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过学校球场,我听见高冷校草的心声——
【宝宝来看我打球了,她好爱我!还带了爱心饮料!她真的,我哭死!】
我虎躯一震,疑惑地看向手中奶茶。
他说的宝宝,不会就是我吧?!
校草:【宝宝不过来,一定害羞了!
【男人要主动!我过去!】
我:……
你不要过来啊。
-1-
周哲予迈着大长腿,朝球场边一步步走来。
救命!
校草持帅行凶抢奶茶啦!
我惶恐地将两杯奶茶藏到身后。
周哲予在一米外止步,没有立刻动手,他脸上表情淡漠,注视我片刻,淡淡开口:
「顾莞尔。」
呃……
他居然知道我名字!
他怎么会知道我名字?!
他,周哲予,研一学神兼校草,长相堪比顶流!
他入学报到那天,全校女生夹道围观,那场面,人山人海,宛如庙会。
当时他冷冷扫视人群,嘴里吐出俩字「无聊」,转身高冷无比地走了。
开学这才第三天,这尊大神居然能叫出我这寂寂无闻大三小学渣的名字?!
我受宠若惊,话都讲不利索了。
「周周周哲予你好,奶茶你喝吗?」
花痴的心,颤抖的手。
我主动献出一杯给他。
他低眸看了一眼,没有拒绝。
我磨磨蹭蹭递了根吸管给他,一边搜肠刮肚地想话题搭讪。
他先开口了:「手机拿出来。」
我:……
连手机也要抢?
这不大合适吧!
见我如临大敌,他声音里含了些笑意:「奶茶多少钱?我微信转给你。」
哦哦哦,早说啊!
「第二杯半价买的,两杯 15,四舍五入,你给我 10 块吧。」
我向周哲予和善地微笑。
富二代的羊毛,不薅白不薅。
当奸商,我是有潜力的。
他听了,蹙眉看向奶茶。
「这么便宜?这是人能喝的东西?」
我心情复杂。
然后就听他心里弱弱的声音:
【7 块 5 的奶茶怎么了?宝宝敢买,我就敢喝!】
他视死如归地抿了一口奶茶,脸上神色微妙地变了变,终于忍住没吐出来。
「微信,转账。」
我手忙脚乱地点开微信。
手机宛如老牛拖破车,慢得要命。
他拿着手机等我,我能明显感受到他的目光。
我脸微微烧起来。
他身上有清浅的汗味,混着些海洋味,很特别,很熟悉。
似乎曾在哪里闻过。
就听他心里一阵欢天喜地:
【我用了止汗露想不到吧!宝宝一定能闻见我的体香嘿嘿嘿……
【我还有胸肌,她怎么不抬头看看呢。】
啊这……
我悄悄扫了一眼。
他个子太高,没扫着胸肌,只扫着劲瘦的腰和两条逆天大长腿……
我情不自禁咽了咽口水。
校草的腰,杀人的刀。
校草的腿,塞纳河畔的春水。
-2-
好容易加了微信。
他冷冷评价:「头像还真幼稚。」
但其实他心里乐开了花:
【嘤,宝宝头像萌萌的!
【宝宝昵称也超可爱呢!
【略施小计就加到宝宝微信了!
【不愧是我!】
……
谁能想到啊,高冷面瘫毒舌学神,内心居然是个恋爱脑嘤嘤怪。
太精分了!
我 CPU 都快烧干了,实在没法正常地跟他对谈,默默转身要走,却被他喊住。
「顾莞尔。」
「啊?」
「下次饮料买贵的。」
啥?他刚才喝奶茶就跟服毒似的,还敢约下次?
