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后妹妹跟我抢渣男,我笑了

妹妹贪淫,用我的八字嫁给了高大威武的武将。
而我嫁给付家三兄弟做共妻。
霍将军镇守边疆,妹妹嫁人后日日守活寡。
而我却夜夜得夫君们疼爱。
最后妹妹嫉妒我,一刀捅进我心口,骂我「一女侍三夫不知廉耻」。
再睁眼,我回到了选婿那天。

-1-
「我选付家!」
我掐着自己大腿才没跳起来!
不对啊,前世这时候,她明明闹死闹活要嫁霍尧。
冯姨娘一脸疑惑:「女儿啊,你昨日还非嫁霍家小将不可,怎么今天改主意了?」
「昨儿是我想岔了。当兵的一走三五年,谁爱守活寡谁守去!再说我胆小,可受不得天天提心吊胆——万一哪天他就成寡妇了呢?」
「付家这种商贾大户多好啊!金山银山花不完,丫鬟婆子伺候着,还有男人轮着疼。。。。。。姐姐说是不是?」
最后一句,周瑶萱意有所指地看着我,眼神充满试探。
我面不改色,心里却陡然一惊。
她在说什么?
莫非,她也是重生?
从小到大只要是我看上的,周瑶萱哪怕再不喜欢都要和我抢。
前世我只是多看了一眼霍尧的画像,她便抢着要嫁,却过得不如意。
我偷瞄她那张兴奋到发红的脸,想到前世她因嫉妒我得到男人宠爱而杀了我。
我垂下眼,藏住震惊。
前世她以为我在付家过得好,所以这一世又想来抢付家?
「哎哟,我的乖女儿!你终于想通了。」
冯姨娘笑得满脸开花,「付家可是京城新贾,富得流油,你这般美貌,就该过穿金戴银的日子!」
她转头看我,假惺惺道:「大姑娘知书达理,一文一武,配那个小武将正合适。」
我笑了,「姨娘说得是。」
走出厅堂时,我腿都是软的。老天开眼,竟让我重生在这一天。
这次,跳入付家火坑的终于不是我了。

-2-
出嫁那天,周家门口被堵得水泄不通。付家那排场,恨不得把「有钱」俩字贴脑门上。十里红妆?我看百里都有了。
「姐姐。」
周瑶萱突然掀帘子进来。
她发冠上的金钗珠宝光彩夺目,嫁衣上的鲛珠更是晃得人眼亮。
「你这嫁衣……」她蔻丹故意划过我身上的喜服,「怎么连颗像样的玛瑙玉石都没有?」
我由着她显摆。毕竟她的好日子,只有今日了。
「出了这个门,往后见面就少了。」她突然抓住我的手,得意的表情耐人寻味,「姐姐可要好好过日子啊。」
我平静地抽回手,「你也是。」
她以为我嫉妒,便珠扇遮面,以胜利者的姿态往外走。
我鬼使神差喊住她。
「周瑶萱,你就这么想嫁付家?」
她停步侧眸,咯咯笑起来。
「难不成姐姐想跟我换着嫁?」说时眼底露出毒蛇般阴冷,「好日子总不能让你一个人占尽吧?」
看着她的背影,我攥紧了却扇。
是啊,这「好日子」她前世贪红了眼,这世我要是阻止她,怕是刀子又要扎我心口了。
妹妹,你就慢慢去付家享受——什么叫生不如死吧。
我执起我的却扇,踏上和前世不一样的路。

-3-
霍尧容姿斐然。
朗目舒眉,长相俊俏,肩宽背阔,喜服都遮不住一身的血气方刚。
难怪来药铺买药的那些娘子一聊到霍尧这位年轻将军,眼里全是爱慕和垂涎。
送入洞房,喜婆在一旁说着吉祥话,我们两个新人像木偶,顺着流程走。
终于结束繁琐的仪式,其他人都离开新房,空气突然安静。
霍尧一脸轻笑。
「都累了一天,早些安歇?」
「一切听夫君的。」
卸掉繁复发式和沉重的婚服,我乖乖躺在最里侧。
前世周瑶萱回门时骂霍尧「不是男人」,我知他不行,也不提周公之礼。

-4-
喜酒入喉,灼烧着胃,四肢渐沉,神志混沌。
视线模糊,三重人影,分不清谁是谁。
只有那肆意狂笑清晰无比,野兽喘气在耳边不停,六只手掌像地狱的铁锁,将我死死摁在床上摧残。
疼,身体钻心的疼,流了血,他们还不停。
我绝望地想即刻死掉。
可我不想死!我不要死!
凭什么死的是我,我偏要好好活着。
我终于用尽全身力气,发出凄厉救喊!

-5-
「宁儿!醒醒!」
房中喜烛依旧燃着,昏暗光线,我睁眼看清床侧的脸庞,是霍尧。
婚嫁的记忆回到脑海,紧绷的身子即刻松懈下来。
「做噩梦了?」寂静的深夜,他干净的嗓音带着暖度。
我浑身冷汗,衣衫浸透。
「嗯。打扰到夫君了?」
他微挑浓眉,「打扰?你像被鬼缠了身,叫得可惨了。」
我垂下眼帘,抱着自己的胳膊,「我确实梦见了恶鬼。」
门外小厮声音传了进来,慌慌张张问要不要请大夫。
霍尧让人打了热水,亲自拧了帕子给我擦脸。
热毛巾敷上来时,我鼻子一酸。
曾经我拼命求救,嗓子喊得嘶哑出血都没人理。
现在做个噩梦就有人关怀。
此生,我身处人间。
我去屏风内换了干净的里衣,一出来,婚床上已被重新铺上干爽的鸳鸯红被。
我坐回床里,见霍尧也上床,不由得身子往床里挪了半分。
「别怕。」霍尧含笑的语气带着自我调侃,「我身体不适,不会碰你。」
「我不怕你碰我。」正常夫妻,有何可怕。
是他身躯高大,我怕自己占太多床位,他不够位子。
他伸手,随意轻拨几下我的发顶,「傻丫头,睡吧。」说完便侧身而躺,背对着我。
我默默地把微乱的发拨正,缩进被窝里。
沉沉入睡,一夜无梦。

