不罢休,居然会放过我们?」
我冷冷地看着他:
「翟宽,我今天才看明白,你原来是个遇事儿就往女人身后躲的人。」
翟宽还委屈上了:「那我确实打不过啊,难道要我凑上去挨一顿毒打,你才觉得开心?」
我心灰意冷。
过去和翟宽谈恋爱,我们就是单纯的吃喝玩乐,的确没什么矛盾。
只有真遇到事儿,才知道自己的伴侣是人是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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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从不认为他需要牺牲自己保护我,但起码危险到来时,我希望自己的伴侣不要把我推出去挡灾。
我深吸一口气,下定决心:
「我们分手吧。」
翟宽瞪大了眼:「海金金,你发什么疯?」
「你家长辈给的红包,我会退给他们。」
我抱着沉甸甸的 27 份红包,快步走回翟宽家,将红包一一退了回去。
「感谢各位长辈的厚爱,但我和翟宽已经分手,红包就不用了。」
在场的 27 位长辈,明显松了口气。
翟宽还以为我只是闹脾气:「海金金,你想清楚,我可是……」
他话还没说完,院子外就闹哄哄的一片喊声:
「快抓住他们!咱们村的祖坟都被他们三个刨了!」
此话一出,全家的长辈都躁动了。
还没等他们出去查看情况,院门就被一脚踹开。
三个地痞一手拿着钢管,一手拿着厚厚的红包,恶狠狠地冲了进来:
「海金金,给你的一万元红包!」
三个沉甸甸的红包,不由分说地被塞进我手里。
我:「……」
搞半天,他们刚才临时撤退,是去给我凑红包了?
那条短信居然如此神奇,连毫不相干的地痞流氓都遵守了短信的规则!
「就是他们三个!刨了全村的祖坟,挖的冥器全卖了,换了三万块!」
义愤填膺的村民们跟着冲进院子,看见三个地痞把红包交给了我,指着我的鼻子就开骂:
「你谁啊?跟他们三个一伙的是不是?赔俺家的祖坟!」
我捧着烫手的三万块,欲哭无泪:
「我说我只是跟他们磕头拜了个年,你们信吗?」
-3-
最后,我将三万元尽数归还,被判驱逐出村。
虽然事实证明,我的确Ŧŭ⁸跟三个地痞没什么关系,但村民觉得我太过邪门,大过年的,没人敢让我留在村里。
对于这个结果,我没什么异议。
反正跟翟宽已经分手,我本来就要走。
只是这山高路远,距离最近的公交车站,也有十公里。
我想让翟宽骑摩托送我一程。
但翟宽却趁机提出:「你跟我认个错,收回分手的话,我就送你。」
我翻了个白眼,背上包转身就走。
不送就不送,不就十公里吗?休想让我服软回头。
我独自踏上了山路。
刚开始还算顺利。
但十多分钟后,我突然听见一旁的树丛里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
一种体躯健壮的黑色生物,隐约在树丛中闪现。
我放轻了脚步。
下一瞬,树丛中猛地冲出一只壮硕的黑色野猪,又尖又长的獠牙像锋利的镰刀,飞快地向我冲来。
想跑,跑不过。
想打,打不赢。
眼看我就要被野猪拱飞,却突然在这一刻福至心灵。
我一个滑跪,飞快地朝野猪磕了个响头,颤声大喊:
「恭喜发财!」
随后,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4-
野猪居然一个急刹蹄,停下了攻势。
它小小的眼睛写满了大大的问号,似乎还没搞清楚怎么回事,就掉头跑向了翟家村的方向。
只是急刹的惯性太强,它的獠牙还是扎在了我的腿上。
流了血,但不严重。
只是走起路来有些费劲。
我一瘸一拐,沿着山路艰难行走,没一会儿就气喘吁吁。
坐下来休息时,忽然听见一阵急促的奔跑声。
我转过头,居然看见野猪嘴里叼着厚厚的红包,撒开蹄子朝我奔来。
卧槽?
