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嫂生了对龙凤胎。
他们不愿意带孩子。
我妈借口身体不好。
我只好从大一起就照料龙凤胎。
后来我结婚怀孕,龙凤胎却狠心把我推下了楼梯。
「谁允许你生孩子?死了活该,姑姑的财产本来就该是我们的!」
「妈妈说得没错,姑姑有了孩子,就会不要我们了!」
重活一次。
我回到了龙凤胎满百日的那一天。
我妈喜滋滋抱着男婴给我看。
「曦园啊,你看看你侄子长得多像你!」
我想也不想就推开了。
「这是兄嫂生的,长得应该像他们。」
「龙凤胎呢,那是上天给兄嫂的恩赐啊。」
-1-
我家因生了龙凤胎,在小区里扬了名。
一大清早,我妈广场舞团的舞友陆续登门,都来瞧瞧我们那对弥足珍贵的龙凤胎。
我哥徐飞煌和哥们出门应酬去了。
家里就剩下我妈、嫂子,还有在家过暑假的我。
嫂子李英娇抱着两个孩子,满脸荣光,骄傲Ţüₒ得像圣母皇太后。
我妈在众人面前对李英娇一顿夸,好似她为我家立下了汗马功劳。
「别人家想要抱孙子都难,我家一下子男孩女孩都全了,可不是我家的大福气嘛!」
这年头,年轻人愿意结婚的少,生孩子更罕见。
我妈一下子多了一对「花棒」,可不是馋坏了小区里的老人家。
那些老人围着孩子,又是捏脸又是抚摸。
有甚者,还悄悄亲了一口。
男婴在襁褓里嘤咛了一声,引得客人一片哄笑。
孩子皮肤娇嫩,是不好这样接触的。
前世,是我见了,站出来阻止,还惹了我妈老不乐意。
这次,我什么也没说。
毕竟,李英娇才是当妈的,她都没说什么,关我一个未婚未孕的小姑子什么事?
原本睡着的女婴受了笑声惊扰,哇哇大哭起来。
我妈直接递给了李英娇,让她去房间里哄,别影响客人们围观她好大孙的雅兴。
李英娇什么也没说,把裹女婴的小被子的一角揪成了一团。
前世,是我体谅嫂子不容易,主动上前抱过了女婴。
李英娇就此撒了手,今后一有机会,就嘟嘴说「自己哄不好孩子,孩子黏姑姑」这类的话,然后把龙凤胎驾轻就熟地送我怀里。
这次,李英娇求助的眼神飞过来。
我全然淡定,背过身,就当没看见。
身后,李英娇传来重重的冷哼,走进房间,把门关得巨响。
客人们这才回过神来,气氛一瞬间尴尬又寂静。
我妈抱着男婴,十足大气地说:
「当媳妇的生了孩子,确实不容易。她那一下肯定不是故意的,大家别往心里去。」
客人们都是老头老太太,活了大半辈子了,听出来什么,也只是笑笑。
-2-
客人走后的当晚,那对花棒就不安生了。
一个晚上如何哄,都哭个没完。
那是因为孩子白天过度兴奋,晚上多半是睡不好的。
可我装作什么都不懂的样子,引章在我的怀里更像条离开水活蹦乱跳的鱼。
李英娇一把抢过引章,顺带恶狠狠瞪了我一眼。
这些我妈都看在眼底,把气都忍着。
李英娇和我妈被折腾到一两点。
徐飞煌这会儿才喝完大酒回来,闭眼睡在沙发上也被吵醒了。
「哭哭哭,怎么就哭个没完,还让不让我睡了!」
徐飞煌揉着太阳穴,踉踉跄跄走进房里。
李英娇一闻我哥满身酒气,就发火了。
「孩子都哭成这样了,你还知道回来!」
徐飞煌得意洋洋说:
「老子生了对花棒,那不得让兄弟知道,老子多强!」
说得孩子好似是他十月怀胎生的,哪里来的这么大的脸?
我妈抱着男婴,出来劝架:
「吵什么吵,花棒白天还好好的,晚上就这样了,你们父母还不知道省点心!」
徐飞煌满不在乎地撇了撇嘴:
「养孩子不是女人的事儿吗?李英娇你不行,不是还有我妈、我妹?」
嫂子一听就来气:
「还你妈、你妹呢!自从我出院后,你妹帮忙抱过孩子?你妈只会招呼一圈人来家里看,帮过什么正经忙?所有事儿都是我一个人……」
我在一旁听得心底冷笑。
李英娇从临产到坐月子,全是专业月嫂看顾,我妈还在一旁帮忙。
她平时除了喂奶,就没抱过俩孩子。
今天月嫂不过是请假了。
在李英娇嘴里,就成了我全家的不是。
我抬眸,委委屈屈地看向兄嫂:
「怎么怪我了?妈和嫂子不是嫌弃我手没轻重,会伤了小侄子和小侄女?」
徐飞煌的直男思维还有点用。
「你一个当妈的都管不了的事儿,你怪我妹一个未婚未育的大学生?」
「我妈那么大岁数了,她只是让老邻居过来看孩子,又怎么了?」
「李英娇,你别没事找事,是不是我太给你脸啊?」
兄嫂越骂越大声,花棒越哭越伤心。
最后,我妈大喝一声:
「别吵了,耀祖浑身发烫了。」
-3-
我站在阳台上,眼看着我哥开车急匆匆地出了小区,心里是说不出的开心。
我就看这天大的福气,他们能享到几时?
前世,我哥不靠谱,我妈不尽心,嫂子就「郑重」地把龙凤胎交给了我。
那时的我才大一,世事都没怎么经历过,就揽过了照顾侄子侄女的重担。
天真的我还觉得兄嫂能把孩子交给我,是家里人对我看重。
之后十年,我把男孩耀祖培养成了重点小学的尖子生,女孩引章凭借舞蹈天赋成了市里比赛有名的种子选手。
我妈逢人就炫耀,自家孙辈是对天才龙凤胎,是上天的恩赐,是我家的福气。
可在我自己怀孕后,把好消息公布给家人的时候,家人并没有我想象中的高兴。
李英娇甚至还酸酸地来了一句:
「我以为小姑子你是不婚丁克族呢,原来你也会想结婚生孩子。」
我没应她。
要不是为了她生的那对龙凤胎,我会白白和温煦错过那么多年?
