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怀孕了。
却在恋爱周年纪念日上,被姜亦城的 Omega 白月光刻意撞倒。
比他高出半个头的我岿然不动,倒是对方反弹后倒。
惊慌间他猛地扯住我,一齐摔下楼梯。
姜亦城救下白月光,而我滚到了一楼。
血浸湿地毯时,姜亦城说:「你别怪林越,他那样善良柔弱,不是故意的。」
我啐出一口血,轻笑道:「我怎会怪他,我还要感谢他,毕竟不是你的种,流了正好。」
-1-
姜亦城完全忘了今天是我们的纪念日。
也根本记不清,这是我们恋爱的第几年。
人人都说宋家容貌最负盛名的 Omega 小儿子爱惨了姜亦城。
可无人知道,我们的第一次相遇,是姜亦城先主动靠近。
在我舅舅去世的三年后,我母亲伤心过度,亦撒手人寰。
然而头七还没过,父亲便领着新人和孩子上门。
我死死把着别墅的门,不肯让他们进来,直到指甲掰断,指尖满是鲜血。
然而隔天,继母便将母亲最出名的画作送到了慈善拍卖会,美其名曰为母亲攒功德。
我当时名下资产全被父亲冻结,拍卖会上几乎下跪,却只能眼睁睁看着母亲最心爱的杰作变成商品。
地毯上的灰尘味道呛鼻,模糊的视野里有人走了过来。
手工头层牛皮鞋不染尘埃,他将我拉起来。
「画在珍惜他的人手里才有价值。」
少年姜亦城的眉眼不似后来锋利,仍带着未打磨的玉质光彩。
「我把你母亲的画,还给你。」
-2-
人总是容易在溺水时去抓一块浮木。
刚成年时,父亲讨厌姜亦城。
而我把喜欢姜亦城当作刺向父亲的剑。
我大张旗鼓地追求姜亦城。
姜亦城性子孤傲,对靠近他的 Omega 都一视同仁地冷淡。
而我的热情,则似燃不尽的火。
那时他打篮球我送饮料,他上课我旁听,还在休息时送甜品。
只是转瞬,那些东西便成了流浪狗的食物,或他朋友的下午茶。
可那时我尚年轻,他越冷淡我好胜心越强。
我知道姜亦城喜欢摄影,便打算圣诞节买新上市的单反送他。
那会因为频频对继母出言不逊,家里限制了零用钱。
于是自小没吃过太多苦的我开始打零工。
在十个指头生出冻疮时,终于买下那个新款相机。
我在他宿舍楼下等到深夜,直到睫毛发梢皆是冰屑,骨头都冻透了。
很晚姜亦城才下来。
那天他面无表情,眼眸黑得像深不可及的海底。
「就这么缺 Alpha?」
他将东西拿过来,塞到身侧另一个 Alpha 怀里。
「我给你介绍了个人,以后别再缠着我。」
那天的结局是我给了姜亦城一记上勾拳。
鼻血四溅的那种。
-3-
讨厌和喜欢一个人的眼神,是无法遮掩的。
哪怕我那时年轻,尚不知天高地厚,也觉受伤。
于是我真和姜亦城介绍的师兄熟稔了几分。
我把他当兄弟,和他一起自习、看电影,聊毕业后的畅想。
我们俩后来经常一起去网吧打游戏,他辅助我前冲,他开大我补招。
师兄总会把最好的装备留给我。
有次实在太晚,一不留神通宵没回去,我们俩从校围墙翻过去时,寝室门还没开。
初冬的早晨仍很冻人,我在冷风里直跺脚,师兄则解下外套披在我身上。
正在此时寝室门开了,姜亦城从里面走出来。
我有些尴尬,因为师兄给我披外套时,还靠近擦了下我唇角,说我吃完早饭旁边有东西。
可我显然想多了,姜亦城好似没有看到我们俩,目不斜视地从我们身边走过。
-4-
师兄叫我出来更频繁了。
直到有一天,在篮球场休息时,他发来了一条信息。
「做我男朋友,好不好?」
看到信息,我有些发愣,而下一刻,我就被篮球砸晕了。
晕眩中,似乎有谁抱着我在跑。
再醒来时,我怎么都没想到,坐在我身边的,居然是姜亦城。
他随手扔了个东西过来,我合掌接住。
好冰。
居然是戒指。
只是戴上后,有些大。
我头晕目眩,心脏狂跳:「什么意思?」
却有吻落在我额头。
姜亦城没有回答,只有面容被黄昏染出淡金色。
好几年里,他为何突然接受我,都是一直让我费所思量的不解之谜。
但我想不到有一天,会以那样的方式,揭露谜底。
-5-
在一起第五年,公司上市那一天,姜亦城点了惊动全城的烟花,紧紧抱住我。
「宋歌,多谢你。」
那段时间里,是我们五年中最开心的时光。
我们一起Ŧũ̂ₑ去冰岛看极光,在钻石海滩拥吻。
从未有我踪迹的朋友圈里,也有了我和他手挽手的照片。
拥抱的时候,他的琥珀色瞳孔将我圈入其中。
好似我将被整个世界所爱。
我以为我终于打开了他的心扉。
我以为,旅程到了终点。
可当我拿着检查单,想在纪念日给他个惊喜,告诉姜亦城怀孕了这个消息时。
却在二楼会客室里听到他和朋友的讨论。
「最近和宋歌关系这么好,是不是好事将近了?」
我心脏狂跳,在姜亦城的沉默里,仿佛挨过一个世纪。
「我和宋歌在一起,是因为林越拒绝了我的表白。」
「我做这一切,只是想报复林越。」
原来如此。
原来我不过是一个工具。
这五年辗转反侧、痛苦纠缠,不过是个笑话。
-6-
很奇怪。
不知为何,我上二楼时,所有人都在问我,还好吗?