-6-
回门当日,果然撞见周瑶萱和付泽楷。
周瑶萱衣着华贵,容光焕发,眉眼含春。
她没从我脸上看出半分新婚惆怅,倒是有些失望。她甚至还莫名时不时偷瞄我旁边的霍尧。
霍尧与我先去祠堂祭拜母亲,才回到家宴上。
屁股都没坐热,宫里突然来人传霍尧。
周老爷即刻开口道:「贤婿快去,莫要耽搁。」
我刚要起身,霍尧按住我的手,「你好生与家人团聚。」
霍尧走后,周老爷开始大放厥词。
「以后我周家也是官场有人了!哈哈,我以后出门,谁人敢不敬我几分。」
「有一个当官的女婿就是好,可惜……」冯姨娘一脸阴阳怪气,「就是打仗危险,万一哎呀,呸呸,看我这张嘴。」
我目光扫到她身旁的周瑶萱,她嘴角勾起一丝看好戏的笑。
我猛地想起,前世最后一次见周瑶萱,她骂霍尧「半死不活」。
难道就是这次出征?
傍晚霍尧回来,脸色凝重地对我说:「我要去靖阳。」
边疆有蛮夷突袭,圣上命霍尧为先锋军,率领八百骑兵先行出征,抢占要地,大军随后。
我心跳如鼓——前世就是这场仗,他废了条胳膊才捡了条命回来。
「主帅是张序将军?」我嗓子发紧。
霍尧眼神一下子锐利起来,「你怎么知道?」
前世,付家三子庆祝拿下皇家漕运时,提过靖阳,说张序死了。
嘲讽他死守靖阳九个月,也没阻挡叛军南下,辛苦为皇帝效命,还被砍了头。
我急中生智道:「我梦见的。梦到朱监军克扣军粮,害其兵变。他还伪造通敌信害死张将军,你虽然突围陷阱,但断了只手臂。」
越说霍尧眼神越怪,他突然一把捏住我下巴,「妄议朝政是重罪,夫人知道吗?」
我梗着脖子,「那将军要罚我吗?」
他猛地凑近,高挺的鼻梁都快戳到我脸上。我正要躲,他突然亲了我一口。
我有些懵。
「罚过了。」他爱不释手地又捏了两下我的脸颊,才意犹未尽地收回手,「放心,我会记住的。」
「你,信我?」
「夫人因忧心我做了此梦,特来告知,我岂会不信。」
我不知他是当真,还是只有一句调侃,再三劝道:「你且看,如果有误,就当我没提过。」
「万一是真,早做防范也好。我不懂朝纲,不懂打仗。我唯一想要的,是我的夫君能平安归家。」
我与霍尧刚成婚,夫妻情分尚停留在表面。
但爱国将士,不该因贪官污吏、卖国求荣的人而枉死。
哪怕他不是我夫君,他也是护国的英雄。
没有他这样舍身的将士,国家动荡,蛮夷踏血,烧杀抢掠,布衣百姓,哪有安生可言。
霍尧目光在我脸上驻足,脸庞一扫随意之色,神态语气皆郑重。
「夫人的话,霍尧谨记在心。」
晚上就寝,如山身躯突然压上来,当我感觉到什么时,吓得瞪大双眼。
「你,你不是……」我结结巴巴,想起周瑶萱那些恶毒的话。
「不是什么?」他低笑,「你以为我不行?」
「没、没有。」我心虚。
「觉得刚认识,我怕吓着你。」黑漆漆的眸子尽显占有欲,口吻霸道:「反正你是我的,跑不掉。」
说着带着我的手往他身下探,「要不要先适应一下,等我回来,才不会对我生疏。」
我任由着他。
整个过程,我脑子转不过来。
霍尧弄得我手都疼了,为什么周药萱说他不举,到处宣扬他不是男人。
难不成霍尧没碰她?
为什么不碰她?
我思维凝滞,直到他结束,也没有想通。
「吓到了?」他语气轻柔,替我净了手,见我一直呆愣愣的,啄了一下我的唇,「不会有其他的,别怕。」
快要睡着时,背后的他突然开口:「我离家后,付家夫妇,你尽量少来往。我怕你吃亏。」
一提付家,我瞌睡跑了一半。
「为什么?」
「付泽楷不似他外表善类,你莫被他好看外表骗了。」
「你认识他?」
「迎亲时头回见面,算吗?」
他和付泽楷并无什么交集,竟然有如此洞察。
我好奇起来。
「你觉得我妹妹也不好?」
「没脑子,蠢人干坏事,会害你受牵连。」
今日家宴,周瑶萱目光落在霍尧脸上好几次,我能察觉到,那付泽楷呢?
我心血来潮地问:「那你如果娶的是她呢?」
「我不会娶她的。」
怎么不会,你前世就娶了她。
他突然嘴贴我耳边,轻轻地语气带着恳切:「宁儿,你不用羡慕你妹妹那十里红妆,我都会给你挣回来的。那时不止金银绸缎,还有尊贵地位。」
我想起那两个一长一短的迎亲队伍,不禁暗暗失笑,原来他这么介意。
我还想问点什么,他耷在我腰侧的手臂渐沉,呼吸绵长。
出征那天,ťűₒ霍尧一身曜日寒甲,刚毅脸庞英气十足,令人移不开眼。
他翻身上马,单手Ţų⁻朝我招手。
我以为他还有秘事相告,走到马边,还没开口问,他忽然弯腰捏我的脸,当着随军的面。
我当场僵化。
「在家乖乖等我。」他笑得张扬,策马扬长而去。
我摸着发烫的脸颊,心跳如雷。

-7-
吴尚书的老夫人耆寿,因有战事未大办,只请了官宦士族女眷。
霍家官小,却也收到帖子。
寿宴虽在府里办,但热闹不减,百戏连台,歌舞不断。
宴席上,我坐在后席,听着旁侧士族女眷的八卦。
「付家三位公子可都是人中龙凤,听说长公主都想收付家二公子当面首呢。」
「你们还不知道吧?付大公子新娶的媳妇就坐在最后一桌,听说在付家受宠得很,连最难搞的小公子都逢人夸他嫂嫂好。」
我顺着她们的目光看去,那被议论的正是周瑶萱。
「长得确实勾人,但眉眼全是媚态。」
「我聊过两回,举止轻浮得很,一看就不安分。」
「再不安分,付大公子不也喜欢?」
话锋一转,有人提议:「姐姐守寡三年,虽不能像长公主那样养面首,但挑几个俊俏强健的护院总行的,不仅不输付家三子,比那年轻威武的霍将军看着还带劲,我有人脉……」
正说着,突然有人认出我,「哎呀,这不是霍家的娘子吗?」
贵妇们瞬间噤声,假笑着冲我点头。
我心里冷笑。
这些闲话,怕是当时的周瑶萱旁听了去,对我心生了忮忌,也泛起了养小厮的心思。
我看向周瑶萱,正巧对上她得意的目光。
长公主得不到的付家二郎,士族贵妇们只能眼馋的付家三子,她一个商贾之妇却尽数收入囊中——难怪这般炫耀。
可她不知道,付二郎拒绝长公主,是不愿做玩物,更怕自己玩过头惹来灭族之祸。
那些贵妇嘴上夸赞,却没有一人真想下嫁或者把女儿嫁给他们。这一通,不过是拿商贾之子当消遣。
周瑶萱但凡有点脑子,就能听出其中深意。
散席时,各家马车依次离开。霍家官阶低,我的马车排得老远。
正想着散步消食,周瑶萱满面春风地跟了出来。
她抿嘴一笑,「姐姐当上官夫人,连招呼都不打,是瞧不上妹妹了?」

-8-
我不想理她。
她却依旧凑过来。
「姐姐新婚不久,怎么气色这么差?莫非姐夫出征在外,独守空房寂寞了?」
「你想多了。」
她以为我是旁听了贵妇们的闲话才落寞失常,殊不知我只是月事将至,身子弱了些。
她像听不见似的,压低声音道:「姐夫这一去至少年余,妹妹有两处别院,可以安排几个健壮家丁给你解闷……」
「你留着自己用吧。」
暖阁香销蛀玉残,十丈绫罗缠寿短。
她现在还有机会出门显摆,等她接触到付家的肮脏事,别说让她出门,她能不能保住自己性命都难说。
「装什么清高?」她掩嘴轻笑,「我和夫君夜夜春宵,别说你不羡慕。」
我无语看向她。
周瑶萱的小娘是勾栏出身,周瑶萱爱看的风月话本都是从她小娘房中偷看。
冯姨娘知道后非但不制止,反而变本加厉地往女儿闺房里塞,让她多学。
圣贤书读不进,满脑子都是风月,如今这副模样,倒是真得了她小娘真传。
「不羡慕,我先走了,你别跟着我。」我转身上了刚好停过来的马车。
周瑶萱气得跺脚,「看你装到几时!」
若不是李夫人突然病倒,这又是大官首次递帖,我根本不会来这宴会。
我有更重要的事要忙。

