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前去盛京成婚的路上,被丫鬟采莲打晕,割去了舌头。
她给了我两条路。
一是死路,她立刻杀我灭口。
二是从今日起,我们调换身份。
她做主子,而我为丫鬟。
我垂着头选了第二条生路。
她很满意。
却不知若非我口中含着血,此刻只怕要笑出声来。
-1-
姜家嫁女,光嫁妆便六十四抬,好不风光。
只是路途遥遥,为了护着这些嫁妆和小姐,姜老爷还特地高价聘请了最好的镖局护卫。
可哪怕如此,还是遇到了山匪。
山匪来势汹汹,那些镖师虽身手不凡,可奈何对方人多势众。
镖师、送嫁的喜婆,皆被杀。
我与丫鬟采莲,则是趁乱拿着包袱跑进了树丛里躲藏。
看着那群山匪抬走了所有嫁妆离去,我暂时松了一口气。
回过头正想安慰采莲。
结果额上受了重重一击。
-2-
我是在剧痛之中醒来的。
嘴里的疼痛让我浑身都在发颤。
下意识以为自己被山匪发现了。
结果,抬眸对上的却是采莲的脸。
她的脸颊上飞溅着几滴血迹,我吓得往后缩着身子。
视线下移便又瞧见,她的手中握着一把剪子。
剪子上裹满了血,而我的半截舌头,则掉落在她的脚边。
「呃呃呃!」
我张口想说话,可未语血先流。
太疼了,让我不敢再啃声。
「姜若草跟着你,我算是倒了血霉,在姜家跟着你一起被磋磨,受尽了白眼,如今出来了还遇到山匪,命都差点没了!」
采莲恶狠狠地瞪着我。
我则是难以置信地望着她。
她是自幼就跟着我的丫鬟。
表面上我们是主仆,实际上我与Ṫū¹她宛如亲姐妹。
我娘亲死时,还叮嘱我与采莲相互照拂。
「你一个不受宠的庶女,为什么非要把我留在身边?大小姐想要我,你给了便是!为何不肯!」
采莲满眼恨意。
原是为了此事。
我摇头,却辩解不出一句话。
我的嫡长姐姜傲雪自幼被娇宠着长大,性子异常跋扈。
她若不悦,就连贴身的大丫鬟都能打杀了,更何况采莲?
「你自己下贱,便要拉着我与你一道下贱!」
采莲说罢,俯身将剪子抵在我的脖颈上。
「不过我心善,愿意给你两条路选!」
采莲沉下眸子。
「一,我现在就杀了你,送你上路!」
采莲并非玩笑,眼中满是杀气。
「二是从今日起,我们调换身份,我做主子,而你为丫鬟。」
采莲盯着我。
此刻,我只要选错了,她就会立马杀了我。
「呜呜。」
我的脖子往后缩,抱着她的腿垂下头,卑微地示弱。
她见我这副模样,立马冷嘲热讽。
用剪子点了点我的脑袋。
「你看看你,多适合为奴为婢!」
她不知,若非我口中含着血,定是要笑出声来。
采莲说罢,示意我将身上的衣裳换下。
我脱下嫁衣后穿上了她的丫鬟服。
她则准备换上嫁衣,我连连摇头阻止她。
「你找死!」
采莲怒叱。
我忙指了指满地的尸体。
这身嫁衣太过惹眼,咱们很有可能因此下不了山。
采莲看向那些尸体,良久才会意。
于是,将嫁衣收入包袱里。
又从包袱中取出了清素的衣裳换上。
-3-
「给我!」
她伸出手,不忘了要拽下我的钗环。
最后,就连我娘留给我的银戒指也不放过。
我们绕过成片的尸体,走了两日才到山脚下。
等到了山下,采莲便雇佣了一辆马车送我们去盛京。
此去盛京一路舟车劳顿,整整半月有余才到。
望着那高高的城墙,采莲拿出了Ŧŭ₍我的路引和成婚的信物,这才得以进了宫府。
采莲是在马车上换的嫁衣。
还让我为她仔细打扮了一番。
果然三分容貌七分打扮,这身行头加上妆容,倒是让她看起来温婉有气质。
而我因为舌头被割,虽过了半月脸颊还是肿的。
额上被砸的地方还有结痂,模样滑稽确实像个婢子。
「采莲,今后你好好侍奉我,我便也让你过上好日子!」
她下马车时低语着。
我则是蹙眉,抬眸看向宫府。
这府邸的门和院墙极高,瞧着有些阴森。
「额!」
我没有回应,采莲狠狠掐了我的手背,我疼得哼出声来。
「死哑巴,机灵些!」
采莲呵斥着。
「这位便是姜家娘子吧?」
一位满脸皱纹,眸色阴沉的老妇,悄无声息地从一旁走了过来。
我吓了一跳,转身退到了采莲身后。
「在下正是!敢问您是哪位?」
采莲盖着盖头,自是没有瞧见这老妇的模样。
「嗯,我是宫少爷的乳母,姜小姐唤我容婆便好,请随我来。」
容婆说话间,已经将采莲上下打量了七八次。