它一只野猪,上哪儿搞的红包?
只见野猪跑到我面前,叼着红包哼哼唧唧,似乎在示意我拿走红包。
那眼神,颇有些委屈。
我一看那红包的封皮,不正是之前翟宽爷爷给我的那个吗?
我辛辛苦苦给他磕头拜了年,又尽数还了回去。
没想到绕来绕去,这红包还是落入我手中。
想到那群村民把我独自扔在漫长的山路,我心中起了邪念:
「野猪啊,你有这种本事,不如多帮我抢几个红包。」
我顺势一跪,就要朝野猪再度磕头。
野猪惊恐地瞪圆了眼睛,小蹄子立马一弯,反倒朝我跪了下来。
我挑眉:「哟呵,野猪同志,你朝我跪什么跪?我可不会把红包给你。」
野猪摇了摇头,转过身,将溜圆的小屁股展示给我。
那屁股上有好几道伤痕,甚至还有两个明显的脚印。
「这是你刚刚抢红包时,翟家人踢的?」我问。
野猪含泪点了点头,那泫然欲泣的小模样,看得我心头一软。
「行了行了,不让你再去抢红包挨揍了。只是你的獠牙刚才弄伤了我的腿,这个你得负责吧?」
野猪用懵懂的目光看着我,眨巴了几下眼睛。
我邪魅一笑:「只要你让我骑一骑,送我到最近的公交车站,我就答应不给你磕头。」
为了方便野猪理解,我还用手做了个往下压的手势,示意它放低身段。
野猪磨了磨牙,满脸屈辱。
但看到我手上的红包,它还是认命地闭上眼,趴在地上。
我毫不客气地骑了上去。
「猪猪,驾!我们走吧!」
野猪迈着沉重的步伐,启程了。
别人骑马,我骑猪。
我们一人一猪,优哉游哉地漫步在山野小路,画面非常和谐美好。
直到拐过一道大弯,眼前的情景让我和野猪大吃一惊。
一个彪形大汉正将一个青年帅哥推下悬崖。
青年帅哥试图抵抗,却力量不足。
只在坠下的时候,抓住了悬崖上的一根枯木。
彪形大汉目露凶光,拿起一块大石头,正要再往下砸。
这时,我出手了。
「猪猪,拱他!」我跳下野猪,发号施令。
野猪立马朝彪形大汉冲了过去,尖利的獠牙锃亮锃亮,吓得大汉扔了石头就跑。
我趁机跑到悬崖边,朝下看。
青年帅哥还抱着枯木,但枯木离悬崖上有一米多,我伸手拉不到他。
更要命的是,那枯木似乎不太结实,重压之下,隐隐有断裂的趋势。
此时再去找绳索或粗棍等救援工具,怕是来不及了。
「你试着引体向上,踩上枯木,我拉你!」我朝悬崖下大喊。
青年帅哥虚弱道:「我被下了药,没力气……」
他额上冒汗,目光虚浮,眼看就要支撑不住。
危险之际,我忽然看见手中的红包。
当时翟爷爷为了给我包红包,老寒腿突然好了,甚至从轮椅上站了起来。
给我红包,就是翟爷爷的精神力量。
如今,我能不能让这个青年帅哥也能拥有这样的力量?
死马当作活马医,我心一横跪下,磕头大喊:
「恭喜发财!」
只见青年帅哥身体一怔,虚浮的目光顿时变得清明而坚毅。
他的身体迸发出巨大的能量,伴随着绝决的一声大吼:
「我要给你包红包!」
方才摇摇欲坠的身体瞬间充满了力量,青年帅哥一个引体向上,站在了枯木之上。
他借力一蹬,甚至不用我用手拉,就爬上了悬崖。
这条规则……居然还能这么用?