我亲手抚养长大的龙凤胎,更是向我投来了深深的怨恨的目光。
原本,我以为是小孩子对新生儿夺去家长眼中注意力的嫉妒。
可没想到我离开家时,被龙凤胎引到楼梯间。
随后,我被他们用力推了一把,整个人滚下了高高的楼梯。
我的腿断了,手臂应该是脱臼了,小腹传来锥心的疼痛,身下的血流得到处都是……
龙凤胎一步步走下楼梯。
他们脸上带着残忍又天真的好奇。
「姑姑,怎么还没死啊?」
我惊愕地看着他们,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耀祖拿出楼道里一根木棍,狠狠往我头上敲了下来。
一下,两下,三下……直到我不再动弹。
引章长长松了口气。
「多亏她死了,不然我们就麻烦了。」
「妈妈说得没错,姑姑有了孩子,就会不要我们了!」
耀祖说:「姑姑,谁允许你生孩子?死了活该,你的财产本来就该是我们的!」
「我最讨厌上补习班,也最恨你辅导我功课了。还有,妹妹你不是也恨她给你压腿?」
引章也开心地说:「我要喝可乐吃炸鸡。姑姑死咯,再也没人压我的腿了!嘿嘿嘿……」
我带着无尽的懊恼与悔恨死去。
尸体直到一周后才被发现。
龙凤胎把我们那一层与上下两层的逃生通道的门都给锁了。
要不是遇上一对找猫的租房小情侣,我都不知要到几时才被人发现。
小情侣见到我腐烂的尸体,闻着味道都要吐了。
难为他们被吓得魂飞魄散,还是战战兢兢地报了警。
警察调取了楼道的监控。
就是那么巧,那一个月的摄像头坏了,什么也没拍到。
家里人对警察说:那天我在家里被他们催婚,结果是闹得不欢而散。
所以,我很有可能是去楼道透气,然后伤心过度,踩空了步子,才发生了意外。
至于楼道为什么上锁,他们也辩说完全不知情。
温煦始终不能接受我死于意外。
他甚至不知道,我们之间有了孩子。
这辈子,既然我回来了。
我且要看看这对龙凤胎的命是有多矜贵,才能受得住我和我孩子的命去为他们的锦绣前程「修桥铺路」。
-4-
清晨,我睡得迷迷糊糊,听见我妈回家取东西的声音。
一问才知道,耀祖发高烧,差点烧到肺炎。
我再细问,我妈明显眼神有些闪躲。
大概是医生听说耀祖白天被陌生的大人接触了脸和手,而大动肝火的缘故。
婴儿抵抗力很差,大人身上带着看不见的细菌与病毒,很有可能通过皮肤接触而感染的。
我记得到家做客的周叔就有咳嗽的老毛病。
我妈已经不想解释了,让我也赶紧去医院帮忙。
我怎么可能放过看好戏的机会?
等到了医院。
徐飞煌倚在窗台上抽烟,护士过来制止了他,他只好把烟掐了。
见了我和我妈,也是一副爱答不理的样子。
我妈要去病房,徐飞煌忙拉住她:
「耀祖在这间,引章也出事了,她在另外一间病房……」
我妈蹙眉:
「引章怎么了?」
「她从床上翻身滚下来,手脱臼了。」
对比起耀祖生病,引章在医院莫名其妙地连手都脱臼了,显得更为离奇。
毕竟,刚满百日的女婴会翻身,那真是天才女婴咯!
耀祖病房里众人对他众星捧月,引章小小的人儿只有我守在病床前看着。
换药的护士低声说了句:
「真是造孽,那么小的婴儿,爹妈怎么会没常识到弄成脱臼?」
我凝着女婴稚嫩的睡颜,想起前世十岁漂亮的女孩在我面前奶声奶气地说:
「姑姑,我会跳天鹅湖了,以后我要当首席,去国外最大的舞台跳天鹅湖。」
引章这辈子的胳膊发育会受影响,也不知道还能不能跳成白天鹅了。
姑姑我啊,真是期待呢。
-5-
前世,我死后。
灵魂一直飘浮在半空,看着我的家人为了维护龙凤胎做的一切诡辩与遮掩。
老房子因为发生了我那种诡异又惨烈的「意外」,小区居民人心惶惶,大部分选择了搬离,一时间房价都受到了影响。
兄嫂更能堂而皇之地将我名下的新房、存款,统统占为己有,然后带着龙凤胎搬了进去我的新房。
乔迁那日,我看着龙凤胎脸上洋溢着的喜悦,是半点愧疚后怕都找不见痕迹。
我妈说:「赶紧搬走吧,老房子风水不好,别耽误了耀祖和引章的气运。」
李英娇把腰一叉,傲慢地说:
「是啊,妈您的气场大,才能镇得住老房子的坏风水!」
我妈懵了。
「你是什么意思?」
「什么我的意思,那也是徐飞煌的意思啊。曦园的房子只有三间卧室,哪里住得下那么多人,您就安心在老房子住着吧,龙凤胎会常来看您的!」
我妈当然不肯,她死死拉住李英娇的手:
「那是我女儿曦园的房子,我凭什么不能住?」
李英娇皮笑肉不笑:
「你女儿都死了,谁帮你撑腰?许家以后都是我的儿子和女儿的了,你个死老太婆还争什么争!」
我妈拼命摇头:
「不,你不能这么做!」
李英娇付之一笑。
「为什么不能?当年曦园怎么和温煦分手的,不也是你帮忙撒谎?你不就是想让女儿牺牲婚事,好为你儿孙奉献一生?现在你的愿望达成了,干吗还不松手!」
原来,我和温煦第一次分手,还有我妈的从中作梗?
