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身体里住着一个老男人。
他深谙男性思维，手把手教我吹牛放炮耍流氓。
将我从八线小白花，一举推到顶流，玩转名利场。
他总说：「妙妙，用你所有的，换你想要的，踩着这些男人的头，一步步走上属于你的位置。」
-1-
我在剧组跑了八年龙套。
那个冬天，我们拍外场戏，女主角一直不来，我在深山雪地苦等了十二个小时，最后缩在大石头后面睡着了。
剧组从来不在意小透明的死活，根本不屑清点人数，设备一收，车就开走，直接将我丢在了山里。
待我醒来，身体里多了一个灵魂——一个老男人。
他让我喊他达叔。
我还记得那时我急得很，联系了很多圈中的朋友，都没有人肯冒着风雪走一趟。
老男人很是看不起我这种小姑娘心思。
叫我找一个同样是跑龙套的男生，给他打电话，说剧组缺人，让他来救一场重头戏。
我震惊地瞪大眼：「那不是骗人吗？」
达叔比我还震惊：「你现在有一半是男人的嘴，男人嘴里哪有实话？」
就这样，我真的骗来了一个前辈，虽然他非常不满意，但碍于我是个小姑娘，并没太多计较。
当然更重要的，是达叔教我拍了一路彩虹马屁。
这是我第一次意识到，拿男人的方式做事儿，除了需要承受一点儿「吹牛放炮不要脸」的心理压力外，平心而论，真的方便。
-2-
从荒山出来后，达叔接管了我的职业规划，他的理由很直接：「就你这样，再跑八年龙套也红不了。」
之后便叫我穿上小辣妹装，去最高级的夜店晃荡。
什么都不点，只是在 VIP 包间门口来回地转，对着每一个从包间里出来的富二代，若有若无地微笑，笑完一圈儿，回家睡觉。
我不知道这样做的意义，但我知道我需要钱。
家里条件不好，父亲带着所有的钱跑得不知所踪，妈妈的精神情况好一阵歹一阵，弟弟妹妹还等着我去给他们交学费，我必须得拼了命地工作，带着我家从温饱线上挣扎出来。
晃到第十天，达叔叫我穿成一朵纯白的茉莉花，从吧台要了一杯金汤力。
「对准那个秦家二公子，对，就那黄毛，往腹部上泼。」
达叔这样下命令，我吓了一跳：「要是他保镖打我怎么办？」
「打你你就哭，抱着大腿，逮谁叫谁哥。」
ţŭ̀ₕ我看了看自己，嗯哼，看起来娇娇嫩嫩，人畜无害，应该不至于挨揍，便壮着胆子将酒泼到了秦公子脖子上。
保镖：「……」
达叔：「……」
秦公子：「……」
呃……第一回，经验不足，没找准……
总之黄毛，哦不，秦公子好涵养，并没有为难我。
达叔命令我凑上去要微信，转账赔给他衣服。
秦公子自然不用我赔偿，微信也不会给我。
但达叔叫我安排好的跟拍师，不负所托地拍下了我和秦公子站在一起的照片。
达叔叫我找人将这些照片散播到各种群里，搭配的文字暧昧不明。
直到这时，我才反应过来他前一阵子为什么叫我整天衣着火辣地去夜店晃悠，跟每个富二代微笑。
他在引导那些男人，误以为我是哪位少爷新带进圈子的金丝雀，对我有一些印象。
现在照片一出，谜底自然揭晓在花名在外的秦少身上。
秦大少爷是不会自贬身价来澄清这些无厘头的传闻的。
外头谣言消停一阵热闹一阵，开始有人相信了我和秦少有关系，没过多久，便有剧组闻讯找我，说要给我一个，女 N 号。
-3-
我很无语，达叔却甚是满意。
我仍然有点不适：「这不是借男人上位吗？」
达叔在我脑海里哼了一声：「借了又怎么样？他又不少块肉，借他一点名气是看得起他。你瞧你根本就没进去秦少的包间，却仍然还有人相信你俩有关系，这个圈子面对当权者的风吹草动，是宁可跑空，也绝不放过的，这也是娱乐圈为什么爱炒绯闻的原因。成人的世界就是这样，真真又假假，假假又真真，你别管是谁的，能蹭上算你有本事。」
「……」
进组后，很多人旁敲侧击地问我和秦公子的关系，我坚决否认，可人一旦形成一套自己的思维逻辑，就怎么想怎么是那么回事儿。
我越说「不是」，他们越觉得「是」，到后来我也懒得说了，只是笑。
没有多久，副导演就叫我去参加饭局。