青年帅哥身着西装,顾不上拍掉身上的尘土,就迫不及待道:
「我要立刻去最近的 ATM 机取一万块!」
与此同时,野猪也成功制伏了彪形大汉,将其死死地踩在蹄下。
我拽住青年帅哥的西服:「你等等,把你推下悬崖的那个大汉,你不管了?」
青年帅哥这才停下脚步,看向十米开外的大汉。
「把我推下去之前,他说他是拿钱办事,应该是我的商业竞争对手干的。」青年帅哥思索着说。
我松了口气:「拿钱办事最好了。他会为了钱杀你,就会为了钱出卖雇主。」
青年帅哥看着我:「你想干什么?」
我没有回答,而是走到彪形大汉面前一跪。
野猪一看我的动作,就吓得收回小蹄子,连跑带蹦地躲了起来。
而我对着彪形大汉迅速磕头,每磕一次就大喊一声:
「恭喜发财!」
连着喊了二十声「恭喜发财」,大汉已经泪流满面。
他的肚子被野猪的獠牙捅出两个血窟窿,却挣扎着爬起来朝我跪下:
「姐,我唯一的姐,求你别磕了!我拿钱办事,只是想攒钱给我老婆做手术!你这么磕下去,我老婆的救命钱就没了!」
我勾唇一笑:
「想要我不磕,很简单。谁雇你杀人的,老实交代!」
大汉抿紧双唇,犹豫不决。
我冷哼一声,作势又要磕。
大汉浑身发抖,颤抖着嘴唇大喊:
「别磕!别磕!只要给我老婆留下救命钱,我全都说!」
我掏出手机,打开视频录制:「说吧。」
大汉畏惧地看着我:「姐,您能……先站起来吗?」
我挺直脊梁,跪得高贵:
「不行!你要是敢耍花招,我就继续给你磕头。」
我跪拜的姿态,就是最强的威慑力。
大汉浑身一颤,巨大的恐惧让他嘴唇发白,终于老实交代:
「是张三让我干的!他说单嘉木的商业版图动了他的蛋糕,要我除掉单总。于是我在张三的指使下给单总下了药,又开车到了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本来以为不会被发现,谁能想到,居然在这里遇见了您……」
大汉口中的单嘉木,应该就是这位青年帅哥了。
没想到,我随便一救,就救了个总裁。
这时候我才想起来,为什么看到单嘉木的第一眼觉得熟悉,原来是之前在电视上看过他的采访。
「还有什么要说的?」我收敛心神,举着手机问大汉。
大汉立刻紧张道:「有!」
「说。」
大汉红着眼睛,带着哭腔问:
「请问最近的 ATM 在哪里?我的使命,就是必须给您包二十万的红包。否则我人生的一些价值、方向,甚至灵魂都会被摧毁……」
我站起身,满意地点点头:
「没问题,我一定满足你这个愿望。」
-5-
野猪跑了。
趁着我录视频的当口,它逃得无影无踪。
好在如今我已经不需要骑野猪,有现成的小轿车,返城不成问题。
我和单嘉木把大汉绑起来,先去了镇上最近的 ATM 机。
单嘉木给我取了一万元,彪形大汉给我取了二十万元。
又在旁边的小超市买了红包,全部包给了我。
彪形大汉给我红包时,哭得肝肠寸断,却没提一句让我退回。
由此ţūₓ可见,给红包的人不能主动要求退回。
只有我自愿返还,才行得通。
不过这个钱,最终也不会是我的。买凶杀人的赃款,警方必定会追回。
单嘉木的药劲过了,发红包的执念也解除了,终于完全恢复了理智。
他双手插兜,沉思片刻:「张三跟我作对那么久,居然能做到这么狠毒的地步。不过,这倒是个机会,可以彻底断掉他对我的骚扰……」
单嘉木看了眼哭花了脸的大汉,开口道:
「只要你去警察局仔细交代所有犯罪细节,你老婆的手术费,我出了。」
这语气,够霸总,够气派。
大汉的哭声顿时停了。
「真的?」
「真的。」
大汉麻溜儿地蹦了起来:「那咱这就去!我一定交代全了!」
最终,有彪形大汉的全力配合,警方很快抓捕了幕后黑手张三。
张三的商业集团就此溃散。
单嘉木少了个强劲而碍眼的竞争对手,却因为这次事件,决定加强安保。
他找到我:「海金金,你当我的保镖吧。」
我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你要我当啥?」
「保镖。」
我指着自己:「我啥也不会,平地都能摔,怎么保护你?」
单嘉木思路清奇:「摔了好,摔了更方便跪。磕头就是你的武器,没有比你更合适的保镖。」
呵,笑话,你让我当我就当?
