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儿失踪那年只有五岁。
那天,她从家里独自下楼找我。
却消失在了长长的楼梯里。
连警察都找不到她,她成了一宗悬案。
不久后,我们带着儿子离开了那个伤心地。
再也没有回去。
多年后的一个夜晚,我无意中看到老邻居拍的照片。
在楼梯拐角斑驳的墙壁上,居然出现了一张人脸。
像极了我那五岁的女儿。
-1-
我是在朋友圈看到照片的。
发圈的是小张,曾经同一栋楼的邻居,也是我的远亲堂弟,关系很好。
我盯着照片里那扇墙上的人形轮廓,看了好久。
越看,就越是心慌。
因为我想起一件事。
儿子有一次噩梦惊醒,嘴里含糊不清地说着一句话:
「姐姐在墙里哭……」
当时,我以为他只是想姐姐了。
但此时此刻,结合这张照片,我只觉得毛骨悚然。
当年,她无故消失,我们翻遍小区也一点线索都没有。
现在有线索了。
当初我们之所以找不到她,是因为——
她在墙里面。
大半夜的,我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2-
我把睡着的老婆摇醒,问她:
「你看这个照片,墙上那个轮廓,像什么?」
她睡眼朦胧地回答我:
「没像什么……这ŧű⁰是墙纹啊……」
我顿了顿,还是说出了女儿的名字:
「你觉得像不像,梦梦?」
她双眼瞬间清澈,顿了一秒后,却不耐烦地吼我:
「就是墙纹而已啊!你神经病啊!大半夜的……」
我都蒙了,没想到她是这样的反应。
「别想这个了……都过去那么久了……有精力你还是多想想儿子吧……」
说完话后,她转身背着我,又继续睡去了。
我叹了一口气。
我们的儿子辉辉,他正在接受治疗。
效果不太好,费用也会掏光家底。
可是我又想起——
当年之所以会在楼下等梦梦,也是因为妻子。
她在楼上喊我,说让梦梦锻炼一下,让她自己走下来。
我就在下面傻傻等着。
想到这,我的脑子好乱。
我决定要去弄清楚。
我要去找我女儿。
-3-
第二天一大早,我就回到了旧楼。
我也提前联系了小张,他还住在这里。
是这栋楼的最后一家住户,也准备搬走了。
拍照发圈,就是为了告别留念。
当我回到楼下的时候,一种恐惧感突然涌上心头。
我的双脚,不由自主地停滞住了。
我愣在了楼梯前。
因为七年前,我就是站在这个位置。
站着,等着梦梦下来。
这个位置,是我一辈子的心理阴影……
好在,小张及时出现唤醒了我:
「刘哥早啊。」
我才从恐惧中回过神来。
「上来刘哥,你说的那扇墙在上面呢。」
他转身上楼,我急忙跟了上去。
我们来到四楼跟五楼的转角平台层,小张又伸手指了过去:
「刘哥,你说的是这个吧?」
我抬起头一看——
墙上乱糟糟的,到处都是墙纹。
确实有一处,像是一张脸的轮廓。
但却没有小张拍的照片那么像人脸,更别说像梦梦了。
我呼了一口气。
原来是因为角度光线等原因,才让它在照片里看起来像梦梦的……
原来都是我压力太大,看走眼了。
那一刻,我居然有些失望。
-4-
「没事了小张,你先回去吧,谢谢你。」
我盯着墙面那一处,努力用想象力把墙纹拼成梦梦的模样。