可我明明是笑着的。
我穿过好几个房间,徘徊其间,好一会儿才想起,我上来是为了找根烟。
可惜我没有找到。
下楼前我看到了林越。
他笑了笑,瞳孔有种无机质的通透。
「宋歌,我把姜亦城借给你这么久。」
「现在,你是不是能还给我了?」
我笑了下:「原来你把他当东西。」
林越有些恼怒:「你在说什么?我当然没有!」
「哦,原来他在你眼里不是东西。」
我看了他一眼,而后擦肩而过。
这或许激怒了他,林越跑到我身前,故意想撞倒我。
可我常年健身,还比他高半个头,林越在我面前犹如菟丝子。
他那一下我岿然不动,倒是他自己反弹后摔。
惊慌间林越狠狠扯了我一把,我们一同摔下楼梯。
姜亦城奔过来时,只来得及拉住林越,而我滚到一楼时,感觉骨头都快散架了。
血将长绒地毯渗作黑色。
姜亦城再迟钝,也知道事情不对。
他跑下来扶起我时,神色终有慌乱。
然而几息沉默,姜亦城只道:「孩子以后还会有,你别怪他,他柔弱又善良,怎会故意害你。」
我不由失笑,我哪里会怪林越。
若非林越,怎能让我这双瞎了的眼复明。
看清姜亦城。
我啐出一口血,轻笑起来:「我当然不怪他,我还要感谢他。」
「毕竟,不是你的种,流了正好。」
-7-
姜亦城脸色瞬间变得极差。
我肩膀几乎被他捏碎。
但很快他又闭上眼,平稳下所有呼吸。
「别闹。」
再睁开时,姜亦城双眸像深不见底的海,无人轻易能掀起风浪。
他似乎想抱起我,但林越惊呼了一声后便晕倒了。
血色从姜亦城脸上褪去,他三步两步将林越打横抱起,就这样仓促出门。
而我动弹不得,躺在被血浸透的地毯上,到底喊了句:
「姜亦城。」
「泰叔!带宋歌去医院。」
他停了片刻。
「我之后……会去看他。」
五年。
换来十五秒停留。
-8-
哪怕打了麻药,手术过程仍痛得撕心裂肺。
像将灵魂一点点抽丝剥茧。
护士将我推到病房时,眼里亦满是不忍。
想必我此刻模样,是绝佳早恋反面案例,足可震慑无数青少年孺慕之心。
可我浑浑噩噩,此刻也只能昏睡。
有人握住了我的手,用棉签沾水一点点擦拭我的唇。
勉强睁开眼,似有身形修长的人逆着月光坐在我身边。
指尖轻擦过我眼角。
而我又昏昏睡去。
再醒来时天已大亮,除了打瞌睡的护工,并无人在身边。
我有些累,护工用轮椅推着我出去呼吸新鲜空气。
精神不济,我有些昏沉。
轮椅被转动时,我吓了一跳,回头却见姜亦城立在树影间。
修长身形,锋利轮廓。
只有面容逆着光,看不清神情。
我没想到他居然会来。
他推着我走了一阵,忽然开口。
「对不起,宋ẗü₈歌,是我亏欠你。」
的确,他欠我良多,活脱脱一张行走的负债表,看一眼就能破产。
是我眼光不佳,费尽思量,却将自己的感情,折腾成不良资产。
「我们之后订婚吧,我会对你负责的。」
我不由睁大眼睛,愕然于他都资不抵债了还妄图抵押自己。
「可是,我希望你和林越去道个歉。」
「他因为你拉了一下,手指受伤,误了近期最重要的钢琴比赛。」
「这几天他耿耿于怀,已经哭昏过去好几次。」
「他绊倒我。」
我指尖有些发抖。
「我却要向他道歉?」
「好,好。」
姜亦城却只是坚持:「你答应吗?」
「当然可以。」
我忽然笑了。
「只要你给我 10 个亿,再从这滚出去,我立刻给他道歉!」
姜亦城面无表情地看了我一会,转身就走。
而我被留在院中。
流产令我身体虚弱,麻药早过,只是手臂微微用力转动轮椅,伤处牵动便痛得我满头大汗。
只是原来,纵腹部千疮百孔般疼,却不及心口一线裂开。
不知多久,我打通了父亲的电话。
「我答应您,两个月后和陆家长子订婚。」
-9-
「你要闹到什么时候?」
姜亦城一周后又发来信息。
「我知道你好得差不多了,来道个歉有这么难吗?」
我没有回对方,只是把他拉黑。
出院时姜亦城没有来接我,而是死党苏恒送我。
回到姜亦城的别墅,我把所有他送我和我送他的东西,都堆至院中一把火烧成了灰,能卖的则送到了二手奢侈品店。
随便提着几件行李去了新找的公寓,隔天我就去了疆域辞职。
离职手续办完后,我特意嘱咐人力经理,别告诉姜亦城。
对方点点头:「我明白,您要给姜总个惊喜,毕竟要回归家庭了。」
我有些失笑,看来大家都不知道,我和姜亦城已经完了。
意外的是,明明找姜亦城秘书核对过,他今天不在公司。
我却在下电梯之后,迎面遇到了他。
男人还是意气风发的光鲜模样,而我却面色苍白。
我目不斜视,仿佛看到陌生人一般,转身向侧门走去。
只是我没想到,素来在公司里不愿和我交谈的姜亦城,会追上来。
「宋歌。」
他拉住我的手腕,胸膛起伏。
「你要出差吗?」
我声音冷淡:「和你有关吗?」
他看了下表,打电话把会议取消,便要来拉我的箱子:「我把事情都取消了,我送你去机场。」
我甩开他:「不必了。」
「我知道你心情不好。」他顿了下,「看在你也受了伤的份上,道歉的事算了。」
「但有件事,我想告诉你,最近有人在骚扰林越。」
他顿了下。
「我会假扮他男友,出席他最近的数个演奏会,当他的挡箭牌。」
「我希望——」姜亦城盯着我,双手握住我肩头,「你不要介意。」
我看着他,男人瞳孔映着璀璨光影,仿佛沙漠里的海市蜃楼,那样夺目,十足真诚。
可我只是笑了下:「我当然不介意。」
我扯开姜亦城的手。
「咱俩不过玩玩而已,姜总和我报备什么?」
姜亦城脸色一下变得可怖,简直要吃人。
他闭眼平静一会,而后有些疲惫:「宋歌,说这些气话有用么?你的行踪我太清楚。」