-9-
前世兵变,皆因监军克扣粮饷。这一世,我决意未雨绸缪,斩断后患。
我自幼通晓经商之道,出嫁前就为周家扩了六间药铺。如今以霍家本钱连同嫁妆为底,暗中经营。
在京城现有铺面做布匹生意周转银钱,将八百亩职分田全数改种三季稻米,南方各州县广设粮铺收购散农余粮。
但军需缺口太大,杯水车薪。
穆夫人出身官宦却侠骨柔肠,与张序将军因武结缘。
我登门拜访时,她二话不说,直接塞给我一匣子地契银票,「张将军说你可信。」
钱有了,但缺货。
我想起前世付泽楷提过的三位大粮商,因开仓赈济阻断了付家想趁乱捞一笔的心思,说要给他们使绊子。
我立马约见这三位义商。
他们得知我是霍尧的夫人,听闻我要为前线筹粮,当即答应将收成后的新粮以低价售卖给我。
「此事还请诸位保密至战事结束,以免惹祸上身。」
「那是自然,请夫人放心。」
谈完正事,我从中曲行出,忽见一戴斗笠的男子擦肩而过,往北曲方向去,那背影……
我的心提到嗓子眼。
赶紧遣走丫鬟,带上帷帽,只身一人,跟了过去。
这北曲比中曲幽暗不少,蜿蜒曲折,各户门户紧闭,不想走到了最末的屋前。
那门户半敞,里面似乎没什么声音。
我斗胆撩起帘子,气血凝结。
付泽楷懒散地靠在榻上,衣衫大敞,一女子纱衣透得跟没穿似的,正含着半口葡萄与他嘴对嘴地喂。
污秽伤眼,我赶紧放下帘子。
「谁!」他厉声呵斥。
我加快脚步逃离,还是被追上来的付泽楷拦住,帷帽被他扯落的瞬间,他明显一怔。
我面无表情,「你太无礼了。」
「让姐姐见笑了。」他慢条斯理地系着衣带,将帷帽递还,「方才,你看见什么了?」
「我走错路,什么都没看见。」我面不改色。
「哦?」他眼眸一暗,「走到头了才发现走错了?姐姐,这可是北曲。」他意有所指。
周围房中隐约传来不堪入耳的声音,傻子都知道这是什么地方。
平康坊分三档,南曲是大官显贵的风雅地,中曲养着教坊乐籍,北曲则是低级倡寮所在地。
「莫非姐姐是来私会情郎的?」他眼中闪着试探的光。
「我要偷人也不会选这种脏地方。」
他笑容玩味。
「那姐姐怎么不问问我为何在此?」
「与我无关。」
他低笑了一声,「说得也是,是我唐突了,姐姐莫怪。」
「这平康坊任何一处都是销金窟,霍将军的俸禄怕是不够。」他目光在我脸上流连,「钱都是小事,姐姐若是需要,我可以……」
「不必。」我打断他,「钱我喜欢自己赚。」
他那眼神我再熟悉不过——
他前世便是这样,用一袋金子救了个贬为罪奴的官家小姐出火坑,用温柔体贴哄得她死心塌地,等玩够了,转头就把她送给生意伙伴。
那姑娘含恨自尽。
而付泽楷,连张草席都懒得给她裹尸。
「姐姐若有需要,随时开口。」
周围偶有各色客人进进出出,小厮带路端茶。
付泽楷想避人,便没有多纠缠,让开了路。
我重新戴上帷帽,匆匆离开,一时注意不慎,在转角踩空,整个人直直往后仰——
完蛋之际,一只有力的手突然托住我的后腰。
我已稳住站立,那大掌却一转,搂握我侧腰,把我腾空抱起,放在平地,五指慢慢从我腰上扯离。
是那个戴着斗笠的男人!
「娘子小心。」他斗笠压得极低,黑布裹住整张脸,声音嘶哑得怪异。
「你、是客人?」
「我是掌柜雇佣来给贵客送急物的跑腿。我脸上有疤,常年戴着斗笠。」
我敛眼,「您身形像我夫君,我恐是认错了。」
「娘子快些离开此地才是,莫让你的夫君担忧。」
我愣了神,他却已快步离开。
霍尧此刻本该在靖阳,若擅离职守可是死罪。
上了马车,我左思右想,鬼使神差掀开车帘。
那人恰巧站在巷口,压低斗笠,望着我的方向,见我马车驶出平康坊时,才转身离去。
「趁机摸我腰,还装不认识。」我摩挲着方才被他扶过的侧腰,突然心头一紧。
前线定是出了大事,张序将军绝对不会让他偷偷回京。
看他这样子,是连家门都没打算回。
我猜得果然没错,在家苦等五日,连狗洞都盯紧了,也不见他踪影。
朝堂风云我无从得知,前世付泽楷也接触不到这些机密。
我只能做好自己力所能及的谋划,粮食药材棉衣,我都加紧收储。
这一世,绝不让任何人动他的军粮。

-10-
四月后,中秋之日,最后一批稻米也收割完了。
所有物资,被回江南『探亲』的穆夫人,带着一列亲卫,伪装成商队,护送去靖阳。
了却这桩大事,便陪李夫人去道观上香,祈求早日团圆。
我也不知是走了什么运,在偌大的道观里也能撞见周瑶萱——
干着见不得人的勾当。

-11-
今年秋桂开得极好。
信士捐了香火,除了得到一些趋吉避凶的饰品和斋醮供果,还被允许摘些桂枝作回礼。
我一路沿着桂树,终于找到一处够得着的茂盛矮树,攀折一枝。
怎料不堪入耳的吟哦传入耳中。
我才惊觉误入幽秘小径,自己竟走到了信士厢房的后面。
这里,只有尊贵信士能入住。
刚要转身,对面的窗户赫然打开,一副不堪入目的画面映入眼帘。
女人眼神已经失焦,她正上方的男人瞧见外面有人,依然没有停止动作。
里面的三个男人齐刷刷看向我。
有的惊讶,有的玩味,唯独没有惊慌和羞耻。
「宁儿别怕。」
排山倒海的记忆如噩潮般涌入眼前。
记忆里付家人的声音突然在耳边炸响:
「付家百年祖训,当共承宗嗣之责。」
「你会习惯的。」
「给我们生孩子吧。」
「别喊了,这宅子隔音好得很,都说了外面的人听不见的,嗓子又喊哑,声音就不好听了。」
「宁儿又不乖了,地牢里的东西才能让你听话。」
「把药灌下去,助助兴。」
「大哥,嫂嫂既然这么想跑,让她什么也不穿,拴着脖子在院子里跑给我们看看吧。」
一阵微风拂面,桂香沁入心脾。
我猛然惊醒——
里面的女人不再是我。
他们再也控制不了我了。
看着周瑶萱浑然忘我的神态,我突然明白前世她为什么如此恨我。
她以为我在享福,却不知我生不如死。
果ŧùₓ然心镜映世相,观者即本真。
我面无表情地转身离开,仿佛什么都没听到,没看到。
「兄长,那是谁?」
「我们夫人的姐姐。」
男人五指擒住身下女人的下巴,欣赏自己在她失神脸上掐出的粉印,视线又抬回窗外,盯着那枝桂花消失处,眼神意味深长。