不过有钱我当然乐意赚:「买贵的也行,请预付定金。」
他二话没说,修长手指在手机屏幕上点了几下。
叮。
我手机响了,进账两万。
我惊得手机险些掉地上。
「倒、倒也不用这么多。」
「收下。」他说,「这是预付本月的饮料费。」
-3-
就这样,我莫名其妙地多了一项送饮料上门的兼职。
周哲予摇身一变,成了我老板。
我是有职业道德的。
只图老板钱,不霍霍他人。
未来,我有一件大事要干,很烧钱。
男人只会影响我赚钱的速度。
至于老板的恋爱脑心声,我选择装聋。
为坚定决心,我将周哲予微信置顶,并给他改了备注名——
凹嘛呢呴唛訇。
-4-
我另一份兼职,是在便利店收银。
晚上 12 点打烊下班,我抄近路走小巷子回学校。
小巷并不偏僻。
路两旁「按摩店」都在营业,磨砂玻璃门透出暧昧的红色灯光。
两个酒气熏天的男人拦住我。
「玩吗小妞?」
我一惊:「你们找错人了。」
「你这么漂亮,错不了。」他们涎脸要来拉我的手。
我想跑,却吓得腿软。
忽听身后响起一道冷冷的声音:
「她说你们找错了人,听不懂?」
我回过头。
周哲予高大的身影站在黑暗里,一双眼眸宛如野兽,阴沉沉地盯着那两个人。
-5-
周哲予看着斯斯文文,打起架来,怪凶猛的。
那俩流氓挂着彩一瘸一拐跑了。
我惊魂甫定,看了一眼周哲予血淋淋的手。
「要不我陪你去医院看看吧。」
「不用。」他喘息着开口,抬臂看了一眼右手背,「蹭破点皮而已。他们伤不着我。」
「哦。」我松了口气。
他忽然转眸看我一眼。
「你别误会,我只是路过,路见不平而已,我可没什么兴趣跟踪你。」
我:「……好的。」
忽听他心里一惊一乍地:
【等等!
【这可不是正经街巷,这么晚了,我不是跟踪宝宝,我为什么要来这里?
【宝宝要是误会我是来嫖的怎么办!
【这下我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好想死呜呜呜……】
我急忙宽慰他:「没有没有!我知道你肯定不是来嫖的……」
他:……
我:……
完了。
说不清了。
静了好一会儿。
就听他气鼓鼓地问:「这么晚了,你怎么回宿舍?」
「没事,我爬墙。」我飞快地答。
「爬墙?」他垂眸,打量我,「就你这小短腿?」
-6-
周哲予不住学校宿舍,他的校外公寓高级又奢华,梦幻窗帘熔岩灯,全是声控自动的,我两只眼睛明显看不过来了。
不羡鸳鸯不羡仙。
羡慕富豪每一天。
周哲予拿出医药箱,让我给消毒包扎,他手指白皙纤长,骨节分明,很好看。
【宝宝又被我的手迷住了,一直盯着看。嘤,虽然不好意思,但如果她实在想牵我的手……
【给她牵!
【给她牵!
【给她牵!】
他心声山呼海啸一般,想装聋都不行,我险些笑出声,赶紧咬唇忍住,飞速抬眸看了他一眼。
冷不丁撞上他目光。
他那雕塑似的脸上,完全看不出内心戏的丰富精彩,眼眸深邃,一瞬不瞬,注视着我。
我的小心脏,突突猛跳了两下,赶țü₎紧收回目光。
他的手确实伤得不重,若不是包扎得快,都已经痊愈了。
【脱不脱呢?
【嘤,我练了好久,想脱给宝宝看!】
我:??
这又是哪一出?
我疑惑地抬头看他,他一脸严肃,像是在下决心。
【脱!现在就脱!】
他麻溜地脱了沾血的 T 恤,揪成一团,投进垃圾桶,裸着上半身,假装若无其事地在我跟前晃了晃。
【胸肌腹肌肱二头肌,宝宝快看,免费看,不要钱!
【宝宝你快看我啊!
【你看我啊!
【你看啊!】
我瞄了一眼。
乖乖!胸肌好大惹!腹肌人鱼线好劲爆惹!
我斯哈斯哈,好想上手摸一摸惹……
等等!
说好的只图钱,不霍霍人的呢!
我收回蠢蠢欲动的手,擦了擦口水,赶紧默念八字真言——
凹嘛呢呴唛訇……
-7-
周哲予看一眼默默念经的我。
「今天很晚了,你别爬墙了,就留我这儿。」
念经很有用,心里邪念被压制,我态度无比端正。
「好的老板。」
他抿了抿唇:「老板这称呼很好,下次别喊了。」
我从善如流地改口:「好的,老爷。」
他凉凉的眼神飘过来。
懂了。
我再次改口:「那……老大?」
「顾莞尔,你三句不离老字,我有那么老?」
「不是不是!你不老!」
我瞄一眼他胸肌,脑子一抽,脱口而出:
「你大。」
说完我想咬舌自尽。
周哲予一语不发,但他耳尖肉眼可见地红了。
静了好一会儿,我听见他心里嘀咕:【虽然我确实很大,但宝宝又没看见过,她怎么知道我大不大?
【她该不会对我有什么想法吧?
【今晚她不会想对我霸王硬上弓吧!