达叔命令我去借一件三千块钱以上的衣裳，五万块钱以上的包。
我不知所以，但对达叔已经形成一种习惯性服从，就一一照做了。
酒桌上的男人们西装革履，一旦灌足了黄汤，恶心的本质就暴露出来，看着张总、王总个个人模狗样，其实一肚子男盗女娼，多喝了几杯，说的话就愈发往下流走。
我皱着眉头表示很恶心。
达叔在我的脑海中提醒我注意表情管理，他宽慰我：「男人这东西，不就是拿下盘思考的吗？你要是想红，就要明白男人，利用男人，踩住男人。」
想起家里的账单，我深吸气，跟自己说了三遍「要挣钱，要忍住」，仰面换上一张乖顺脸。
我想红，所以在王总摸上我大腿的时候，我按照达叔的吩咐，用两个手指轻轻将他的手捏了起来，冲着他似有似无地先是笑了一下，然后将重金租赁的那只包包放到桌子上，眼风若有若无地扫到了最上首的李总。
如达叔所料，这个男人又开始自以为是，认为自己很懂得眼色地将我划归成了李总的地下红颜知己，讪讪将手收了回去。
但是，心没死。
「男人想要追逐的东西，并不是因为有多好，而是因为别的男人拥有——而且，不止一人拥有。」这是达叔常挂在嘴边的至理名言。
我本来不屑一顾，毕竟以我的认知，追逐就代表着花销，从陌生人兜里掏钱是这世界最难的一件事。
然而打脸来得非常之快，第二天我就收到了王总的礼物——一只价值不菲的名牌包。
我挑挑眉，男人这东西，确实有点意思，这么容易就被押上题了。
-4-
我问达叔：「这王总明明知道我与秦少有过绯闻，又眼见我与李总暧昧不清，为何还要在我身上投资。」
达叔笑道：「因为男人是群体性动物，天生擅长比较，他看重的不是『一定要比别人好』，而是『自己绝对不能比别人差』。一人独有的东西，对他们来说并不珍贵，只有那种很多人有，可他没有的东西，才会激发他们的征服欲。」
「你现在就是一只漂亮的瓷器，已然有人抚摸过你精美的纹路，他没在你身上印上自己的指纹，他一定不甘心的。这并不是因为你多好，而是他不觉得自己低秦少和李总一头！」
「把包退回去，你是我打造的最完美的作品，这些人不过是憨蠢的石头，不配得到你的回眸一顾。」
我老早就知道吃人嘴软，拿人手短，并不想要那些东西，便老老实实地将包包退还。
下午便接到了王总的电话，他约我吃饭，我婉言拒绝：「并不是不愿意给您面子，但我的戏排得散，一天得候场二十个小时，真的脱不开身。没根基的小演员嘛，您见谅。」
王总立刻扬着声调说自己和导演熟得很，可以给我说说话，我依旧拒绝。
最后他越说越来劲，真的给导演打了电话，还依依不舍地表示了一下就喜欢我这种又乖巧又听话又不物质的女孩子。
我呵呵干笑，觉得这个世道搞笑至极。
达叔说了，男人就是这玩意儿，你越要，他越不给。你越推拒，他就越往你手里塞。
跟他们说话不要说透，让他们自己理解，他们越自以为是，办起事儿来，越比说得明明白白卖力得多。
果然，不过几日，副导演通知我，要给我加几场戏。
而我在达叔那里的课业也进入了第二阶段——时移世易，事移世易，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
别人越想知道你手中有什么底牌的时候，越要将气势装足，他猜不透你，才会迁就你。
-5-
我一改往日小心谨慎唯唯诺诺，晃着手中租来的名牌包，冲着跟我对接的副导演笑了笑，大方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副导演向来拿鼻孔看人，但这个圈子，一夜之间由山鸡攀上了凤凰枝的事情比比皆是，他见导演突然给我加戏，还摸不透我背后到底都有谁，反倒比平常待我更加热络。
到这里我不禁感慨，要不然连佛都要给自己镀个金身，只要装住了，确实一路大绿灯啊。
为了这多加的几场戏，我努力练习、准备，甚至还打算去学剧中人物擅长的古琴。
达叔却不以为意：「就一个镜头学什么学？你要知道，有的圈子，实力是最不重要的，乐交好维，有点眼色，溜须拍马会砸钱比什么都强。」