我太想她了。
身后的小张也回应了我:
「那我下去泡个茶,来都来了,刘哥你下来喝口茶再走哈!」
说完,我听到他转身下楼的脚步声。
我走近墙面,伸手去触摸那一道墙纹……
我以为会有什么Ṱŭ₌特别的感觉。
但是也没有。
它就是普通的,冰凉的,墙面而已。
我又叹了一口气。
如果梦梦还活着,那她也有十二岁了。
也该长得亭亭玉立,该开开心心地享受生活了……
我低着头,转身,准备下楼。
可是,身后却传来一把温柔的声音:
「爸爸,你终于找到我啦?」
我像被雷电劈中,杵在了原地。
这把声音,我就算化成灰都不会忘了。
是梦梦,是她的声音。
我急忙转过身来,却什么都没有看到。
可是,墙壁上的墙纹,那一道墙……
却在轻轻脱落。
我走了过去,在微微散落尘土的墙壁缝隙中,看到一个东西。
我用力抠了出来,才发现,这是一个发卡。
粉红色的发卡。
-5-
我下了楼,进了小张家里。
我假装什么事都没有发生,就跟他聊家常。
然后我才知道,原来这栋旧楼,差不多要拆了。
所以他才要搬走,其实他也很舍不得。
我旁敲侧击,问他在我搬走之后,这里有没有装修过。
尤其是公共区域。
小张想了好一会儿,才说:
「你们搬走后是有过一次墙体修葺……具体时间我也不太记得了……」
我的大脑像是宕机了一样。
因为当时的我,只能想到一件事——
梦梦被修进了墙里。
小张还在说些什么,可是我已经听不进去了。
我喝完一杯茶,扭头问他:
「小张,可以帮我一个忙吗?」
他皱起了眉头,问我:
「这就见外了啊刘哥,有什么事直说嘛。」
我想说,我要找到梦梦。
哪怕是尸骸,我也要找到她。
只有找到她,我才可以再次报警,才可以……
找到当年杀害她的人。
但我怕小张理解不了。
所以我换了一个说法:
「陪我去砸了那面墙,不要问为什么。」
-6-
那是一栋非常老的楼梯房,没有什么物业。
正好现在也没有其他住户,所以砸墙进行得特别顺利。
可是,事情又让我失望了——
顺着那道裂开的墙纹,我们砸了个大洞。
差点就要砸穿墙体了。
但里面却还是只有混凝土跟墙砖,完全没有任何一点其他东西。
别说是梦梦的尸骸了。
连一个衣服碎片都没有发现。
小张也终于开口问我:
「刘哥……你到底在找什么啊?我们,不能继续砸下去了吧?」
我点了点头。
原来,还是我判断错了。
梦梦根本没有在墙里面。
可那个发卡,又是怎么回事?
还有那句话,是我的幻觉吗?
在收拾完东西之后,我准备离开旧楼。
那时候已经是夕阳西下,路上几乎没有行人。
可是,我却看到一个衣衫褴褛的老头子。
像是拾荒流浪汉。
他头发杂乱,胡子很长,以至于我看不清他的样貌。
他一直盯着我看,我都无法辨认自己是不是认识他。
直到我们擦肩而过的时候,我听到他呢喃着一句话:
「每年都……小孩失踪……每年都……失踪……」
我停下脚步,正要问老汉他在说什么。
而他却咧开嘴巴,露出又黄又丑的牙齿,笑得恐怖。
我一时间愣了神。
而他则怪笑着健步跑开了。
「嘿嘿……哈哈……嘿嘿嘿……」
速度之快,我想追都追不上。
看着他逐渐消失的背影,我皱起了眉头。
这个人是谁?
他说的「小孩失踪」,会不会跟梦梦有关?
