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进遵医嘱

嫁给池佑后,他几乎对我避之不及。
却在我跟男同事出差时突然打来电话,声音里透着委屈:「我不舒服。」
我语气冷漠:「不舒服吃药。」
「吃过了,不管用。」
「那我打 120 拉你去医院。」
「……」
后来我出差回来,他抱着枕头站在我房间门口,小心翼翼问:
「老婆,今晚我想跟你一起睡,可以吗?」

-1-
第一次见到池佑,是双方家长商量我们婚事的那天。
八月份的高温,他穿着长衣长袖,眉眼清冷,安静的坐在他父母身边。
我悄悄打量着他。
惊叹他竟长得这么帅。
除了脸色有些许苍白以外。
我之前就听说他身体一直不太好。
前段时间池母去寺庙找大师算命,大师说池佑的病只有喜结良缘才会好。
而我舅妈家刚好跟池家是世交,从小就给子女订下了娃娃亲。
所以才有了这桩婚事。
但原本嫁进池家的不应该是我,而是我表妹。
可舅妈不舍得将自己的女儿嫁给一个不确定能不能痊愈的病人,于是就把我给推了出去。
只因她家对我有恩。
我从小没爸,我妈在我六岁时车祸去世后,我就跟着外婆生活。
第二年外婆患了重病,临走前将七岁的我托付给了当上门女婿的舅舅。
所以我从七岁开始,就在舅妈家生活。
舅妈说,是她同意收留我我才没有变成没人要的孤儿。
她养了我十几年,给了我优渥的生活。
包括外婆生病时高昂的医疗费,也是她家出的。
我应该懂得感恩。

-2-
商量了半天,池家考虑到池佑的身体状况,决定暂时先不办婚礼,先领证。
我舅妈自然没有意见。
很快领了证,我搬进了池家的别墅。
这个别墅很偏,在郊区的山里。
据说这是池家老宅,也是池佑养病的地方。
房子很大,一共两层。
但池佑的父母并没有住在这,里面只有一个照顾他生活起居的阿姨。
一进门,她就迎上来恭敬的叫我太太。
我不太适应这个称呼,但也只是笑了笑。

-3-
可能因为没有感情基础,又或者是池佑身体不允许,新婚夜当晚,我们什么都没做。
我们平躺在床上,气氛沉默又诡异。
第一次跟男人睡,还是个病人,我难免有些紧张。
昏暗环境中,我转头看了看他。
他闭着眼,像是睡着了一般一动不动。
见他被子没有盖好,我微微倾身,准备帮他盖一下。
手刚伸出去,他忽地睁开眼。
目光猛地对上。
池佑的眼睛很漂亮,干净又清澈,总是让人忍不住生出几分怜惜。
「我……」
话音未落,他翻过身去,用背对着我。
我尴尬的收回手,解释:「我刚只是想给你盖下被子。」
他没说话。
我又轻声说:「我睡相不太好,要是影响到你了可以把我推醒,还有半夜要是身体不舒服的话,也可以把我叫醒。」
半晌,他嗯了声,嗓音有些哑。
我轻轻翻过身去,背对着他。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晚上我抢他被子,隔天早上池佑就感冒了。
之后他搬去了次卧,一直没有搬回来。

-4-
我很快就适应了这里的生活。
也慢慢地察觉到,池佑似乎很讨厌我。
有次他喝药不小心呛到,我忙过去给他拍背,关心的问他好点没有。
可能是我凑得太近,他皱了皱眉,猛得弹开几米远。
好像很嫌弃我似的。
还有一次我起夜喝水,开房间门时碰上池佑也刚好开门。
主卧和书房正对着,视线就这么迎面撞上。
正想问他怎么还不休息时,嘭的一声,对面的门已经被关上。
我站在原地愣了半晌。
这晚之后我便再也不热脸贴冷屁股。
刚好接下来这些天我要去北城出差,回来时间不确定。
这件事我只跟陈姨说了一声。
反正池佑也不在意我去哪,肯定还巴不得我不在家。
出差当天早上,因为别墅离机场很远,同事非要开车过来接我。
大门口,他下车把我的行李放到后备箱。
我道了声谢,准备上车时无意间瞥见了别墅二楼阳台上一个熟悉的身影。