-12-
当晚,霍府遭了「贼」。
好巧不巧,第一次进家的贼人,直接进了我的院子,入了我的卧房。
贼人踩到捕兽夹,夹断了腿,被管家带人擒获。
白日里,在道观撞见那污眼之事,我心一直惴惴不安。
于是叫人在房里铺满捕兽夹,我自己则就寝于霍尧的书房。
只是我没想到,这贼人身上除了刀,还有致人昏睡的迷香和捆人的麻绳。
我后脊发寒。
前世付泽楷把撞破付家秘密的周瑶萱扔入匪窝,遭受非人摧残。
是霍尧结识的朋友,得知周瑶萱是他夫人,便把她救了下来。
付家和前世一样,什么都敢做。
还好我早做防范,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要不我手快,抠出他嘴里的毒药,他早自尽了。少夫人,干脏活的人都是没有身份的,要不,我就地解决了他?」
管家以前是刀口舔血的,被霍尧救了一命后,带着几个兄弟金盆洗手,跟着霍尧,过上安生日子。
我盯着被五花大绑、封口的贼人。
「不,去报官。」我神情凝重,「明日要敲锣打鼓地去报!」
这贼人在朝堂审讯时自尽,什么也没交代。
但霍尧一人血战百人,接连夺回七城,百姓无不称颂敬仰。
所以将军府里遭贼,那街头巷尾一下子就传遍了,渐引民愤。
「霍府遭遇贼人刺杀,把其母亲和夫人吓得皆得重病。」
「保家卫国将军的家眷都得不到安全保障,那我们这些平头百姓又当如何。」
有些官员「随口」把这事儿传到圣上耳中,圣上怒下口谕,增加巡城士兵,并派了两支禁军每夜专在霍府外巡防,直到霍尧征战归来。
至此,再无贼人敢闯霍府。
我在霍府装病,不外出,李夫人也对外宣称怕贼人再入伤了来客,谢绝所有访客。
接近年关,布铺的总掌柜交来本月的账册和收银,说前两日有一个大主顾,但要求我亲自去面谈。
我一听,便让掌柜拒了。
付家还不死心,人进不来,也约不到我出门,就让家丁把药品送了进来。
「少夫人,付家大公子差来的下人说,这是特意为您寻来的药,请您务必要收下,说是您妹妹最爱服用此药,还祝您早日康健。」
不会是开匣就喷迷药或者毒针之类的吧。
平民谋害官员家眷可是重罪,会被处斩或绞刑。
这不是妥妥的证物吗?
我催人赶紧把匣子放地上,站远一些,用棍子打开。
看到里面的东西,我整个人都不好了。
里面没有什么机关暗器。
只有一枝做成干花的并蒂莲。
丫鬟萱儿愣住了。
「小姐,这是要熬水喝吗?」
我摇头。
入药的是莲子、莲叶,并蒂莲的花,并不入药。
并蒂莲,自古被比作男女之情,更以莲房喻女体。
付泽楷分明是在借物淫我。
我此时才意识到,那晚他们不是要把我绑入山匪窝封口,而是要把我绑入付家!
「少夫人,要不,我帮你把它扔了吧。」
我微讶,「你能看出这东西不好?」
小珠摇头,「我只看得出来小姐不好。小姐不喜欢的,一定不是好东西。」
我看着她稚嫩的脸儿对我充满信任,鼻尖微微酸涩。
我十岁那年,把快饿死在路边的小珠捡了回来,那时她才五岁,如今已然是十四豆蔻。
前世付泽楷说,只要我听话,他们就不再关押我的陪嫁丫鬟,放她离开。
付家另一边,却用我的命威胁她,让她去伺候那些德高望重的糟老头子,最后被折磨致死。
当我得知她到死都没出付宅,死之前还被做成餐食进了那些人的口腹,我学会了顺从。
学会蛰伏,学会隐忍,学会攻心,在付家三子对我最痴迷的时候,如果我不是意外被杀,我已经给她报了仇。
我垂下眼帘。
一世归一码,这世她安然,但付家的罪恶却世世相同。
靖阳之战,霍尧必须赢,他的官位,是我平安的依仗。
「就你聪明。」我捏捏小珠圆圆红扑扑的小脸儿,「把那莲花拿去厨房当柴烧了。」
「那匣子呢?」
那精致华美的螺钿漆器,每件都世间仅有。
「先留着。」

-13-
晚上,我准备就寝。
拨灭灯盏,刚走到床榻边,不远处火盆里的木炭忽然灼亮了一下。
我后颈汗毛炸起——有人在我背后呼吸。
身后影子,快速向我逼近。
我装作整理床铺,手摸入绣枕下,握住银簪的刹那,我猛地旋身刺向黑暗。
一只大手精准擒住我的手腕,扣到我胸前,他用力抱紧我,把我锁死,紧捂住我的嘴,鼻息灼热毫无顾忌地喷在我耳畔。

-14-
我张口就咬,被他捏住腮帮子。
「属狗的啊?」
熟悉的声音让我浑身一颤。
「霍尧!」
他单手扯了面罩,暗夜里那道下颌线比刀锋还利。
「才几天不见,连夫君都敢咬了?」
隐隐昏暗中,我竟然能轻易认出他的轮廓。
「外面不是有官兵吗?你怎么进来的?」
他顺势坐在床沿,把我扯入他怀中,拇指蹭过我咬出的牙印。
「我自己家,我能找不到地方进?」
「那外面官兵撤了?」
「没,圣上给的福利不用白不用,等张将军回京,我有自己的兵可用,再撤也不迟。」
「你又回来当先锋军了?」
他轻刮我的鼻尖,「你夫君提前回来,是钓鱼的。」
霍尧说,现实里跟我说的梦一样,朱杰明里暗里找茬。
好在我提供的粮草和消息救了全军。张序将军脱险,霍尧不仅识破陷阱,还反杀蛮夷,大胜。这次隐瞒回来,是引蛇出洞。
他说完,捏揉着我的细腰,狠狠亲了我一口。
「我夫人真是厉害,全军都念着你的好。」
我脸发烫。
「穆夫人更厉害,她送粮遇上土匪,反倒让人家自愿护送了一程。」
「那让她夫君夸去。」霍尧抽走我发簪,「我现在只谢谢我的夫人。」
我不许他乱亲,双手推他,「先回卧房!」
霍尧回来了,我终于可以不睡这书房。

-15-
我让小珠备热水,取暖炉都填足炭火。
只在角落留了一盏暗灯,窗棂上只有我一个人的影子。
霍尧沐浴出来,黑发还滴着水,他上身未着片缕,宽肩劲腰,肌肉线条完美诱人。
他本就生得极俊,英气中透着不羁,此时湿润黑发随性披散,眼间眉梢还沾了些水滴,平添几分温润如玉。
此时唇角勾着一抹笑意,偏生出几分风流魅惑,像极了勾人男妖,一步一步朝我走来。
我心尖一抖。
霍尧随意擦着头发,坐在炭炉边,我接过布巾帮他擦干。
他微微弓背,背部肌肉曲线,像极了一头生猛的猎豹。
发丝鸦黑,光泽而强韧。
这个人,怎么从上到下,连发丝都这么有野性。
他此时微微垂首,乖得像缩了爪子的大猫。
「干了没?」
他突然出声,把我拉回眼前。
「差不多了。」
他二话不说地拽着我的手腕,三步并作两步往床边急走,「赶紧睡觉。」
烛火恰巧熄灭,黑影笼罩下来。
滚烫的唇压上来,深深交缠,我的呼吸被他压成了细絮。
「宁儿,你想我没?」他在耳畔厮磨。
「偶尔。。。。。。」我声音发颤。
「骗人。」他低笑,「光看个背影就认出我,还这么喜欢我亲你。」
「你肯定日日想我,只是害羞,不肯口头承认。」
这是什么逻辑。
但我又反驳不了,因为我没有拒绝。
帐内温度攀升,男人宽阔肩背如弓弦绷紧,肩背旧伤随着动作起伏。
我呼吸都带着颤,后面怕破碎的声音太大,一直咬着他紧绷的肩头。
突然他一个大力——
「咚!」
我的脑袋撞到了床围。
我小声抱怨道:「你顶到头了啦。」
我拍打他汗湿的胸膛,示意他动作小点。
他喉咙沙哑发紧:「舒服吗?」
我像红透的熟虾,以为他不知道我说什么,但他下一秒轻揉了下我被撞的脑袋,然后猛然天旋地转,调换了姿势,我坐在上面。
「委屈你了,我会把床换宽敞的。」
床已经很宽敞了,明明是他猛折腾。
嘴上哄着,动作却愈发凶狠。
三更鼓响才消停。
他沉甸甸地压着我,抓住我推拒的手亲了亲,声音极乏,含糊不清。
「乖,我三日没合眼,等我睡好再……」
话没说完就睡沉过去。
晨日醒来,身边已空。
霍尧已经不在了。
我已经好几个月没睡这么安稳了。昨晚虽闹腾,但我的身体恢复力很快。
外面传来敲门声,我偷偷摸了摸被子下的自己,发现寝衣已被人穿好了。
小珠端着铜壶推门而入。
我随口问道:「霍尧呢?」
小珠歪着头看我,「少夫人,你想将军了?」
我望了一眼炭火里那一张用过的棉帕,早已烧成黑色灰烬,还有桌上缺了几块糕点的盘子。
霍尧这家伙,真是偷偷回家,偷偷出门。
「这几日多放些吃食在我房里,我晚上容易饿。」
「好的。对了,少夫人,夫人让我来问你,今日归宁吗?」
按照习俗,大年初一守家祭祖后,同城婚嫁的女子,初二至初六,可任意选一日归娘家。
「准备一下,咱们去。」