【我守身如玉二十三年,今晚怕是守不住了呜呜呜……】
艾玛。
我吞了吞口水。
顿时感觉是自己觊觎唐僧的妖精。
周唐僧耳朵红得快滴血了,低头不语。
【好害羞!好期待!嘤嘤嘤……】
然后目光潋滟地瞟我一眼……
哦,要命!
这分明是个男妖精,半裸着在勾引我啊。
八字真言已然控制不住我了。
我坐不住了!
我要动手了!
他忽然站起身,说:
「我先去洗个澡。」
-8-
我在周哲予 1.8 米的大床上醒来。
一团脑雾。
昨晚发生了什么事?
我把周哲予给霍霍了?
可他是啥滋味,我怎么一点也回忆不起来了?
仿佛八戒吃人参果,吃了个寂寞。
厨房传来动静,周哲予在煮咖啡。
他好贤惠啊。
可是谈感情费钱啊。
只有单纯的金钱关系才香。
我内心挣扎半天,决定先躲他几天,先冷静冷静再说。
打定主意,我麻Ťů₁溜地逃离了罪案现场。
宛如一个渣男。
-9-
我躲了周哲予三天。
第四天,他在我兼职的街角咖啡店突然出现。
同事一见,顿时两眼放光:「快看快看,大帅哥!」
大帅哥径直不打弯往我这边走来。
我心里很慌,假装弯腰找东西,恨不得钻进地缝里。
「顾莞尔。」
隔着收银台,周哲予清冷的声音从上方落下来。
我蹲地装死。
但同事无比激动,活生生把我从地府拽出来。
「在这儿在这儿!顾莞尔在这儿!」
我死不瞑目地瞅了她一眼,硬着头皮站起身。
周哲予看着我,神情核善。
我瑟瑟发抖,换上职业笑容,先声夺人:
「先生您想喝点什么?我们有新上市的咖啡口味 blablabla……」
周哲予平静地听我叭叭完,淡淡开口:
「点你平时喝的口味,一杯。」
-10-
同事望着安静坐在临窗吧台的周哲予发花痴:「顾莞尔,你男朋友真帅,连喝咖啡杯的姿势都那么好看!」
我叹气。
首先,他不是我男朋友。
其次,他肯定不是单纯来喝咖啡的。
我有强烈预感,他要搞事。
果然,一分钟不到,他喊我:
「顾莞尔,过来。」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我硬着头皮走过去,礼貌又客气地问:「先生请问什么事?」
「这咖啡有问题。你喝喝看。」
我将信将疑喝了一口。
咖啡味道很好,咖啡是无辜的。
他挑眉看着我。
「我不喜欢。你喝完。」
我叹气,认命地一饮而尽。
他隔着高高的吧台,忽然俯身过来,脸庞凑近我。
我心脏漏跳了一拍。
他不会要咬我吧!
就听他心里:【嘿嘿嘿老婆好可爱!】
我:??!!!
为什么一夜之间称呼都改了。
我不是老婆!
我还是个宝宝!
他目光炙热,落在我嘴唇上。
【好想亲……】
啊这,大庭广众的……
我竟然有点期待是怎么回事?!
正慌乱着,忽见他伸手,指腹在我唇上轻轻拭过。
留下略微粗粝的肤感。
「顾莞尔,你注意点形象。」他声音低沉,「奶沫喝得满嘴都是,你还是宝宝吗?」
我老脸一红,赶紧抬手擦嘴。
就见他似笑非笑地看着我。
看了一会儿,目光浅移,又落在我唇上。
我没敢逗留,逃命似的回了收银台。
因为这事儿,我被同事取笑了一个月。
-11-
周哲予一直等到咖啡店打烊,送我回学校。
昏黄路灯勾勒出他颀长的身形,他绷着脸。
「为什么躲着我?」
还能为什么?
因为我霍霍了你但不想负责。
这话是人能说的吗?
我安静如鸡,专心走路。
「怕我吃了你?」
我连忙摇头。
你清醒一点啊周唐僧!
我怕我自己吃了你啊!