我硬气道:「不当!」
「月薪三万,先给你预付三个月。」
「好嘞老板,我随时可以上岗!」
-6-
为了全方位了解我的能力,我们尝试了各种实验。
我试过站着、坐着、蹲着、跪着说「恭喜发财」,也试过只跪下不磕头说「恭喜发财」。
最后证明,只有跪下磕头说「恭喜发财」,规则才生效。
我试过给动物跪下磕头说「恭喜发财」,它们就像当初的野猪一样,第一反应是抢夺人类手中的人民币和红包。
如果 24 小时之内没有抢够 1 万元红包,它们就会自己走入屠宰场,卖身给我包红包。负责屠宰他们的屠夫会受到感召,替被宰的动物将红包交给我。
我试过给植物跪下磕头说「恭喜发财」,植物会开始疯狂生长,叶片和果实渐渐长成人民币的形状。
但这人民币却无法轻易摘下来,必须要拿着红包接住,才能脱离枝干。
而且这 1 万元必须是人民币,美元、英镑等其他国家的钱币都不行。
「恭喜发财」四个字也必须是中国话,英语、法语、德语、日语通通不奏效。
我曾经担心,「恭喜发财」是春节拜年的吉祥话,会不会春节后规则就自动失效?
如果这样,那我预发的三个月工资是不是得退?
我惶惶不安地熬过春节,惊喜地发现规则依然有效。
对此,单嘉木猜想,这是因为现在人民群众的生活好了,天天都像过年,给红包也不再是过年的专属。
只是我跪多了,单嘉木也会觉得不忍心,担忧地问我:
「经常这么跪着磕头,不会觉得伤自尊吗?」
我觉得好笑:「没钱才是这个世界上最伤自尊的事。」
而且随着实验的进行,我们都渐渐意识到一件事。
我其实压根不需要做单嘉木的保镖。
按照三秒磕一次头来计算,我一小时能磕 1200 下,也就是一小时净赚 1200 万。
稍微偷点懒,就是一小时 1000 万。
一天磕 10 小时,我就能挣一个亿。
就保镖那一个月 3 万块,我不到 10 秒就能磕出来。
可如果我真的这样干,国内甚至国际的金钱秩序都会受到影响。
我不敢轻举妄动。
这种影响力,堪称恐怖。
单嘉木也意识到这一点,思来想去,对我提出建议:
「你不应该只做我的保镖,你的能力应该上交国家,为祖国的发展作出贡献。」
我愁眉苦脸:「我倒是也想建设祖国啊,但我不想被当作异类关起来研究。」
单嘉木思忖良久,对我郑重许诺:
「放心,我会保护你。」
-7-
单嘉木把我引荐给了他爸。
他爸,居然是省财政局的局长。
不知道他是怎么跟他爸说的,看见我时,他爸的眼神闪烁不定,写满了两个字:「有病」。
「只要你跟我拜年,我就会忍不住给你 1 万元红包。是这样吗?」单嘉木的父亲声音充满了威严和凝重。
我点点头:「您可以亲身体验一下。」
「好。」单父坐在皮椅上,毅然决然地看着我,「我已经下定决心,不会给你红包。我倒要看看,你要用什么方式忽悠我。」
忽悠?我压根不用这种东西。
我只需要毕恭毕敬地磕个头,说声「恭喜发财」,一切就水到渠成。
两分钟后,单父从保险箱取出一万元现金,放入红包塞到我手中。
他仰头长叹:「世上竟有这样一种信仰,能让人不顾一切地想要达成。今天,我算是体验到了。」
面对财政局局长,我到底有些心虚,主动交出红包:
「现在您也验证过了。那这个红包,就物归原主了。」
单父摇了摇头,推回了我的手:
「你是单嘉木第一个带回家的女生,这就算是给你的见面礼金吧。」
哈?
