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你如夏

我在咸鱼上卖旧书,价格标错,多打了几个零。
下一秒,系统提示。
「您的物品已成交,价格 180 万。」
我震惊地联系卖家,想让他申请退款。
却发现,对方是京圈太子爷江青野。
他悲痛地问我。
「你还有林夏的其他物品吗?多少钱我都出。」
「她是我亡妻。」

-1-
搬家时,我清理书柜,发现了一大摞高考教材。
本着一分钱不能浪费的原则,顺手挂上二手交易平台,标价 180 块。
许树笑我想钱想疯了。
「教材早改版了,这些东西估计只能当废纸卖。标个 18 还差不多,180,真的会有人要吗?」
我反驳他。
「青春无价,不能贱卖。」
其实心里也没抱多大希望。
大学毕业已经七年,高考更是十年前的事了,教材改版过好几次,估摸着,还真只有收废纸的人会要。
没想到,不过三分钟,就收到短信提示,说物品已成交。
我喜出望外,打开软件。
下一秒,我不可置信地用力揉眼睛,「成交价 180 万?」
咋回事,难道我一不注意,把货币设置成日元了。
再看一眼挂的其他东西,前头那个 Y 字形人民币符号,没弄错啊。
我忽然想起,刚才输入价格的时候,手抖好像多按了几个零,我也没注意看。
对方估计也没仔细看价格,就拍下来了。
我强忍着喉间往上涌的酸水。
不是,这人买东西也不看价格,180 块和 180 万都不分。
这么瞎的人。
他卡里怎么还真有 180 万啊。
我要破防了。
我捏着拳头,深吸两口气,平复下心情后,打开咸鱼的聊天界面,给对方发了个微笑的表情。
「不好意思,刚才价格弄错了,你申请退款吧。」
对方秒回。
「弄错?什么意思,你嫌少?可以改价。」
我:「?」
这个世界是疯了吗。
还是人民币忽然就不值钱了,一百八十万,我还能嫌少?
这说的是中文吗,大兄弟。
我点开对方的资料,头像是空白的,但是简介那一栏,赫然写着三个熟悉的字:「江青野。」
我心脏立刻开始怦怦乱跳。

-2-
江青野,闻名遐迩的京圈太子爷,国民老公。
不仅家境优渥,自己能力也很强,前几年创办了一个科技公司,短短一年就上市了。
新品发布会上,他穿着黑色西装,大长腿,禁欲冰山脸,惹得台下观众尖叫连连,喊江总原地出道。
如果是他,那就不奇怪了。
霸总有他们自己的货币。
我恭恭敬敬回复:
「江总,这个价格我标错了。」
江青野:「原价多少,你还有林夏的其他物品吗?」
「她的东西,我全都要了,价格随你开。」
我盯着屏幕上的字,一个一个,看了足足三分钟。
林夏是我,我是林夏。
可连起来,是啥意思呢,江青野怎么会认识我啊?
他堂堂京圈太子爷。
我区区小城一牛马,八竿子打不着的两个人,是怎么扯到一起的?
见我半天不回答,江青野发过来一条语音。
「不好意思,我有点激动,希望没吓到你。」
停顿片刻,他用十分沉痛的语气告诉我。
「林夏是我亡妻,她的东西对我有很重要的意义。如果你还有,请务必把它们都卖给我。」
江青野的嗓音十分有特色,音色低沉有磁性,带着少许京城口音,和电视上一模一样。
我人都麻了,心脏怦怦乱跳,脑子也乱哄哄的,呼吸急促,眼冒金星。
娘哎,这是什么泼天大富贵啊,我竟然和江总的亡妻同名同姓。