-16-
我回娘家,不仅带了丫鬟,还带足了侍卫,其中花重金请了四位武艺高的女侍卫,就算我入厕都有人跟着。
付泽楷除了咬牙冷笑,完全奈何不了我。
「姐姐的防心可真重啊。」
不然呢,难道给你下手的机会吗?
比起三四个月前在道观,他旁边的周瑶萱精神状态不太好。
虽浓妆华贵,但曾经饱满的脸,现在肉眼可见地清瘦。
平日定要回呛我几句的她,此时破天荒地沉默。
甚至付泽楷伸手要扶她,她突然一抖,下意识地躲开。
我眉头一挑,周瑶萱怕付泽楷?
周瑶萱忽然看向我时,眼里带着某种算计。
莫非又想杀我?
这一世我可没阻碍她投奔幸福。
此时周老爷和冯姨娘殷勤地迎上来,对着付泽楷笑得见牙不见眼。
也是,每次他来都抬着整箱金银珠宝,哪像我带的寒酸礼物。
我跟父亲打了招呼,便去祠堂给娘亲上香。
「女儿一切都好。」
「等时机成熟,就把您牌位迁出周家。」
门外的侍卫突然呵斥来人。
我扭头一看,是付泽楷。
「我只是来跟你说说话,我做不了什么的。」
我走到院中,付泽楷望了一圈不远处那戒备森严的侍卫们,笑道:「想要见你一面,可真难。」
「我自问从未招惹付家,你为何总要与我过不去?」
他跟周瑶萱某方面可真像,天造地设的一对。
「天地良心,我只是对你难以忘怀。你,太特别了,跟我见过的其他女子不一样。」
「要不是为了有借口见你,我何必带着你妹妹来周家。」
「你有我妹妹,还不够吗?」
他遗憾叹道:「你妹妹,身子受不住,怕是传宗接代不太行。」
周瑶萱身子出问题了?
「要是你,不出三五月,肯定能怀上。」
他满意地看着我,像看一个有意思的玩物。
也是,付家的病态,没几个正常人能受得了。四个月没见到她了,也不知她后悔与否。
「要不是付家只能同娶一妻的祖训,不然会影响家族运势,定然将你也一起娶进门。」
说到此处,他一脸不快,「谁知道你家名声都那么臭了,还有个姓霍的不长眼来抢。」
「不然,我们早就给你买大宅院,锦衣玉食先养着你了。」
我面露嗤笑。
「养着我?就算我嫁入付家,生的孩子也只能一辈子商贾,有什么出息。」
付泽楷表情微变。
「你什么意思?」
「凭你付家三子相貌才学和那翻土化金的生财本事,攀上达官显贵,给后代改命并不难,却偏偏要找像我周家小门小户的女子,不是很奇怪吗?」
「我猜,你们付家祖先得罪过哪位先皇,罚你们付家子孙永世为商,不得入仕,对吧。」
想必,这就是付家与叛党勾结的根本原因。
改朝换代,就能脱了那罪孽,脱了这一身商籍,甚至一跃封个亲王之类的。
付泽楷沉默下来,黑眸阴沉沉,忽然温和一笑。
「姐姐是嫌弃我们出身没有那姓霍的好?」
「那我不妨告诉你一个秘密,让你最好无依无靠的准备。」
「你的霍将军,应该是死了。」
霍尧说过,他们控制了叛贼的联络人,假传了消息:边关大败,霍尧战死,张序重伤。
付泽楷今日这么猖狂,是以为局势已定,就等着他的主子谋权篡位的最后一步。
我忍着笑,「我们打个赌如何?」
他兴致挑眉,「赌什么?」
「赌你不得好死。」
他微愣,然后愉悦地笑了。
「我喜欢你倔强的样子。」
他眼里泛着一丝扭曲的兴奋,舌头划过牙齿,低沉的声音压抑着癫狂。
「我很好奇你能在我手上烈多久。」
他笑着离开。

-17-
我一回到前院,刚借口要提前走,冯姨娘就一嘴尖酸。
「人家付姑爷又是送礼又是陪老爷下棋。你个当女儿的连年饭都不吃?嫁了个官爷,连娘家也看不上了?」
「好了!女儿难得回来。宁儿,厨子做了你最爱吃的糖醋鱼,吃了饭再回吧。」
一向偏心眼的父亲破天荒地帮我说话,我没能忍心拒绝。
饭桌上,周老爷和冯姨娘对着付泽楷阿谀奉承,周瑶萱像个哑巴,我低头吃饭。
「宁儿,等你夫君升官了,可要多提携你妹夫。你姐妹二人要相互帮扶才是。」
我望着他拇指上戴着新换的翡翠扳指,心凉了半截。
前世我向他求救时,他也是这样——
一边数着付家送来的金银,一边劝我「以夫为纲」。
他知道我过得不好,只是选择视而不见。
就像对待如今的周瑶萱,他也只是敷衍地假关心两句,嘴里聊得最多的,是那玉是何地产的,茗茶是哪里采摘的。
两世,终究是我对父爱痴想了。
「女儿突然不舒服,先回了。」我猛然起身。
冯姨娘阴阳怪气道:「官夫人就是金贵,嫌我们商贾丢人呢。」
「啪!」
我把碗狠狠砸在地上。
「我娘的牌位还在祠堂呢,轮得到你一个妾指手画脚?」我冷笑,「就算周家没规矩,我现在是霍家的娘子,父亲都无权管我,你算什么东西?」
冯姨娘出身金南老家,前世,我与周瑶萱正当议亲之年,她的事迹却突然在京城传得满城风雨。
周瑶萱姿色过人,可除了想纳妾的,没正经人家来提亲。
连带着我也被拖累。
直到霍家进京,他们不知内情,只听媒人夸周家女儿能干,冯姨娘这毒妇,竟把我的八字冠上周瑶萱的名。
要不是因为她,我前世也不会落入付家魔窟。
而我的父亲,竟也默许她这么做。
这桌前的腌臜男女,个个都令我恶心。
要不是娘亲的牌位还在周家,我此生是打死也不会来敷衍这一遭。
「老爷!」冯姨娘装委屈告状。
我冷冷看向老周爷,「霍尧在边关拼命,九死一生,你没有一句关怀,还算计着用他的军功给你富商女婿铺路。」
「同样是你的女儿和女婿,周老爷,你实属过分了。」
我无视他脸上的羞恼,踏出周宅。
天空突降大雪,扑灭我心里最后残存的父女情。

-18-
没过两日,付家小厮来报,说付泽楷的祖父,逝了。
按照礼节,姐妹夫家的长辈之事,五服最轻,不必强制祭拜。
付家小厮说周瑶萱病重,非常想见我。
我明知是陷阱,还是去了。
有些账,该当面算清了。