-7-
晚上回到家,才刚进门,就听到妻子的絮絮叨叨:
「你又跑哪去了?你一整天没去看辉辉了?」
「总是跑来跑去,有没有挣几个钱了?」
「治病要好多钱的……你说怎么办呀……」
……
我在沙发上坐了下来,只觉得太阳穴隐隐作痛。
那个流浪汉说的话,越想越觉得跟梦梦有关。
如果这次我再不弄清楚,可能一辈子都没办法弄清楚了。
我想了想,开口对妻子说:
「那个老房子要拆迁了,我今天回去处理,可能还要几天时间,能分到很多钱。」
妻子的双眼一下就亮了起来:
「真的吗?那可太好了……太好了……」
她终于也不那么唠叨了。
夜晚来了,我睡得不是很安稳。
迷迷糊糊中,我梦到了梦梦,梦到那长长的楼梯,那斑驳的墙体。
我沿着楼梯往上走,在墙上寻找女儿。
但是,墙上再也没有出现过她的轮廓。
反而是扶手木纹里,却凸出半张人脸。
我吓了一跳,后退了好几步,差点摔下楼梯。
与此同时,长长的楼梯里,同时响起刺耳的指甲抓挠声……
我猛然惊醒了。
缓过劲后,却发现妻子并没有在床上。
我起了床,看到阳台那边有光亮。
妻子正蹲在那里,用一个铁盆子烧东西。
我悄悄走了过去。
然后才看到,她是在烧衣服。
是我舍不得扔,一直保留着的,梦梦生前的衣物。
我没有打扰她,甚至也没有问她为什么。
因为我又想起那件事——
当年梦梦独自走下楼梯时,妻子就在六楼的家里。
我的心脏怦怦直跳。
-8-
第二天,我又回到了旧楼附近。
我到处走动,终于在一个废品站里停下了脚步。
这个废品站我有印象,已经存在十多年了。
经营的老板娘叫红姐,多年未见,她又老了一圈。
很奇怪的是,她能认得出我。
「这不是小张吗?你咋回来了?好多年没见着了呢……」
甚至看到我,她还很热情。
正好我想找那个流浪汉,而她肯定比我更熟悉周围情况。
所以我也上前打了招呼:
「红姐,是我,没想到你还能认得出来……生意是越做越好了嘛。」
我们寒暄了几句之后,我话锋一转,跟她打听起那个奇怪的流浪汉。
她立刻面有难色,支支吾吾了一会之后,才吐出一句话:
「那人,那不是流浪汉……那是我丈夫。」
我一愣,急忙问怎么回事。
红姐叹了一口气,才说:
「他精神不正常,好多年了,也不愿意看医生……」
我正考虑要不要问问原因,以及他老公嘴里说的「孩子失踪」是怎么回事。
可是却突然看到——
红姐这个废品收费站,好大。
除了这个接待的前院跟小房子,后面还有一大片用铁丝网圈起来的,用来堆放废品的地方。
里面很大,有些东西也堆放得很高,很遮挡视线。
仿佛里面什么都会有,什么都藏得住。
更别说是小孩子了。
-9-
所以,我没有再问她老公的事。
也没有问什么小孩子的事。
我只问了她一句:
「红姐,你缺钱吗?」
她一愣。
脸上的表情告诉我,她的生意可能也并不是那么好。
不多时后,我与她作别,往旧楼的方向走了回去。
从废品站走回到旧楼,只需要三分钟。
三分钟,实在太近了。
我依稀想得起来,当年梦梦失踪之后,警察也搜过红姐的废品站。
但我没有搜过。
因为是私人场所,只有警方才能进去,我进不去。
那时候我选择相信警方。
但现在,加上红姐老公的疯癫,加上他说过的那句话……
我有点不太相信了。
在继续转悠时,我看到,旧楼前面这条路上多了几个治安摄像头。
这种摄像头全天候记录,并且最低要求保留一个月的时间。
上面有编号,我都抄了下来。
然后在微信上发给了老徐,告诉他:
「帮我看看这几个监控的内容,主要是看废品站面前,这栋旧楼面前。」
老徐隔了一会儿,也回复我:
「你还在折腾?」
我也不解释,而是发过去一句:
「你欠我的。」
老徐是当年负责梦梦的办案警官,他跟我保证过他会找到梦梦。
他说是小事,五岁那么大个人,也没有离开那栋楼,怎么可能不见?