-3-
江青野的感情史十分轰轰烈烈。
传说他周围一堆莺莺燕燕,女明星,富二代,大网红,一群人为他抢破头。
其中,最被外界看好的就是他的青梅,沈婉容。
沈婉容跟他门当户对,两家生意上的合作也很紧密,时不时就有小道消息爆料,说他们两家要联姻,公司股票也会跟着涨几天。
没想到,青梅抵不过天降。
江青野去国外度个假的功夫,和一个当地女生闪婚了。
江青野发布了婚讯,连对方的名字都没说,记者们蹲守几个月,对方的身家背景,姓名相貌,愣是一概不知。
无奈只能去问沈婉容。
面对镜头,沈婉容先是承认了,他们这群朋友都见过江夫人。
接着,她开玩笑似的,反问记者。
「好东西需要藏着掖着吗?」
很快,媒体疯传,江青野不带夫人出门,是因为对方条件普通,实在拿不出手。
可这么普通的条件,江青野是怎么看上的呢?
这简直成了当初的一件悬案,说什么的都有。
有说江夫人救过他的命,然后趁机要挟。
也有说他是被设局仙人跳了,女的大着肚子逼上门的。
最广泛流传的,是说江青野度假前,跟沈婉容大吵一架。
沈婉容好像做了什么很过分的事,江青野跟她怄气,随便娶了一个女的。
后面的事情,更加印证了这个传闻。
江青野不喜欢这个新婚妻子,他从不带她出席公开场合,也绝口不在媒体面前提她。
甚至在生日宴会上,说起对他最重要的女人,提的也是沈婉容的名字。
大家都觉得,这段婚姻有名无实。
直到三年前,江夫人车祸身亡,江青野忽然发疯。

-4-
江夫人的车子从桥上坠入河底,连具尸体都没找着。
当时出动了大量警力和救援队,江青野还嫌不够,大冷的天,他脱掉西装外套,跳进河里,在水里打捞了整整一天。
直到脱力昏迷,被人救上岸。
醒过来之后,他拔掉输液管,红着眼眶,第一时间又要往河边冲。
江父让保镖按住他。
媒体蜂拥挤在外面。
向来意气风发,矜贵冷傲的江青野,在镜头前奋力挣扎,悲声哀号,像一头绝望的困兽。
「我要去救她,她胆子很小,水里那么黑,那么冷,你们放开我,放开我——」
后来医生给他打了镇静剂,听说,他被家里人严格看管起来,整整半年没露过面。
等他再次出现在公众的视野里,他的形象气质,已经和之前截然不同。
之前是阳光俊朗,风流倜傥的公子哥。
现在不苟言笑,严肃淡漠,眼里只余火光燃烧后的灰烬。
大家都说他更成熟了,忧郁又深沉,迷死个人。
现在,江青野用他迷人的嗓音,发了一大段语音。
「你放心,我真的不是骗子。」
「你是怎么拿到那些东西的,还有其他的吗,能不能拍照发我看看?」
为了让我安心,他甚至直接点击确认收货。
于是我就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咸鱼后台,多了 180 万。
个,十,百,千,万,五个零,我数了好几遍,激动得跳起来。
许树正在玄关处穿鞋,看见我的样子,惊讶地挑了下眉。
「真卖出去了?看把你高兴的。」
他自己也笑得开心,平常略带锋利的深邃眉眼弯起来,几缕碎发被窗外的清风吹得微微摇晃。
我心头软成一片。
「阿树,我要发财了,你听我说,我们要发财了!」
我冲过去,扑进许树的怀抱。
他闷哼一声,踉跄半步抵住柜门,很自然地伸手,托住我的大腿。
我像树懒一样挂在他身上,仰头亲他下巴。
「阿树——」
「夏宝——」
许树叹息般的尾音扫过我耳尖,他低头,克制地吻我耳垂。
「今天还有好几台手术,别让我迟到,好吗。」
察觉到某处的异样,我红着脸从他身上跳下来。
「行行,那你快去,等回来我再跟你说。」
「乖,今天下班会比较晚,给你带夜宵。」
许树揉了揉我发顶,急匆匆地拿着包出门。