-5-
到达北城后,我忙得焦头烂额,每天回到酒店洗完澡沾床就睡。
这天见完客户回到酒店时已经是晚上九点。
我疲惫地趴在床上。
倏地铃声响起,我拿起手机,看到来电人后顿了下。
池佑打电话给我做什么?
我坐起身子接起来:「喂。」
那边没说话。
安静了几秒,我开口:「没什么事我挂了。」
话音刚落,一个「别」字着急地从听筒传出来。
「我不舒服。」
声音透着些委屈,跟个小孩子一样。
平常他从来不会跟我说这些,更不会用这种语气跟我说话。
我愣了愣,语气有些冷漠:「不舒服吃药。」
我又不是医生,况且陈姨不是在家吗?
「吃过了,不管用。」
「那我打 120 拉你去医院。」
「……」
他不说话了。
想着他终究是一个病人,跟他置什么气。
于是我叹了口气问:「哪里不舒服?」
「胸闷,没力气,吃不下饭。」他说。
「去医院了吗?」
「没,司机去接许医生了。」
「嗯,那你先休息一会儿。」
我刚准备挂电话,他出声问:「你什么时候回来?」
「还不确定。」
他闷闷地嗯了声。
怎么感觉他今天怪怪的。
我没有深想,放下手机去了浴室洗澡。
洗完澡出来,我躺在床上,翻来覆去了好一阵都没睡着。
想了想,还是给许医生打了个电话。
许医生是池佑的主治医生,也是江城一号难求的老中医。
我问了下他池佑的情况。
他笑了笑说:「没事,就相思病犯了。」
我:「?」
许医生在电话里笑声爽朗。
「小昭啊,早点回来,他想你想得紧。」
我整个人在被窝里彻底石化。
谁想我?
我肯定是听错了。
池佑怎么可能想我。
虽然他刚刚是有些反常,但平常他对我可是避之不及,嫌弃的很。
我尴尬的摸了摸鼻子。
「许医生,你快别说笑了。」
「哈哈好,你们有你们年轻人的情趣。」
「……」
「不过小昭,你们还没同过房吧?」
我默了默:「……没。」
「没有就好,看来那小子没骗我,他要是忍不住你可要忍住啊。」
我有些摸不着头脑。
还没等我说点什么,许医生说有电话进来,就匆匆挂了电话。

-6-
接下来两天依旧忙碌,偶尔会收到陈姨信息,说池佑还是吃不下饭,人很没精神。
搞定合作那天是周五,原本计划周六去当地的景区逛一逛,周日一早再回江城。
但想到池佑,我还是选择收拾行李,马不停蹄的飞了回去。
落地江城已经是晚上六点。
打车回到别墅,一进门就闻到了饭菜的香味。
我低下头,瞥见玄关有一双女士高跟鞋。
是池佑妈妈过来了吗?
换好鞋,我走到客厅,陈姨端着菜从厨房出来。
「太太,你回来了。」
我嗯了声:「池佑呢?」
「他在楼上呢,要不要我去叫他?刚好饭也做好了。」
「不用了,我去吧,反正我要上楼放行李。」
「也行。」
我提着行李上了二楼,到房间门口时,对面书房的门忽然从里面打开。
我停住脚步,目光和里面的人对上。
池佑的笑瞬间僵在脸上:「你怎么回来了?」
我看了看他边上的女人,抿了抿唇,丢下一句「工作完成了」就回了房间。

-7-
我竟然自作多情信了池佑想我想得吃不下饭。
他想的分明是书房那位吧。
她一来脸都笑开了花。
真不知道我哪根筋搭错了。
明明可以在北城多待两天,非要今天回来。
我把脸埋进被子,止不住的懊悔。
突然,房门被敲响。
我抬起脸:「谁啊?」
「是我。」
门外传来池佑的声音。
我没好气地问:「干嘛?」
「吃饭了。」
「不吃,飞机上吃了。」
外面安静了下来。
我没管他,拿上睡衣去了浴室洗澡。
洗完澡后,我躺在床上追剧,但总集中不了精神。
这时乔臻发来微信,约我明天晚上去酒吧喝酒。
刚准备回,咚咚两声。
我没出声。
又不死心地敲了下。
我干脆起身走到门口打开门。
「又干嘛」三个字还没说出口,便看到池佑穿着睡衣站在门口,手里还抱着一个枕头。
可能是刚洗过澡,沐浴露的香味轻轻萦绕在空气中。
头发看起来蓬松又柔软,跟只小奶狗一样模样乖巧。
我满脸疑惑:「你想干嘛?」
「那个……」他往前走了一步,表情变得小心翼翼起来:「老婆,我今晚想跟你一起睡,可以吗?」
回应他的是门被关上的声音。
前脚才跟别的女人在书房里相谈甚欢,后脚就说要跟我睡,还叫我老婆。
有病啊。
好吧,他本来就有病。
我拉上被子将头蒙住,突然手机响了下。
池佑发来微信:【你是在生气吗?】
【刚刚那个人是我朋友。】