见面礼金,不是给未来的儿媳妇的吗?局长是不是误会了?
我心里这么想,但我不敢问。
直到单嘉木推门进来,对单父嘱咐道:
「爸,那我就把她上交给国家了。记得你答应我的,保护好她,不能限制她的自由。」
单父看了看我,又看了看单嘉木,终于露出了一丝笑容:
「放心,我未来的儿媳妇。我还能不护着吗?」
未来的儿媳妇?
这……怎么跟之前说的不一样?
-8-
离开单家,我迫不及待地问单嘉木:
「我不是你的保镖吗,怎么成女朋友了?」
单嘉木理直气壮:「不说你是我女朋友,我爸能对你这么上心?能尽心尽力保护你?估计早就把你当神经病抓走了。」
我一听,觉得颇有道理。
又隐隐觉得自己中套了。
毕竟单嘉木说这话时脸颊通红,一直红到了耳根。
我怀疑他对我有意思,但我没有证据。
总之,今后我就不是单嘉木的保镖了。
我在单父的举荐下,成为了国家部委的编外人员。
科研人员对我的情况进行了更加系统的评估,出具了一份《关于海金金「收红包能力」的使用分析及应用建议》。
我头一次知道,「收红包」还能玩出这么多花样。
发生恐怖袭击时,我只需要远远朝恐怖分子拜年,他们就会停下攻击,排队在 ATM 机前取钱。等凑齐了红包,他们又会想方设法地把红包递给我。这段时间足够警方将他们逮捕。
有人命悬一线时,只要听到我磕头拜年的「恭喜发财」,他们便会爆发出人类的极限力量,力挽狂澜,挽回生命。
监狱消极怠工时,狱长请我随便去磕一磕,整个监狱就会充满大生产的干劲,犯人为了给我凑足一万元红包,夜以继日地拼命工作,不敢摆烂。
当然,这些都是我闲暇时的小动作。
我最重要的使命,是推动人民币国际化。
毕竟我的红包只能收人民币,如果国家想要转移通胀,就派我去别的国家挨个跪。
被跪到的人,必须去银行兑换人民币,导致各国对人民币的需求量急速增长。
人民币国际化迎来新机遇。
渐渐地,财政部内部对我越来越敬重。
虽然我的姿态很低,总是下跪磕头,但我的地位却极高。
我用磕头,为「人民币国际化」磕出了一个未来。
这样巨大的贡献,让国家部委破例将我转为正式编制。
从此,我就是正儿八经的国家公职人员了。
鉴于我的工作内容需要「久跪」,单嘉木特地为我定制了高科技护膝,可以自动识别地面的曲度并作出调整,保证我跪得舒服、跪得安心。
他还专门为我研制出了一台「跪跪机」,能够辅助我的身体自动磕头。我只要趴在里面,就能在机器的牵引下实现全自动磕头,磕头效率大大提高。
我很感动,也很困惑:「我都不是你的保镖了,你怎么还给我买装备?」
单嘉木意味深长地看着我:
「我带你去个地方。」
在这个繁星满天的夜,单Ṫû⁷嘉木开车带我去了山顶。
我看着无垠的星空,恍然大悟:
「你是不是想试试,如果对着星空拜年,天上的神仙会不会来?」
这么一想,我就激动了。
做过那么多实验,我还没试过这种情况!