我哥等得不耐烦,上来催,看见了这一幕。
「妈,您是何必呢?您既然想成全我,就让我们走吧。」
「起码,肥水没流入外人田,曦园的财产还是龙凤胎的!」
兄嫂带着龙凤胎扬长而去。
只剩下我妈对着我的遗照泣不成声。
「曦园,妈知道你怎么死的,是妈错了!」
可,哭归哭,我妈还是没和警察说实话。
这就是我血浓于水的家人啊。
他们欠了我,好多好多,是要还的呢。
-6-
等到龙凤胎出院的时候,李英娇和徐飞煌的神色皆是疲惫与困乏的。
前世,孩子满百日后,他们就外出做生意,常年在外应酬不着家。
我妈更是推说身体不顶用,一有假期就把我叫回家看娃。
难为我一个未婚未育大学生,拿着手机查如何科学喂养婴儿。
龙凤胎在我手里,就没进过几次医院。
如今这辈子,难得叫他们父母孩儿齐聚一堂,一家三代共享天伦,那多亏是我撒手不干的缘故。
这,怎么不算功劳一件呢?
不过,这会儿兄嫂应该吵累了,我正好去拱拱火。
徐飞煌去开车,我和李英娇一人抱着一个娃,站在医院大门口。
李英娇没话和我说。
我却像是心怀不安地说:
「嫂子,你别生气了,我哥外出应酬也是为了家里。外面的生意很难做,虽有人好心带着他见世面,可毕竟他也娶了你,他也没太放肆……」
李英娇柳眉倒竖:
「你是什么意思,你怪你哥娶了我?」
我结结巴巴说:「我没有啊……可谈生意不就是得应酬见人?你不是不喜欢我哥经常应酬?」
李英娇心底存下了狐疑。
回家后,我哥果然又要外出。
李英娇没阻止,而是悄悄跟在后面。
结果在 KTV 的包厢里,撞见一个媚态横生的女人大剌剌地坐到了徐飞煌的大腿上。
他们直接吵架,Ṱű̂ₛ吵进了派出所。
我妈应该是真头疼了,揉着太阳穴说:
「结了婚吵,怎么生了孩子还吵,这日子能不能好了……」
我假装吓坏了,偷偷戳了龙凤胎一把,龙凤胎放声大哭。
这就对了。
这样的家才是真的热闹。
-7-
兄嫂这婚自然离不了。
李英娇娘家一般,比起闺女更稀罕姑爷,所以话里话外都在劝和。
龙凤胎才出生,怎么好离婚?
再说,李英娇根本没有徐飞煌实质性出轨的证据。
用徐飞煌的话讲:
「出门应酬哪个不用逢场作戏,都蹲在家里守老婆孩子,等钞票从头顶掉下来?」
经过此事,家里氛围都充满了火药味,哪还有半分天赐龙凤胎的欢喜。
幸好暑假快结束了,我借此跑回了学校。
因为李英娇惹怒了徐飞煌,原本雇的月嫂到期就不再续了。
他说:「我看你就是太闲了,就该待在家里带孩子,以后外面的生意你别管了!」
我妈当了甩手掌柜,风云不改地跳广场舞,一抱儿孙就浑身不舒服。
我哥也不知真忙还是假忙,反正更少回家了。
这辈子我绝对不会再插手龙凤胎的事情,让他们的爹妈自己去养啊!
可没几天,李英娇受不了,给我打电话。
「曦园,你周末回来帮忙带带你侄子侄女,我快累死了!」
「曦园,你还念什么大学啊,大学有你侄子侄女重要?他们可是你家的种啊。」
我一句都没回。
李英娇应该是发现威逼没用,改用了利诱。
她特意在微信转了 300 块给我。
「曦园啊,你好歹是龙凤胎的姑姑,可不是应该回来看看吗?侄子侄女都想你了。」
想我了?
是想我回去当保姆吧。
呵呵,三百块雇钟点工还差不多,雇个月嫂兼专门干家务活的保姆。
李英娇怎么想得这么美啊?
我把聊天记录截图给徐飞煌。
徐飞煌态度也是满不在乎。
「曦园,你大学能多忙啊,侄子侄女也叫你姑姑,回去帮帮忙吧。」
随后又转了 700 块给我。
这不愧是资本家,压榨劳动力都成瘾了?
转账我都拿了,可就是没回家。
经历过前世,他们还指望我当免费牛马,做梦去吧!
-8-
等到寒假,我才拉着半空的行李箱回家。
进门后,我不免愣住了。
龙凤胎被李英娇当猪养。
他们体重明显超月份,反应迟钝,眼神也呆滞,完全没前世的灵动机敏。
李英娇却异常骄傲。
「瞧瞧,耀祖、引章胖嘟嘟的多可爱,关键时候还不得靠我,等旁人早就饿死了。」
我没理会她话里的阴阳,反而扬起笑容道:
「嫂子一个人也能把龙凤胎养得这么好。我看小区其他人家生一个孩子,都要好几人帮忙,还以为带孩子多麻烦呢。」
我妈听了,适时也加上一句:
「你嫂子确实厉害,我都插不上手,插手了还怕她不乐意呢。」
李英娇憋红了脸,我们一人一句叫她不上不下,能不难受吗?
徐飞煌回来了,去抱孩子。
他一抱,不免被压了一下,喃喃道:
「耀祖是不是太重了?董哥的孩子比我们的还大三个月,也不是这样重的。」
李英娇白天刚被呛,对着徐飞煌更是没好气。
「敦实些不好,非要轻了才满意?是你被酒色掏空了,才没力气吧!」
一句话挑得徐飞煌火气上来。
他们吵了一通,当爹的摔门而去,龙凤胎被吓得哇哇哭。
李英娇一边抹眼泪,一边狠狠拍两个孩子的屁股。
「哭哭哭,怎么不哭死算了!」
这次我回家,不出意外我的卧室,从床上到地上堆满了龙凤胎的相关的杂物。
也好,半空的行李箱本来就是为了搬走我自己的东西。
这个家,我早就没了留恋。
-9-
徐飞煌出门后,李英娇就哄好了两个孩子。
直到第二天清晨,我也没听见两个孩子醒过来的声音。
我妈也奇怪道:
「耀祖这会儿早饿了,引章怎么也不出声?」
敲开房门,李英娇哈欠连天地说:
「现在知道在意孩子了?他们是随我,我爱大中午起,他们就得大中午起。」
闻言,我不吱声了,我妈也铁青着脸去跳广场舞。
等到晚上,徐飞煌回来了,龙凤胎还在呼呼大睡。
这时,全家才觉得不对劲,赶忙送孩子去医院。
医生一查,酒精中毒了。
李英娇哭得稀里哗啦,半天才承认。
她在奶瓶里给两个孩子都兑了酒,还是高度的白酒。
孩子不肯喝,还硬往里灌。
怪不得昏迷了。
徐飞煌狠狠打了李英娇一耳光。
「虎毒不食子啊,孩子都被你害惨了!」
李英娇和他厮打在了一块。
「不是你把月嫂辞了,你妈你妹又不肯管,我至于喂孩子白酒?我就是想让他们都乖乖地睡觉……」
她到底懂,还是不懂?