-8-
「朋友?」乔臻不屑地哼了声:「我那个出轨的前夫哥当时也是这么说的。」
「呵,渣男果然都用一套说辞。」
「怪不得他这么嫌弃你,还跟你分房睡,原来是心里有白月光。」
「他昨晚竟然还有脸跟你睡?他几个意思?」
酒吧里,我跟闺蜜说了下昨晚的事,结果这人比我还生气。
原本我昨晚都快相信两人可能真的只是朋友了,被乔臻这么一说,我又有点怀疑了。
我俩凑在一起将池佑骂了几百个回合,最后我愉快的决定今晚去乔臻家睡。
由于喝了不少酒,回到乔臻那我们倒头就睡。
隔天早上醒来,我本能的去摸手机看时间,才发现手机不知道什么时候关机了。
我充上电,开机的一瞬间,屏幕上跳出来很多条未接来电短信提醒。
一点开,有池佑的,陈姨的,舅舅舅妈的,甚至还有池佑妈妈的。
微信上,还有池佑在昨晚十点发过来的信息。
【老婆,你什么时候回来?】
过了半个小时。
【很晚了,你在哪个酒吧?发个地址给我我过去接你好不好?】
那时候我跟乔臻正喝得起劲,根本没看手机,后来喝得差不多了就直接打车来乔臻这了。
心头顿时涌上一种不好的预感。
昨晚喝多了,我好像忘记跟池佑说一声我在朋友家睡。
就在我发愣时,手机响起。
我立刻接起来,「喂,舅舅。」
「昭昭,你总算接电话了。」
「怎么了?」
「你快去医院吧,池佑昨晚晕倒了。」

-9-
飞奔赶到医院的时候,池佑还没醒过来。
舅舅说,昨晚池佑见我电话关机,微信也不回,他很担心我,便一个人跑出去找我。
江城那么多酒吧,他一家一家找。
后来没找到,他以为我回了舅舅家,便打电话过去询问,结果还是没有。
本来他打算报警,最后却因为担心过度和体力不支晕了过去。
看着病床上脸色苍白正输着液的池佑,我张了张唇,说不出话来。
池佑妈妈看了我一眼,冷淡地说:「你出来一下。」
我有些麻木地跟着她走出去,还没等我说声对不起,劈头盖脸的责骂就已经兜头而下:
「黎昭,我记得你已经 25 了,也不是小孩了,为什么还要让一个病人担心?你知道吗?他昨晚找了你很久,江城的所有酒吧他都找了个遍,你是知道他身体状况的,他经不起这样的折腾和劳累。」
「我知道现在的年轻人都喜欢去酒吧喝酒放松,但我希望你能明白,你现在结婚了,你的丈夫还是一个需要照顾的病人,你应该有最起码的自觉和分寸,就像昨晚这种夜不归宿不仅不报备手机还关机的情况,我希望以后不会再出现。」
我低着头,咬了咬唇:「好,我知道了。」
「行了,你进去吧。」
我点点头,转身进了病房。
池佑还没苏醒的迹象,我坐到床边,轻轻握住了他的手。
他的手很修长,骨节分明,很漂亮却也冰凉。
我安静的看着他,愧疚感油然而生。
昨晚不应该喝那么多酒的。
我叹了口气,倏地,门外传来动静。
「儿子怎么样了?」
「你还舍得过来,会开完了?」
「嗯。」
紧接着,门被推开。
我立刻站起身:「爸。」
池父看看池佑,又瞥了眼我,冷哼一声:「跑出去喝酒还夜不归宿,像什么话。」
池母瞪了眼他,压低声音:「你能不能小点声,儿子还在休息。」
「我还不是被这丫头给气的,当初让你别信什么大师的话你不听,现在好了,才结婚多久,就进医院了。」
「我这还不是想让他多个希望,他不愿意跟我们跟住一起,我想着有个人在身边照顾他总是好的。」
「那你看看他现在被照顾得好吗?」
「你非要跟我吵是不是?你以为你对儿子就有多上心,你扪心自问,这么多年来你去看过他几次?」
「我不上心?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工作有多忙,你以为给他治病花的钱都是哪来的,大风刮来的是吧,再说了,你又有什么资格说我,二十年前要不是你非要因为一点小事跟我争,儿子也不会……」
「池建飞!不是说好了不提这件事吗?你现在是什么意思?怪我是吧,这件事难道你就一点责任都没有?」