「如果你容不下林越做我朋友,那我们的婚事,也没可能了。」
-10-
「那可太好了。」
我浑不在意地挑了下眉,要不是因为联姻消息的公布涉及商业谈判节奏,我真想立刻就把订婚请柬扔到他脸上。
可姜亦城没太听清,因为有人拨了他电话。
是林越发了烧,希望姜亦城去陪对方,后者便匆匆走了。
理所应当地忘记了方才说要送我去机场的承诺。
随手拦了辆车,我突然就不想回家,而是在街边一家哥特装潢的酒吧停下,走了进去。
自斟自饮,我的情绪慢慢平复。
有钢琴声响起,我看到一个坐在轮椅上的 Alpha,迎着薄荷凉烟般的灯光,默默弹琴。
他侧脸的线条极其优美,唇尖似衔一瓣星。
是李斯特的《爱之梦》,音阶清冽,仿佛冰面生出裂纹,在整个室内蔓延。
酒吧有花可以送给表演者,旁边有 Omega 想送,却被一同来的 Alpha 阻止。
「一个残废,也值得你去献花?」
几乎是同时,室内传来几声倒喝彩。
我忍不住蹙眉。
向侍者打了个响指,要了酒吧里最浮夸的花篮套餐,微扬下巴,送给了那个弹钢琴的 Alpha。
男人被数个花篮围住时,望了过来。
像被黑丝绒包裹的宝石,他眼睛在昏暗室内亮得出奇。
与此同时,我的手机突然响了,是陌生号码。
接起来后,我才发现是姜亦城,他有些气急败坏:「你在哪儿?为什么搬家?为什么辞职?」
「宋歌,你都多大了,怎么还这么幼稚玩失踪这一套?」
我沉默片刻,将手机放远一些:「我在酒吧,没事我挂了。」
「开什么玩笑,你最讨厌那种地方。」姜亦城压抑着声音,「告诉我地址,我去接……」
他没说完,因为有人开口说话。
优美似大提琴弦拨动,有种安静的金属感。
弹琴的 Alpha 来到了我身边,他问:「你是一个人吗?」
-11-
姜亦城沉默了,在他说更多话时,我挂断了电话。
因为我突然意识到,通常酒吧里的客人这样一掷千金,代表他看中了台上的人。
可我并无此意。
「不,不,不……」我的脸突然发烫起来,猛地后退摇手,「我不需要特殊服务……」
谁知我动作太大,差点从卡座椅子上掉下去,于是面前的人探出手,一下扶住了我的腰。
他呼吸洒在我耳边,胳膊因用力,被衬衫夹勒出走势优美的肌肉线条。
「我很丑么?」
我看向对方,男人瞳孔像琉璃被划伤,显出几分易碎可怜。
我忙不迭摇头:「你很好看。」
「是吗?」他微微垂眸,散落刘海遮住脸,显得很无助,「可是我腿这样,今天根本开不了单。」
「马上我就会被赶出酒吧,再度流落街头。」
他用一种弃犬般的眼神看着我,我心跳有些乱,不由蜷紧五指。
我侧过脸,有些不敢直视他的眼睛:「那,那你教我弹琴好了。」
Alpha 眼尾有些上挑,笑起来光便似银钩在眼底沉浮。
他说,好啊。
-12-
我没想到他会这样教我弹琴。
不同于精致如雕塑的长相,男人骨架很大。
所以当面对面跨坐其上,被对方托着后腰时,我有种被困笼中的错觉。
男人的手很修长,血管像花枝般在象牙白的皮肤下蔓延,大掌整个将我的手盖住。
「这里没有琴。」我呼吸有些乱,「怎么弹?」
Alpha 没有回答,手顺着指缝分开我的五指,而后搭在他胸口。
我脸一下变得滚烫——这分明是在他胸肌上弹!
他微微用了Ṫůⁿ下力,我的五指便陷入其中。
那触感太好,血液嗡一下倒流,我眼前霓虹都拖出残影。
「我、我去一下洗手间。」
我整个人都要烧起来了,慌乱站起却又因脚软摔下,重重砸到 Alpha 身上。
男人盯着我,于是我的影子像窜逃猎物,又被拖入他瞳中。
他紧紧攥着我的腰,而后我感到了什么,一张脸整个烧了起来。
就在这时,身后冰冷的声音传来。
「你们在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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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亦城竟来了。
他一把拉住我的手,就要往外拖。
我蹙眉:「松开。」
姜亦城恍若未闻,而我手骨简直要被捏碎。
我气不打一处来:「姜亦城,我叫你松开,你聋了吗?」
「你管你的林越就好了,干嘛来打扰我喝酒?」
「没看到那个帅哥和我聊得正好吗?」
姜亦城猛地回头,他瞳色猩红,如同困兽。
他声音有些沙哑:「宋歌,你到底想要做什么?」
「不做什么。」
我揽住旁边的 Alpha,对方顺势就把脸靠在我肩膀上。
「可能我之前没有说清楚。姜亦城,我们完了。」
姜亦城脸上有一瞬空白。
他蹙起眉,又来拉我的手:「是因为林越?」
「我早说过,你我在一起这么多年,我会对你负责。」
他压抑着声音:「你何必这样逼我?」
我只是淡淡看他:「那你喜欢林越吗?」
这问题只有七个字,可对姜亦城来说,似乎比哥德巴赫猜想更难。
沉默阐明了一切。
「姜亦城,我说过,孩子不是你的。」
我笑了下:「五年,我玩够了,也腻了。」
「宋歌!你开什么……」
「他没说假话。」
Alpha 眨了眨眼,向姜亦城显出一个无辜的笑容。
「姜先生,那个孩子是我和宋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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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从没见过姜亦城那么疯狂的神色。