不管懂不懂,酒精对孩子造成的伤害是无法逆转的了。
徐飞煌一把推开李英娇。
「你不是怪我妈什么都不懂?一动就骂娘?」
「你要我妹不上大学给你带孩子的事儿,横竖当我死了,不知道?」
「你只顾说我家了,怎么不说你娘家人不闻不问,才害得你带不好孩子?」
李英娇被推倒在地,只顾着哭了。
医生护士表情都是一言难尽,保安好不容易才分开了他们两个。
我妈在走廊摇头叹气:
「真是作孽啊,这个家怎会变成这样?」
我守在病房,看着两个孩子痴肥如猪崽的脸庞,无声地笑了。
这一次,我绝不插手,顺其自然。
就看这两头小猪在亲生父母手里,要如何长大成才?
-10-
眨眼,时间过了三年。
我大学快毕业,龙凤胎也可以上幼儿园了。
这些年,小区风向早变得不一样了。
我妈的舞友陆续当了爷爷奶奶,大家对龙凤胎的热乎劲儿也就过去了。
对此,我妈失落了不少。
她老人家也不爱带龙凤胎到小区的儿童游乐区去玩了。
因为,龙凤胎长得实在是太胖了。
他们体重是同龄孩子的两倍,模样痴痴呆呆的,说话也不利索。
同龄的孩子自然不愿意和他们玩。
李英娇对龙凤胎看得极为重要,自身又带着莫名的优越感。
她一个个找上门去,叉腰大骂:
「你们家孩子是什么好东西?凭什么不肯和我家耀祖、引章玩?」
「我们家龙凤胎是天家的福宝,愿意和你们玩,都是屈尊降贵了!」
经李英娇一闹,我妈在舞蹈队都受人排挤。
她老人家回来看龙凤胎,更是憋足了一口气。
当初,视若珍宝的龙凤胎,把我妈拖累到不行。
有人也提过要孩子减减重的话。
李英娇却自信如初,坚持她养的孩子一点儿问题都没有。
「胖才好呢,孩子皮实,摔倒了也不会哭闹。」
「我的龙凤胎有福气,才长得和福娃一样。」
「晚点说话有什么要紧的,古人说,这叫大智若愚。」
我只是笑笑,并不说话。
挺好的。
自己生的就该自己养,养成什么样,那就是他们的事儿了。
-11-
这天,因大学毕业要办手续,我才回家拿证件。
大学这些年,假期我都在外兼职打工,为的是不再和这个家扯上任何关系。
李英娇靠在门框上,抱臂看我收拾家里仅剩的东西。
「曦园,你毕业了,也该考虑人生大事了。」
我懒得理她。
她不就是安利她家族那个大龄未婚在家啃老的堂哥么?
前世,我和温煦交往,就是被她捅给我妈知道。
全家拿着温煦是外地的身份,大题小做,好似防着我会恋爱脑上头寻日和温煦私奔了般。
殊不知,温煦早就考上了本校研究生,他的就业方向只有留在本地研究院才能有发展,怎么可能回去老家。
饶是这样,我妈也非要我和温煦分手,为此不惜把我关在家里。
徐飞煌直接找到温煦,把他劝离了本地。
李英娇也是拿着捏造的分手信息骗我死心。
兄嫂为了让我持续对他们的龙凤胎进行「爱的供养」,不惜毁了我和温煦的感情。
直到多年后,我和温煦重逢,才知道我家人设下的骗局。
温煦惭愧地说:
「你哥拿出了你和侄子侄女的合影。他说血浓于水,我不该拆散你和家人的亲情。」
「我知道你很喜欢你的侄子侄女。我们在一起,说起两个孩子你总是充满宠爱的眼神,我确实没办法让你为我作出那么大的牺牲……」
我是很宠也很疼爱两个孩子。
那十年,他们除了不是我亲生的,基本就和我生的孩子没两样。
可他们是恶魔啊!
用着孩子天真又无辜的面孔,欺骗我为他们掏心掏肺。
只听说我要结婚生子,就迫不及待地要我丧命。
只为了他们父母口中的新房子,还有没我管束的自由生活,就全然不顾我照料培养了他们那么多年的付出与疼爱。
也是我对亲人有太高的期待。
能坐享其成,谁愿意弯腰割禾?
他们的父母就是自私阴险,孩子又怎会不是强盗嘴脸?
眼看李英娇又故技重施,我不整她,对得起前世吗?
-12-
餐桌上,李英娇好心地提起了我的「人生大事」。
我妈望向我多了几分期许。
「曦园可是名牌大学毕业,这对象可得好好挑。」
李英娇脸色一变。
听这话,也该知道她那个混吃等死的堂哥,是上不得台面了吧。
我故意把话引到了龙凤胎身上去:
「妈,我还没毕业呢。现在最要紧不是耀祖、引章上幼儿园的事儿?」
我妈恍然大悟:
「对了,龙凤胎都四岁了,该上幼儿园了。」
我看向李英娇:
「嫂子是挑好幼儿园了?入学准备好了?」
迎着我们的目光,李英娇硬着头皮说:
「挑好了,就董哥孩子上的那家国际幼儿园。」
我调高了声调:
「ŧũ̂⁰国际幼儿园啊,那入园试是不是要用英语?」
李英娇只读了个中专,关于教育、考试、升学制度的,知道个啥?