「我在忙着兼职。」我找了个现成的理由搪塞。
「顾莞尔,你究竟做了几份兼职?你是有三头六臂?」
我嘟囔:「你管我。」
他咬牙:「你就那么缺钱?」
「对呀。」
「每个月两万,不够多?」
「多。但是不够。」
「你才大三,要那么多钱干什么?」
我撇撇嘴。
我要做一件大事,很费钱,而且要保密,说出去就不灵了。
他盯了我好几秒,最后妥协似的说:
「好。那我给你十万。」
「啊?」
我险些被口水噎住,难以置信地看他。
「月薪十万,你为我工作。」
他看着我,语气不容置疑。
有点霸道总裁那味儿了。
这可真是意外之țū́ₙ喜,我连忙点头:
「行啊行啊,需要我做什么工作?」
瞧我问的这什么话!
月薪十万,什么工作我不能干?!
他就是想摘月亮,我都该连夜架梯子!
「具体工作内容,等我想好再说。」他缓缓地说。
就听他心里在抽泣:
【呜呜呜,有个财迷老婆是什么样的体验?!我牺牲色相都勾引不到她,只能靠金钱的力量才能把她留在我身边。
【还好我钱多……】
听听,这是人话吗。
不过这话听着有些不对劲。
我鼓起勇气,问他:「那天晚上,我们……没发生什么吧?」
他凉飕飕地反问:「你想发生什么?」
他心里:【你还问!我就洗个澡的工夫,你就趴茶几上睡了,我把你抱上床,我一个人独守沙发,一晚上睡得我肩酸脖子疼都没有人在意呜呜呜……
【老婆先撩我,撩了又不要我,还躲着我,委委屈屈……】
嗐!
我白白提心吊胆这么多天!
原来虚惊一场。
我松了一口气,但心里隐约又有些失落。
多好的唐僧肉啊,都到嘴边了,我却睡着了,没顾得上啃一口。
血亏。
到了宿舍楼门口,周哲予挡在我身前,一语不发。
【今天月色很好,表白吧。】
我一听,情况不妙,脚底抹油就想溜,却被他一把拉住。
「以后不许躲着我。」他说。
我乖巧点头。
他抿了抿唇,又开口:
「你和他没有在一起?」
嗯?
他是谁,谁是他?
他语气怎么酸酸涩涩的,像是个超大号的柠檬精。
这是在走什么剧情?
我一脸蒙,摇了摇头。
【就说老婆是单身吧!表白吧!
【愣着干什么!表白啊!
【宿舍门就要关了!表白啊!】
我搓搓小手,紧张地看着他。
他挠了挠耳朵,足足一分钟没说话,我俩在宿舍楼前一直罚站,宿管阿姨伸头往这边瞟了好几眼。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眼看宿舍门就要关了,我忍不了了,决定救他一命。
「周哲予,我喜欢你!」
主打的就是快刀斩乱麻。
斩完我就准备功成身退。
他整个人愣了半秒,随即反应过来,像是解开了封印,一把抱住要跑的我。
我四肢扑棱了几下,十分徒劳,完全挣不脱他的怀抱。
就听他心扑通扑通猛跳。
【老婆主动跟我表白了!她心里有我!呜呜呜……
【我是男人,应该我来表白的。
【可是老婆先开口了,我能怎么办。
【当然是从了她啊!
【老婆好小一只,香香的软软的,我这么用力,不会把她抱坏吧嘤嘤嘤……】
我叹口气,仰面看着这超大号嘤嘤怪。
「周哲予……」
「嗯。」他轻轻地应了声,「周字去掉,叫我哲予就好。」
路灯光为他俊朗的五官晕染阴影,他眸色深黑,深深地注视我。
我慌乱又期待。
「莞尔,」他声音低哑,「这几年,你也会时常想起我是不是?」
我被他的那张脸迷得神魂颠倒,稀里糊涂地应声:
「嗯……」
他叹息一声,俯身,在我额头轻轻落下一个吻,轻轻地又问:
「之前和我分手,你也舍不得是不是?」
我:「嗯……??」
分手?
分什么手?
他吻上我唇。
凉凉的,柔软的触感。
我心跳得飞起,心里迷迷糊糊。
等……等等。
怎么我和周哲予走的剧情,好像不大一样?
-12-
我溜回宿舍,被舍友拉住:
「莞尔,校草周哲予的事你听说了吗?」
我突然心虚。
我十分钟之前才跟周哲予表白,舍友该不会已经知道了吧!
舍友看我愣愣的,用手指点点我。
「你呀,学校风云人物的八卦你从来都不关心,一心钻进钱眼了,也不知道你赚钱要干啥。」
我一听这话音不对。
她好像没在说我?
难道周哲予还有什么别的八卦?