-10-
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越说越激烈。
我完全插不进嘴,只能伸手捂住池佑的耳朵。
好在这时护士终于走过来提醒:「病人需要静养,请家属保持安静。」
池母这才拉着池父去了病房外。
但两人似乎又在外面吵了起来,声音隐隐约约能传进病房里。
我突然有些难过,鼻子发酸。
他们好像并没有我想象中的那么关心池佑,竟然还能在这种时候吵起来。
我心疼地理了理池佑额前的碎发。
忽地,病床上的人眼睫动了动,随后缓缓睁开了眼。
我又惊又喜:「你醒啦?」
池佑看着我,眉头轻蹙,动了动有些干涩的唇:「他们是不是凶你了?」
我有点想掉眼泪。
他醒来的第一件事居然是关心我是不是被凶了。
我摇摇头说没有。
「那眼睛怎么红红的?」
说着,他抬起手,轻蹭着我的眼角。
「我真没事。」我低下头:「对不起啊,昨晚我去朋友家睡了,应该跟你说一声的,让你担心了。」
他轻声说:「没关系,只要你没事就好。」

-11-
由于池佑身体还很虚弱,需要住院,我回去收拾了些东西过来陪床。
池佑住的是 VIP 病房,里面配备有陪护床。
晚上,简单洗漱完后,我坐在折叠床上回乔臻信息。
乔臻在得知池佑昨晚因为担心我跑遍了江城的每一个酒吧而晕倒后,回了五个字:【我真该死啊。】
我安慰她:【不关你的事,是我自己忘记跟他说了。】
【那我明天方便过来看看他吗?我还挺内疚的,昨晚这么说他。】
我跟池佑说乔臻明天想来看他。
他笑了笑:「可以的,你愿意把你的朋友介绍给我认识,我很开心。」
我也跟着笑。
回复完乔臻,我放下手机起身走到床边,俯下身帮池佑掖被子。
「黎昭,你还生我气吗?」他冷不丁问。
我手一顿:「没生你气。」
「她真的只是我朋友,那天她只是过来跟我谈点事顺便看看我。」
我嗯了声。
「还有她的性取向跟我是一样的。」
我愣住,眨眨眼故意逗他:「所以你喜欢男人?」
「我不喜欢男人,我喜欢你。」
Ŧůₕ几乎是脱口而出。
我呆呆地看着他,脸有些发烫。
无意瞥见他红透的耳朵。
心脏也开始砰砰直跳。
过近的距离,气息缠绕在一起。
暧昧横生,我不自觉地舔了舔唇,准备起身。
下一秒,后脑勺被人握住,脑袋顺着力道往下。
紧接着,唇被吻住。
我睁大眼,脑子一片空白。
唇上传来柔软冰凉的触感,像果冻一般。
没有深入,一触即离。
呼吸撤开时,池佑乌黑的眸子已经变得有些湿漉漉。
「黎昭,要不你来床上睡吧?」他红着脸说。
我害羞的避开他的视线:「床太小了,我怕挤着你。」
「我的意思是我们换张床睡。」
我怎么好意思跟病人抢床,要是被他爸妈知道,不得扒了我的皮。
我替他掖好被子,哄了哄他:「不用,我睡那挺好的,快睡吧,晚安。」
「好吧,晚安。」

-12-
一夜无梦。
隔天一早醒来我就收到了乔臻出发了的消息,我心想怎么来这么早。
结果有人来得比她更早。
此时我正在给池佑擦脸。
女人提着果篮,抱着一束花推开了病房的门。
池佑皱皱眉:「你怎么来了?」
女人将果篮和花放在茶几上:「怎么?不欢迎啊?怕我催你?」
「……」
「放心,你都进医院了我怎么好意思催。」
催他什么?
我没听懂她话里的意思。
池佑没理她,转而看向我:「黎昭,这是我朋友舒音。」
我扯扯唇:「你好。」
「你好,又见面了。」
说完,她坐到我对面,直直盯着我,盯得我浑身不自在。
很快我听见池佑警告的声音:「舒音!这是我老婆!」
舒音勾勾唇:「我知道,借你老婆二十分钟。」
池佑紧紧握住我的手,看起来很警惕:「你想做什么?」
「你那么紧张干嘛?就喝杯咖啡聊聊天,你这么不信任我?」
「不信。」
「……」
我捏了捏池佑的手,安抚道:「没事,我很快就回来。」
离开病房后,舒音带我去了医院对面的咖啡厅。
咖啡厅里,我直奔主题。
「舒小姐想跟我说什么?」
「是有点话想跟你说。」舒音翘着二郎腿,抿了口咖啡,「黎小姐,我也不跟你绕弯子,我其实知道你是不得已才跟池佑结婚的,你并不喜欢他,这也不敢保证你是不是真的能对他好并照顾好他。」
「说实话,我心里很不甘心,因为在你出现之前,一直都是我陪着他,照顾着他,跟他一起度过最难熬的日子,凭什么跟他结婚的却是你。」
「你喜欢池佑?」
「对。」
我在桌下攥紧了手,脑子有些乱。
池佑说舒音喜欢女生,但舒音却跟我说她喜欢池佑。
到底是池佑骗了我,却没有跟舒音串通好,还是舒音骗了池佑,池佑他并不知道舒音喜欢他。
「黎小姐怎么不说话了?」
舒音唇边噙着笑,眼里满是挑衅。
我定定的看着她,终于开口:「池佑知道你喜欢他吗?」
「你猜。」
「我猜他不知道,你还骗了他是吗?他跟我说过你不喜欢男人。」
舒音挑挑眉:「你难道没怀疑过是他骗了你?你就这么相信他?」
想到池佑昨天晚上那句脱口而出的表白,以及刚刚那生怕舒音撬墙角的紧张模样,我认真地点了点头。
我相信他没有骗我。
「而且他喜欢的是我,不是你。」
舒音收起笑意,眼睛盯着我。
我也不甘示弱地盯回去。
对峙了半晌,她突然噗呲一声笑了出来。
我:?
舒音越笑越起劲,我无语地看着她:「你疯了?」
话音刚落,舒音倏地握住我的手:「黎小姐,你真可爱,如果我比池佑先遇到你,我肯定追你。」
我没反应过来:「什么意思?」
「池佑没有骗你的意思,我确实不喜欢男人。」
「那你刚刚……」
「我刚刚说那些话不过是为了试探你到底喜不喜欢池佑。」
「为什么?」
「因为作为他的朋友,我不希望他受到任何伤害。」舒音眼底泛起泪光:「你知道吗?他曾经受过很多苦。」