所以他怠慢了,所以,是他欠我的。
在他给我消息之前,我在旧楼附近继续晃悠了一天。
可是也没有任何发现,甚至也没碰到红姐她老公。
又是夕阳西下了。
老徐终于给我回了信息:
「这是不是你老婆?」
图片比信息还慢一点,当图片加载完毕时,我也惊呆了。
我看到妻子站在旧楼前。
她穿着一身火红的裙子,像个鬼魂那样,直勾勾地站在那栋旧楼前。
-10-
我蒙了好一会儿。
虽然监控截图并不那么清晰,但我的妻子,我不会认错。
那身红裙子,我也不会认错,它就挂在我家衣柜里。
而时间戳是在三天前的夜晚,一点多。
那时候我已经睡了。
老徐的信息也接着发了过来:
「废品站也没有异常,有问题就只有这个画面,里面这个是你老婆吗?」
我想了想,没有回复,而是一个电话打了过去。
老徐很快就接通了,我单刀直入地说道:
「我还要你帮我一个忙……」
挂掉电话,我愣神了许久。
我让老徐去做的事情,跟我妻子无关。
虽然我也觉得她很大问题。
但我要自己先弄清楚怎么回事。
所以我立刻就回了家。
只不过,当我推开家门,唤起妻子的名字之时……
里面没有任何回应。
我走了进去,发现整个房子都空空荡荡。
只有阳台上的铁盆里,还残留着昨晚燃烧过的痕迹。
妻子不见了!
我急忙拨通她的手机号码,可是也没用,关机了。
我在微信上给她发信息,打电话,也始终得不到任何回音。
她去哪里了?
-11-
我也把家里仔仔细细搜过,发现她并没有带走什么行李。
也就是说,她走得非常干脆。
或者说是着急。
甚至床头柜里的药,她也没有带走。
我看着那一堆药,陷入了沉思。
药物量太多了,她根本没有按医嘱吃药。
看了看时间,我不得不给辉辉的学校打了电话过去。
因为今天是周五。
按计划,我要去寄宿学校接他回来共度周末的。
但妻子的突然离家,让这件事成为不可能了。
我让辉辉的班主任转接给他,编了个理由,让他暂且在学校度过一个周末。
辉辉很乖,他也没多问什么,直接就答应了我。
我想起他小时候说过的梦话,所以还是问了他一句:
「辉辉,你以前说过【姐姐在墙里面】这样的话,你还有点印象吗?」
辉辉「嗯……」了一会儿,才回答我说:
「记起来了,是妈妈告诉我的,不是我自己说的。」
原来如此。
妻子的问题,比我想象得要更为严重。
把辉辉臆想成长期生病,已经不是最大的问题了。
她现在想做什么事,才是大问题。
我叮嘱好辉辉生活细节,然后才挂断了电话。
接下来我要做的,就是找到妻子。
可是,才刚出门,我就看到——
电梯厅里的消防门玻璃上,竟闪过一缕红衣。
我急忙冲过去推开门。
可是,楼道里的感应灯,是在我开门之后才打开的。
视线所及之处,当然也没有任何人。
倒是有一股寒意,悄悄地穿透我的身体。
我的身上,起了好一阵子的鸡皮疙瘩。
-12-
我还是出了门,趁着黑夜,去每一个妻子可能会去的地方找她。
但别说找到她人了,连一点线索都没有。
我们的亲朋好友,没有任何一个人Ṭú⁾见到过她。
也没有人跟她发过信息,打过电话。
随着她曾去过的地方渐渐减少,我开始慌了。
本来就是小地方,而且这几年妻子几乎都不怎么外出。
她根本就没地方可去。
直到最后,我把能想到的位置,几乎都找过了一遍。
夜也渐深,晚风徐徐吹起,仿佛要下一场大暴雨。
我彻底慌了神。
报警也没有用,成年人未过 24 小时,是不会受理的。
我努力想着妻子可能会去的地方,不由得又想到了——
那栋旧楼。
我们曾经住过的地方,梦梦失踪的地方。
我急忙赶了过去。
来到楼下的时候,天空闪起了电光。
我抬起头,正好打雷了。
雷声像是谁的怒吼,降落在这栋残楼里。
我冲上了楼梯,回到了我们原先的家。
开门的瞬间,我仿佛又看到了那道鲜红的影子。
但一眨眼就不见了。
我冲了进去。
但这可是最后我能想到的地方了,不然她会去哪里?