我迟疑地和他打商量：「我第一次接到这么大的角色，真的很想演好。」
而达叔依旧坚持：「古琴课好几百一节，要弹出个模样来大几万就进去了，这些钱你拿去买买热搜，比苦哈哈磨炼演技来得实惠。」
最终，我也没有去上成古琴课。
虽然我努力了，但表演效果只能说还凑合，没有特别惊艳，也没有过分不堪。
又依照达叔的意思，将这些钱三分之二都用在了打点领导和维护人际关系上。
因为他们的满意，我终于接到了好几个广告，签约到一家经纪公司。
行至此处，我不知是开窍了，还是麻木了，这回不用达叔操心，我自觉便知道要怎么做，这些钱除了寄给家里一部分，剩下的我几乎全部用作了曝光和社交。
达叔教我的技巧我越用越顺手，不出半个月，便接到了另一部戏贴近核心的角色，甚至这次还可以选择。
一个端正清刚的正派贤妃，和一个妖妖刁刁的祸国狐狸精。
依照我的认知，自然要演那种观众认可度高的白月光人物。
达叔嗤之以鼻：「认可度算什么？就那么一小撮观众能决定你以后的发展吗？当然得演浪荡妖姬。」
我甚为不解：「那是个看起来路人缘就极差的反派啊。」
达叔却道：「你这部戏拍完不是光给观众看的，还有各种投资商，哪个有钱人家也不缺说教的老婆，能让他们兴奋的只有香艳和刺激。你想让他们关注你，想从他们兜里掏钱捧你，你怎么着也得投其所好吧，给人家想看的，从人家手里拿到你想要的，这才是这个世界的法则。」
虽然不想承认，但事实再次证明了达叔的正确性。
演贤妃的是一位十分有天赋又努力的演员，演技精湛不说，对角色的完成度也非常好。
可惜受众虽广，但后续发力不佳。
而我的祸国妖姬，妖冶中带着那么点天真，即便电视剧播出的时候骂声一片，观众厌烦地攻占了我所有的社交媒体，骂我是千年茶树的帖子铺天盖地，但是想约我吃饭的有钱人明显变ţṻ₅多了。
达叔很满意：「就是要这样，美艳轻浮又愚蠢的女人，才是男人最喜欢的。他们希望你的美貌对别人高高在上，又希望你的愚蠢可以让他们为所欲为，其中的拉扯，几百篇状元稿子也写不完，你且慢慢学吧。」
我又接了几个笨蛋美人的角色，想要的人设彻底立住，虽然我不受观众喜爱，但是在某一个圈层却异常受欢迎。
统一了某种群体的审美点，我的事业如同搭上了顺风车。
我一边八面玲珑地往来应酬，一边听着达叔的话，拒绝一切实物性质的赠与。
这比待价而沽还要容易得到更多无形资源，毕竟我的架子越大，他们越是迁就不上我，想要往我身边凑，只能拿出更多的实力，但依旧没有任何一份礼物被我接受。
男人们不由得去猜测我背后到底是谁，站着哪位大佬？更加确认了我的「可ṱũ̂⁽追逐性」。
靠着这些，我得到了不少资源，虽然不尽有用，但咖位确实抬了不少。
我在各种剧中频繁露脸，一跃成了个黑红黑红的三线小白花——白痴的白。
「能有名气就好，作为一个纯路人开局的小镇姑娘，你的蹿红，也算是一种奇迹，你又没有本钱挑什么好名气或者坏名气。」
这是达叔常挂在嘴边的、对我最现实而中肯的评价。
-6-
因为戏路太窄，我人虽红，但拿得出手的作品没有，剧组提供的角色也就那么几类。
大多数都是妖艳女配、恶毒女二、黑心小白莲这种。
达叔在我脑袋里颠着二郎腿：「妖妃演多了看着也腻烦，你下海接着炒绯闻去吧，炒个大的，一劳永逸。」
他让我去的，是南洋一个知名的富豪游轮 party，那地方和秦少那家会所的荒唐程度可不是一回事儿。
登船陪伴富豪们玩乐的都是野模和伴游。
即便是不入流的十八线女明星，也没人愿意去那里自毁身价。
我有些胆怯，达叔只是呵呵一声：「每个圈子的顶层，都竞争激烈，门槛又高，别人走通的路都已经挤满人了，你就知道你一定能跑赢通胀？做大事者，得有些逆向思维，懂吗？要不我总说女人不行，太在意这些边边角角，名声和名气比起来，算个屁啊！」
我感觉达叔好像很讨厌这套世俗攀升理论，但不知道为什么，依旧用这套理论在打造我。