-13-
从咖啡店出来,我整个人魂不守舍。
我失神地站在红绿灯路口。
倏忽间,我听见有人叫我的名字。
「黎昭。」
我抬眼望过去,看见池佑穿着蓝白条纹的病号服从马路对面走过来。
阳光有些刺眼,照得他肤色更加苍白。
他走到我面前,弯下腰问我:「怎么一直傻站在这里?」
我艰难开口,「你怎么来了?也不披件衣服。」
「有点担心你。」
我瞬间泪流满面,心像是被针扎了一般刺痛。
池佑惊慌失措的将我抱进怀里:「怎么哭了?是不是舒音欺负你了?」
我说不出话,只是摇头。
「她是不是跟你说了些什么?」池佑轻拍着我的背,低声哄我:「我没事的,黎昭,都过去很多年了Ṫŭ̀₀,不哭了好不好?」
那些年受过的苦就这样被他轻描淡写地说没事,已经过去了。
我哭得更厉害了,心也更疼了。
这么好的池佑,凭什么要经历这些。
舒音说,池佑曾在 5 岁时被人贩子拐走过。
只因在他生日那天,他的父母带他去游乐园玩,中途池佑去卫生间上厕所,夫妻俩没跟着,在外面因为一点小事争个不停,等他们争吵完,池佑已经被人贩子在厕所迷晕拐走。
虽然后来他被找了回来,但找到他时,他已经被虐待得奄奄一息。
「当时他被一对一直怀不上孕的夫妻买下,刚开始夫妻俩对他还算不错,谁知道第二年,女人怀孕了,怀孕后,夫妻俩就变了嘴脸,一有点不顺心就拿池佑出气,每天还让他下地干活,后来女人生下一个儿子,两人就商量着将池佑再卖出去,在等着被转手期间,池佑每天吃不饱穿不暖,甚至在除夕那晚夫妻俩还将他赶去猪圈睡。」
「没人知道一个七岁的孩子如何能在零下的除夕夜度过那一晚,但好在老天眷顾,半夜的时候有个小偷去猪圈偷猪,无意间发现了蜷缩在角落里的池佑,做了一番思想斗争,他最Ťų₎后选择了报警。」
「被拐的这两年,池佑的身体和身心都受到了很大的伤害,被找回来后身体就一直不太好,完全变成了一个药罐子,不过我上次去看他,状态比以前好很多了,说到这我要跟你解释一下,那天我是去催稿的,你还不知道吧,池佑其实是个畅销书作家,而我呢,不仅是他的朋友,还是他新书的编辑。」
「他曾在 20 岁时就一书封神,后来因为身体Ťŭ⁸原因,已经封笔两年了,前段时间他突然发了份新书大纲给我,说是自己结婚了得养老婆,但前几天他毫无预兆的断更了,读者又催得紧,我就直接冲到他家里看看他到底怎么回事,后来才知道,原ťŭₜ来是想老婆想的码不出字。」