她伸出布满了老年斑的手,让采莲搭上她的手背。
采莲挺直了身板,就如寻常闺秀一般走起了莲花步。
「姜小姐的书信,少爷瞧过了,你真的遇到山匪了吗?」
容婆问着话,眸光撇向采莲身下。
「嗯,镖师,喜婆们都被杀了!」
采莲带着颤声回答。
容婆闻言不再开口。
她扶着采莲,从宫府的侧门入。
我狐疑蹙眉。
如今,采莲的身份可是宫大少的正妻。
只有妾,才从侧门入。
-4-
容婆扶着采莲到了一个叫「不染」的院子。
这院子极小,一瞧就知是偏院。
一入院,容婆便伸出手,将采莲的红盖头给拽了下来。
当她看到采莲的脸时,灰白的眉头明显蹙紧了。
「这与送来的画像差了不是一星半点!」
她的语气之中带着怒意。
采莲闻言面色一白,心虚地垂眸看向自己的脚尖。
「罢了,来不及了!」
容婆又喃喃自语,紧接着伸出手要去扯采莲的罗裙。
「你干什么?」
采莲惊的叫出声来。
「你遇了山匪,谁知有没有被脏了身子!我需替少爷好好验一验!」
容婆的语气不容置疑。
「你若不验,就是心中有鬼!现在便可滚了!」
容婆说着,指向院外。
采莲自不可能放过这唾手可得的荣华富贵。
她屈辱地脱下罗裙,照容婆说的躺倒床榻上分开腿。
容婆垂下头仔细察看,还动手检查。
最后,满意地点头。
「好,是完璧之身!姜小姐你好生休息,待三日后就可拜天地成婚了!」
容婆说完就起身,要去通禀大少爷这边的情况。
「可三日后,是中元节啊!」
采莲就算只是个丫鬟,也知晓那不是个吉日。
「我们盛京没有这般多的穷讲究!」
容婆的一句话,当即让采莲住了嘴。
待容婆走后,采莲狠狠踹了我一脚发泄。
「该死的老婆子!等我成了少夫人,第一个杀了你!」
采莲愤恨地嚷着。
我不敢吭声,只一味卑微地低垂着头。
入夜,宫大少派人来请采莲到膳厅用饭。
「盛京确实不同,还未成婚便可一道用饭?」
采莲嘀咕着,让我为她再添些脂粉。
容婆前来为我们带路,我发现整个院子,好似没有其它下人。
可这么个深宅大院Ţũ₄,怎会没有其它下人呢?
-5-
绕过长廊,穿过亭台水榭到了膳厅。
我看到一位长身玉立,丰神俊朗的少年郎,立在膳厅的圆桌前。
采莲瞧见他双眸顿时瞪得滚圆。
哪怕是涂了脂粉,亦是能瞧出脸颊烧红了一大片。ŧṻ₋
这般俊逸宛如谪仙的男子,任谁看一眼都移不开目光。
「姜小姐!姜小姐!」
容婆开口唤了数声。
采莲这才回过神来,连忙上前同宫少爷行礼。
「姜小姐,不知你爱吃什么,故而特地备了些你们的家乡菜,坐下尝尝吧。」
宫少爷示意采莲坐下。
紧接着,亲自为采莲夹菜。
「多谢少爷!」
采莲红着脸,小口小口吃着。
「小家子气!」
容婆莫名抬高了声调,那神情和院里的姨娘为了我爹争风吃醋时一模一样。
「容婆,你为姜小姐盛一碗汤来。」
宫少爷剑眉微扬,眸光却是凝视着采莲。
采莲此刻,只顾娇羞。
容婆盛汤,放在采莲面前。
一顿饭吃完,宫少爷又带着采莲在后院的荷花池赏荷花。
二人相谈甚欢,最后还是容婆提醒已经亥时,宫少爷才送我们回偏院。
「姜姑娘,早些歇息!」
宫少爷温润如玉的脸,在月光下显得更为好看。
「嗯。」
向来牙尖嘴利的采莲,这一刻倒是一句话也说不出。
她羞涩地垂着头。
宫少爷和容婆转身离去。
采莲望着宫少爷的背影消失在回廊转角才想起了什么。
她拽下腰间的鸳鸯玉佩。
这是我和宫少爷成婚的信物,到了宫府是要交换信物的。
「你赶紧给宫少爷送去!」
采莲度想自己去,可如今她是千金小姐,需矜持,只能由我去。
我拿着玉佩快步朝着回廊跑去。
「你喜欢她?方才还碰了她的手!」
「没有的事儿!」
「哼,男人总是见一个爱一个!」
「容容,我的心里只有你!」
前头的长廊里,一高一矮两个人纠缠着,开始亲吻。
我立马收住了脚步,目瞪口呆地立在原地。
-6-
二人交缠许久,才相拥而去。
我也忙转身往回走。
采莲见我没有把信物交出去,气得一把掐在了我腰间的软肉上。
「额!」
我疼得哼出了声。
采莲却是一把夺过了信物,恶狠狠地瞪着我。
「姜若草你别动歪心思,否则我连你的眼睛都一并戳瞎了!」
她厉声威胁。
我连连点头。
在回廊中所看到的那一幕,我自不会告诉她。
次日一早,容婆便端来了吃食。
可食盒一打开,采莲就吓得差点从椅子上跌下去。