单嘉木欲言又止,刚要张嘴,我就已经跪了下去。
星星缀在墨蓝色的天空中,我对着广袤的星空磕头,大喊三声:
「恭喜发财!恭喜发财!恭喜发财!」
然后仰起头,紧张地等待着神仙的降临。
天空毫无动静。
但我脸颊,却多了一个温热的吻。
我怔怔地不敢动,单嘉木的下巴放在我的肩上,气息喷在我耳边:
「金金,我不想做什么实验。我只想和你一起看星星。」
山顶一片安静,只有风吹树叶的沙沙声。
还有,我们纠缠的吻。
-9-
然而,那时的我们并不知道,星空并非空无一物。
直到一年后。
我连续加班了一个月,好不容易抽出时间和单嘉木去郊外露营。
中途单嘉木去买水,而我在这里遇见了前男友翟宽和他的新女友。
翟宽牵着新女友的手,跑到我面前耀武扬威:
「你怎么变得这么憔悴?离了我,日子不好过吧?」
废话,你连续加班一个月,你也憔悴。
新女友娇滴滴地对我笑:「谢谢你当年放手,才让我遇到了翟宽这样有担当的男人。」
呵呵,真遇到事,你就知道他究竟是人是狗了。
但我懒得跟他们争辩,只敷衍着:「祝福你们,慢走不送。」
变故就在这时候发生。
周围忽然一阵惊叫,有人嘶哑着嗓子大喊:「快看!天上那是……UFO!」
我仰起头,果真看到一个巨大的飞碟朝我们的方向降落,越来越近。
人群四散溃逃。
但飞碟的速度极快,没等人跑远,就「砰」地坠落地面。
一圈尘土被高高扬起。
待尘土落下,从飞碟中走出三个外星人。
绿皮肤,大眼睛,无鼻无唇,下巴窄而尖,整个脑袋像一个倒置的梨。
更要命的是,他们出了飞船,就朝着我和翟宽等人的方向走来。
翟宽立刻吓得躲在新女友身后。
新女友就和我当年一样无语:「你是不是男人,遇事躲我身后?」
翟宽一如既往地脸皮厚:「那我也害怕啊țù₋,难道要我冲在前面被外星人弄死了,你才觉得开心?」
气得新女友当场就提了分手,一脚把翟宽踹开。
刚刚还耀武扬威的两人,不到三分钟就一拍两散。
我想笑,但笑不出。
因为此时,三个外星人越走越近,明显就是冲着我来的。
纵然我进国家部委后,见过很多大场面,此刻也忍不住胆寒。
就在这时,一道身影挡在了我面前。
就像一道坚不可摧的屏障,将恐惧挡在了外面。
单嘉木将我牢牢护在身后,逼视着三个外星人:
「你们是什么人?想干什么?」
三个外星人对视一眼,嘴里叽里呱啦地说着听不懂的语言,手上还在急切地比划。
见单嘉木不懂,为首的外ţüₐ星人朝旁边一挥手,便有类似投影的画面,呈现在半空中。
画面上,是各式各样的语言文字,在不停滚动。
十五分钟后,终于看到中文出现在画面中。
写的汉字赫然是:
「我们在寻找你们星球的海金金,给她发一种叫做红包的东西。」
我惊了,我蒙了,我什么时候招惹了外星人?
难道是因为……一年前我和单嘉木定情那晚,我对着星空喊了一声「恭喜发财」?
星空里没有神仙,但有外星人。
于是,外星人便跨越光年的距离,乘坐飞碟来给我送红包?
这也太离谱了吧!
我晕头转向,但好在单嘉木足够镇定。
他指了指画面上的中文,外星人便点点头,将沟通语言确定为中文。
这下,沟通就方便多了。
外星人表示,他们使用了宇宙语言翻译机,现在开始,只要我们说中文,他们就能理解。
三个外星人还问:「哪里可以弄到三万元人民币和三个红包?我们很着急。」
单嘉木警惕地问:「你们来这里,只是为了发红包?」
外星人似乎不懂得如何撒谎,居然直接说:
「我们的飞碟上有武器,发完红包,我们就要侵略地球。」
全场哗然。
外星人侵略地球,这可是关乎人类命运的大事!