就在我六神无主的时候……
门口,突然出现了一道身影。
-13-
「刘哥?你怎么在这?我听到奇怪的声音,还以为有人来偷东西……」
我才发现,来人正是小张。
也只有他还住在这栋楼里了。
「我,我在找……」看着他,我一时语塞。
他好像也看出我的窘迫,连忙说:
「没事刘哥,来我屋里慢慢说?有啥问题说不定我能帮得上忙?」
我听到,外面已经下起了瓢泼大雨,雷声也不断。
只好点了点头。
回到小张的屋里,灯光明亮,才让我稍微安定了一些。
妻子离奇消失,我确实一筹莫展。
我确实需要一点帮助。
小张很适合,昨天他还陪我砸了一扇墙。
他一点都没问,一点怨言都没有。
所以在他泡茶的时候,我也把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
「我,我碰到一点问题……」
小张毫不犹豫地回答我:
「刘哥你只管说!当初要不是你跟嫂子关照,我连工作都解决不了,有什么事尽管说!」
我叹了一口气,把昨天为什么会拆墙,以及今天妻子的离家出走,通通都告诉了他……
小张认真听完之后,也皱眉沉思了良久。
「原来嫂子生病那么严重啊,难怪好几次说找你坐坐都没空了……」
我也只能继续叹气。
突然,小张抬起头,非常认真地问我:
「刘哥,当时梦梦……她真的下楼了吗?」
我怔住了。
思绪,也开始慢慢回来了。
「当时,我在楼下等不到梦梦,问了你嫂子,她说梦梦确实下楼我就信了,然后……」
「我们每家去问去找去搜,谁都没有见到过梦梦……」
「唯独我,没有搜清楚自己家。」
-14-
小张也沉默了。
良久,他才吐出一句:
「可是,嫂子,她为什么……」
我及时打断,反问了他:
「你知道附近那个废品站吗?」
小张也皱着眉头反问我:
「红姐开的,规模很大,好像很挣钱,反正她挺有钱的……不过,她跟咱们这事有关吗?」
我想了想,才继续说道:
「可能她赚钱的也不是废品业务……她老公疯了你知道吗?」
小张虽然点了点头,但还是不解地反问道:
「知道是知道,但……不会真跟咱们这事有关吧?」
我也把昨天离开这里时,在楼下发生的事说了出来。
小张更疑惑了:
「什么?他,提到孩子失踪了……会不会是他下的手?毕竟他可是个疯子?」
我也摇了摇头,解释道:
「不是的,我怀疑的是红姐,那个废品站储物后院大得离谱,什么东西都能藏得下,别说是孩子……而她老公之所以发疯……可能是发现了什么才被下的毒手。」
小张大吃一惊:
「这,这不至于吧?而且,废品站……真有那个可能性吗?」
我从兜里掏出一个发卡,肯定地回答道:
「真有可能,你看这个,拐卖小孩这种事,是一定会留下痕迹的。」
他还是皱着眉头,问道:
「可是,当时梦梦的事,应该是嫂子嫌疑最大吧?怎么又扯到废品站了……」
我摇了摇头表示:
「我只是第一时间没有搜自己家而已,那天晚上我到处去找梦梦,你嫂子整夜都守在家,她只要花十分钟把梦梦抱过去就行了。」
小张顿时也懂了:
「因为是妈妈,所以小孩也不会哭……嫂子现在是躲在废品站里?被红姐控制了吗?」
我继续说道:
「帮我,我要进废品站去。」
小张抬起头。
我的表情坚定。
他也只能点了点头。
-15-
外面还是下着瓢泼大雨,但这也是入侵的好时机。
雷声雨声,会掩盖我们偷偷摸进去的声音。
我们淋着雨,准备从侧面的铁网围栏里进去。
为此,小张还带了一个铁丝钳。
他轻易剪出一个口子,我们爬了进去。
里面简直像末日废墟。