-14-
顾及着池佑的身体,哭了没一会儿我们便回到了病房。
不多时,乔臻提着果篮到了医院。
两个人还是第一次见面。
病床上,池佑跟见家长似的上半身挺得笔直:「你好,我是黎昭的丈夫池佑。」
乔臻则看都不敢多看他一眼,心虚得很:「你好你好,我是黎昭的朋友乔臻。」
「谢谢你来看我。」
「应该的,祝你早日康复。」
「谢谢。」
坐了没一会儿,乔臻说自己还有事得先走。
我把她送出门。
门外,乔臻把我拉到一边,小声问:「你老公真没事吧?」
「没事啊,应该下周就能出院了。」
「吓死我了,我看你眼睛这么红,刚刚又心不在焉的,我以为他……」
我连忙捂住她嘴:「你别乱说。」
乔臻拿开我的手,松了口气:「没事就好。」
「对了,你之前说你老公长得帅我还不信,现在我真信了。」
「……」

-15-
又住了几天院,池佑身体好转。
周三那天,终于出院。
回到家的第一晚,池佑洗过澡,又抱着枕头站在我房间门口,可怜兮兮地问能不能跟我一起睡。
我心软软的,掀开被子让他上床。
他笑了笑,钻进被窝,整个人贴过来抱住我。
窝在他怀里安静的抱了一会儿,我轻声喊他:
「池佑。」
「嗯?」
「舒音跟我说你是作家,很厉害的那种。」
池佑突然变得不好意思起来:「也不是很厉害,几年没写了。」
「你最近不是在写吗?」
「嗯。」
「我能看看吗?」
「我写的恐怖悬疑小说,怕你看了晚上睡不着。」
「我不怕的。」
「很晚了,改天再看好不好?」
「好吧,那我们睡觉吧。」
「睡不着。」池佑说。
我仰起脸看他,还没开口,便注意到他眸色极深。
我心尖一颤。
下一瞬,他脸压下来,低声说:「想亲你。」
还没反应过来,他的唇已经贴了上来。
亲吻也从上次的温柔轻吻变成了现在侵略十足的攻城略地。
力气大的完全不像是一个病人。
我的思绪被搅得一团乱麻。
就在场面快要不受控制时,我脑中突然冒出许医生的叮嘱。
于是我推了推池佑:「等一下。」
池佑的吻停在我的侧颈,嗓音暗哑:「怎么了?」
「许医生之前跟我说不能同房。」
池佑沉默了几秒,深深吸了一口气,平躺到边上,表情委屈又不满。
我不禁好奇:「为什么不能同房?」
「我……」池佑顿了顿:「在喝补身体的药,需要禁欲。」
「……」
所以是因为这个才一直跟我分房睡?
沉默了一阵,我问道:「你怎么不早点跟我说?」
池佑默了默,脸红到了耳根,闷声说:「觉得没面子。」
我没忍住笑了出来。
池佑一脸幽怨的看着我,凑过来咬了下我的嘴唇,埋怨道:「你还笑。」
我强行憋住笑意:「所以新婚夜那晚你……」
「那晚我一晚上没睡,因为你总是动来动去,滚到我怀里,所以我忍得很辛苦,还洗了两个冷水澡。」
怪不得那天早上起来就感冒了。
「因为那药会提高那方面的欲望,受一点刺激就会有反应,之前一直躲着你也是因为怕被你发现,让你觉得我满脑子都是些黄色废料。」
我又想笑了,好整以暇地看着他,「那今晚你怎么办?去睡次卧?」
静了几秒,池佑双臂缠了上来:「不要,我就要抱着你睡。」

-16-
隔天一早,池佑就给许医生打了通电话,问他什么时候能停药。
许医生让他去医院,检查完后给他臭骂了一顿,最后让他再喝一个月的药再去医院复查,还叮嘱他这期间最好不要有非分之想。
池佑嘴上应的好,晚上照常来主卧,说什么都不做,就抱着我睡。
抱着抱着就容易出事。
最后还是被我赶去了次卧。
很快到了复查的日子。
诊室里,许医生给池佑把着脉。
「脉象还不错,最近还有在锻炼是吧。」
池佑点点头。
他其实一直都有在锻炼,昨天晚上他抱我的时候我还摸到了他的腹肌,有六块。
「舌头伸出来我看看。」
池佑乖乖地张开嘴。
许医生看了看,笑着说:「药倒是可以停了,不过最好半个月后再同房,不然会影响治疗效果。」
「……」
「你这什么表情?」许医生啧了声:「瞧把你给急的,还怕小昭跑了不成。」
池佑脸微微一红,一声不吭的。
一旁的我也跟着脸红,连忙说:「知道了许医生,我们会谨遵医嘱的。」