食盒里竟是一整盘活蜗牛。
「快吃吧!」
容婆淡然开口,好似吃蜗牛并非奇怪之事。
「容婆,你这是在戏弄我吗?」
采莲气恼地瞪着容婆。
昨夜和宫少爷的相处,让采莲觉得自己这少夫人的位置已坚不可摧。
「姜小姐,这是我们宫家的规矩,成婚前三日只能吃这些。」
容婆说着打开了食盒的第二层。
结果映入眼帘的是一盘蠕动的蚯蚓。
「呃呃呃!」
采莲侧过身就开始呕吐。
「姜小姐不喜欢吗?可昨夜你喝蚯蚓汤时明明说鲜美!」
容婆的这句话,让采莲吐得愈发厉害。
「入了宫府的门就得守宫府的规矩,你若不吃我便禀告少爷!」
容婆开口威胁。
采莲咬着已经发紫的唇,双手颤抖的拿起筷子。
只见她夹起一只蜗牛便送进了嘴里。
不敢咀嚼,直接忍着恶心生生吞下。
「都吃了!」
容婆却好似有意为难她。
为了做宫府少夫人,采莲只能忍着恶心照做。
吃蚯蚓比吞蜗牛还要让她反胃。
只见那蚯蚓一半在采莲嘴里,另一半还能在唇边蠕动。
采莲一鼓作气,如吃面条一般,吸溜溜将其全部吃下。
容婆很是满意地点头,转而便让采莲去汤泉沐浴。
采莲紧紧抿着唇,由我扶着依旧脚步虚浮地跟在容婆身后。
所谓的汤泉,就在我们所居的院子对面。
只是这汤泉并不温热,而是又腥又凉。
-7-
「这是我们宫家的秘汤,你泡够一个时辰就能调理身子助孕!」
容婆话音落,我立马帮着采莲脱衣裳。
采莲蹙着眉头,狠狠瞪了我一眼。
我便惊恐地后退。
容婆见状一只手按在了我的肩上,安抚般轻拍了两下。
「既入了宫府,人也好东西也罢,就都是我们宫家的了。」
我忙识时务地连连点头。
这做小伏低的样子,让采莲恨不得生扒了我的皮。
容婆很满意,让我在这好生盯着采莲。
等泡够了时辰才能带采莲回屋歇息。
我依旧温顺地点头。
「哑巴好啊!」
容婆勾唇笑着转身离去。
采莲则冲着我冷笑。
她赌气一般入了汤泉。
「待成了婚你们一个两个的,我要通通杖毙!」
采莲咬牙切齿。
而我则是盯着容婆远去的背影思索着。
一个时辰后,采莲泡好了汤。
我扶她出汤泉时,发现她的皮肤变得十分滑腻。
不过身上也沾染上了汤泉里的腥臭。
这种腥臭过了半日还不消散。
采莲也因此一整日都恹恹的,只能靠窗坐着透气。
等入了夜,容婆才又送来吃食。
依旧是蜗牛与蚯蚓。
采莲虽饿得饥肠辘辘,可依旧是吃一半吐一半。
容婆贴心地给我准备了两个馒头。
我感激地望着她,眼中蓄了泪。
「今后好好听话,宫府必然容的下你。」
容婆说罢看向采莲。
「你今夜,需睡在神屋。」
容婆俯身准备提起灯笼,我连忙帮她提。
她满意地点头。
「快走吧!」
容婆开口催促。
采莲凝眉。
「神屋是什么地方?我为何要去那睡?这也是少爷的意思?」
容婆冷哼一声。
「我们家少爷可不喜欢胍躁话多的女子。」
她一句话,就让采莲闭了嘴。
神屋在宅子西边,离神屋越近就越是觉得潮湿。
最后一脚没踩稳,我直接摔了个屁股蹲。
跌坐在地上我才发现,此处因为太过潮湿都生出了青苔。
我迅速站起,继续替容婆照明。
「小心些,前头就是了!」
容婆的步子放缓了些许。
我眯着眼朝着容婆说的方向望去。
可看到的,只是一个石头垒成的屋子。
远远望去,好似一个墓碑。
-8-
采莲面露嫌恶。
走近了发现这神屋居然连个窗户都没有。
容婆推开神屋的门。
我朝里望去,发现屋内空荡荡的。
除了正前方有一个供桌,桌上燃着蜡烛,摆着一尊盖着红布的神像外就再无其它。
「我睡哪儿?」
采莲看向容婆。
「地上有蒲团你跪着睡!那桌上供奉的可是宫家的神!一定要虔诚!」
容婆话音落,一把将采莲推进了神屋。
紧接着立刻闭上屋门。
这屋门上有个洞,能清楚地看到采莲一脸懵地立在供桌前。
「哑巴,你盯着她,天明之前不许把她放出来。」
容婆将门上的大锁扣上。
我会意地点头。
容婆轻哼着曲儿渐渐走远。
我则是朝着神屋里望了一眼。
结果猛地对上一颗布满了血丝的眸子。
「你还真打算让我在这跪一夜?放我出去!」
采莲命令着。
我摇头往后退了一步。
「好啊!等我成婚了第一个杀你!」
采莲恶狠狠地甩下这句话,便没了动静。
我狐疑地朝里看。
发现她直接拿蒲团做枕头,躺在地上睡下了。
我则视线上移,目光落在了那块红布上。
哪有这般遮挡神像的?