豆大的雨点打在金属上面,喧闹声此起彼伏。
锈水在脚下蜿蜒流淌,那气味连雨水都冲刷不了。
我们不敢打灯,只能依靠时不时的闪电为我们指路。
「你看,那边,有个小房子!」
不多时,我们终于在废品堆里,找到了一个小小的木屋。
比路边的流动厕所大不了多少。
小张剪开大大的锁头。
我推开门,才发现——
这是地窖入口。
「果然有问题。」
因为木屋遮雨,门槛加高,所以下面不会淹水。
开始往下走之后,我打开了手电筒。
下面就是普通的地窖,而且还是空的。
小张也很疑惑:
「为什么这里是空的?」
我直接了当地下了定论:
「地面上那么多废品,正常来说不可能把这么好一个地方空置掉……除非,只是现在没有放东西而已。」
小张更惊讶了:
「这里,是关人的地方?」
我用电筒四处照明,然后看到一扇墙面……
居然刷了水泥。
「这扇墙也太突兀了!」
「可能Ṱü²因为潮湿,所以像是刚砌没多久的……」
「砸了它!」
我从小张手上接过钳子,朝着墙面狠狠砸了下去!
「砰」一声。
水泥墙,碎了一些。
里面居然露出一截粉红色的衣服!
-16-
我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旁边的小张也目瞪口呆。
「里面可能会有小孩子!」
「证据确凿了,报警!」
我扔掉钳子,哆哆嗦嗦地掏出手机,立刻报了警。
小张还是一脸不可思议。
他甚至还问我:
「刘哥,这,这怎么会……这也太不可思ţű₈议了吧?」
我知道他为什么会这么惊讶。
其实在我敲坏这面墙之前,他也并不真的相信——
这废品站,居然真在从事谋财害命的事情!
但现在警察都要来了,不可能再是假的了。
约摸十分钟之后,我的手机来电了。
「好,你进去控制住老板娘,我们现在就出去。」
挂了电话,我示意小张一起出去。
他也没再说什么,就是浑身还是在颤抖。
也不知道是冷的,还是怕的。
我们回到地面,淋着雨,往废品站的大门口走过去。
只拐了一个弯就能看到大门——
此时的门口正停着一部警车。
车顶上的红蓝色标志灯,在黑暗中尤其显眼。
我加快步伐小跑了出去。
旁边的接待小屋子,也亮灯了。
推门进去之后,我看到了熟悉的脸孔——
坐在凳子上低头不语的红姐。
站在她旁边,双手叉腰一脸严肃的老徐。
看到我们进屋,老徐没有多说什么废话。
「她已经全认了,接下来等我同事过来支援,把整个废品站翻一遍就行了。」
「辛苦你们了,但证据还没固定前没你们什么事,回去洗澡休息吧。」
「注意保持电话畅通,明天肯定需要你们来局里协助办案。」
我跟小张面面相觑。
我们谁也没想到,事情居然这么轻松就结束了。
「愣着干嘛?接下来的事当然是由警方接手了,这有什么问题吗?」
「去吧,回去别碍事。」
老徐又补了两句话。
我才点了点头,带着小张离开了屋子。
小张还是一副战战兢兢的模样。
仿佛今晚还没彻底结束。
当然,今晚当然还长得很。
-17-
小张回了旧楼,我也开车回去了自己的住所。
里面空空荡荡的,妻子还是没有回来。
我洗了个热水澡,换了一身衣服。
但没有睡觉。
我坐在沙发上,盯着阳台看。
那晚妻子,她烧着梦梦的旧衣服时……
她肯定也很难过吧。
她肯定是难过的。
没有其他情绪了,就是难过。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了。
是时候了。
我利索地出门,下楼,开车。
迎着大雨,一路疾驰。
直到快回到那栋旧楼时,我才给小张打了电话过去。