他也很讨厌女人，但他却依旧在帮助我这个女人。
他让我在码头上下车假装被拍Ťù₍到，再之后铺天盖地买通稿，自己炒自己去了游轮 party。
「咖位抬上去，下一件就是名气广度，这个世界根本不缺少新鲜的肉体，缺少的是新鲜的八卦，但八卦，也分世人爱听和不爱听的。」
达叔亲自操刀给我炒绯闻，他迎合媒体喜好，给我编了混血身份，又翻出我当年那些捕风捉影，莫名其妙的擦边小道消息，配合大众口味。
一时间，大家都好奇我到底参没参加那个游轮 party，所有娱乐圈名侦探、明星纪检委、狗仔记者的目光都集中在我身上。
他们寻找真相的同时，我的名字出现在街头巷尾的各个场景，「我」这个 IP 下沉到了基层市场，我根本没有上过那艘游轮，自然不怕人扒，靠着一场茶里茶气的记者澄清会，我一夜爆火，凭借这次国民级的知名度，我也借此做高了自己的身价。
再回到我起步的那个城市时，我彻底敲开了上流社会的大门，站在他们身边展示最昂贵的珠宝，给他们的宴会增添美艳的色彩。
偶有流转，我在活动场地瞥见那些曾经出入会所的公子哥，每到那时，我都无尽感慨，不到两年时光，我已非我，都能站在权贵的对面了。
-7-
做观众的时候，我不明白有的人为什么明明没有作品，却商业价值那么高，直到自己也成了那种人，我才知晓，原来在这个浮华的世界，名气即是财富。
挤进了更上层的圈子，见识到了更多的人，我终于体会到达叔所教的，才是这个行业的生存法则。
每一位当红女星，身体里好像都住着一个老男人。
她们就像男人了解男人一样，观察透彻，反应敏捷，总是能迅速捕获男人们那一刻想要的情感要素，适时奉上娇媚、清纯，或者崇拜。
在富豪老板拉着她们的小手侃侃而谈寂寞心情与成功心路的时候，她们娇笑着应和，顺手从老板兜里掏钱掏资源。
女性拥有母性的本能，先天注重情绪感受高于得失利弊。
不是每个人都能用自己仅有的先天优势，换取有限的资源和机会，也不是每个人都能将其牢牢把握，向上攀爬。
每到这个时候，我都会有一瞬愣怔，这个世界本就追名逐利，礼乐崩坏，或许是我顿悟得太晚了，浪费了多少好时光花在努力提高自身上，努力错了方向。
但好在我还足够年轻，有更多的试错空间。
随着我身价的提升，达叔反而愈显疲惫，他时不时叹息一声，我也不知道他在叹息什么。
这样造星他肯定不是第一次，他明明又一次成功了，却好像也又一次迷茫了。
事情的转折，来源于我接到一个综艺，碰到了郭影后。
达叔在我脑海里问：「这里的娱乐圈，怎么评价她？」
我乖巧道：「听闻郭影后是个岛省的妈妈桑，十多年前，不知道用什么手段，傍上了内陆娱乐圈最有权势的秦家老爷，她在秦老爷那儿将资源拿到手软，爆火于大江南北，甚至在众多伴侣中脱颖而出，在秦太太去世后，她接棒做了秦家的女主人。」
「她着实张狂Ŧųₐ了几年，但不知为何，前一阵子她突然又出来工作了。但她没有一部作品，演技更是拉垮，只能在这个年纪，贴钱去上一些臭名昭著的综艺。」
这是一档旅行撕逼综艺，最出圈的几期都被网友盘出包浆来了。
节目制作组也热衷于找话题性人物来参加。
为了给郭影后垫背，节目制作组找了名声也很差的我。
我就是在那个综艺中，贴身见识到了这位传奇的厉害人物。
即便她的宠爱已见颓像，但成功过的女人，不会轻易接受失败。
她始终有着最旺盛的生命力。
我们这种只会炒八卦的人，一举一动都「心怀不轨」，即便郭影后已然五十有三，但她老人家的绯闻依旧炒得生猛。
达叔对她憎恶得紧，每每对着郭影后那难掩岁月痕迹的面庞，都表现出极致的厌弃。
他说：「妙妙，只要掌握了方法，造星的流程基本是一样的，按照这个套路来，基本上没有捧不起的人，但我有的时候时常怀疑，我们就这样为大众，造出这样一个接一个的跳梁小丑，真的有意义吗？」
我沉默地望向远方，意义——这个东西我也时常在考虑。
这个世界对成功的概念很统一，概括来说便是——功成名就。