他青筋根根绷起,仿佛皮肤下盘结扭曲的小蛇。
光像刀尖将他瞳孔剖开,满眼血红。
「什么时候!」
他猛地冲过来,猛地推了下 Alpha 的轮椅。
「你和他是什么时候开始的?我出差的时候?还是加班的时候?和一个瘸子?」
我眯了眯眼睛:「姜亦城你狗吠什么?」
轮椅几乎被带翻,Alpha 表情有些受伤,却拉住我的胳膊。
「姜先生只是推了下我,我没事。」他长睫垂落,「都是我的错。你别生姜先生的气。」
男人看向姜亦城,小心翼翼拉住我的手:「可我是真心喜欢你,我不会和姜先生抢的,别赶我走好不好?」
「你!」
姜亦城眼睛都被气得充血,他额角青筋暴起,冲过来一副要掐死我身边 Alpha 的样子。
我立刻挡在 Alpha 身前,猛地一拳砸向对方的脸。
后者刹那撞上桌子,翻倒后哗啦啦带倒许多酒瓶杯子。
于是玻璃碎片一地,扎得姜亦城满手鲜血。
他满眼都是不可置信:「宋歌,你竟为了他,打我。」
我没理他,只是蹲在 Alpha 身边,轻轻抓住对方的手:「你没事吧?」
Alpha 只是轻轻摇头:「是我不好,害你们吵架,你千万别怪姜先生。」
我发现他手被划了个小口子,便从衣袋里拿出创可贴,撕开粘上。
随手带创可贴是因为姜亦城。
他凝血功能不大好,我便随身携带,过往他若有什么小伤,我都会第一时间上前处理。
可如今姜亦城满手鲜血,我却未分出一丝目光。
我给男人吹了吹:「还疼吗?」
Alpha 又摇了摇头,耳尖浮红,衬得旁边姜亦城面色雪白。
「宋歌。」他几乎是咬牙切齿,「你再靠近他,我就让这个 Alpha 从酒吧滚蛋,从此在这行都做不下去!」
「真可惜,姜先生,你没法让我滚蛋。」
Alpha 眨了眨眼,姿态随意地靠在椅子上,
「因为我是这家酒吧的老板。」
「来人,把这位姜先生请出去。」
-15-
后来我酒劲上涌,记忆有些模糊,只记得姜亦城像被拔去爪牙的豹子,脸色极差。
他被保安挟持着拖走时,语气冰寒:「宋歌,你果然比不上林越。」
可我根本没在听,只扯着 Alpha 的领带,问他叫什么名字。
此前我根本不认识这个 Alpha,当然不可能和他有孩子。
可一面之缘,他却愿认下别人的孩子,来为我解围。
「我叫清和,四月清和雨乍晴的清和。」
男人声音清浅,却浸染海妖雾气,带着蛊惑人心的温柔。
我盯着他,轻轻舔掉他落在我唇上的汗:「原来你叫清和。」
话音落下时,男人瞳孔骤缩,而后猛地吻住我。
夜色里仿佛有看不见的蛇嘶嘶作响,我舌尖发麻,几乎无法呼吸。
视野迷离中,我觉得他不应该叫清和,而应该叫毒蘑菇。
不然我怎会只是看着他,世界便疯狂旋转?
-16-
那晚大多事我都记不清了,只记得与清和到酒店后,他说要送我个礼物。
是一条长银链。
「你可以把我锁住。」
他在我耳边循循善诱,将那东西放在我手上。
「做你的私人礼物。」
银白陷入肌肤,烙下蜿蜒的梅色印痕。
最后缠绕颈上,在 Alpha 的腺体上落锁。
清和叼着钥匙,双臂撑在床边,东西和吻一起落到我掌心。
Alpha 锁住自己腺体,将钥匙交给 Omega。
这种绝对强势者的谦卑,仿佛海啸冲入我心房。
令我指尖都有些发抖。
「你骗了我。」我的声音也在发抖,「你是酒吧老板,根本不会流落街头。」
「是啊。」他睫毛浓密似荒原狼,「可如果不这样,你怎会让我接近?」
男人靠过来吻我喉结时,我应该拒绝。
可最后我只是仰起颈。
外间忽然下起暴雨,狂风四起,霹雳列缺。
墙上影子如同与海搏斗的船,颠簸起伏。
唯有拥抱能够取暖。
-17-
最关键的时候,我听到了短信声。
那是最新的联姻安排。
雷电轰一声炸开我脑中清明,我还是推开清和,落荒而逃。
我不能——毕竟,我马上就要订婚了。
逃也似地离开酒店,我没敢再联系清和。
可机缘巧合,那锁住他腺体的钥匙,却被我带走。
贴着我胸口放着,隐隐约约随着心跳发烫。
为了忘记那天的荒唐,我一头扎进准备订婚的事宜里。
陆家已做了诸多安排,宋氏怎么也要有所表示,我便亲自去挑订婚地点。
忙到下午,手机信息响个不停,一打开,我发现全是聊天截图。
【我赌一万,宋歌硬气不了三个月,就会回头找姜亦城。】
【我赌两万,一个月。】
【你们也太看不起宋歌了吧?他就算再喜欢姜哥,能一点脾气都没有?我赌五万,两周。】
后面跟了一排哈哈哈,真损之类的闲话。
是苏恒。
他想办法潜入了几个姜亦城的朋友群,偶尔给我通风报信。
【宋歌,你不会又要和姜亦城和好吧?你看他们说的!】
【你听说没,姜亦城为林越争风吃醋,都被打了,你可睁开眼吧!】
姜亦城的确被打了。
但不是为林越,而是被我打的。
我轻咳两声,见已到下一个要看的会议中心,便匆匆结束这个话题,没再和苏恒聊天。
只是我没想到,迎面便会遇上林越。
我转身想走,却不防他跟了上来。
「宋歌,我没想到你居然找到这了。」
林越挑眉笑着看我。
「怎么,嫉妒亦城专门挑全市最大的会议中心给我办音乐会?」
某些时候,我觉得林越和姜亦城挺配的,比如妄想症这一点。
我没打算搭理他,迈步向前时,他却喋喋不休。
「姜亦城不会和你复合的,就算你流产了,他还不是在陪着我?」
「你别缠着他了!」
这世间怎么有人比苍蝇还烦人?