既要供奉,何必遮面?
我觉得狐疑,但眯着眼瞧了许久也并未瞧出不妥。
于是靠着神屋的门,蹲下打算睡一觉。
可正迷迷糊糊要入眠时,却听到了奇怪的声响。
「啪嗒!」
似什么东西重重落地。
我揉着眼眸仔细听。
可四周又陷入了寂静。
应是这几日实在是太累了,故而听错了。
如此想着我再度闭上眼。
可很快一声闷哼传来。
我细细聆听,这一次我确定声音是从石屋内传来的。
于是立马趴在了石屋的孔洞前察看。
结果看到了无比骇人的一幕。
供桌上的神像不见了!
一个裹着红布的黑影,正趴在采莲身上。
而采莲毫不知情。
-9-
次日天明。
容婆来送早膳时,还故意问我昨夜有没有听到什么动静。
我一脸茫然,转而指了指自己的右耳。
意思是,自己的耳朵也不甚灵便。
容婆高兴地点头。
「哑巴又是个半聋,确实适合在宫府做事。」
容婆打开锁,推开门时看到的是赤条条躺在供桌前的采莲。
「浪荡货!」
她冷冷地哼了一声,让我将采莲扶回房去。
采莲面色很是红润。
带回偏院后,她足足睡了大半日。
用晚膳时才醒来。
此后的两日里,吃蜗牛、蚯蚓、泡汤泉,这些采莲都无比顺从。
但看我们的眼神,如刀子一般。
那目光分明是在告诉我。
她成婚后,就要将我碎尸万段。
而三日之期,亦是转瞬即逝。
宫府好歹是高门大户,采莲以为婚事会办得热热闹闹。
可结果却只是让她沐浴更衣,穿着来时的嫁衣到神屋去候着。
「洞房夜必须在神屋里度过,这是规矩!」
容婆依旧是冷着一张脸。
「好!」
采莲咬牙隐忍。
我扶着她进神屋,转身要出去时,她反手抓住我的手腕。
「吃里扒外的东西!明日我就亲手戳瞎你,再将你活活打死!」
她的声音无比阴冷。
我知晓她做得出,只不过应当是没有机会了。
我用力推开她的手,退出了神屋。
宫少爷来时已是亥时。
他的手中拿着一壶合卺酒。
我俯身为他推开神屋的门。
他将我上下仔细地扫了一眼,眸光中充满了玩味。
「少爷吉时到了!」
他又朝我靠近半步,身后就传来了容婆的声音。
宫少爷这才咳嗽一声,进了神屋。
容婆则是撇了我一眼。
「断了根的东西,还不老实!」
她说罢,朝着神屋里望去。
我也悄悄察看里头的情况。
只见宫少爷挑开了盖头,二人正含情脉脉地喝交杯酒。
这交杯酒一入腹,采莲立刻脸颊泛红。
下一瞬就软软地倒在了宫少爷怀中。
「还请相公怜惜!」
她娇嗔地说着。
宫少爷吞了吞口水,将采莲放倒在地上。
他再度把红盖头盖在了采莲的脸上。
我将视线移开,想着里头难免干柴烈火。
-10-
果真很快传来了采莲的哼哼声。
我低垂着头,想着此刻自己是不是该避避。
可下一瞬,神屋的门缓缓打开。
宫少爷竟从里头走了出来。
「采莲,你回去歇着吧,这里不需要你伺候了,明日卯时再过来接你们家小姐。」
容婆示意我离开。
我顺从地点头,转身便走。
可耳畔还是清楚地听到,神屋之中此起彼伏的哼叫声。
我没有直接回偏院,而是悄悄地立在假山后。
偷偷察看神屋这边的情况。
容婆见我走远,才伸手狠狠戳了戳宫少爷的额头。
「没根的东西老实些,好不容易来了个哑巴可供我们使唤,别给我吓跑了!」
宫少爷闻言一把抱住容婆的腰。
然后深情地亲吻容婆皱巴巴的脸。
「哼,你除了弄我一脸口水还能做什么?」
容婆欲拒还迎。
我看着二人只觉恶心,怕被发现,还是立刻回了偏院。
次日卯时一到,我就去了神屋。
容婆比我先到,与我一起将采莲送回院子里。
采莲似乎很累,一觉睡到了夜里。
并且,一睁眼就喊饿。