她是打肿脸,也要充胖子。
「那可不,耀祖、引章聪明着呢,英语算什么,入园试肯定过!」
我笑吟吟道:
「嫂子说得对,谁家能生龙凤胎,耀祖、引章一看就是聪明孩子。搞不好园长一看孩子可爱,连考试都免了。」
李英娇得了奉承,转而满眼慈爱看向龙凤胎。
手摸着耀祖的头,更好似在摸一块会发光的金元宝。
对喽,我都把你和龙凤胎捧得那么高了,你们可一定要摔下来才好啊。
-13-
徐飞煌回来,李英娇就提了这件事。
徐飞煌真去和那个董哥取经,回来就和李英娇吵翻天了。
「你知道什么是国际幼儿园吗?人家家长是什么资产?」
「还外语,龙凤胎连话都不会说几句,敢去面试?」
李英娇是无知者无畏。
「不就是钱?你天天在外面赚那么多,是不肯给孩子花?你不让报名,我还非要报!」
她打听到一年学费要二三十万,还挤进去非要填报名表。
龙凤胎没提前预约,幼儿园工作人员要求她出示一些相关文件。
李英娇愣是没听懂,还推着耀祖出去,急不可耐地说:
「要什么文件?我孩子在这儿,你看他多聪明。」
「你们录取他,他将来考上清华北大,你们幼儿园也老长脸了。」
……
在场的家长、教职人员无不面面相觑。
最后,李英娇和龙凤胎自然是让人给「请」了出去。
-14-
入园试失败了,龙凤胎被李英娇当街骂得哇哇大哭。
她用手机给我发了几十条长长的语音。
我听都没听。
徐飞煌也打来电话质问我:
「曦园,你是不是故意哄你嫂子开心,让她什么都没准备就去国际幼儿园?她丢了人回家砸东西正发火呢,你赶紧回去给你嫂子道歉。」
李英娇自己蠢,还能把过错赖别人头上。
我冷冷地撇清关系:
「我不是提过可能有英语面试?是嫂子说,耀祖、引章那么聪明没问题的……」
「入园试不但面试孩子,家长也要参加面试,嫂子是没带你去?」
徐飞煌哑了一瞬。
他本来就不同意上什么国际幼儿园,哪里了解这里面的弯弯绕绕。
「反正你先回去,给你嫂子道歉。我一天到晚在外忙得要死,还得管你们女人的事儿!」
说完就挂了。
得了。
他当甩手掌柜上瘾了,还想让我当他家里的灭火筒?
脸还是一如既往地大啊!
我一想到前世他和李英娇占据了我大部分的财产,心里瞬间燃起了怒火。
既然是他们先惹我,那我可不得给他们送上一份大礼!
-15-
我对应了一下前世的时间线。
发现除了龙凤胎成长轨迹不一样了,徐飞煌那家小公司的经营还是如前世,处于勉强持平的状态。
徐飞煌这些年一直在巴结一个叫董哥的大老板。
为的就是从他手底下多接几个单子,或是指点一些门路。
但收效甚微,于是徐飞煌最近想出了一个新策略:嫂子外交。
徐飞煌拿出半生追女人的本事,帮董哥出谋划策。
要替董哥的「小娇妻」办生日会,地点就在本市有名的山水温泉酒店。
为了保持神秘性,董哥都没出现,由着小嫂子的几名闺蜜引导她到温泉酒店。
其实酒店早就布置好了结婚典礼的花厅,就等着小嫂子被她的闺蜜们带到这个惊喜现场。
精心安排了那么多,掐着时间,就等花厅的大门打开。
结果门一拉开,灯光一打过去。
花厅众人没能见到满脸惊喜或是喜极而泣的小嫂子。
反而见到了李英娇骑在小嫂子身上,左右开弓怒扇其巴掌的场面。
那些个闺蜜都吓傻了,连拖带拽,都奈何不了战力爆表的李英娇。
「老婆!」
「嫂子!」
董哥和徐飞煌一前一后奔到门口,把各自老婆拎了过来。
小嫂子扑在董哥胸口,脸都成猪头了。
「老公,你替我做主啊,这个疯女人一上来就打我!」
李英娇如遭电掣:「你不是小三吗?」
徐飞煌啪地一巴掌教她做人。
「你疯了,这位是董哥的太太。」
小嫂子本来就是小三上位,听这话哭得更加歇斯底里。
「老董,你就让人这么侮辱我?我年纪轻轻就跟了你,证领了孩子也生了,还被人这么说,我不活了!」
董哥怒不可遏,指着徐飞煌和李英娇大骂:
「徐飞煌你个王八蛋,这就是你给我办的惊喜?」
「你故意设下这么大的场合,让我和我老婆丢大脸?」
李英娇抖得像筛糠。
徐飞煌忙道:「误会,误会!」
董哥冷笑道:
「今天你老婆故意伤人,所有人都见到了。从今以后不会再有任何合作,我还要告你们,等着上法庭吃官司吧你们!」
-16-
「连老婆都看不住,还想赚什么钱?」
徐飞煌自此他的那个圈里,成了巨大的笑话。
得罪了董哥这样的大佬,别提什么大单了,就是原本合作的友商也说到期就不续约了。
他那家小公司的业绩,直接急转直下变成了亏损。
徐飞煌都气疯了,把李英娇打了一顿,扬言要离婚。
「要不是你疑神疑鬼,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
李英娇虽知理亏,可抱着龙凤胎就宛如抱住了救命符。
「想离婚,你做梦!要不是你天天在外鬼混,我至于打错小三?」
「我告诉你,你不想你两个孩子没妈的话,你还得替我赔钱保我平安!」
「否则,我就和龙凤胎一块去死,看你下半辈子还有没有人敢嫁给你!」
说罢,还真的一手掐一个,叫龙凤胎的小手小脚胡乱蹬。
最后这件事,自然是徐飞煌赔了董哥不少钱。
李英娇再不情愿,也被带了过去,叫小嫂子扇破了脸颊才了事。
我全程完美隐身。
任他们想破头,都不会想到是我干的。
我只是在最初寄了几张徐飞煌去洗脚城的相片给李英娇。
李英娇就立刻坐立不安了。
其他都是按前世的事情发展的,李英娇有安插亲戚在公司,却不是什么重要的岗位。
那段时间徐飞煌为了办惊喜生日会,也不常在公司,更不可能在公司透露什么。
那个亲戚一打听到山水温泉酒店的地址,就发给了李英娇。
李英娇在酒店一看花厅海报上有小嫂子的名字,找到了人就问,认不认识徐飞煌?