就比如郭影后，她是这个行业的传奇，纯靠绯闻起家，没有任何一部拿得出手的作品，只凭借着一位位男朋友，从草根到巨星，红遍大江南北。
仍然没有任何一个人，敢说她是不成功的。
是以多少年轻人，包括我，都在模仿着走她的老路，妄想不用吃苦，便一夜爆红。
也没有任何人觉得是不对的。
但——这真的健康吗？
-8-
媒体人比明星还没下线，因为我内心疲惫，只远远地躲着话题，一点儿妖也不作，甚至还带慢了综艺的节奏。
这个节目没有达到预期的撕逼效果，甚至水花平平。
眼看难以靠综艺的热度出圈了，节目组扒出了我和秦公子当年的绯闻，炒我和郭影后的婆媳 CP，引导我俩粉丝干仗。
直到这时我才发现，此秦氏即彼秦氏——她是秦公子的继母。
当年我是靠秦公子上位的，就算后期我们基本没关系了，但走过这条路的都知道，我所行之处，必然需要一位富二代捞我上岸。
就像达叔说的：「每个层级有每个层级的玩法，你现在走到这个位置，如一块肥肉被资本大佬们盯上，如果想不沉沦其中，必然要在这些人中扒住一个上岸成功，无论是做家里的、还是做外面的，没有资本保驾护航，你迟早会被这个圈子淘汰。」
秦少又帅又有钱，还和我有旧，是相对容易攀附的一个，无论是给他做正室，还是做外室，都比对着那脑满肠肥的老头子强百倍。
达叔一改往日激进，第一次询问了我的意见：「女明星就是很难的，无论是有演技，还是没演技，最后都要走这一步，可……你真的要去攀那个高枝儿吗？」
我哈哈干笑了两声，或许是契机到了，在这一刻我下定了决心。
我坚定地告诉他：「达叔，别人的永远是别人的，我就是攀上了，他们也保护不了我什么，谢谢你带我到这里，剩下的路，我想听自己的了。」
达叔生前是岛省名噪一时的编剧，说白了算是一个文人，有着搞文字的人的那种孤傲和清高。
死后离开娱乐圈近十年，他用的还是当年那老一套的手腕，道德发展没有经济发展迅速，所以他那些东西在前期百试百灵，可后面……
达叔的确了解男人，但他不了解人的本性。
人，都是自私且见利忘义的。
功名利禄如流星过隙，过眼云烟，人的名气声望也是一样。
这场旅行综艺比上八个别的综艺还累，节目组的剪辑越来越离谱。
时不时用恶意剪辑，引导ŧůₐ观众认为我与郭影后不睦，来博取关注度。
下定决心后，我的布局也开始了。
我逮着了个机会将自己打扮得美美的，在节目中捏着嗓音「不经意」透露，自己和秦公子只是朋友，不回应是怕打扰他的生活。
如他们所愿，我亲自盖章这段绯闻，瞬间便在几人中热度高涨，小火了一把。
郭影后是我们这一行的鼻祖，自然打蛇随棍上，拿我当 Wi-Fi 蹭，我俩天天占据头榜头条。
在与网友互动环节，她安排的人，装作记者将麦克风怼我脸上：「既然是朋友，还被传出一起出入夜店，是否平时对待异性边界感不足呢？」
我立刻摆烂，顺着他的话点头：「对对对，我人就轻浮，掌握不好边界。」
热搜又炸了，经纪公司股价大跌，一天八百个电话要和我解约，我倒是淡定，达叔整个人看得那叫一个目瞪口呆。
-9-
因为我的恶劣表现，解约算是迅速，没经过几场诉讼，我就恢复了自由身。
达叔数落了我三日，奈何身体是我自己的，他也不能夺舍我亲自把控，只剩无尽担忧。
我笑道：「若是依着以前的名气，只怕没有这么轻易能被放走，我虽然给公司造成了损失，但钻的全是合约空子，我一没犯法，二没违背道德，三没侵害代言品牌，连那句妨害风化的话都不在合同规定范围里。在娱乐圈，能这样不伤筋动骨地换回自由身，已是万幸了。」
「他们不会找你赔钱吗？」
「我这种问题艺人不背靠任何一家资本，全靠绯闻上位，就算是找我赔钱，我就在网上和他们打官司，不过是把我越炒越火而已，但我这种艺人，光火没用，我不工作，他们就不能用我的名气变现，等着签约的人有很多，公司不会在我这棵歪脖子树上吊死。」
「可现在没有了公司，你又不肯依靠男人，要怎么翻身呢？」
我的眼睛眯成一条线：「我的叔呀，谁说出人头地，一定要依靠男人了，您瞧好吧，这次咱们自己做资本。」