对于容婆端来的蜗牛与蚯蚓,她非但不抗拒,反而吃得津津有味。
「不够!我还饿。」
采莲一把一把朝着嘴里塞蚯蚓。
我的喉咙口泛起了酸。
容婆勾唇冷笑。
转而使唤我去厨屋的大缸里,再弄两盘子蜗牛和蚯蚓来。
厨屋在长廊转角,里头放着十几个大缸。
随意打开一个,便看到满满一缸涌动的蚯蚓。
整个厨屋都是土腥气。
我夹了两碟子蚯蚓和蜗牛放入食盒中,又在厨屋里翻找了一遍。
找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小心翼翼藏了起来。
拿好东西,我快速回到了偏院。
采莲胃口很好,又吃光了这些恶心玩意儿。
还嘬着牙花说想吃。
「一开始别吃猛了,容易闹肚子。」
容婆开始关心采莲的身体。
采莲打着哈欠,竟然又躺下睡了。
容婆特地叮嘱我。
从现在开始,采莲应当每隔两个时辰就会饿醒。
所以要提前准备好吃食。
我点头应下。
采莲也果真就如容婆说的,每隔两个时辰肚子便要咕噜噜的叫唤。
不论我准备多少蚯蚓和蜗牛,都不够她塞牙缝。
短短两天,一个大缸就见底了。
容婆让我悠着些给。
可采莲吃不饱就要发狂尖叫。
她的肚子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隆起。
采莲时常摸着肚子,说自己福气好。
-11-
「一夜洞房花烛便有了,等相公回来定会欢喜!」
容婆骗采莲宫少爷外出忙生意,过些日子才能回来。
采莲信以为真,但心中难免觉得失落烦躁。
于是便要拿我撒气。
她拿着竹筷夹蚯蚓时,突然举筷子要戳我的眼睛。
索性我反应快,立马跑到了门外。
「少夫人,少爷也不希望自己的新妇是个蛇蝎心肠的女子,您等这孩子出生了,再发落这小哑巴不迟。」
容婆开口为我说话。
我这才捡回一条命。
自此,我照顾采莲时分外小心。
不过很快,采莲就因为肚子太大变得行动迟缓。
才短短十多日,她的肚子就如怀胎八月的妇人。
采莲自己也觉察出了古怪,让容婆为她请大夫。
容婆应下了,可转眼又过去了Ťũ̂¹数日,依旧不见大夫来。
「我怀的可是宫家的骨肉,若有什么闪失你担待的起么?」
采莲摆起少奶奶的架子,可依旧无用。
她开始通身发痒,薄薄的肚皮上爬满了青色的经脉。
她伸手抓挠时,那轻薄的皮肤好似都要被抓破了。
每日只有泡在汤泉里,才觉得舒坦几分。
可她的肚皮上,时不时就鼓起一个个拳头大的鼓包。
她觉得自己的肚子里怀着的只怕不是孩子。
「若草,你我亲如姐妹,我求求你去替我寻个大夫来!」
采莲开始哀求我。
如今的她四肢瘦如竹竿,唯独肚子大得惊人。
没有人搀扶,就连想站起身都难。
我静默地看着她摇了摇头。
「若草啊,其实我是你的亲阿姐!我们血脉相连,你帮帮我!」
采莲躺在床榻上,眼角溢出泪水。
其实,我早就知道了。
娘亲去世时亲口与我说了。
她告诉我,她原度是姜家的厨娘。
偶然间被我爹看上,强要了。
而那时候她已经是府中家奴赵四的妻子,还有一个年幼的女儿,名叫采莲。
爹那时觉得娘不过十八,却极有韵味,给了赵四五十两银子。
赵四拿了银子,老婆孩子都不要了,出府过好日子去了。
娘靠着爹那时的几分怜惜,将采莲留在了身边做丫鬟。
后来我出生,就让采莲伺候我。
表面上说是伺候,实际上娘对采莲更为疼爱。
总觉得亏欠了采莲,故而有什么好吃好玩的都紧着采莲。
去世前说出采莲的身世,让我这辈子都要照顾好采莲。
我也曾想照顾好她,出嫁时唯一的条件就是要带采莲一起走。
-12-
可她呢?