-19-
付宅外面挂着白灯笼,个个写着「奠」。
一屋子的人披麻戴孝。
前来吊唁的宾客不少。
我没有踏入灵堂。
正在应付吊唁宾客的付家三子,视线全都不约而同地落在我身上。
我若无平静的样子,好像刺激到了他们某个野兽征服欲,他们虚假的忧伤眼神下,闪烁着跃跃虐欲沸腾的饥渴。
付泽楷首先跨出灵堂,走到我面前,他因一身孝服,没对我行礼。
若有似无地瞟了一下我空无一人的身后,眼里闪过暗泽。
他眸子温柔无比,「我还以为你不会来。」
我视若无睹,开口问道:「我妹妹在何处?」
付泽楷叫来下人。
「带周夫人去夫人房中。」
我跟着下人去了内院。
这内院,如前世一样。
从来没想过,我会再回到这地狱之地。
但现在困在这地狱的,不是我。
付宅内院,曲径深幽。
稍不注意,第一次来都会迷路。
在穿过两座庭院、三个弯曲回廊后,我脚步放慢,拔掉银簪,藏于袖内。
直到走到一偏僻处,带路的下人停在一个房门外,一脸谄媚道:「夫人,我们主母在里面。」
「主母不许我们下人入țū́₀内,还得您自己进去。」
我对他微笑,「辛苦你了。」
「夫人,这是我应该做的。」
我忽然看向他身后,一脸惊恐,「那是什么?!」
下人转头向后的刹那,我手上的簪尖已贯入他的后颈!
指节发白地攥紧簪尾,血珠正顺着银纹蜿蜒滴落在他衣领上。
这银簪是霍尧送我的。
霍尧说,女子力弱,能用一招得胜,绝不用第二招。
他教我如何攻其不备,取人性命。
他说,此簪表面包银,内里实则为寒铁淬锻,与他的剑乃所出同一块寒铁,削铁如泥。
若遇险情,可直取咽喉。
下人直直倒地。
我取下他腰上的牌子和钥匙,把门踹开,深憋着一口气,把他的尸体拖进屋中。
这是付泽楷专门为调教女子准备的房间,门窗均为特制,里面喊得再大声,外面都听不见。
屋里,正燃着迷香。
等你被迷晕,他们就会把你关入暗门后的地牢里。
我把擦干净的银簪插回发髻中,踏上另一条捷径。
绕过僻静后院,走到了一处院落。
外面有两个身强力壮的家丁看守。
我举起腰牌。
「我是你们主母的姐姐周长宁,付大公子叫我来看她。」
只有帮付家三子干脏活的人,才有这个牌子。
两人确认了牌子是真的,没多问一句,便让开了路。
我推门而入,里面没有丫鬟。
周瑶萱躺卧在床上,此时的她毫无妆容修饰,现出真容。
双颊凹陷,脸色蜡黄,与昔日那位明艳众人的女子判若两人。

-20-
她如今这副鬼样子,怕是已经遭遇了付家那常人难以忍受的龌龊。
周瑶萱见到我和我扔在桌上的牌子,表情明显愣住。
她眼里泛起阴冷笑意,「周长宁,你终于还是来了。」
「周瑶萱,看在同是身为女子的份上,我认真问你一次。」
「如今的日子,你还想要吗?」
前世应当为镜,修此今生。
她若有一丝悔意,我便救她一次。
她听出了弦外之音,不答反问:「周长宁,你想说什么?」
我异常冷静地盯着她。
她憔悴娇容肉眼可见地慌乱ťú₌起来,开始喃喃自语:「不,你不可能是,不可能的。」
「你这世非要一女侍付家,可满足?」
她开始崩溃。
「周长宁,你原来一直知道!」
是啊,我知道她是重生的。
我还知道,她在付家经历了何等遭遇。

-21-
付家祖父死了。
但在死的前几日,付家长孙付泽楷会亲自把自己的女人送给祖父当慰问,说这是付家的尽孝传统。
平日付家的表兄堂弟也会来家中做客,贪图你少夫人的美色而侵犯你,付家三子只会口头批评他们。
你问为何不把他们押送官府,判处奸刑,付泽楷会温柔地解释「都是自家人」,一笔带过。
甚至表兄堂弟再次来付家,会再次「拜访」少夫人。
付家三子只会告诫他们,不许做得太过火。
你不听话,他们会把你关在密室里,里面有奇形怪折磨女人的刑具。
你想逃跑,会让你赤身在院子里,铁链拴着你的脖子,逼着你在地上爬行。
不照做,就地奸污,下人就算出没,也是低着头,不会帮你去官府求救。
付家男人说,为守住运势,他们坚守共妻。
可付家三子是两位夫人所出。
娶妻只是幌子,家族共妻行淫才是真相。
死了一个,又续上一个。直到家族男性全都名义上成了婚。
女人嘛,因生产而死是常事,不会有人在意深宅女子的孤苦。
为了避人耳目,第一个夫人,可能还在「外省长居」,要么寿终正寝,要么长卧病榻,合适的时候,付家才挂上白幡。
有了足够的子嗣后,鳏夫不再娶,还能在世上博个痴情种的美名。
私下却专寻孤苦无依、容貌娇美的女子,从妓院买,从穷人手上买,从人牙子手上买。
如果有亲人找过来,就使银钱;银钱不能解决的,就灭口解决。
诱哄、调教、威逼,直到女子彻底服从,成为随时能满足他们各种畸形嗜好的玩物。
他们玩腻的女子,会被拿去招待有特殊需求的贵客。
经他们调教的女子,比怡红院的姑娘还了不得,一桩桩的生意,在淫靡中谈成。
守卫森严,无人能逃脱。
受得住的,就锦衣玉食,多活几年。
受不住的,早早死了。
他们再换新的。
这些吃人的恶鬼,用无辜女子的性命,为自己贪婪铺路。