解约的第二天，我便牵线搭桥意图联系上秦公子。
我自己成立了公司，找到了秦公子后。
给了他极大一笔公关费，请他官宣我是他第十六个女朋友。
达叔在我脑内震惊地呼号：「他是靠这个营生的？他是豪门啊！」
我被达叔可爱到：「老阿叔，您真是离开这歌舞场太久了，豪门子子孙孙二十来个，分一圈还剩什么？他不找点活干，拿什么和兄弟们比阔，再说现在谁嫌钱咬手。」
达叔还是不可置信，我笑呵呵地给他普及：「现在哪里还有真豪门，不过是女明星给公子哥钱，靠着公子哥前女友的身份出圈罢了。而且秦公子一直在娱乐圈混，也有影视公司，这些前女友参演的所有影片，不用有意宣发，都会被广大网友重点关注，猜测公子哥往她身上砸了多少钱，得不得宠，脑补出一场后宫大戏。我敢说他那十五个前女友，得有十个他不真正认识，只是和人家在机场啊、街边啊、演唱会啊拍拍照，就各回各家了。」
「我们这儿是和谐社会，人人平等，没有老钱、没有豪门，更没有谁低谁一等。」
「谁掏钱谁就是资本，谁就是甲方爸爸。」
官宣上位之后，我正式加入与郭影后的综艺婆媳战，我仗着白痴美人人设频频挤兑她，一旦她脸上挂不住，我就扮委屈装可怜，茶艺十足。
秦公子对我的生猛十分满意。
达叔却在我脑海中频频感叹：「当年在雪地里不知所措的小丫头，现在都会欺负人了。」
我笑道：「秦公子想要给她一点教训，而我，想要更高维度的流量曝光。虽然是不同程度的各取所需，但秦家的往事您也听见了，我的确觉得郭影后实在过于恶毒，不应该频繁亮相，带偏大家的价值观。」
达叔瞪眼：「你传达的价值观……也不怎么正呀。」
我呵呵干笑：「那我不是没破坏别人家庭吗，少扣一分道德分吧。」
-10-
这位郭影后彪悍的上位史真真骇人听闻，她早年伤了身子，不能生养，瞄上了风流多金的秦老爷，故意选人家原配怀着孩子的时候不断歪缠，致使原配大难产，生下孩子便撒手人寰了。
又仗着自己是明星，在媒体上胡说八道，用私生活做爆点，自己装成被大婆陷害的无辜白莲，娘道践行者，痴情人设立得死死的。
只待原配一死，她进门无痛当妈。
却不想，她信心满满地等待着秦老爷迎娶时。
横刺儿里蹿出来个秦公子。他从国外及时赶来，以十三四岁的年纪亲自接手了弟弟的抚养，并以一己之力阻止她进门。
直到秦公子满二十岁参与财团经营，秦氏集团所有的财产分割完毕，郭影后才如愿以偿和秦老爷结了婚。
这几年的差距就跟「发奖金」和「发奖状」的区别一样，看似荣耀，其实钱都分完了，她这场婚姻的实惠程度，和期盼中的相差甚远。
正式做秦太太还未满四年，秦公子又频频挤兑他，以自己要「开始接触可以结婚的女性，有这样的继母不好看」为由将郭影后撵出去，可他接触的全是娱乐圈那些还不如郭影后的、更加上不了台面的女人。
主打一个气人。
我们的婆媳大战到了一定程度，几乎要和当年的卡戴珊家族差不多了，这已经到了我们想要的结果，再这样曝光下去，势必要暴露他家的隐私，也到了适可而止的时机。
散伙那天，秦公子问我：「你想开直播带货吗？或许我可以帮你。」
我摇摇头：「谢谢，但我想拍戏，拍一部好剧本。」
秦公子对于我的回答有点讶异。
我只笑道：「投机取巧的确能让人走得快。但踏实和真诚才能让人走得远。」
我不否认，我也靠着一些上不得台面的技巧起家，混到了现在的地位。
但即便在这种情况下，我也想找回我的初心。
无论是达叔，还是这个世界，一直在告诉我们，靠男人，靠男人，靠男人。可男人真的就靠得住吗？
色衰而爱弛，郭影后靠了男人一辈子，靠得成功，靠得辉煌，但现在，随便几个黑料就让秦老爷对她厌烦不已，甚至一度闹到了要离婚。
没有了秦家的权势，墙倒众人推，她在这个圈子几乎什么都不是。
若此时哪怕拿得出一部作品傍身，或许也不能随意被挤兑成这样。郭影后已经用她的事实证明了，没有真本事。所ťū⁸有浮华都像沙做的城堡，都不用风吹，走两步就散了。
我等新时代的女性受到了国家如此好的教育，近乎平等的培养。若还不吃她的教训。