我停下来,转身将林越逼到墙角,高半头的身形完全能遮蔽对方。
「我也想不明白。」我将手撑到墙壁上,居高临下看着他,「你到底有什么异食癖,就喜欢捡别人的剩饭吃。」
林越有些紧张:「宋歌,你动我一根手指头,姜亦城不会放过你!」
「我好怕啊。」
我拿出口袋里的瑞士军刀,蹭一下弹开,拿ƭű̂ₜ刀背拍了拍对方的脸。
「只有狗才翻垃圾桶,林越,好好守着你的姜亦城,别来烦我。」
「宋歌!」
姜亦城Ţũ̂¹一下将林越拉到身后,看我的眼神仿佛在看某种怪兽。
「你拿刀是想做什么?划林越的脸吗?你怎么变得这么恶毒了?」
哦,绊人的可以原谅,吓人的罪无可赦。
刀在手中转了下,我轻笑一声:「对啊,我就是恶毒,有种你们就滚远一点,别再来碍我的眼。」
说完我看了他们一眼,就要离开,姜亦城却拉住我的胳膊。
他声音有些沉:「你锁骨上是什么?」
我以为我遮得很好。
脸孔又开始发烫,是清和,他的吻似乎还有余温——
「和你无关。」我看向林越,「你关心林越的事就好,管我做什么?」
光在姜亦城眸中火星四溅,他狠狠攥了我一把,让我有种腕骨要裂开的错觉。
男人闭了下眼,语气沉缓:「跟我回去。」
「只要你不再和那个 Alpha 联系,我可以当作孩子的事不知道。」
我不由睁大眼:「姜亦城,你真是绝世圣龟,万紫千红中唯爱一点绿。」
「不过不好意思。」
我将刀在手中转了一圈,轻擦着对方腺体,狠狠扎入墙中。
「老子不爱捡垃圾。」
-18-
刀只擦破了姜亦城一点皮,毕竟我是来挑结婚场地,并不想进局子。
姜亦城却不依不饶,再次强硬拉着我,要把我拉到停车场。
林越似乎被吓呆了,他想靠近,却又慑于我手中的刀子。
「你放开老子!」
我是真恼了,抬手就划了姜亦城胳膊一下,他西装袖顿时裂开,手背也显出一道红。
「你再抓着我,信不信老子捅了你?」
几乎红了眼,我不敢相信姜亦城如此无赖,更不懂他为何要缠着我。
姜亦城舔了下手背上的血,拍了拍胸口:「来,照着这来。」
我怒极攻心,丢了刀准备和他打一场。
突然有发动机轰鸣,卷起飞沙无数,一辆黑色玛莎拉蒂猛地冲来。
只听一声巨响,姜亦城的库里南被玛莎拉蒂一下怼到侧面,后者引擎加速,砰一下库里南直接顶到院角,车门凹陷。
太疯狂了。
我被这景象惊住,姜亦城也怔在原地。
玛莎拉蒂只有保险杠损坏些许,车窗摇下,后座显出一张熟悉的脸。
清和看向我们,笑容堪称温文修雅:「不好意思姜先生,我的新司机停车技术不好,弄坏了你的车。」修雅:「不好意思姜先生,我的新司机停车技术不好,弄坏了你的车。」
「赔偿事宜你可以联系保险公司。」他扔下一张卡,「不够的话,这张卡也送你了。」
车门打开时,我猛地跑过去,而后被清和一下抓住手臂。
-19-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
清和没有回答,只是含笑攥住我抓红的手。
他拿了张消毒湿巾,细致而温柔地擦了我手腕很多次。
我猛地抽回手,清和一下抬眸看我。
他瞳纹交错纠缠,仿佛捕捉流光的网。
「我想见你。」清和说得很直白,「从那天分开后,就一直想见你。」
他的神情有些凄怨,于是那句「你跟踪我」徘徊在齿边,但最后我怎么都吐不出。
「小歌呢?」
「有没有想念我?」
「有没有想见我?」
他的语气步步紧逼,直到最后拉着我手,拨开自己衣领,轻按在那个连着项圈的腺体锁上。
硬质金属贴着手心,隐隐传来脉搏的跳动声。
和心脏共鸣,几乎撞击得我胸腔发疼。
「钥匙还在你那,对不对?」
清和眼眸像某种色彩斑斓的蛊,我看向他时竟无法思考。
我几乎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到他怀中的。
脖颈、锁骨、肩头,吻留下的余热发酵,令肌肤隐隐发麻。
衬衫堆到肘弯,我难以克制地仰头。
有谁的齿擦过腺体,虎视眈眈。
-20-
「不行!」
我猛地推开对方,有些用力,清和的头磕到了旁边车窗。
他再转过脸时,眼里有无法掩饰的受伤:「是因为我的腿吗?」
当然不是——是因为我没有资格。
可我要结婚了几个字,竟抵在舌尖,无法吐出。
我只能叫司机停车,仓皇离开。
一路上,我根本不敢回头。Ṭű⁽
太迟了,真的太迟了。
到底是对的时候遇到错的人难过,还是错的时候遇到对的人更痛苦?
我不知道。
我只知道,只要微微停下,清和那种剔透如琉璃的眼,便在我脑海里缭绕不去。
-21-
这几天我总是睡不好,只要做梦,就会梦见清和。
他拉着我的袖子,用一种被遗弃的小狗眼神:「为什么不要我?」
几天下来,我黑眼圈愈Ŧũ⁽重,感觉再这样下去,就要被自己逼疯。
这天一觉睡到下午,我醒来便在犹豫要不要去陆氏退婚,翻手机却看到一条短信。
靠!
那是一条普通的确认信息。
但内容却并不普通——是我去年给姜亦城所定生日宴会的流程确认信息。
要大命了!
最近发生太多事,生日会一直是由我秘书帮忙操办,而我离职后早将这事忘到了爪哇国。
他大约也知道我和姜亦城最近闹矛盾,也不敢问我,只默默把所有工作都执行完毕。
我能共情社畜的苦衷,只是能不能别这么敬业?