我立马给部委的领导打电话汇报情况。
领导高度重视,由于事态紧急,只能先任命我和单嘉木为临时外交官,按照国家指示,与外星人谈判交涉。
国家嘱托,责任在肩,我们义不容辞!
单嘉木告诉外星人,独立自主是我国外交政策的基本立场,主权不容侵犯。
外星人听后深受启发,表示:
「好,我们承认地球上只有一个中国。」
我说:「那不行,得承认全宇宙只有一个中国。」
外星人郑重地点点头,再度问:
「所以,到底哪里能弄到人民币和红包?」
单嘉木义正词严:「人民币是中国的货币,你们想兑换人民币,首先要和中国建交,建交就要拿出诚意。」
于是,外星人为了弄到三万元人民币,将带来的星际武器全部卖给了中国。
ṱūₑ刚开始,外星人也是不愿意的。
但我一跪、一磕、一喊,他们便为了凑足人民币,认命地交出了所有武器。
这些武器都是地球现有科技无法造出的,中国潜心研究,军事实力一跃成为全球第一。
为了表示我方的诚意,我们也送给了外星人三个红包。
外星人十分感谢,用红包将三万块人民币包好,塞到了我手中。
虽然发了红包,但由于外星人的武器已经全部卖给中国,战争自然没有发生。
我作为地球代表,和外星人签订了和平协议。
我们约定,70 年内外星人不得侵犯地球。与此同时,海金金不得朝外星方向下跪磕头。
毕竟,外星人造出高精尖武器也不容易,来一回地球全被收缴,损失巨大。
他们不怕地球上的科技,但怕地球上的海金金。
我成了全人类的英雄。
他们称呼我为地球的「执剑人」。
我的剑,就是我高贵的膝盖和头颅。ţũ₂
在我有生之年,外星人再不敢来犯。
-10-
之后的几十年,是中国高质量发展的几十年。
人民币成为全球最重要的货币,军事实力、科技水平也遥遥领先。
这其中有我的功劳,也有其他无数同胞的功劳。
我的大姐海清清,凭借「三天不洗头,就会遇见前男友」的超能力,无数次拯救人民于危难之中。
我的二姐海静静,作为一个海王,凭借一双「养鱼透视眼」,让犯罪无处遁形,为建成「法治中国」作为巨大贡献。
我们,只是「奋斗者」中渺小的例子。
至于单嘉木,他的商业版图越来越壮阔,凭借自己的努力,跃入福布斯排行榜前十位。
但我丝毫不觉得自卑,毕竟我磕几个月头,也能有这么多资产。
我们结婚了,数年恩爱如初。
刚开始交往时,旁人都称呼我为「单嘉木的女朋友」。
但如今,旁人都称呼他为「海金金的丈夫」。
我们携手看过辽阔的世界,但最难忘的,还是初遇的那座悬崖。
婚后的某年春节,我和单嘉木回到了那座悬崖。
身后的树丛窸窸窣窣,走出一只黑色的野猪。
它的屁股上有几道陈旧的伤痕,和当年那只野猪一模一样。
「猪猪,你是我骑过的那只猪猪吗?」我问。
野猪点了点头,它老了,獠牙也松了,几乎没什么攻击性。
我们两人一猪,一起坐在悬崖边,看着夕阳西下。
单嘉木一手搂着我,一手摸着猪,感慨万千:
「我的意中人是个闪着金光的仙女,有一天她会骑着一只野猪来救我。我猜中了前头,幸好,也猜中了这结局。」
落日留下长长的影子,霞光漫天。
人生最好的事,就是有人陪着看夕阳。
如果没有,那就跪下磕头喊一句:「恭喜发财。」
钱和爱,总得占一个。
幸运的是,我两者皆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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