-17-
从医院回来后,我谨遵医嘱,坚决不让池佑上我床,也尽量避免跟他亲密接触,以免他憋得难受。
结果这人老委屈了,总是跟个怨妇一样看着我。
日子一天天过去。
这天公司聚餐,饭桌上,新来的几个实习生端着酒杯到处敬酒。
我也被敬了好几杯。
池佑发来微信,问我聚餐什么时候结束。
我回复:【应该快了。】
【嗯,我过来接你。】
【好,晚上有点凉,多穿件衣服。】
【嗯。】
聚餐结束时池佑还没到,说路上有点堵车。
饭店门口,大家准备转场去 KTV。
上次一同跟我去北城出差的男同事问我去不去。
我摇摇头。
「那我送你回家吧。」
「不用,我老公来接我了。」
他一脸惊讶:「你结婚了?什么时候的事?」
「八月份的事了。」
话音刚落,一辆黑色的车停在我们面前。
紧接着,后座的门被推开,池佑迈着长腿下车,一副宣示主权的架势走到面前揽住我的肩,
「走吧,老婆。」

-18-
上了车,池佑将我抱进怀里,语气酸酸的:「你跟那个男同事关系很好吗?」
「没有啊,就普通同事。」
他哦了声。
我笑了笑:「吃醋了?」
他不说话,下颚线绷着。
我凑上去亲了亲:「真的就普通同事,我都告诉他我已经有老公了。」
他愣了愣,耳朵有点红:「能再说一遍吗?」
「什么?」
「老公两个字。」
「……」我看了眼前面的司机,后知后觉的有些害羞起来,凑到他耳边,小声地说:「回家再叫。」
「好。」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喝多了,没多久我就靠在池佑怀里睡了过去。
再次有意识时,已经到了家,池佑正抱着我上楼。
「醒了?」
我嗯了声,「我会不会很重?」
「没有,你很轻,还得再多吃点。」
很快到了房间,池佑把我放在床上,蹲下身细心的帮我脱鞋。
我看着他黑漆漆的脑袋,不自觉地伸手摸了摸。
跟我想象中的一样,软软的,毛绒绒的。
池佑僵了僵,抬起头看我。
一时间两个人都没有说话。
就这么对视着。
气氛徒然变得暧昧。
我刚打算收回手,下一秒,被一只温热的大手按住,手下的脑袋主动往我手心蹭了蹭,一双清澈的眸子就这么深深的望着我。
我心猛地一颤,在我还没反应过来时,池佑已经微微起身,单手握着我的脸颊吻了上来。
但很快,气息微微撤离。
池佑用额头抵着我的额头,手蹭着我的脸颊:「今天是第十六天。」
「什么?」我没反应过来。
「解禁日。」
「……」
池佑的唇再次贴上来,含糊问道:「所以可以吗?」
醉意上头,我伸手搂住他的脖子,用仅存的一点意识嗯了声。
恍惚中,我听见池佑暗哑的声音:「老婆,你还得你在车上说过什么吗?」
我泪眼汪汪的说不出话。
可他却总有办法让我开口。
最后我不记得被哄着叫了多少声「老公」。
只记得后来,我们相互依偎在被窝里。
困意来袭时,听见池佑温柔地在我耳边说:「黎昭,我爱你。」
番外篇:会幸福的
第一次见到黎昭,并不是在双方家长商量我们婚事的那天。
而是在去年除夕夜的江边。
那天晚上,我本应该在家吃完饭就早早睡觉。
但在吃饭时,父母因为一些琐Ţű⁺事在年夜饭的饭桌上吵了起来。
我安静的放下筷子,一个人默默出了门。
漫无目的地走到了江边。
江边冷风肆虐。
我其实特别怕冷。
但即便这样,我还是觉得没有家里父母吵架时口不择言说出那些伤害对方的言语冰冷。
在我的印象里,他们总是在争吵,就连我五岁时被拐,也是因为两人争吵而忽略了我导致的。
所以我很讨厌吵架。
也曾在心里埋怨过,为什么我的父母看上去很爱我,觉得愧对于我,可实际上却从来不在意我的感受。
在我回到他们身边后,依旧当着我的面毫不顾忌地争执。
甚至在上头时,我爸会将二十年前我被拐那件事拿出来激我妈,然后两人就会开始互相推卸责任。
我经常在想,我应该在二十年前的那个夜晚冻死。
我宁愿冻死,也不想听他们在那左一句要不是你儿子就不会被拐,右一句难道你就没有责任。
听了真的会难受。
可没人会在意我的感受。
我一个人坐在江边吹着寒风,兜里的手机响个不停。
不用看就知道是已经吵完架终于发现我不在家的父母。
我没有接,任凭他响。
这时,一个女人坐到了我隔壁的长椅上。
我好奇地看向她。