-22-
我话音刚落,周瑶萱的强装终于支撑不住,大眼掉泪,双唇颤抖。
「我可以救你。」我顿了一下,「只要你指认付家的罪行。」
她一脸怀疑,擦掉眼泪,哼笑一声。
「你是想要害死我吧。」
「周长宁,我不会信你的。况且。。。。。。」她眼神变得古怪,「付家内院可是禁地,你人都进来了。你以为,你还能走得了?」
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原以为是我上次让付泽楷善待周瑶萱,让他以为我对周瑶萱还有姐妹情,于是借此机会,利用周瑶萱把我骗过来。
「你跟付家串通好的?」
「不是串通。」
她眼里闪着幽绿的光,像极了在人间作恶的伥鬼,悠悠吐出一字一句:「是我跟付泽楷提议,让你自己送上门。」
「我告诉他,你其实喜欢他们这些把戏,只是装矜持。」
「夫君答应我,只要把你换过来,他们就不让我做那些事。」
我怔怔望向她,缓缓问道:「为什么?」
「我受不住他们了,也受不了他们家族的恶心癖好。」她因极度恶寒,嶙峋手指本能微颤了一下。
「你就当做好事,帮帮妹妹,反正也投你所好,不是吗?」
我重叹一口气,问出了两世不明的事。
「周瑶萱,你为何要再三害我?」
「我害你?难道不是命运不公吗?」ŧŭ̀₈她苍凉笑道:「霍尧看着孔武有力,却不行人事,我脱光了站他面前,他连正眼都不看!」
「我是一个正常女人,风华正茂,我只是跟小厮享受享受,有什么错!」
「是他无能,他凭什么休我!」
所以霍尧真的没有碰她。
她真的以为霍尧不行。
周瑶萱要是一个普妇就罢了,可她艳若桃李,芳菲绯然,霍尧他究竟。。。。。。为什么啊?
正当我疑惑不解时,周瑶萱疯癫地瞪着我。
「你知道吗?爹爹和小娘,为了保住家族名声,想让我上吊!哈哈哈!」
「而乱伦的你,却安然无恙,过得滋润。」
「你那么不堪!凭什么活着!凭什么就我死?!」
她大笑起来,笑着笑着流下两行泪。
「凭什么两世,都是我遭罪,我只想要过得舒坦,有错吗?」
李夫人宅心仁厚,霍尧通情达理,若她真与那小厮有情,与夫人说明苦楚,定会给她一纸和离放她走。
但现实是,她跟家里好几个年轻小厮偷情。
她被抓现行,是因另一个小厮受了冷落,心怀不满,转头告诉给了李夫人。
霍家只是休了她,没有把她扭送官府吃刑期,还允许她带走全部嫁妆。
我冷冷一笑,「你以为我容光焕发,是因为在付家过得滋润?我只是比常人恢复力强罢了,不然我早在洞房那夜就被折磨死了。」
她愣住,抬起泪脸,望向我。
「如果你不杀我,按照我的计划,付家三子不出一个月就会死,我用了一年让他们放松警惕。」
我精通药理,发现付家院子有一处杂地长一种植物,看起来是野草,其实是关木通,有毒,服用一定的量,人会因器官衰竭而亡。
付三子酷爱用药,我便专门为他们做了一款壮阳药。
他们怕有毒,还专找了信任的郎中瞧上一瞧。
郎中研究了药丸,还请了人试用,大赞这药好,他们才服用,受用非常,从此当补药服用。
我把关木通磨成粉,一点一点加入那壮阳药中。
一年中,付家三子虚劳之色,肾气衰惫,就算停了药,也救不活了。
郎中来诊治,也只是劝他们房事节制。
我一言难尽地看着周瑶萱,「付家把你送到土匪窝子凌辱,你今生还主动嫁他们,你脑子里到底装的是什么?」
周瑶萱太看得起她自己了。
她不知道付泽楷在道观那晚就已经对我下手了。
她以为这次是她提议,实则付泽楷只是顺水推舟,来试探是否有用。
付家三子就算得到我,也不可能放过她。
从来没有一个女子能活着离开付家。
她到现在还没认清,抱着幻想。
周瑶萱露出一脸憎恨。
「你既然知道付家都是恶鬼,为何眼睁睁看我一步步陷入,周长宁,你嫉妒我比你美,你心肠歹毒!」
周瑶萱确实比我更美艳,冯姨娘一直想让她攀上高枝,不甘当妾,要不是付家钱财迷了眼,她也不会让女儿嫁入商贾,她想有钱有势有权,总占了一个大头。
见周瑶萱死到临头还不知悔恨,我对她最后一丝怜悯也化为乌有。
「周瑶萱,是你自己贪淫爱靡,两次婚姻皆是你选,与我何干?」
她一脸嗤笑,「都到现在了,你还装什么。你要是贞洁烈女,前世你在新婚之夜就自杀了。」
我冷冷看向她,「凭什么是我死?就因为我遭受非人折磨?」
「你和别人通奸,不也认为自己不该死吗?」
「该死的应该是付家,只要有一线生机,我都要活着!」
「这就是我从不求死的原因。」
周瑶萱恍然惊觉。
这一瞬间,某种从未预见的真相,把她撕裂得摇摇欲坠。
她摇摇头,不知在说服谁。
「付家能生存到现在,背靠的是皇亲国戚,霍尧一个白衣起家,根基不稳,斗不过的。」
可霍尧背靠的,是当今圣上。
哪家士族,最初不是白衣呢。

-23-
外面突然嘈杂。
我把门打开,就看到十来个士兵气势汹汹把院子包起来,其中一个领头的将领看到我,嘱咐下属:「快去禀告霍将军,找到少夫人了。」
周瑶萱一脸痴呆,仿佛听到一个不可置信的名字。
「霍将军?谁是霍将军?」
我看向周瑶萱,「霍将军,霍尧,我夫君。」
身后忽然劲风带过,一件裘毛披风裹住我的身子,我抬眸,看到霍尧,动荡的内心瞬间沉静了下来。
他眉宇间淬着凝霜凌冽,目光落在我脸上时,却流淌着春溪融雪般的温意。
「乍暖还寒,别着凉。」
周瑶萱顿时疯癫,指着霍尧大喊:「你不是残了吗!」
霍尧对她视而不见,搂着我的腰,轻声道:「宁儿,我们走。」
周瑶萱扑跌下床,「不!霍尧!你的妻子应该是我,你应该娶的是我!」
「今世只是意外,不应该这样的!」
「你别走!」
她穿着里衣就追了出来,此时付泽楷也赶了过来。
他看到我时,瞳孔骤缩,脸色铁青。
他怎么也猜不到,我如何识破他的诡计,又如何安然站在这里。
「夫君!」周瑶萱双目冲红,抓住付泽楷手臂,「你快把周长宁她抓起来!你相信我,她真的是一个荡妇,你会喜。。。。。。啊!」
我回走冲到她面前,一把揪住她的衣襟,抬手就是几个响亮的耳光。
「啪!啪!啪!」
周瑶萱的尖叫声刺破耳膜。
付泽楷眼神一冷,刚要伸手——
「铮!」
一道寒光闪过,霍尧的剑已经抵在付泽楷的咽喉上。
他顿时僵在原地,连呼吸都屏住了。
「周!长!宁!」周瑶萱被我扇得发懵,刚要扑上来撕扯,付泽楷却猛地拽住她手腕,狠狠一甩——
「砰!」
她直接摔了个狗吃屎。
她趴在地上,不敢置信地抬头,「夫君你。。。。。。」
我退回霍尧身边,他利落收剑,一把扣住我的手腕,看到我发红的掌心,眉头一皱。
「下次让丫鬟打,别为了脏东西弄疼了自己。」
我乖巧点头。
没办法,太气了,实在没忍住。
「夫君!」周瑶萱顶着红肿的脸尖叫,「你居然帮这个贱。。。。。。」
话没说完,付泽楷一个眼刀扫过去,她顿时像被掐住脖子的鸡,浑身发抖。
这个平时温文尔雅的「好女婿」,此时眼神阴鸷得吓人。
两个粗使嬷嬷立刻上前,把周瑶萱拖回了屋。
付泽楷转身时已换上假笑,只是额角青筋出卖了他。
「霍将军见谅,贱内刚小产,神志不清。」他咬着牙,一字一顿,「不过私闯民宅,怕是不合规矩吧。」
霍尧拇指慢条斯理抚摸剑柄,嘴角噙着冷笑。
「付大公子不是说,我夫人早就离开了吗?」他慢条斯理地环视四周,「怎么,付家的待客之道,就是把人藏在内院?」
「今日宾客众多,许是哪位与周夫人穿着相似,我看走眼了。」
「姐夫不会为这点小事怪我吧。」
「不怪你?」霍尧突然轻笑一声,那笑意却未达眼底,「那我夫人不就白跑这一趟了。」
付泽楷瞳孔骤缩,猛地看向我。
我冲他微微一笑。
他没想到,霍尧不仅没死,还等着对他瓮中捉鳖,他更想不到,他的算计是被我利用的计划一环。
他以为我是待宰的羔羊,其实我才是那个引狼入室的猎手。
就一刻,他似乎明白这点,但已经迟了。
「大少爷!不好了!」
一个家丁连滚带爬地冲进来,「官兵。。。。。。。官兵把宅子围了!县令大人和刑部大人正在芍药园里。。。。。。挖、挖东西!」
付泽楷脸色「唰」地惨白,活像见了鬼。他踉跄着后退两步,突然发疯似的要往外冲。
「抓住他,押去芍药园。」霍尧冷冷发话,侍卫即刻擒住付泽楷。
我侧首,望向那一处紧闭的房门。
我与周瑶萱微薄的手足情,早已在前世被她那一刀砍断。
今日,我并不是为救周瑶萱而来,我是为了芍药下的女子。
付家人,不值得任何女子为他们牺牲。
然而我错了。
周瑶萱,从来就不值得半分怜悯。
路过芍药园时,付泽楷脸色惨白,眼神像带毒的冰锥,死死地锁着我。
我冷冷看向付泽楷这只败丧之犬,「我说过,你会不得好死的。付泽楷,我很好奇你能在牢狱里烈多久。」
他前额青筋暴涨,赤目咬牙想要扑过来,被霍尧一脚踹开,当场踹断两根肋骨。他蜷如虾米,脸色煞白。
付家三子及所有家仆都带着镣铐,被押解走。
忽然一只大掌挡住我视线,语气带着笑意:「娘子,可否赏眼瞧一瞧你的夫君,我可比那厮好看多了。」
我看向他气宇轩昂的脸庞,笑应道:「将军说的是。」