小嫂子下意识说了句认识,就被白白打了一顿。
……
前世,是我及时赶到才避免了误会。
这次,我十分高兴,兄嫂相互连累掉进坑里。
-17-
毕业后,我接到了好几家心仪公司的 offer。
为了避开原生家庭,我特意选择去了申城一家外资。
我妈不舍得我。
「你怎么舍得去那么远的地方,也不怕妈想你?」
我却笑着把手从她怀里抽了出来。
「妈,家里有兄嫂,又有龙凤胎,你怎会有空想我呢?」
我妈哑然。
前世,我毕业后确实也面临更好的机会。
可为了龙凤胎甜甜的那一句:
「姑姑不要走,奶奶老了,爸爸妈妈又老吵架,我们只有你了。」
我留下来了。
最后,我得到了什么?
死在阴暗封闭的楼道里发烂发臭?
这辈子,要不是需要拿下大学文凭,我早就离开本地了。
-18-
幼儿园开学不到两个月,耀祖就在和小朋友玩滑滑梯的时候摔断了腿。
李英娇性格是属炮仗的。
她立刻杀到了幼儿园,要求调监控揪出罪魁祸首,不然就报警说有人要害她的耀祖。
这辈子龙凤胎上的是资源一般的幼儿园,所以园方的态度也很怠慢。
任由老师如何解释,李英娇就是不依不饶。
最后老师撇下一句:「有本事,让你儿子自己说啊!」
李英娇的目光回到了她养的那对痴肥又迟钝的龙凤胎身上。
耀祖、引章都四岁了,说话还是前言不搭后语。
「妹妹……和我玩……推……」
「不是我,是妹妹……」
李英娇根本没办法从他们嘴里问出什么来。
可她怎能是受气的主儿?
随后拨了市电视的民意调解热线,带着摄制组浩浩荡荡杀进了幼儿园。
园长这才不紧不慢公布了当天的监控。
监控里根本没人和耀祖玩,引章也在不远的地方荡秋千。
是耀祖重心不稳,从滑滑梯上掉下去的。
园Ṫű̂⁶长对着镜头表示,愿意赔偿一部分医药费,但学校不会再考虑接收智力缺陷的儿童。
我在网上都看见了那档节目。
有一秒剪辑马赛克没遮好。
镜头里的耀祖和引章抱在一起,眼神呆滞,脸上挂着浑浊鼻涕,真的好像一对智障。
这哪里还认得出是前世的天才龙凤胎?
-19-
这些年不是没人提出龙凤胎有问题,可全给李英娇驳了回去。
「我们家可是龙凤胎,天赐的福宝,怎么可能有问题?你们肯定都是嫉妒我家孩子!」
这一次事情闹得这样大,徐飞煌直接带着龙凤胎去了医院检查。
医生说,耀祖和引章脑部发育迟缓,有可能是长期困在较封闭环境,已经有失语的症状了。
徐飞煌人都傻了。
随后又好像想起了什么,回家打开监控一看:
龙凤胎除了上幼儿园,在家里就是待在房间里。
小区的孩子嫌弃龙凤胎长得痴肥,性格怪异,都没人愿意和他们玩。
结果一天大部分时间,李英娇拿着手机看,让孩子在旁边自己玩。
可孩子一出声,就被亲妈呵斥上一句。
我妈喊他们吃饭了,也要被李英娇阴阳半天。
久而久之,家里就没人敢多说话。
长此以往,龙凤胎不失语才怪。
令我意外的是,都闹成这样了,兄嫂居然还没离婚?
-20-
我妈打电话和我诉苦。
「曦园,都怪你嫂子,养成失语了还想遮掩的……」
我乐得装傻。
「龙凤胎可是咱家天大的福气呢,怎么会变成这样?」
我妈抽抽搭搭了一阵儿,才说:
「你哥生意不好做,之前又赔了董哥一大笔钱。你嫂子就从来没赚过钱,龙凤胎现在要上康复课。曦园,你现在在大公司,能不能……」
呵。
有房有车有事业敢生龙凤胎的中层,伸手和我一个初出茅庐的大学生要钱,哪里来的脸?
我换了哭腔说:
「妈,兄嫂好歹还有房有车,我出来工作还不到半年,能有什么?」
我妈诧异道:
「可我听说你工资上万了!你嫂子说你那家外企工作三年能在申城买房?」
我怒极反笑:
「妈,嫂子还说龙凤胎天资聪慧,能上国际幼儿园呢,他们进去了?」
我妈叹了口气,还是不气馁:
「曦园啊,你就帮帮你兄嫂……」
「妈,你知道我住在城郊的出租房多大吗?你知道每天要去上班挤地铁是多挤?通勤要花多长时间?你知道我同期多少实习生竞争同一个转正机会?」
「妈,我过得好不好,你问过我吗?」
以前,我在外面受苦受难,从来不会和我妈说,因为说了也得不到什么体谅与理解。
可,现在的我偏偏要说,换不回什么体谅与理解,叫她堵得慌也好啊!
我妈顿了顿,憋出了大招:
「曦园,你是龙凤胎的姑姑啊,他们身上有一半流着和你一样的血……」
「血浓于水,你不管他们,你要遭报应的!」
我想到,前世摔下楼梯后,身下漫延出来的浑浊又浓厚的血。
「我根本不欠他们的!是福是祸,也该报在他们亲生父母身上才合理!」
我愤然挂了电话。
心底浮起一个淡淡的念头:
我是不欠他们,可他们欠了我啊!
还有我未出生孩子的命,他们该怎么还啊?
-21-
不久后,我接到了我妈的视频通话。
白发苍苍的老妈躺在医院的病床上,泪眼婆娑地看着我,嘴角微微颤抖,好像是中风说不出话的样子。
兄嫂说,我再不回来,就一辈子见不到我妈了。
可我回去之后,却被兄嫂先带回了家里。
我从进家门起,龙凤胎就一直盯着我。
时隔半年,龙凤胎还是长得又矮又胖,说话也没见好转。
他们也上过心理疏导之类的课程,看来收效甚微。
有次,李英娇急起来,勿信了乡下的什么土方。
给耀祖灌下去所谓中药,结果中毒了,还送医院洗胃。
现在的耀祖痴痴呆呆,引章稍微好点,可也只是好点。
谁见了两个孩子,不叹一句可惜呢。
连我都没想到,撒手不管的后果,龙凤胎竟会被养成这样。
可转念一想,他们可还好好活着,我的孩子可是没见过一天的太阳!