明知我是她的亲妹妹,还是对我下了毒手。
「若草啊,娘若还活着,定是希望你能帮我的!」
采莲挣扎着,抬起手握住了我的手心。
我垂眸盯着她片刻,便甩开了她的手。
娘错了,她总说姐妹连心,相互帮衬才能过得好。
可有时候想害你的人,便是你最亲近的人。
「若草!若草!」
见我转身出屋,采莲大声喊着我的名字。
我没有回头。
一出屋我就看到院子里的容婆。
「她嚎什么?」
容婆颇为不耐烦。
我指了指肚子,又做了一个抓挠的动作。
容婆立刻明白了。
「估计就这两日了,你将浴桶擦洗干净再弄半盆子汤泉水,她若腹痛你就让她泡在水里。」
容婆叮嘱着。
我连连点头,照容婆说的寻出了浴桶。
洗涮干净后,就开始用木桶去汤泉挑水。
入夜,采莲疼得唉唉直叫。
「若草,救救我,我的肚子好疼,好疼!」
她喊着,双手死死按着自己的肚子。
我便将她扶到了浴桶之中。
泡在水里,她的疼痛瞬间就减轻了。
「若草,你帮我找找少爷,让他来救我!」
采莲到现在还不明白。
见我无动于衷,她再次沉下脸来。
「姜若草,你不念我们的血缘,也该念一念阿娘!你们都欠我的!就帮我这一次!」
她抓住我的手腕。
而我垂下眼眸,看到了她那薄如蝉翼的肚皮下,拳头大的东西不断浮起沉下。
「啊啊啊!」
采莲疼得喊出声来。
一切都已经太迟了。
采莲开始嚎叫,身下有东西冒出来。
那是一颗颗透明的圆球,圆球中间则是黑色的圆点。
像极了蛙卵。
「啊!这是什么?这是什么!」
随着卵的娩出,采莲嚎叫的声音越来越小。
肚皮也越来越松,半个浴桶都是她娩出的卵。
我伸出手,想去试探采莲的鼻息。
却听到了身后的脚步声,于是身体一歪跌坐在地上。
「莫怕,将这些卵挑到神屋去。」
说话间,容婆已经用葫芦瓢,将卵舀到木桶里让我挑去神屋。
「记得摆在供桌上!」
容婆叮嘱我。
见我一副惊慌失措的模样,她还开口随意安抚了几句。
「莫怕!你只要乖乖听话,我保你无恙,快去吧!」
她催促着。
我连忙挑着两个木桶出了屋。
走出院子时,我还朝着容婆的方向看了一眼,就见她正摸着采莲的脸颊。
-13-
我没有再回头,一路朝着神屋走去。
神屋前,宫少爷已经在这候着了。
撇了一眼卵。
「还真不少!」
说罢又伸出手,放在我的臀上。
「等这神儿涨了修为,我便让它将我变成一个健全的男人!到时候爷好好疼你!」
宫少爷勾唇笑着。
我只低垂着头,跟着他进了神屋。
照容婆说的,将这些卵放到供桌上。
神屋里明显比前两次还要潮湿。
我将卵提到供桌上刚摆好,供桌上的神像便动了。
不等我回过神,一个通体棕色,人头蛙身的东西便蹦到了木桶前。
单看这脸似九旬老者,脸上满是疙疙瘩瘩的包。
它伸出脑袋吸着木桶里的卵。
我望着它身上疙疙瘩瘩的脓包,想着这应该是只癞蛤蟆也叫蟾蜍。
「快跪下,这便是蟾神!」
宫大少说着便俯身跪下。
这只恶心的蟾蜍吃了几口卵便觉不对,开始浑身发颤。
我在这卵里加了粗盐,一路过来活卵都被盐沤死了。
趁着蟾蜍吐卵时,我迅速从袖中抽出了一早准备好的菜刀。
朝着它那缀满脓包的脖子,利落地砍了下去!
「啊啊啊!」
宫大少惊呼出声,发了疯一般扑向我。
可为时已晚,那怪异的脑袋已经掉落在了木桶里,泛起一阵白烟。
「你都做了什么!」
宫大少怒吼着。
他脸上的面皮开始变得皱皱巴巴,最后竟掉落了下来。
露出一张如蟾蜍般长满脓包的脸。
「换颜术!失效了!」
宫大少惊惧地摸着自己的脸。
邪术皆如此,施术人死了,术法自然失效。
我伸出手,抚着那张面皮。
「知道吗?这原是我兄长的脸。」
我凝视着这张面皮。
娘亲之所以被抬为姨娘,就是因为当初她生下了龙凤胎。
爹原是欢喜的,不过次年大夫人也生了嫡子姜景程。
大夫人见不得庶长子养在府里,就命人将哥哥送到了庄子上。
故而,他来京中科考前,我只见过他一次。
他亦是偷偷来瞧我的。
虽着粗布衣裳,可生得却如阿娘一般好看。
他见我一人在后院洒扫,便悄悄过来。
他告诉我他是我的兄长,大夫人允他入京科考。
等他高中了就让我和娘亲过好日子Ṭü¹。
再也不看人脸色过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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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他一走就再没了消息。
娘病死了也不见他回来奔丧。
我一人深夜悄悄在后院花园给娘烧纸,恰巧听到了夫人与爹的对话。
「入了宫府只怕是活不成了。」
爹幽幽地说着。
「宫家大少男女通吃,他去了也是过好日子,不委屈他!」
那时候我还不知夫人口中的他是谁。
瞧见宫大少第一眼,我顿时明白,原来我那可怜的兄长已经被人扒了皮囊。
而我爹明知入宫府的下场,竟还在宫府送来聘礼后将我给推了出去。
宫府想要的原是我的嫡长姐。
她向来爱出风头,总喜欢招摇过市,有平城第一美人的雅称。
故而,宫府便来下聘。
爹和大夫人想要这不菲的聘礼,但又舍不得长姐。
所以,将我嫁了过来。
宫大少掉了皮囊,通身的气力好似也被抽走了。
「都完了!这可是蟾神啊!」
宫大少绝望地惊呼着。
「你是太监?」
我则是盯着他,良久开了口。
大夫人的祖父,原是一个太监的义子。
听到容婆说这宫大少是无根的东西,我想他就是大夫人的曾祖父。
宫大少不说话,我便一把将那肥硕的蟾蜍拽下供台。
结果这蟾蜍的腿竟还在蹬。
宫大少连忙护住蟾蜍。
「快!拿卵来,吃了卵蟾神便可增加法力。」
我冷笑举起刀,直接剖了蟾蜍的肚子。
一枚红色的妖丹掉了出来。
这明显是妖,不是神!