我立刻虚心求教:「我现在开始关心,还来得及吗?」
「来得及。」
舍友两眼闪烁起八卦的光芒,悄声说:
「据说周哲予有个白月光,从高中就开始,喜欢了七年。我们学校有个人,长得非常像他的白月光。」
她一脸神秘地看向我。
「你猜猜是谁?」
我有点蒙:「不Ţṻ⁺会是我吧?!」
她一拍巴掌:「答对了!就是你!」
她飞速在手机上点了几下,给我看屏幕。
是周哲予某个社交账号,三年前就停用了。
里面只发了一张照片,照片里周哲予比现在稍显青涩,他撑着一把黑伞,低头看着女孩,目光温柔又专注。
女孩像烟雨里的一株紫丁香,脆弱,且忧郁。
舍友指着紫丁香。
「巧的是,白月光也姓顾!你自己看,像不像你?」
我仔细看了看。
不能说十分相似,只能说一模一样。
属于亲妈都分辨不出来的那种。
实在硬要找不同。
就是白月光看上去安静忧郁,跟我兼职狂魔人间小马达的画风不大一样。
舍友接着添油加醋一番:
「据说周哲予放弃自己本科院校的保研机会,考研到了我们学校,就是冲你来的!你没发觉周哲予看你的眼神都不一样吗?!」
我叹气。
眼神没发现,他心里声音倒是听得很清楚。
-13-
我就说,高冷面瘫毒舌学神校草周哲予,怎么会对我突发恋爱脑呢。
这下全明白了。
我拿的是替身剧本。
原来当他问我:
「这几年,你也会时常想起我是不是?
「和我分手,你也舍不得是不是?」
他其实问的不是我。
他问的是白月光。
哦豁。
我本来只图周哲予的钱,不想霍霍他人。
可知道他心有所属,我心里怎么这么酸呢?
我想试探周哲予,于是茶里茶气跟他说:
「既然当你的白月光替身,就能一直陪在你身边,我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你放心,这个替身我当定了,我会好好干的!」
他听了啼笑皆非,喊我「戏精」。
对白月光的事,丝毫没有要解释的意思。
他还一把抱过我,想亲我。
呵呵,男人。
只要亲过一次,你就成了他私人的,一见面就没完没了地要抱抱要亲亲。
趁他柔软薄唇凑上来,我毫不留情地咬了一口。
他抚着唇角,吃惊地看着我:「顾莞尔,你想吃人?」
我已经认识到绿茶不是那么好当的,于是也不装了,很严肃地问他:「你现在亲的,是替身,还是白月光?」
「有区别吗?」
「有。现在我是替身,亲一下一万块。」
「财迷!」他笑着揉一下我头发,「那我亲白月光好了。」
说着低头又亲了一下。
怕我咬他,亲完迅速撤了。
我推开他,气鼓鼓地瞪着他:「你严肃一点。我们才认识几天,我可不是你的白月光。」
他愣了一下,随即反问我:「我们认识才几天?那高中那几年,是被你吃了吗?」
他表情困惑,心里明显很慌乱:
【虽然中间断联几年,可老婆和我明明已经认识七年了,她怎么全忘了?
【老婆失忆了?!
【完了完了完了!】
我:……
你才失忆了!
你全小区都失忆了!
-14-
周哲予并没有把我当替身。
他真心实意地,把我当成白月光本尊了。
可我并不是啊!
这到哪说理去!
恋爱脑是病。
得治。
看在他每个月给我打那么多钱的份上,他病得这么严重,我不能不管。
我于是在网上找到了靠谱神经科医生的资料。
是个女医生,海外学成归来,年纪轻轻名气很大,近期她会应邀来我们城市坐诊。
天赐良机,机不可失。
我就是绑架,也要把周哲予弄去给医生看看脑子。
-15-
医生来的那天,周哲予不见了。
一打听,才知道白月光来了,他去接人了。
学校都传疯了。
都说白月光一袭白衣,宛如天使,周哲予亲自去车站接的人,亲自陪人吃了饭,鞍前马后的,既殷勤又周到。
我听了,默默不语,一个人连续怒看了三场电影。
看完出影院,雨如瓢泼。
周哲予发了无数条消息。
【人呢?在哪儿?
【什么时候回学校?
【怎么不回消息?
【又躲着不见我?
【???