都对不起这一路走来国家在我们身上的投资了。
-11-
说做就做，我好像又回到了那个小演员的时代，耐心磨炼自己的演技。无论是女 N 号，还是女 N+1 号。只要是好的剧本，我都去演。
家里需要用的钱早就攒够了，公司是我自己的，只有我一个人，盈不盈利也无所谓。
我一年三百六十天泡在横店，没什么花销，也退掉了那些浮华的衣服和包包。
裹着戏服就歇一会儿，躺在一张报纸上都能睡觉。但我觉得无比踏实和心安。
达叔看着很心疼，叫我雇一辆保姆车。
我只翻着手边的剧本笑道：「昨嫌破袄寒，今嫌紫蟒长。达叔啊，以前我每天做梦都希望有剧组找我，自己能演上个小丫鬟，有台词那种。你看现在多好，我有接不完的本子，都可以演女一号了。你或许觉得我这样是舍近求远，的确，拼命努力得到的角色，算计男人，也能得到，但出演不是重要的，而是演出来是否被人记住，自己本事不好，我就是抓三千个男人给我垫脚也不行啊。」
向上攀登的路只能靠自己走，踩着谁的头也不好使，而且——男人，也没那么有用。
都是树倒猢狲散，大难来临各自飞的玩意儿。
这一次，达叔沉默了。
然后，我感觉他变了，他变得释然了许多，甚至愿意和我一起钻研剧本，指点我的演技。
但我也觉得，他越来越远了。
-12-
终于通过我一部部作品的证明，我从人人嗤笑的花瓶变成了真正的影后。
被通知我获奖那天，我在化妆间看着那金灿灿的晚礼服。
轻声问达叔：「达叔，我是您打造的第二个影后，比第一次，您会觉得更有意义些吗？」
然后我拿出了一份岛省旧报，上面赫Ţůₜ然的大字写着——昔日爱妻远嫁大陆富豪，鬼才编剧为情自杀，享年 43 岁。
达叔在我脑海中久久沉默。
我站到落地窗前，落日已被黑暗吞噬，这个城市没有一丝星光，只有万家灯火璀璨。
报纸上说他很喜欢烟草，我点燃了一支烟，夹在两指之间，虽然我不会抽，但也想在这样寂寞的时候，有支烟来陪陪他。
「我整天在你脑子里，你是什么时候找到这张旧报的。」
我没有说话，达叔感觉不到，最近他在我头脑里的时间越来越短了，有的时候叫他，他都不答应。
这种情况让我很害怕，他现在的症状就像奶奶生命那最后几年，总是睡睡醒醒——自己又完全不记得。
灵魂也会油尽灯枯吗？或许是心愿已了，要转世轮回了？
谁又知道呢。
达叔见我不答，也洒脱地不再追问，而是絮叨起自己的往事：
「那一年，我参与编剧的几部剧大火，人一旦被捧上神坛，就害怕跌下来，我为了消解压力，开始在酒吧街流连，就这样碰到了郭慧茹。」
「郭慧茹刚来岛省的时候，只是个招待小妹，我认识她那年，她已然成为了日式酒吧的妈妈桑，她还不到二十岁，是那条街，最年轻的酒吧老板。」
「她擅长贩卖暧昧，擅长给予温柔，将我迷得团团转。」
「很多朋友都劝我说她不是个省油的灯，可我还是将她娶回了家。我们这种做文字工作的，注定情感充沛。她很崇拜我，我也很喜欢她，带着她结交人脉，什么资源都尽数给她，但她演技着实一般，又不肯费心磨炼，始终红不太起来。」
「那段婚姻不足五年，她便要和我离婚。」
「她说我已经给不了她什么，靠着我参与编剧的那些小角色，她永远也不能大红大紫。」
「我不服气，第一次放下清高，按照她的挑唆，靠着不光明的手段干预投票，为她一部部垃圾作品注资，终于将她捧到了影后之位，或许是大男子主义在作祟，我只是不愿意被女人看不起，想向她证明，向世界证明，我也行！我达龙武也行。」
「等影后奖杯到了她手中，我才知道自己被骗了。」
「她早就以我做跳板，暗中交往了一位在岛省颇有地位的影帝，拿到这个影后，便和人家双宿双飞，冲击更有影响力的影片出演权了。」
「之后她就一路靠着男人跨越阶级，利用每一任丈夫做跳板，榨干了这个，再换下一个，最终，如一盏香艳璀璨的台灯，落到了秦老板的床头上。」
我看向那袅袅烟雾，问道：「您去世那年正好是郭影后嫁到秦家之时，您真的是为情自杀的吗？」