毕竟从未听闻神靠吃自己的子嗣,增加修为功力。
我捏着妖丹,想到话度子里说过此物大补。
于是,直接将妖丹放入了嘴里。
妖丹入腹顿觉小腹发热。
不多时,空荡荡的口中竟生出了舌头!
真真是意外之喜!
「啊!还我蟾神!还我蟾神!」
宫大少无力地喊着。
我直接将神屋的门打开。
远处容婆也颤颤巍巍朝着这边走来,手中还捧着采莲的皮囊。
原度她是要让蟾神为她施术,将这皮囊换上。
但不得不说她比宫大少聪明,只朝神屋看了一眼,就明白了如今的局势。
「还请姑娘饶命!」
她跌跪在我面前。
告诉我,她和宫大少原是前朝的宫女和太监。
她叫容珍,宫大少则叫宫福。
二人为了彼此不孤苦,就做了对食。
几年后江山易主,他们就逃出了宫。
这只蟾蜍原是贵妇的爱宠,说是有无边的术法。
他们见贵妃已经被叛军杀了,就将这蟾神带出了宫。
原是想逃出京城,可蟾神说了此处风水绝佳,有助于它修炼。
还变出了一大堆的财宝,让他们在京中西北角置办宅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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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此,容婆和宫大少就开始为蟾神物色女子。
这蟾神很挑剔,不但要处子,还需是美人。
说是如此才能产出更多的卵来,供它食用。
而它法力大涨后,便会让宫福成为健全的男人。
并且助他们二人永葆青春。
这所谓的永葆青春,便是扒他人的皮囊。
「方才我扒那女人皮时,她说她是无辜的,你才是姜家小姐对么?」
容婆突然抬眸望着我。
见我不语,忙攀关系。
「蟾神的第一个女人,便是你们大夫人的姑母,我们两家素有交情的!你吐出内丹,蟾神便可复活!」
容婆的话还未说完,便是一阵鸡鸣响起。ţúⁿ
远处的假山已经照进了一丝晨光。
容婆吓得蜷缩起身体,倒在地上。
身上那张老皮子,也跟着剥落。
「我们每日都要喝蟾神的血,如此才能长长久久地活下去ṭṻ⁰,还请姑娘看在我这段日子待你不错的份上,把内丹还给蟾神!」
容婆喊着,那宫福也从神屋里爬了出来。
「蟾神若活过来,必然也能保佑姑娘你心想事成!」
他们二人极力劝说。
我则是冷冷一笑。
「你们见过,能被杀死的神么?」
我的问话,让她们的眸子瞪得滚圆。
而我则是咬破了食指,滴下两滴血到他们的口中。
二人的痛苦,瞬间减去大半。
可身上掉落的皮肤,却是无法再贴合上了。
从此,我便成了他们的「神」。
他们二人早已过了百岁,可依旧想长久地活下去。
故而一切都听我差遣。
整个宫家的财宝,也都送到我的面前。
我看到有些金块上,还刻着前朝官印。
立马就知晓,这并非是那蟾蜍变出来的。
它只怕是知道前朝宝藏在何处前去挖出,假装自己有生金银的度事。
又哄骗这二人喝它的妖血中妖毒,离不开他。
从此为它所用,助它增长修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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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整整花费了半年的时间,才掌握了宫府所有的田产地契。
清算出了几辈子都花销不完的财宝。
次年中元节前,又有新娘入了宫府。
这一次的新娘不是别人,正是我那跋扈傲娇的嫡长姐姜傲雪。
聘金是娶我时的两倍,如此还不够。
我还让宫福写了书信,说是有法子为大夫人所生的嫡子谋官职。
如此,姜家才把姜傲雪送了来。
姜傲雪不知真相,一入府便要摆大小姐的架子。
让我亲自来跪迎她。
「我既嫁过来,你这辈子便只能为贱妾。」
姜傲雪满眼不屑地看着我。
我冲她勾了勾唇。
「这个还需问过大少爷!」
她闻言挑起了眉。
「他在何处?」
姜傲雪自诩只要她愿意,能让任何男人都跪倒在她的石榴裙下。
我带着姜傲雪前往神屋。
她望着神屋一脸嫌弃。
我将神屋的门打开。
她用帕子捂着口鼻,踏入神屋的一瞬间,我便锁上了屋门。
屋中很快就传来了姜傲雪惊恐的叫喊声。
「啊,别过来!别过来!」
她凄厉地叫喊着。
我面无表情地看着那张花容失色的脸。
不禁回想起她因外人无意夸奖了一句,我生得也算姿容秀丽而心生恨意。
故意在中秋宴时,邀我和娘亲一同赴宴。
爹对娘过了新鲜劲后,已不再来娘的院中。
娘这些年做小伏低,在府中也毫无地位。
姜傲雪反常地邀我们过去,娘已是小心谨慎。
可姜傲雪还是让丫鬟上羹汤时,直接把滚烫的汤朝着我的脸泼了过来。
娘亲立马抱住我替我挡下,后背严重烫伤。
姜傲雪还觉不痛快,不许我们请大夫。
我跪在爹的院子外,求了整整三天,爹都不为所动。