【顾莞尔??!!】
……
消息还没看完,手机没电关机了。
我直接去了咖啡店。
同事看见我,立刻说:
「你的帅哥男朋友下午来了两次,没找着你,说晚上还会来……哎呦,他人来了。」
周哲予撑着把伞,在街对面,正要过街。
我想跑。
他立刻追了上来,一把逮住我,罩在他伞下。
「顾莞尔,你跑什么?」
我抬眼看看他,黄昏青色烟雨里,他那张脸清冷又禁欲,有种不顾旁人死活的帅。
可再帅,也不能脚踏两只船呐。
我清了清嗓子:「周哲予,虽然是我先表白的,但我现在后悔了。」
他看着我:「你想说什么?」
「我们分手吧。」
他平静地吐出两个字:「理由?」
我很想说:「你去找白月光吧。」
但如果这么说,显得我在吃醋。
我于是换了个说法:「我喜欢上别人了。」
「是吗?」他紧盯着我,「这次是谁?」
嗯?
这次?
难道还有上次?
我张口就来:「咖啡店同事。」
他提醒我:「顾莞尔,你们咖啡店四个男同事都有女朋友,剩下的同事都是女孩。你喜欢谁?」
大意了。
不过,他怎么调查得那么清楚?
我嘴硬:「性别倒也不用卡得那么死。」
「那可惜了。」他轻哼一声,「我每次去,你女同事目光就黏在我身上,看来她们感兴趣的人是我。你单相思真是怪辛苦的。」
哎呦好气。
他居然对我冷嘲热讽。
我瞪着他:「我相思我的,你去找你的白月光吧!不要来找我了。」
说完转身就走。
「什么白月光?」他拉住我手,咬牙切齿地说,「我心里就没有白月光,白痴倒是有一个,你想不想知道她是谁?」
白痴?
是谁?
我咬唇,忍住了问他的冲动。
就听他心里悲叹:【什么白月光朱砂痣,我的心里只装着老婆一个人。她怎么就不懂我的心呢呜呜呜……】
我风中凌乱,连打两个喷嚏。
他默默看我一眼,脱了外套披在我身上,拉着我手就走。
「你带我去哪儿?」
「去见一个人。」
-16-
周哲予竟然带我去见「白月光」。
她果然如传闻中一样,一袭白衣,宛如天使。
又十分眼熟。
我定睛仔细一瞧。
这不就是网上那位精神科名医吗!
让周哲予鞍前马后殷勤周到的,居然是她!
我困惑地看向周哲予。
难道他也知道自己的恋爱脑该治了?
我还没来得及欣慰。
就见周哲予认真地看着我,一字一句,哄孩子似的嘱咐我:
「这是我托人请来的名医。她问什么,你就答什么,乖。」
乖你个头!
我又没病,干吗让医生给我看病。
我一脸不满,他看在眼里,又轻声补了一句:「听话,配合医生。我给你涨薪水。」
该死。
又被他拿捏住了。
我坐下来,面对医生,心情复杂。
周哲予为什么要坚持给我看病?
难道我能听见心声的事情,被他看出了端倪,所以叫医生来试探我?
-17-
医生温柔地冲我笑了笑。
「顾莞尔你好。」
我挤出一个比哭好看不了多少的笑容:「您好。」
我暗暗提醒自己,一定不能被医生套出话来,听见心声的事,万万不可让周哲予知道。
医生:「莞尔,你和周哲予认识多久了?」
这个问题很安全。
我回答:「一个月前,这学期刚开学的时候认识的。」
医生点点头,拿笔记下。
一旁周哲予面色有些凝重。
医生又问:「你做了好几份兼职工作,你很需要钱吗?」
我点了点头。
医生追问:「你需要钱做什么呢?」
我默不作声。
周哲予在一旁小声诱惑我:「薪水加到 20。」
我默默看了他一眼,内心挣扎许久,如实答道:
「我需要钱,给奶奶治病。」
周哲予一听,似乎吃惊不小,倏地转眸看我。
医生继续问:「哦,听说奶奶得的是白血病,是吗?」
我立刻急迫地说:「是慢性粒细胞白血病,医生说了,这种病能治好的!进口特效药几万块一瓶,虽然有点贵,但效果很好!只要坚持吃药,病就能治好!」
医生立刻安抚我似的,温和地说:「别着急,我相信你。」
我松了一口气。
……
医生又问了许多问题,大部分是关于奶奶的。这期间,周哲予一直注视着我,他目光很温柔,又似乎带着些歉疚。
医生最后问了一句:
「如果,我是说如果,奶奶的病没治好去世了,你会怎么办?」
我激动地摇头:「不可能,绝对不可能!没有这种可能性!医生请不要乱说……」
医生没再多问,她站起来,和周哲予默默对视一眼,两个人心照不宣,都缄口不言,又不约而同地看向我。
我心里莫名烦躁。
看吧!