我知道,他肯定没有睡的。
果然,电话才刚拨通,他马上就接了。
「小张吗?我想到一个事,我可能知道你嫂子躲在哪里了。」
「是废品站,但也不是,在我们今晚闯进去之后,她应该就趁乱跑了。」
「她还能去哪里?只能回去你住的那栋楼里了。」
「具体哪层哪个单元,我也弄清楚了。」
「我已经到了,我上楼找你。」
挂断电话,正好停车。
我打开车门,还抬头看了一眼这栋旧楼。
那时候,我正是站在这里,等梦梦。
可是却再也没有等到她。
一切,恍如隔世。
但今天不一样。
今天我会找到她的了。
我来了,梦梦。
咬着牙,我冲上了楼。
-18-
四楼,小张已经等在那里了。
「刘哥?怎么回事,你说的是哪里?」
我瞅了他一眼。
他的双手刚刚洗过,还是湿的。
「跟我上来。」
我跟他擦肩而过,继续往上跑。
他的脚步声,也紧随我身后。
五楼。
六楼。
我打开了我的家门。
晚上开过门之后,我甚至没有锁门。
我推开门,走了进去。
里面有一股新鲜尘埃的气味。
「刘哥,这不对吧?嫂子怎么可能……」
我摇了摇头,说道:
「我不是在找你嫂子,我是在找梦梦。」
哪怕我没有回头,我也能感觉到小张的明显一愣。
新鲜的尘埃气味。
不是别的。
刚敲开的墙壁,就会有那种气味。
梦梦,终于回来了吗?
我还不确定,但我的眼泪却忍不住流了下来。
「小张,你把梦梦,送回来了,是吗?」
小张还想着狡辩:
「不不不,怎么会是我?明明是你老婆做的!她是神经病啊!」
我摇了摇头,说道:
「抱歉ťů⁵啊,我妻子那时候没有病,她的病是从失去梦梦才开始的。」
「她确实不知所踪了,但不管怎么样,我都没有怀疑过她,我知道她多爱梦梦。」
「我也永远爱着我的妻子,哪怕她神志不清……我都永远相信她……她不可能的……」
「你的那个朋友圈,是故意发给我看的不是吗?是在试探我们是不是知道什么……」
「因为前一天晚上,你看到ŧū́₉我妻子了,她穿着一身火红出现在这栋楼下……」
「所以你害怕了,才会制造出那墙纹,把我吸引过来……」
小张明显呆滞住了。
-19-
说完话,我叹了一口气。
我真的从来没有怀疑过我妻子。
她不可能的,她爱梦梦。
甚至她烧掉梦梦的旧物,也是怕我陷进去吧。
她知道我也会走不出来的。
因为她已经走不出来了,她的不知所踪是真的。
我没有找到她也是真的。
但我始终相信她。
她那身火红的连衣裙,是梦梦喜欢的造型。
所以她才会穿。
她回到旧楼,也许是她感应到了梦梦还留在这里……
身后小张的声音,突然就阴郁了下来:
「朋友圈肯定没办法暴露我……刘哥,你是什么时候,真正发现的?」
我咬着牙说道:
「昨天,我要砸墙的时候,你的工具齐全。」
小张沉默了。
没错,他工具齐全,是因为他要干某些事。
他本来就要敲开墙壁,因为这栋旧楼快要拆了。
而我制造的这一切,让他往这个方向走了——
趁着这个混乱的夜晚,把梦梦的尸骸,挪回到我家里来。
为的就是对应,我妻子是凶手这件事。
我问他:
「为什么?我哪里对不起你了……到底为什么?」
他却冷笑了一下:
「没有为什么,就是看不惯你好,凭什么你有能力又有钱?还能娶到漂亮老婆?凭什么你儿女双全?」
「其实一开始我也没想杀她,就是看到她下楼,把她拖进来让你们着急一会……」
「可是没想到,其实小孩子……也很香,很润。」
但这些话就像刺刀一样,狠狠刺进了我的心脏。
我蹒跚着脚步,走进了卫生间。
里面,确实被砸得稀巴烂。
地上,还放着一个,黑色的塑料袋。