「不是，离婚后，我不否认自己的确消沉了一阵子，但不是因为还念着她，而是——知道她黑料的虽多，但我却是唯一一个可以证明她最开始在哪里爬上来的，所以我那些年不断地被她封杀和打压。她傍上秦家之后，变本加厉，将我与内陆阻隔得死死的，在岛省的所有项目，也被她横刀截断，我被她逼得穷困潦倒。」
「在她结婚那天，我们联系了一次，她炫耀自己风光登顶，嘲笑我依旧活得像只臭虫，讥讽我命中穷败，谁在我身边也火不起来，我本就喝了酒，听她那些话仿佛产生了幻觉，以为她就在我面前，我就要伸手追打她，一时激愤，从阳台滑脱，坠楼而亡。我不甘心！我虽然不掌握着资源和资本！但我不至于连个人都捧不红！所以我的魂体飘飘荡荡，不知道过了多少年，落在了被丢在雪地里的你身上，你和我一样，渺小、微不足道、不受关注甚至被欺负，我却相信你可以……」
达叔的声音逐渐低了下去：「在你身上，我内心也几度受到拉扯，我看不上这些上不得台面的手段，却也使用了这些手段，但好在，我找到的，是你……妙妙，你没有让我失望……谢谢你……」
他说着说着又睡着了，我将最后只剩下一小截的烟，叼进了唇心，轻轻吸了一口。
或许那些往事已然成了他的心魔，他本身清高，被时代洪流裹挟，用不认可的手段，做了认为不对的事情，却获得了成功，让他对自己曾经的信念产生怀疑、彻底崩损，以至于怨念不散，只用那一点点的倔强，等待一个新的世界。
幸好，在这里，他的心魔解开了。
我感觉到有什么东西从我身上离开，天空上的一颗星子仿佛比刚刚更明亮了。
工作人员来通知我准备，我对着天空笑道：
「能如你所愿，我很高兴，达叔。来世还要和我做朋友，给我做师长啊。」
番外：达叔视角
我还是没有看见小丫头穿上影后服。
或许我们初见那天, 我便知道她肯定是最好的了。
是不是影后, 有什么所谓呢？
她还是个小龙套时，生活得那么困难, 却对着凉薄的爸爸没有不满，对着犯疯病的妈妈有无尽耐心, 对着一心依赖她的弟弟妹妹满是爱怜。
她本身就和郭慧茹是不一样的。
我生活的地方, 大男子主义很重, 我们被柔弱的女人依赖, 更被狡猾的女人骗得团团转。
但我仍然认为, 男人才是天。
直到这小丫头给我治好了这个毛病。
的确，无论我怎么洗脑她, 小丫头就是油盐不进，不管是做小龙套，还是成了当红女星，她都没有看得起过男人。
她总说：「若是长到这么大，我学会的只是把根基打到别人身上，那我九年制义务教育就白学了。」
所以她一直以来利用的都是「人」, 而非「男人」。
郭慧茹, 在我生前给我上了一课, 在我死后, 又被这丫头当案例，仍旧拿出来上了一课。
这两个女人再次在综艺中相遇时, 已经不可同日而语。
一个是被资本抛弃的过气绯闻明星。秦老板和她离了婚, 郭慧茹团队停工，经纪人跳槽, 代言的各种商品海报、封面被撤, 甚至开始贱卖自己的豪宅。
而另一个是认可度极高的国民女演员，手握多部代表作，已被提名影后, 正在平静地等待着花落谁家。
郭慧茹看着她眼里冒火, 然而小丫头已因自身实力的强大, 修炼出了一身淡定。
我还记得那天我终于低头承认了「靠男人是没用」。
她却笑着跟我说：「达叔啊, 不是因为郭影后依靠男人才落得如此下场，此刻性别置换，她是个小鲜肉, 傍着富婆, 或许也是一样的结局，我们不应该对性别有偏见, 无论男女，只想着依靠别人，就是不对的。你宣扬男权, 也有不少人宣扬女权, 若是非要在性别上争一个高低, 那你们一样都是霸权和偏见。我们课本上老早就教过，真正的平等永远不是谁压谁一头，而是独立自主。」
我哑然，虽然被教训了，有点不服气。
但突然觉得，这个地方很不错, 将孩子教得三观很正。
九年制义务教育……好像挺厉害。
如果有下辈子，让我投胎在这儿吧。
我便不会因为自己生来是男人而自负，害怕身为女子而自卑了。
还能学学自强自立。
挺好。
（全文完）
暂无评论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