这就是我从来不愿跟别人提起奶奶治病的原因。
人人都说奶奶无药可医。
人人都觉得我痴心妄想。
人人都想要阻拦我。
但我知道,他们都是错的。
-18-
我住了几日院,又做了许多检查,周哲予才接我出院。
他默默开车,我的病情诊断书就放在他座位扶手旁。
医生会在上面怎么写?
我趁周哲予不留意,悄悄地伸手想去拿,却被他一把握住手。
「莞尔,」他单手打着方向盘,温柔地说,「我带你去看看奶奶,好不好?」
我惊恐地看着他。
算了。
诊断书我不看了。
我不能去看奶奶。
巨大的恐惧紧紧地将我心脏攥紧。
我都不知道我在怕什么,只是祈求地看向周哲予。
「我现在不能去看奶奶。周哲予,我们回学校吧,我无论如何不能去看她……」
路边绿化带飞速往后退,周哲予转眸看了我一眼。
「莞尔,你忘记了许多事,医生说回溯记忆是最好的方法。」
我摇头,不知不觉已泪流满面。
「我什么都不要记起来,我害怕,我们回学校吧,周哲予,我求你……」
周哲予握紧了我的手,妥协地叹口气:「好吧。」
「嘭」一声巨响。
车祸发生得猝不及防。
刹那间,周哲予紧紧抱住我,用他自己的身体护住了我。
救护车尖锐的鸣笛声刺痛了耳膜。
周哲予被救护人员抬上了担架。
眼前景象和记忆里的重叠。
那天,也是一场车祸,奶奶满身满脸的血,被抬走了。
诊断书上全是血迹,我捡了起来,如同三年捡起那张染血的大学录取通知书。
我双手颤抖,展开诊断书,上面写着:
创伤后应激障碍所致失忆症。
我反复念着这几个字。
原来我失忆了。
因为某件事受了极大的刺激,而致失忆。
我闭了闭眼,三年前的记忆,慢慢涌进脑海。
-19-
那天天气很好。
奶奶病愈出院了。
我也收到了大学录取通知书。
那天双喜临门,是几年来最明媚最高兴的一天,我们祖孙俩难得奢侈了一次,坐出租车回家。
车祸就那么发生了。
奶奶倒在血泊里,永远闭上了眼睛。
老天爷真的很会开玩笑。
这一定不是真的。
一定不是真的!
街坊邻居们都来了。
他们围着我,叹息着说奶奶终于脱离苦海,再也不需要吃药治疗了。
我和他们大吵了一架。
这都不是真的。
奶奶还活着,为什么不需要治疗?白血病是可以治愈的!
他们听了,都摇摇头,悲天悯人地看着我,说「孩子真可怜」。
我生气又失望。
我还有奶奶,我不可怜。
奶奶的病可以治愈。
他们什么都不懂。
后来,我和所有熟识的人断了联系,再也不轻易跟别人提起奶奶。
我逃避现实ṭṻ⁵,在自己编织的幻梦里,坚强又乐观地相信,奶奶还活着,只要我赚了足够的医药费,奶奶的病就能好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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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哲予躺在医院里,他呼吸平稳,却一直没醒。
他皮肤白皙,鼻梁高挺,骨相极好。
用奶奶的话说,他是个美男子。
高中时候,他总绷着这张好看的脸训我。
「顾莞尔,这道题我讲了三种解题方法了,你听不懂吗?你今天带脑子出门了吗?」
我气得牙痒痒,回家学给奶奶听,奶奶总是笑。
她说男人,不能看他说了什么,得看他做了什么。
奶奶的葬礼结束,在和所有人断联之前,我去和周哲予正式告别。
我提了分手。
周哲予沉着声,问我原因。
我骗他说:「我喜欢上别人了。」
骄傲如周哲予,抿唇看我许久,没再追问一句,转身走了。
此后三年,我们之间鸿断鱼沉,音讯全无。
我脑海里的橡皮擦,把高中时期的所有记忆都擦除了,把奶奶车祸那天的事擦除了。
也把关于周哲予的一切,擦得干干净净。
直到三年之后,周哲予考进我学校的研究生,又在我生命里出现。
这是巧合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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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离开医院,去了墓园。
墓碑上清楚明白地写着奶奶的生卒年月。
奶奶去世三年,我逃避了三年。
真正面对的时候,我才发现,面对其实并没有那么难。
我一个人在墓前站了许久,跟奶奶说了许多关于周哲予的事。
奶奶很喜欢周哲予。
她在天有灵,一定会保佑他尽快好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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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机忽然响了。
是周哲予。
「顾莞尔,你把我一个人丢在医院,自己出去浪,合适吗?」
我:「……你醒了?那我现在去医院看看你。」
我说着,脚步却有些踟蹰。
去了医院,我该怎么面对他?