-20-
我跪在地上,抱起了袋子。
里面,是硬硬的,骨头。
我哭得更厉害了。
「梦梦,爸爸来了……不用怕了……爸爸来了……」
小张的声音, 也继续在身后响起:
「她死得没什么痛苦,不过死了之后蛮惨的。」
「那时我不是在装一个浴缸嘛, 我把她压在了浴缸底下,没人发现。」
「后面风头过了, 才把她用水泥糊起来。」
「行了吧刘哥, 你也找回你女儿了……不如就跟她一起, 糊进墙里吧?」
「反正红姐背锅了,你妻子也失踪了,你再失踪一下,可能问题也不大吧?」
我听到铁棍碰到墙壁的声音。
小张很警觉,他跟着我跑上来的时候, 把武器也带着了。
我抱着塑料袋, 站了起来。
转过身后,他就在卫生间门口。
我看着他,反问他:
「你还不明白吗?红姐她,怎么可能?」
小张脸上的笑,顿时消失了。
「再说了,那么大事的出警……就老徐一个人, 你觉得真是出警吗?」
他开始有点慌了。
「如果不帮你找个凶手……你不会把她还回给我的……」
我紧紧抱着梦梦。
也是在这时候, 大厅里出现了一道光束。
老徐来了。
伴随而来的,还有他粗犷的声线:
「跪下!举手!把双手放在头顶!」
小张懵了。
手中的铁棍, 也应声落地。
但事情还没结束。
因为,就在此时……
阳台里, 突然蹿出来一道红色的身影!
-21-
我目瞪口呆。
老徐也目瞪口呆。
那火红的身影, 是冲着小张去的。
小张见状,也大喊大叫了起来:
「啊!什么鬼!」
我认出来了。
不是什么鬼。
是我的妻子。
原来她也回来了。
而且她,还带着一把刀。
在她扑向小张的时候,就已经刺进去一刀了。
小张又是哇哇大叫:
「啊啊啊!好痛啊!救命,救命啊!」
站在门口的老徐,还是目瞪口呆。
小张在地上爬。
而我妻子, 则继续在他背上捅刀子。
每捅一下,小张的叫声就更加凄惨。
他甚至都开始哭起来了。
开始哀求起来了。
「救我……救命啊……求求你放过我……救我……」
老徐还是目瞪口呆。
而我, 也冷眼Ŧùₔ看着这一切。
妻子也哭了。
但她还是没有停下虐杀小张的动作。
从背上, 到腰部, 到大腿。
她一直在刺,一直在刺。
外面仍然下着倾盆大雨。
还是在打雷。
小张的声音, 渐渐被噪音掩盖……
或者说, 他叫不出来了。
他也爬不动了。
他就那样, 躺在地上,伸出手,好像还想活下去。
但他已经死了。
妻子也坐在地上, 嚎啕大哭了起来。
老徐已经不目瞪口呆了。
他掏出对讲机, 我只听到几个字:
「太突然了……一下子就结束了……快来收尸……」
我抱着梦梦走了出去。
走到妻子旁边。
坐下。
搂住她。
跟她哭在了一起。
-22-
事后,我们都没惹上什么麻烦。
妻子也没什么问题。
毕竟小张他是个杀人凶手。
他也拿着凶器,要袭击我们现场每一个人。
虽然老徐需要检讨自己, 没能及时阻止我妻子反杀小张。
但就算防卫过当也没关系。
妻子去做了司法鉴定,确定仍是精神疾病重症患者。
事情,就那样告一段落了。
待妻子状态稳定一些后,我们一起安葬了梦梦。
我们还是哭。
辉辉也哭, 他也记得姐姐。
我们选了一个视野很好的墓地。
让小小的她,还可以看看大大的天地。
也能沐浴到阳光。
再也不会,被藏在黑暗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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