给秘书和会务公司打了数十个电话,皆回答我仪式已经开始,无法中途停止。
尤其秘书,碍着是为姜亦城庆生,说什么都不肯取消。
情急之下,我只能赶到酒店,想要和经理商议终止。
然而我一到现场,许多人就开始议论纷纷,甚至有人用一种怜悯的目光看着我。
手机则被苏恒轰炸得发烫,我一看都快被满屏的截图闪瞎眼。
里面全是姜亦城朋友在群里对我的议论。
【宋歌真可怜,他还不知道吧?据说姜亦城要在他办的生日会上和林越求婚。】
【他还到现场了?这不是等着让人看笑话吗?】
【说起来也真够可怜的,上次他不还进医院了?】
【宋歌!】苏恒在语音里怒吼,【你要三分钟不从那出来,我就掐死你!】
我无奈至极,想给他打电话,抬眼却看见正厅中的姜亦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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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越微挑下巴,斜眼看着我:「不是很有骨气吗?怎么,又回来想找亦城哥,不要你那个瘸子啦?」
他附到我耳边:「来不及了,宋歌,姜亦城要向我求婚了。」
仿佛配合他的话语,秘书此刻给姜亦城送上丝绒盒子。
揭开时,里面戒指璀璨夺目,林越一双眼都被点亮。
他探出手去,下一刻,姜亦城却拿走了盒子。
他将盒子在我面前打开。
「最后一次机会,宋歌。」
男人瞳色深黯,面无表情,高高在上宛如施舍。
「你和其他 Alpha 的事,我可以不计较。」
「只要你像以前一样,好好经营我们的关系,做一个婚姻里的贤内助,别过于敏感针对林越,我可以给你婚姻。」
林越的脸刹那变得苍白,似乎不解姜亦城怎会选择我,眼圈一下变红。
而我看着手上的盒子,突然笑了。
像以前一样,好好经营彼此关系,做贤内助,别敏感。
他好大的脸。
我看向他:「给我?」
姜亦城目光向林越瞥了一眼,但最终还是向我点点头。
我沉默片刻,在林越骇人的目光里探向戒指。
而后反手一扔,盒子跌落,戒指撞在地面发出清脆的响声。
我看着姜亦城,轻轻笑开:「我不要。」
You&Me 造型的双结扣古董戒指,的确价值连城。
可如果是姜亦城送的,一钱不值。
姜亦城蹙了下眉,目光隐隐生怒:「你到底在闹什么?我都已经向你求婚了!你还要怎么样?」
「我不要怎么样,你可知道,我为何举办这个生日会吗?」
我看向众人。
「因为我想告诉大家——我和你完了。」
话音落下时,宴会厅鸦雀无声。
所有人都愕然看着我,连林越都怔住。
而姜亦城瞳色如渊,立在原地仿佛石膏像。
他的发小打量了我们一会,站出来打圆场:「两口子小吵怡情,大吵伤身,好好的别折腾了,过阵子我们还等着喝你们的喜酒呢!」
那人站到我身边压低声音:「宋歌,我知道你生气,可你也是真喜欢亦城啊。点到为止啊,这戒指你不要,可有别人想要。」
「这戒指谁想拿就拿走好了,我不稀罕。」
我看向姜亦城。
「姜亦城,我要订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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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亦城听到这话,突然笑起来。
他垂眸看我,仿佛在观察任性闹别扭的宠物:「宋歌,你别开玩笑了好不好?」
「这么多年,你拒绝联姻多少次,甚至抵死不从。我和你的事情如今闹得满城皆知,谁敢,又有谁会和你联姻?」
「你扯谎也说得像样些。」
姜亦城几个朋友也开始起哄:「宋歌,你就别闹了,亦城都给你台阶下了,你还想怎么样?」
「你说你订婚了,行啊,把你未婚夫叫现场啊?不行来个视频也行。」
我没想到他们竟然会不信。
「笑什么,有什么好笑的?」我握紧拳头,「我真的要联姻了。」
这下不仅姜亦城的朋友,连林越都抱臂翻了个白眼,说我欲擒故纵。
我一口气梗在心口,只恨请柬还没印好,拿不出有力证据。
可我真联系不上我的未婚夫。
因为除了知道他叫陆行舟,我连人面都没见过。
就在我满心怒火时,却有清越声音传来,雪泉般浇灭我满心焦灼。
「他的确要联姻了。」
男人声音和煦,宛如拂面杨柳风。
「我就是宋歌的未婚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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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回过头,怎么都没想到清和在这里。
他转动轮椅到我身边:「陆行舟,字清和,第三次见面,小歌。」
哦,清和是陆行舟的字。
等等。
清和就是陆行舟?