只见她从兜里掏出来一个饭团,安静地吃了起来。
吃着吃着,又吸了吸鼻子。
好像在哭。
我忍不住想,她为什么会一个人在除夕夜来江边啃饭团?还边吃边哭。
看起来比我还惨。
我不禁有点同情她。
正想着要不要去给她买杯热饮。
下一秒,她突然转头朝我这边看了过来。
她吞下嘴里的饭,指了指我的口袋,说:「你电话一直在响。」
我愣了愣,忘了说话。
她长得……好漂亮。
可能因为哭过,看过来的时候眼睛还亮晶晶的,鼻头也被风吹得有些红。
让人忍不住心疼。
我刚想开口,她倏地起身走了过来。
我心跳莫名加快,戴着口罩的脸也随之发烫。
直到她走到我面前,她低头在手机上捣鼓了一下,然后反转手机将屏幕对着我。
上面备忘录上打着一行字:【你手机刚刚一直在响,可能是你家人在找你,你给他们回条信息吧。】
「……」
当时我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
甚至有点想笑。
她好像把我当成了聋哑人。
可我竟然也没有开口解释,只是点了点头。
我拿出手机给我妈发了条信息,说自己一会儿就回来。
重新将手机放回兜里时,站在我面前的人已经坐到我的身旁,从兜里又拿出来一个饭团递给我。
我顿了下,接了过来。
饭团是热的,握在手里很暖和。
她低下头打字:【饭团是刚刚加热过的,不想吃的话可以用来暖暖手,还有你手机建议调成振动,家里人找你你也能第一时间知道。】
我还是点头。
看着她将手中剩的饭团一口吃掉,然后起身把包装袋扔进垃圾桶里。
坐回来后, 她又自顾自的说起了话, 像是把我当成了倾诉对象。
「我们都还挺惨的, 你听不见声音还说不了话,而我没爸没妈, 从小就寄人篱下,被人当作免费保姆呼来喝去的使唤,日子过得小心翼翼,就连今天除夕, 我因为感冒不舒服下午睡了一觉,就被舅妈骂故意偷懒不想干活,所以他们吃年夜饭都没有叫我。」
「唉, 明年我还是在出租屋过年吧, 一个人过年应该也挺好的吧。」
她这样乐观的安慰自己,脸上的落寞和孤独却骗不了人。
我静静地看着她, 心里涌上一种想要照顾她的冲动。
想跟她说要不明年跟我一起过年吧,我也一个人。
可我自己还是一个需要照顾, 常年吃药的病人, 我怎么去照顾好别人, 又怎么向她提出那种唐突的请求。
我甚至连认识她了解她的勇气都没有。
我低下头,无力感席卷全身。
然后她准备走了。
临走前, 她用手机打下一行字:【江边风大, 你快回去吧, 你家在哪?要不要我给你打辆车?】
我摇了摇头, 拿出手机打下谢谢两个字。
看着她渐行渐远的背影, 我沮丧地想,我这样总会给人添麻烦的人,孤身一人才是最好的选择。
可幸运之神似乎不愿意放弃我。
八月份的时候, 我再次见到了她。
在双方家长商量我们婚事的饭桌上。
她坐在我对面, 总是悄悄的看我,好像对我很好奇。
也是ƭû₃, 我跟她虽然在去年除夕夜见过一面, 但那天我戴了口罩。
在她心里,她即将跟一个素未谋面的男人结婚, 是应该对我好奇的。
于是我暗暗庆幸自己那天早上特意挑了衣柜里最好看的衣服, 还提前去理了发。
因为在正式见面之前, 我妈给我看过她的照片询问我的意见。
我早就知道要和我结婚的是她。
但一开始, 我其实是很犹豫的。
因为我怕耽误她。
她明明可以有更好的选择。
可犹豫到最后, 我还是自私的点了头。
或许我应该迷信一次。
我会好的。
我能给她幸福的。
我这样希望又努力着。
幸好,我做到了。
今年的除夕,她没有一个人在出租屋里过,我也没有听到讨厌的争执, 更不会再想起二十年前那个令人绝望的寒冬。
就只有我们两个人。
家里被装扮得喜气洋洋, 我们一起做年夜饭, 一起看春晚,一起倒计时迎接新年。
这是我第一次觉得,除夕夜是个很美好的夜晚。
因为最爱的人就在身边, 正靠在我怀里ṭūₙ,仰起脸问我:「池佑,我们会一直这样幸福下去吗?」
我瞬间红了眼眶:「会的。」
一定会的。
(完)

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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