徐飞煌出去说要下车库拿东西。
李英娇到厨房倒了杯饮料给我,神情很不自在。
第六感告诉我,一定不对劲。
我去洗手间给男友温煦打了电话。
他还在本地读研,对我家的状况也清楚。
我让他一个小时后,没在我家楼下看见我,就立刻报警说有人非法拘禁。
我刚从洗手间出来,就被徐飞煌从身后拿带药的毛巾给捂住了。
在昏过去前,龙凤胎开口说话了。
女孩磕磕巴巴地笑说:
「呵呵,姑姑……昏,钱……我们的。」
男孩也愉快地重复念道:「我们的,我们的……」
童声脆脆,却令人不寒而栗。
无论是聪明还是痴傻,本质是黑的,如何都变得了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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警察冲进来的时候,我在卧室里,衣服已经被脱掉一半了。
哥嫂把我卖给了嫂子的堂哥。
那个失意大半辈子的啃老族,在死了爹妈后,获得了一份不菲的遗产。
徐飞煌因为得罪了董哥后,又被人设局,在外欠了很多钱。
这个堂哥都四十了,就没尝过女人。
于是,他们设局把我骗了回来,好把我当礼物进贡给堂哥。
堂哥也想尝尝什么高知女性的滋味,随口答应他们一笔钱,能抵掉徐飞煌一ŧú⁷半的外债。
而我那个声称病得快死的妈,却在警察局狠狠揪着李英娇的头发。
「都是你个贱人出的馊主意,害死我儿子了!」
李英娇挥开她,啐了一口:
「你要是不答应,能配合把曦园骗回来?我要是贱人,你就是老婊子,既要卖女儿又要立牌坊!我呸!」
我在另一间房听见她们狗咬狗,只觉得血液都凝固了。
前世,我有钱,他们对我谋财害命。
这辈子,见我没赚到多少钱,他们又想对我敲骨吸髓。
他们到底是什么魔鬼!
温煦把我拥入怀里:「曦园,我在呢,别害怕。」
我擦干净眼泪,对他回以微笑。
「我不会害怕了,他们不能再伤害我了。」
这次,证据确凿,我也不可能出谅解书,哥嫂和那个色鬼堂哥就等着蹲监狱吧。
可走出房间,我妈还是从远处挣扎跑了过来。
她当着所有人的面,双膝着地,双手合十举过头顶,对着我又跪又拜。
「曦园,你哥哥要是坐牢,我们家就全完了。」
「你饶了你哥哥吧,所有事情都是你嫂子出的主意!」
「龙凤胎可是叫你一声姑姑的,你不能让他们没有爸爸!」
温煦想先把我妈扶起来,她不肯,继续对着我磕头。
我冷冷地凝着她,直到她也抬头。
我们四目相对。
应该是我的冷漠刺激到了她。
「曦园,妈都下跪求你了,你怎么还不答应?」
我缓缓地开口:「妈,如果我死了,你是不是也会对着我的遗像又跪又拜?」
前世,我已经领教过她被儿孙抛弃后的忏悔了。
她以为,那种自以为是的伪善与伟大就是母爱?
可惜,我不是她母爱的既得利益者,所以并不受用。
「妈,你不该跪我,你该跪法律,或者该跪我死去的老爸。」
「您不是常问为什么这个家会变成这样?那我也好想问问,为什么我哥没钱了,第一个想到的是对我动手?为什么兄嫂那么有胆量把我卖了,他们就不怕我闹?为什么龙凤胎会被嫂子养成废物?难道这些和你没关系?」
「是因为你一开始就偏心我哥,才叫他们一家都觉得,我势孤力弱,所以好下手。哪怕是把我卖了,事后也有你替他们出面,苦口婆心劝着我压着我,叫我不能报案……」
我妈浑浊的眼睛一下子瞪大了。
「还有龙凤胎,你要是早点插手,李英娇再胡搅蛮缠,也不至于把他们养成智障。可即便养成智障了,对您来说也没什么影响吧。因为您觉得我哥是个人物,反正龙凤胎也不能帮你争脸了,我哥将来离了婚再娶,什么聪明伶俐的孩子不能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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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妈猛地起身,抬手就给了我一巴掌!
温煦拦住了第二下,我仰着脸,大声说:
「我对您可以说是问心无愧了,您呢?」
我妈颤颤巍巍地骂我:
「报应!徐曦园你要遭报应的!」
我微笑着说:「我不怕报应。」
前世,我因为善良已遭过报应了!
「您没ẗűⁱ给过我的公正,法律会给我!妈,我们以后不会再见了。」
自此就当是陌路人吧。
-23-
不知是不是顾及龙凤胎,徐飞煌最后主动承担了所有的罪责。
哥嫂都被判了刑。
堂哥因猥亵罪入狱。
我妈因包庇罪,只蹲了一年的监狱。
龙凤胎被安排到了福利院。
听说因为自身发育问题,经常受到其他孩子的欺负。
孩子只是一张白纸,变成什么样,都是家长的引导与教育。
可我如何都弄不明白,前世我花费了大把的精力和时间带大的两个孩子,为何会对我如此残忍与狠心?
说不清是什么原因,我还是去福利院探望了龙凤胎。
结果,在福利院的小花园里,我听见了他们两个人躲起来的秘密对话。
「哥,为什么我的胳膊根本抬不起来,像有什么东西压着我一样。」
「妹妹,不只是这样。我们怎么会胖成猪样?这里也不是什么寄宿学校,而是福利院。」
女孩惊恐地问:「福利院?我们被抛弃了?爸妈呢?奶奶呢?他们怎么可能不要我们?」
男孩安抚道:「爸妈就是一对蠢货,听说犯事蹲监狱ƭũ̂ₐ了。我听院长说,姑姑今天会来看我们。到时候我们就哭,哭得惨兮兮的,就和以前一样。姑姑最心软,肯定会带我们离开这里!」
女孩笑出声:
「那是,姑姑最好骗了。她没自己的孩子,肯定当我们是她的孩子。」
男孩继续谋划:
「大人就是单纯,以为我们什么都不知道,其实我们当然会选对自己最好的。」
……
我沉默地走出了福利院。
龙凤胎喜欢等,就让他们继续等吧。
从白天等到黑夜,我都不可能再去接他们了。
事情哪有我想象中的复杂。
趋利避害,本来就是人的天性。
我以为他们还小,什么都不懂。
其实,在亲生父母还有奶奶耳濡目染的熏陶下,他们也知道整个家里最能被「吃」的就是我了。
他们的恶,只是更不加遮掩,也因为年幼更容易被忽视了吧。
一根从腐烂沼泽里衍生出来的藤蔓长出来的双生花,怎么可能纯洁又无瑕?