他对我还有感情吗?
即便有,或许也只是不甘心而已,毕竟三年前是我跟他提出分手。
此前,我听见了他的心声,就认为他是喜欢我,在乎我的。
可那些心声,都是真实的吗?
我很害怕。
三年来,创伤后应激障碍让我一直自己欺骗自己,活在自己幻想的谎言里。
我怕周哲予所有的心声,只是我自作多情的幻听。
我怕他对我的一往情深,也都只是我一厢情愿的想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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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Ťū́⁷用到医院看我。」周哲予在电话里说。
我心沉了下去。
接着就听他声音有些轻喘,「我找到你了。」
周哲予朝我走了过来,他腿脚不大灵便,一只手臂上还缠着绷带。
他逃离医院,找到墓园来了。
「你别想躲着我,躲不掉的。」他说。
我扶住他,眼眶发烫:「我……没想Ṭű₋躲。」
「是吗?我以为你会像三年前一样,断绝所有联系,从此人间蒸发,彻底消失。」他有些咬牙切齿。
「……这次不会了。」
他低头看着我,语气柔下来:「都想起来了?」
我点点头。
他单手拥我入怀,「莞尔,以后无论发生什么事情, 我们一起面对。你再也不许把我撇开。」
「嗯。」
我眼泪涌上来, 啪嗒嗒掉个不停。
这么抱了许久, 他忽然说:「还有个事情,我忍了很久, 你也要老实回答我。」
我满是泪水的脸,在他怀里蹭了蹭,说:「……我尽量。」
他顿了顿:「那男人是谁?」
我有些摸不着头脑:「哪个男人?」
他松开我,低头认真地看着我, 唇角渐渐勾起。
「所以我们之间,一直没有第三个人,对不对?
「第一次分手原因, 就是你编出来骗我的,对不对?」
我绞着手。
原来他还在介意这个。
三年前的事,他记仇记到现在。
「我花了一周时间,把你身边的人际关系摸得清清楚楚,包括你所有的男同学, 和兼职工作男同事……」
他有些虚弱, 但得意地说。
「顾莞尔,承认吧, 从高中开始,你身边就只有我, 根本没有第二个男人!」
查得这么清楚。
我记得我们学校好像没开间谍专业啊。
我叹口气, 无奈承认了。
「小骗子。」他说。
「你以后再骗我试试!你说的话我一个字都不会信了。」
我赶紧说:「周哲予,我喜欢你,你信吗?」
他:「……」
ṭṻ₇他一语不发地瞅着我。
我清楚地听见他心里的声音:
【老婆你多说点, 我爱听!】
行,满足你。
「周哲予, 我喜欢你。」
「我也喜欢你。」他深深地看着我。
我仰面回望他:「那你多说点, 我爱听。」
他怔了片刻, 好一会儿才开口:
「我爱你。」
说完, 他低头吻了下来。
这是这么多年来, 周哲予第一次正儿八经地跟我表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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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哲予, 我也有话想问你。」我被他吻得气有些喘不匀。
「嗯?」他声音有些低哑。
「那天, 你洗澡时我睡着了, 你抱我到床上,自己睡了一夜沙发,是不是?」
他哼了一声:「你睡熟了跟小猪一样, 居然还知道这些。
「那天晚上, 你打跑了两个小流氓,你当时其实是在跟踪我,是不是?」
他愣了愣, 疑惑地看向我:「这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接着问了一连串问题:
「在你公寓,你随手脱了 T 恤, 其实是故意要展示身材的, 是不是?还有在咖啡店,你给我擦掉嘴上的奶沫,其实当时你想亲我,是不是……」
他明显慌了:「这些你怎么看出来的?我表现得有那么明显?」
哦豁。
恋爱脑石锤了。
我大笑着, 紧紧抱住他。
原来并不是我的幻觉。
我听见的,都是周哲予真实的心声。
这是什么超自然的力量!
我抬头看向蔚蓝的天空。
奶奶,这一定是你做的。
对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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