他就是我的联姻对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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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还不及我反应,姜亦城已经冲了过来。
他眼睛像被兽爪挠过,满是血红:「宋歌,你就这么缺 Alpha,不惜找个瘸子结婚?」
话音落下时,我脑中轰鸣一声。
几乎是下意识的,我上前几步,拽住姜亦城的领口,拧身转势行云流水,一个过肩摔将他摔在地上。
他腰下有被压坏的玫瑰,花汁浸透地毯。
仿佛鲜红的血。
姜亦城看着我,眸中终于裂出痛色:「宋歌。」
我忽然想起,曾经我比他更疼,躺在地上无法动弹,只期盼他能回头看我一眼。
如今形势逆转,换我居高临下。
但我没有再看他,而是推着清和,离开此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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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行舟,字清和。
我哪知道陆家居然还学古人,给孩子取什么字。
乃至这名字和父亲提及的大相径庭。
少年时他亦是名满京城的天之骄子,但意外车祸后受了腿伤,便深居简出。
莫说是我,除了陆家的亲朋好友,大多数人都没怎么见过他。
「我听说京城最漂亮的 Omega 就要和我联姻。」
清和仰着头看我,轻牵住我的手。
「忍不住就想先去看看,还把自己当作礼物送给你。」
他泫然欲泣:「可你却不要我。」
「怎么会?」
我轻出一口气,他根本不知,我差一点就要为他践踏道德底线。
轻轻凑近时,清和却忽然紧紧揽住我。
猝不及防间,他的齿已陷入我腺体。
刺痛与麻意一同漫开,令我手脚发软。
清和心满意足地舔了舔唇,眼睛眯成一线,吻落在我耳边:「抓住你了,宋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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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公开拒绝姜亦城,又要和清和联姻的事在汴京商界圈里掀起轩然大波。
苏恒每天截图截得手都生出残影。
他说姜亦城被我当众抛弃,现在醉生梦死,成了全城笑料。
【简直太爽了。】苏恒给我甩过来无数聊天记录,【看林越以为姜亦城要和他求婚,那哭丧脸!】
【还有姜亦城倒在地下那熊样,看得我都能多吃三碗饭!】
可我却无心关注这些,因为清和总是非得拉着我学弹琴。
「小歌的和弦又错了。」
被他抱着坐在琴凳上,他手指摩挲着我的指尖,猛地摁下白键。
这真是太糟糕了。
钢琴上没有节拍器,却有节奏更强的东西代替了它。
和强烈的和弦一起,砸得琴弦嗡嗡作响。
我声音有些哑,最后清和叼住我腺体,声音低沉:「求我。」
死咬着牙,明明绷到极限,我就是不肯开口。
清和的呼吸喷在我耳边,像少年般撒娇:「歌歌,求我嘛。」
歌歌。
哥哥。
清和的确比我小,但这种叫法——
我羞赧万分,最后恨恨叼住清和的喉结,声音含糊不清:「求你……」
失去平衡时,我差点磕到后方桌子。
清和的手垫在我脑后,将我一下捞回。
男人瞳孔仿佛黑色樊笼,将我的影子困入其中。
回到卧室时,我困得眼皮打架,却听清和啊了一声。
他的声音似乎带笑:「比想象的容易好多。」
我不知他在说什么,只是沉沉睡去。
第二天我本想问他昨晚的话,却看到清和将手机递给我。
是一条新闻——林越私携疆域集团的巨款,逃逸国外,却被捕入狱。
报道洋洋洒洒,大致的原委是林越出国时已有爱人。
但那人好赌成性,借了无数高利贷,林越无奈之下回国,卖了自己和父母的房产依然无法偿还。
于是他将目光放到了爱慕自己多年的姜亦城身上。
怪不得,虽然他总是以各种方式让姜亦城从我身边离开,但姜亦城在我和他之间摇摆,甚至说想和我结婚时,他眼中并无受伤的情绪。
我有些唏嘘,不知道姜亦城这些天该作何感想。
「这个订婚礼物如何?」
清和擦头发的时候,朝我笑了下。
我戴了耳机,并没听太清楚:「什么?」
清和没有再重复,只是吻了下我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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订婚那天,人群熙攘。
仪式还未正式开始,清和在二楼招待贵客,我拿着高脚杯在前院迎接朋友,就这样猝不及防地突然看到了姜亦城。
一别数日,他看起来不大好,两颊都瘦削不少。
但我只是转身离开。
很遗憾,我没有泛滥的同情心。
我觉得他活该。
然而我走到后院角落时,姜亦城却阴魂不散地跟了过来。
「和我走。」
他盯着我,眼底像覆着火山灰,一片阴霾。
我看了他一会,忽然失笑:「你疯了?我马上就要和陆行舟订婚,和你走?凭什么?」
「凭你陷入困境的公司?凭你左右摇摆的爱情?还是凭你,亲手害死,我们的孩子?」
血色刹那从姜亦城脸上褪去,他眼中显出一丝痛苦:「我无法改变过往。」
「我知道,你母亲的部分产业流失到你继母手上,后又转卖他人。」
「我已经收集好名单,打算一一帮你把它们夺回来。」
「我爱你,宋歌。」
身侧林叶被风吹动,将往事的潮声推到耳边。
我回身看向他:「你的爱Ŧṻₕ很了不起吗?」
「姜亦城,当我不爱你时,你的爱一钱不值。」
我顿了下。
「至于那些产业,不劳你费心,我和清和已经陆续收回来了。」
「可他是个瘸子!」
姜亦城猛地激动起来,一双眼通红,他将手机上的照片放大。
「不止于此,他更是个疯子!」
我定睛看去,却发觉是一个房间,里面密密麻麻,都是我的照片。
还有一些看似眼熟的衣服。
「自从知道要联姻,他就开始收集你的所有信息。」
姜亦城脸色有些苍白。
「照片,扔掉的衣服,甚至去理发馆买你剪下的头发……」
姜亦城死死捏住我的手:「陆行舟这样的残废,根本配不上你。」
两次。
他当着我的面侮辱清和。
我上前就要给他一拳,但姜亦城有防备,猛地抓住我两只手。「他这么让人恶心,你却还护着他。」
我声音很冷:「你连他一根手指头都比不上。」
「那如果我将我标记你的照片发给他会怎样?」
姜亦城忽然笑了,眼眸恶兽般骇人。
「他占有欲那么强,能欣赏你在我怀中摇曳的样子吗?」
「宋歌,你是我的,谁也不能夺走。」
我脑中轰一声,全身都颤抖起来,牙齿都在咯吱作响。
恨不能撕碎他,我猛地向前冲,将他抵到墙边:「姜亦城,你以为我爱你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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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视野有些模糊:「你还记得魏柯吗?」