-24-
时间又过了六年。
我和温煦决定要结婚了。
这辈子我们没有错过。
虽是异地恋,可也经历从校园到职场的转变,其间的磨难与挫折无数,我们都坚持了下来。
我见过温煦的家人之后,温煦顺势提出要和我妈见面,谈谈我们的婚事。
这件事,我是反对的。
前世就是他们的阻拦与欺骗,才导致我们分开了那么多年。
这次,我怎愿冒着风险,再让他们介入我的生活?
温煦问:「你真的决定,让我们的孩子一辈子都不见外婆?」
我郑重地点头:
「你知道我家人对我做过什么!他们像蚂蟥一样吸取着我身上的血,一旦我有脱离他们掌控的机会,他们还会想毁了我……」
温煦看到我眼神里的脆弱与悲哀后,安慰说:
「曦园,你做什么决定,我都支持你。」
「我是想和你建立一个能遮风避雨的家,而不是让你再去涉及那些风雨的。」
「……请你相信我。」
一个在前世等了我那么多年的人,又是在紧要关头解救我的人,我当然相信他。
-25-
婚礼前夕,我妈还是打听到了我的新的电话号码。
这些年,我们母女早就断了来往。
「曦园,听说你要结婚了,恭喜你呀。」
听到我妈久违的恭贺的声音,也变得小心翼翼。
我竟一时不知该悲还是该喜。
「婚礼是在申城办?你和温煦没想过回家办?」
我冷淡地说:「没必要,我们的交际圈子都在这边。」
我妈瞬间紧张了起来:「那你真的不要妈了?」
我冷淡地说:
「不是妈你先选择不要我的吗?需要我提醒你,六年前发生了什么?」
「不,不……」我妈声音夹杂着一丝惶恐,「曦园你救救妈吧,龙凤胎要害我啊!」
我妈出狱后,从福利院接回了龙凤胎。
这些年,她一直和龙凤胎相依为命,其间也没听说过有什么事情。
「曦园,我没骗你。这几年,龙凤胎说话利索了,脑子也好使了,可是他们说是我害了他们。」
「引章说,她的胳膊废了,不可能跳天鹅湖。」
「耀祖也质问我,为什么不拿钱让他上奥数班,是我害他没考上重点小学……」
「我好怕呀,他们看着我的眼神,就跟猎豹要下嘴了……」
我闻言,不由想起前世临死前龙凤胎盯着我的眼神。
没有一丝温情,单纯就是想知道,我死了吗?
「妈,是您把他们带回家的,您就耐着性子好好和他们说道理呗。」
前世,龙凤胎犯错,我要罚他们。
我妈在一旁说:「不过是点小错,没必要罚。耐着性子好好和他们说道理,不就好了。」
龙凤胎立刻朝我妈投去了感激的目光。
呵。
有些恶,是在姑息和纵容间,放肆生长的。
「曦园, 你……你不能不管我……」
就在我正想该怎么回答时, 通话忽然啪嗒一声断了。
-26-
第二天我就接到了老家警察的消息。
我妈和龙凤胎在家开煤气自杀了。
我是家里唯一的能收拾残局的人了。
警察说,案件其实并不难侦破, 整个小区人都见证了我家这些年的闹剧。
我妈想不开, 和孙子孙女一块自杀了, 也不是没可能。
只是耀祖在日记本里写下了一些叫人看不懂的内容。
他自称自己和妹妹是穿越来的。
在另一个时空过得很累很苦, 有很多荣誉却没有自由,所以他们就杀死了姑姑在内的所有亲人, 然后选择了自杀。
他们在这个时空觉醒了,可情况大不相同了。
妹妹手臂受损,没办法再跳天鹅湖。
他的外貌智力也大不如前世。
他们有了无限的自由,却怀念起从前被追捧起的名誉与成就。
所以他们决定如法炮制前世做法, 再一次带着至亲自杀, 看看能不能去到下一个时空,活成人生赢家。
我看完日记本, 笔迹确实是前世耀祖的笔迹。
那是我一笔一划亲手教会的。
十岁的孩子连谋财害命都知道,还有什么是不知道的?
我妈是自食恶果罢了。
警察见我没说什么, 也当作是小孩子白日做梦写着玩的。
我很庆幸,这一世没有再遇到他们。
他们回来了, 却又逃走了,至于是否如愿去了他们想要的一世重生?
那就没人知道了。
两个心智不全的疯子, 他们连自己最想要的是什么都不知道,怎可能过得好一生?
碌碌不可终日, 怏怏何须一生?
世上真有无限重生的话,对他们而言, 应该是无间地狱才是。
在佛家,无间地狱可是八大地狱最苦的一个。
无间地狱中,无任何解脱的希望, 除了受苦之外, 再无感受。
作为姑姑, 我愿他们地狱永存吧。
-27-
婚后的某天。
我梦见了一个非常漂亮的小女孩。
她的笑声像银铃, 把一束花递给了我。
梦醒了, 我还记得花是我喜欢的凤尾兰。
凤尾兰的花语是蜕变与希望。
不久后, 我去医院检查, 我果真怀孕了。
温煦知道后,高兴地说:
「太好了,我今后再不会让你和孩子受苦了。」
我轻笑说:「一切都过去了,你有什么好担心的。」
孕八周时, 温煦和我一块去照 B 超。
拿着 B 超照,温煦有些不安地问:「医生,是双胞胎?」
医生多看了温煦几眼, 说:「是单胎,别问性别哈。」
在医院的走廊, 我看见温煦长长舒了口气, 眼尾都泛了红。
我走过牵住他的手。
「别担心了,是个女儿。」
温煦怔了怔。
我又说了一遍:「没错, 是女儿。」
他一瞬间明白了什么。
我也知道,他明白了什么。
走出医院,阳光洒在我们身上。
我们牵着彼此的手, 像极了劫后余生。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不过如此。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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