后来我才知道,他又纳了小妾,正在兴头上,无暇理会我们母女。
最后娘因伤口溃烂,感染而死。
「你曾说过磋磨死我娘,下一个就轮到我了,你要将我嫁给府中瘸腿的夜香佬。」
我难以相信一个上过私塾的闺秀嘴里,可以说出那般恶毒的话。
「夜香佬倒了四十多年夜香,一直无人敢嫁他,欲望无处发泄。」
她那时捏着我的下巴。
「到时你嫁了他去,好让他松快松快!」
姜傲雪那时笑得有多猖狂,如今喊得就有多狼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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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屋里的是宫福。
他与容婆没了皮囊十分畏光。
不过知晓我今日要给他一个惊喜,他便十分高兴。
抱着姜傲雪不撒手。
不过一夜,姜傲雪便跪在我的面前,不断祈求我放过她。
我直接拿出纸笔,让她将爹和大夫人骗来。
就说是为了商讨姜景程的仕途。
姜傲雪连连点头, 乖顺地写下书信。
「若草,你寻她们报仇就放过我吧!」
姜傲雪写完了信, 跪下抱住我的腿。
我只冷冷一笑,拿着信拂袖而去。
姜老爷与其夫人日夜兼程赶到了盛京。
我把姜老爷安排到了容婆的屋中。
我的这位爹爹, 最大的喜好就是女色。
别看他糟老头子一个,他的妾室许多与我一般年岁。
一旦超过二十,他便觉得老气毫无兴致。
如今他要面对的, 可是一个容貌尽毁的女人。
容婆瞧见他这个真男人热情似火。
爹却是宛若见鬼般,想逃却逃不掉。
「如今宫府你做主吗?」
我带着还一无所知的大夫人去见姜傲雪。
「算是吧。」
我淡淡笑着。
「哼, 早知那宫少爷不伤人,我断然不会让你先嫁过来!还给你那么丰厚的嫁妆!」
大夫人鄙夷道。
「给我的嫁妆,您不是让山匪抢回去了么?不过做做样子在平城博一个贤德主母的好名声罢了!」
我不疾不徐地说着。
那伙山匪抢夺了嫁妆, 杀了所有人唯独没有杀我和采莲。
真是我们运气好么?
不,他们的目标度就是嫁妆。
而我还需前往宫府替嫁,故而留我一条命。
大夫人闻言轻咳一声,岔开了话。
「这是哪儿?」
说话间我们已经到了神屋。
我没有回答, 立在神屋前问里头的姜傲雪。
「你愿意让你娘进去,代替你么?」
话音落就传来姜傲雪颤抖却笃定的回应。
「我愿意,我愿意!」
闻言我打开了神屋,姜傲雪衣衫不整地从里头冲了出来。
大夫人还一脸茫然时,就被姜傲雪推入了神屋内。
这一对母女, 一样的心狠手辣。
我没有食言, 确实是放姜傲雪出府。
不过府外已经有马车在等她了。
马车里的牙婆我早已打点好。
她会带着姜傲雪回平城北边的四脚村。
那是夜香佬刘大的故乡, 她的后半生便是给刘大为妻。
对她而言, 这该比死了还痛苦。
七日后, 爹被容婆折磨死了。
大夫人也被折磨得只剩半条命,我一把火烧了这个极阴的院子。
简单收拾了包袱, 带着兄长和采莲的皮囊离开了盛京。
我原度就是想在出嫁的途中带着采莲逃跑。
逃去娘亲的故乡桃城。
听说那里四季如春, 每到六七月便有吃不完的香甜水蜜桃。
马车出城换走水路,如此奔波一月终于到了桃城。
我在桃城买了小宅子,开了个小酒铺算是落了脚。
将娘的簪子和兄长还有采莲的皮囊,葬在了后院的桃花树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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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去秋来,四季轮转。
后院里的桃花开得极好。
花瓣片片落在地上。
我抱着一坛子桃花酒, 立在桃花树下。
「采莲, 我之所以还让你的皮囊入土为安,不是因为我有愧!我也并不欠你。」
我抿了一口酒。
「娘一直疼爱你, 尽全力护着你, 而我并不比你过得好, 只是有个小姐的虚名罢了。」
我说完顿了顿。
「娘亲, 你也莫怪我没有照顾好她, 她要我的命可我想活!娘, 我敬爱你, 可我却不想成为和你一样的人。」
此乃我的心里话。
娘总说女子要学会隐忍,克制,懂尊卑, 最重要的是要认命。
她说只要她极力地讨好爹,爹便会护着我们。
无论如何爹都是我与她的后盾,让我切莫对爹生出怨怼。
可最后呢?
一个敷药便能好的烫伤,却要了她的命!
我发誓, 我姜若草,今后只做铮铮劲草。
不将指望系在他人之身。
尽十分之力爱自己,如此才不枉来人间走一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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