-21-
之前霍尧说,他们怀疑付家和朱杰勾结。
但付家隐匿在暗处,从不做第一手交易,但凡刚被查到些蛛丝马迹,中间那些办事者,都被诡异灭了口。
要付家死,很容易,要的是各种行贿和通敌的罪证,这样才能连根拔起无数的毒瘤。
「付家还攀附着其他权贵。」
「抓这种犬牙,得有由头,不然偷鸡不成,被抓把柄的变成我们。」
「只要能把他关进刑部或者大理寺,自有办法。」
前世,付家花圃的芍药开得异常艳丽,付家人并非爱花草之人,他们却偏爱欣赏这片芍药,还专门建了园子,修建亭台楼阁,把芍药围在中间,供贵客欣赏。
我听着霍尧此番话,当即道:「我偶然得到可靠消息,付家并不爱花草,但他们种了一大片芍药。」
「那些花,开得特别好看。」
霍尧看了我一眼,即刻心领神会,「总不能直接冲进去挖别人的土吧。」
付家老太爷的死,不正好是个机会。
付泽楷想借此把我困在付家,玷污我名节,那我肯定要赴约。
只有老天爷知道,我盼着付家不得好死,盼了两世。

-22-
付家后花园挖出三十八具尸骸,大部分是女子,还有几具男童,所有尸骸的年龄,最小十岁,最大的不过十九年华。
根据骨骼掩埋时间,可追溯到五十年前,最新的一具,身体才腐烂一个月。
每一个骸骨,都有不同部位的伤痕。
仵作判定,死前都遭受不同程度的非人虐待。
付家全部入狱。
包括在付家别院颐养天年的两位付老爷。
据说是付家供出了朱监军朱杰,于是刑部奉旨带兵搜查朱府。在朱杰的书房角落,搜到了一个漆器螺钿的匣子,里面装满黄金。黄金下的暗格,藏着几封涉及叛乱的往来密信。
字迹相符。
朱杰矢口否认,但依然全族被押入刑部。
当付家意识到靠反叛当亲王无望,而昔日依仗的权贵不仅不保他,还想方设法杀人灭口时,付家供出了所有。
付泽楷也是挺疯的,要死一起死,谁也别想活。
两个月里,多名官员被抓。
而付家因参与通敌叛国,诛九族。
出嫁女子,不受娘家牵连。
午门斩首之前,听说周瑶萱想见我。
霍尧极力反对,地牢是阴寒之地,说我受不住。
我再三跟他保证,说几句便走,他才勉强答应。
我披着厚实的狐皮披衣,看到了牢狱里的周瑶萱。
她形如枯槁,若不是她的声音没变,我还真无法肯定眼前的女囚就是她本人。
「没想到,你愿意来看我。」
「你找我何事?」
「我不知道,我就想,见见你。」她苍老如妪的眼睛,看着我一身贵服,苍凉一笑。
「你又赢了。」
「你总是能得到男人无尽的喜欢,我输得彻底。」
我看着她,「我从不在乎男人的喜欢。」
「我也不是要赢,我只要活Ṱű₅着,体面地活着,有尊严地活着。」
她望着我,好一会儿,眼神有些飘,「小时候,你有糖,会分我。」
是的,小时候,她刚入周家,因为长得可爱灵动,我一见便喜欢她,于是把娘亲给我买的糖串给她吃。
然后她上吐下泻,差点死了。
冯姨娘到父亲那里哭诉,说是我故意拿坏东西给她女儿吃。
我被重重责罚,父亲认为是我娘亲指使我干的,他们夫妻从此离了心。
「你说,还有下一世吗?」她忽然问我。
「我希望有。这样,我能和娘亲再做母女。」
她做我的女儿,我好好守护她,让她享福。
「母、女?」
周瑶萱似乎想到了什么,佝偻着身子,头埋入双膝,一动不动。
冯姨娘知道周瑶萱毫无可能无罪释放,怕牵连到自己身上,一次也没来看过她。
周瑶萱不止说想见我,也说想见冯姨娘。
付泽楷送周家的东西被官府认定来路不明ţũ₉,全都被抄了回去。
自从付家送礼,周家那几家药铺周老爷早就没心思经营,两个人在家里坐吃山空。
现在钱全都没了,冯姨娘和周老爷日子难过得很。
此时,地牢的入口处,传来的两声敲响。
是霍尧在催我。
我刚在监狱转了个角,霍尧搂着我离开地牢。
外面,阳光照在脸上暖洋洋的。
「母亲和你的户籍我已经移出周家,母亲的牌位我已经接回来了。」
「还要麻烦夫君,找个合适的时间,替我把母亲的坟迁回她的老家泾城, 她说过,她想念那里的山水。」
他握住我的手, 应了声「好。」
番外
此战霍尧擢升云麾将军,赏赐无数。
张序封为大都督。
与此同时, 巡查使朱杰叛国罪证被刑部呈递了圣上, 一干叛党及五服亲眷,全部问斩,五服以外,流放岭南。
来年,我把霍府隔壁的空宅买了下来,重新规划各个房间的用途。
霍尧的书房也扩建了,把隔壁房间打通。
他屋里都是兵书, 不爱别人碰, 自己在书房里整理归类。
我也去帮忙。
不小心在抽屉的隔缝里发现一个小盒子,「这是什么?」
正在整理的霍尧抬眼看了一下,「你和我的生辰八字。当时配八字后, 我问娘亲索要, 收了起来。」
「宁儿,你记得把它放到笔砚的篮子里,以防搬了位置我找不到。」
「你留这个干嘛?」
「还能干嘛,喜欢你就留着了呗。」
「你都没见过我,怎么就喜欢我了,你是喜欢我八字吧。」
霍尧轻笑一下, 「说什么傻话, 我在你家药铺抓过药,见过你。」
我愣住。
「所以是你让母亲提亲的?」
「那倒不是。」
「我娘听说你家药铺都是你经营, 还扩了好几家,觉得你特别厉害, 她就背着我上你家递帖子。」
「我是见到你相貌之后, 才顺从我娘向周家提亲的。」
「你怎确定我就是周家小姐?」
「掌柜的喊你小姐, 给你看账册, 不是你还能有谁。」
「只是当时不知周家有二女,幸好, 我们八字都配, 老天爷都要我们在一起。」
我迟疑一下,终于问出口,「如果,你不小心娶到了我妹妹呢?」
「怎么可能,周家经营药铺的小姐不就你一个吗?」
「我说如果。」
他无所谓道:「可能要么休了她, 要么冷落她到死吧。」
「反正不能我一个受罪。」
难怪!难怪!
我心头震荡。
霍尧是个有仇必报的人, 他这样做也不足为怪。
可他最终还是放过了周瑶萱, 他并没有自己说的那样狠辣。
我把盒子放下,走到霍尧面前,他刚好抬眸, 我亲了一下他宽阔的额头,「将军,我有点累了, 你带我出去下馆子吧。」
他粲然一笑,「遵命,娘子。」

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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