「他曾在姜氏集团工作,后发现多处不合规问题,想要进行行政举报,却反被多人诬陷,入狱后妻离子散,最后患上抑郁症自杀。」
姜亦城目光沉沉地看着我,没有回答。
我轻轻笑开:「姜亦城,那是我表舅。」
虽是表亲,但他却是母亲幼年时最亲近的哥哥。
他入狱后,母亲数次恳求父亲解救无果,后来去世更是彻底击垮了母亲。
导致她撒手人寰。
表舅死后,父亲怕影响宋氏,因血脉,几乎抹去了所有他和宋氏的联系。
我看着母亲的画作流散四处。
我看着罪魁祸首的儿子拍下我母亲的画,而后高高在上地向我施舍仁慈。
于是我以自己为筹码,精心设计了一个以情为障眼法的复仇计划。
不动声色地介入姜亦城的公司。
过去五年里,我将宋氏多年培养、对其有恩的财务副总监、设计师介绍到疆域。
让他们观察疆域和其母公司的财务和经营状况,待我离职后,若有机会,则对财务问题提起刑事举报。
怀孕也并非是真的,我咨询了医生,依靠吃药有了假孕的症状。
想借此进一步渗透姜氏。
或许是上天惩罚我不珍惜自己的身体。
即便罕见,我对这种药出现了严重的不良反应。
两周内生殖腔便生出三个急性囊肿。
从楼上摔下时,剧烈撞击令囊肿破裂出血,还好手术及时,才无性命之忧。
换了自家医院修改诊断后,我决定彻底离开。
不能再演下去了。
我不能拿自己的命去赌。
刑事举报的材料已收集得差不多,却撞上林越卷款私逃,更助我一臂之力。
姜氏集团开始审计,抽调了疆域的副总监应对工作,他有机会更深度了解内部情况。
于是姜父和姜亦城不仅面临牢狱之灾,更可能在里面待上数年。
前天,公检法机关就已经介入,姜亦城和其父目前都在取保候审状态。
可没想到,姜亦城居然逃了。
为了将他引出来,我联系了警察,说他一定会在订婚礼上现身,到时可将人一举抓住。
而姜亦城,真的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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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从未爱过你。」
我盯着对方。
「姜亦城,从一开始,我就是骗你的。」
姜亦城垂眸看着我。
男人脸上全无血色,阳光将他肌肤映得几乎透明,简直像被鬼魂撑起的皮囊。
「我知道啊。」
他忽然笑了,神情温柔而遥远。
「宋歌,我知道你是个骗子。」
「但我,还是受骗了……」
「小歌。」
清和转动轮椅出现,打断了姜亦城的话,挡到我身前。
「离他远些!」
随他话音落下的,还有四面八方向我们围拢的管家、保安和便衣。
就在此时,姜亦城突然拿出一把刀,一下勒住清和的脖颈。
他形如鬼魅:「宋歌,你既然被他蛊惑,我就替你结果他。」
我心神欲裂,怎么都想不到,姜亦城竟癫狂至此。
所有便衣都已拔出枪对着姜亦城,却无人敢动。
「小歌,不用管我。」
血从清和脖颈淌下,仿佛日光下的折颈白鹤。
「短短和你相处的几天,已是我毕生最幸福的时光。」
「你千万别回到他身边,我可以不必陪着你。」
清和虚弱地笑了笑。
「但你要幸福。」
可没有你,我又怎会幸福。
眼看着清和要被姜亦城从轮椅上扯下,我闭了下眼,猛地夺下旁边管家的气枪。
砰一声,姜亦城猛地捂住眼,踉跄几步。
他另一只眼血红,不可置信地看着我,又提刀要刺向清和。
就在我要扑向清和时,他突然站起。
一脚将姜亦城手中的刀踢掉,清和转身把后者反手摁在地上。
「你能站起来!」姜亦城眼球上血丝密布,极其骇人,「你骗了所有人。」
「宋歌,你不能和他在一起,他不仅是个疯子,还满腹算计!」
清和脸色微变,转瞬唇角又浮出一个笑:「可我赢了。怎么办,宋歌为了救我,不惜让你去死诶。」
姜亦城闻言嘶吼了一声,猛地挣扎起来,却还是被便衣摁住,拉扯着消失在我们视线里。
一场惊变,我筋疲力尽,清和走了过来,高大身形一下将我拉入怀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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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歌, 我好怕哦。」
他长手长脚,几乎将我嵌入怀中, 整个人却在发抖。
「我差点就再也见不到你了。」
我本满腹疑问,想问他为何能走却隐瞒, 能反抗却被挟持。
是不是故意刺激我, 让我亲手对付姜亦城。
可当他的泪渗透肩头时, 我却忽然什么都不想问了。
男人扬起脸,纤长睫毛满是泪珠:「我不是故意瞒着你的。」
他声音轻柔,抱我却极其用力,让我有种被蟒蛇缠住的错觉。
「小歌,你不会因为这样, 就不要我了吧?」
清和娓娓道来, 原来第一次拒绝联姻时,他便出国做了手术。
他从不曾觉得自己残缺,可看到我时,却仍是自惭形秽。
但是,哪怕治好了腿,他却仍选择以轮椅的状态先面对我。
「纵然做了手术, 我也没法保证腿伤一辈子不复发。」
「而我远远看见你时, 就觉得你那样美好,似未化形完成的人鱼, 搁浅在流光的海波里。」
「小歌,我爱你。」他声音里有着一丝隐藏不住的痛苦, 「我只是怕, 怕我配不上你。」
我忍不住紧紧回抱他:「怎么会呢。」
阴暗也罢,偏执也好,我都不在乎。
反正,我也不是什么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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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周前我父亲诊出血癌,他和继母为遗嘱大吵一架。
继母转头便拿着商业机密转投别人怀抱,而我趁宋氏一团散沙, 做空宋氏股份后,拿着现金大肆收购。
父亲求我为他配型移植, 说可以把宋氏都留给我。
我却只是将继弟的亲子鉴定扔给他:「他不是你的孩子。」
「而我——」我笑得温柔, 「宋氏已经是我的囊中物, 我的父亲,你拿什么来交换我的配型?」离开时父亲怒极, 将病床旁边的花瓶向我扔来:「怪物, 你就是个怪物!」
我顿了下, 却还是选择转身离开,而后将父亲转到了普通病房,让他眼睁睁看着自己生命流逝。
我当然不会责怪清和, 因为我也有这样多的秘密。
更何况, 那市场上陡然出现帮忙做空姜氏宋氏的游资,不知帮了我多少。
贴着男人耳廓,我嗓音极轻:「我爱你, 清和。」
比起看似光鲜的外表,更爱你如镜般对照的偏执灵魂,懂我所有内心的暗无天日。
话音落下,清和几乎将我吻到窒息。
四月清和雨初晴, 行舟诵歌伴余生。
漫长八年,我终于迎来了属于我的自己的,雨霁天青。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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