-5-
手机一直在震动,江青野一连发了好几条语音,催着想要我的东西。
根据他的意思判断,我和他亡妻,不仅名字相同,连笔迹都十分相似。
这代表什么?
天降横财,泼天的富贵啊!
于是我一跃而起,冲回房间里,把带有我字迹的本子全都翻了出来。
「这一页抄的歌词,可以吗?」
「可以,你号码多少,我直接加你吧。」
我通过江青野的微信,他直接给我转账五十万,说这本手抄的歌词本,他也要了。
大学课堂笔记,一百万。
手抄菜谱,六十万。
读书摘抄笔记,八十万。
……
桌子上的书本越叠越高。
我在屋子里疯狂乱窜,面目狰狞,动作狂野。
我已经快癫了。
就这么短短一会工夫,我赚了上千万。
江青野把人民币当冥币花啊。
而且他脑子也真的不太好使。
我和江夫人,只是名字笔迹一样而已,我连高中毕业写的同学录都卖给他了。
上头明晃晃地写着学校,班级,足以证明我和江夫人不是同一个人。
他完全不在意。
他看见我的字迹,就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样,妄图通过这点东西,睹物思人吗?
怪不得说,情种只在大富之家,一个相同的笔迹就能值这么多钱,这也太深情了吧。
我数着微信钱包里那一大串零,思维逐渐发散。

-6-
实不相瞒,我日子过得十分拮据。
之前住院,就花了许树一大笔钱,虽然他一直说不用我还。
但我们只是男女朋友,我不想总占他便宜。
所有人都说,我能跟许树在一起,实在太过幸运。
他是名校博士生,三甲医院最年轻的心脏科副主任,年轻有为,英俊潇洒。
下班后,他会第一时间回家,给我做喜欢的饭菜。
攒了几年的钱,买下一套地段很好的房子,也会主动加我名字。
可越是这样,我就越想同等地回Ṱű⁶报他。
有了这笔钱,我可以给他买所有他喜欢的东西。
只是,这个钱,真的属于我吗?
江青野是不是喝醉了啊,他清醒之后,该不会要回去吧?
我忐忑地问他。
「江总,东西我马上快递给你,你可别反悔啊?」
江青野:「你在杭城?」
「我这几天正好在杭城开会,不用快递,你说个地址,我派人过来拿。」
「不用不用,你在杭州的分公司吗?我知道江氏集团的地址,我一会送过来吧。」
赚了那么多钱,这点基本的服务态度,还是要有的。
江青野没有拒绝。
「晚上十点之前,我都在公司。」
「好的!」
我又数了几遍微信余额,开始兴冲冲地找纸箱,把那些本子全都打包装好,然后下楼打车。
车上,接到了沈博林的电话。
「林夏,大小姐,我真的服你。」
沈博林用夸张的语气控诉我,是不是钻钱眼里了。
「几本破书,你要卖 180 万啊,快把价格改回来,不然我没法交差。」
沈博林是许树最好的朋友。
我一听就知道,许树背着我,让他帮忙买下我那些旧书。
沈博林酸溜溜的。
「他就宠着你吧,都快把你宠废了,连标个价都不会。」
「这件事你别告诉他啊,他说不能让你知道的。」
我忍不住哈哈大笑。
「你再仔细看看呢,180 万,已经成交啦!」

-7-
江氏集团离我住的地方不远,车子很快就到,我和沈博林插科打诨,一边把事情都告诉他了。
当然,留了个心眼,没说后面那些东西,只说了一百八十万的事。
沈博林是个官二代,家境富裕,还不至于为这点钱眼红。
没想到,电话那头却传来一阵尖叫。
「江青野?」
沈博林的嗓音,有抑制不住的惊慌。
「林夏,你立刻回家!」
「你不能见他!」
「为啥啊,这可是 180 万!你该不是在嫉妒我吧,放心啦,我会请你吃大餐的。」
我抱着纸箱子,走进江氏大门。
我没挂着工牌,江氏的安检严格,前台拦着我问东问西,我一手抱着纸箱子,匆匆把电话挂断。
「回去再跟你说。」
前台问清楚情况,让我直接坐电梯上顶楼,说江总已经吩咐过,让我直接去办公室找他。
她递给我一张电梯卡,用羡慕又好奇的语气问我,是哪个公司的,江总专属楼层,可不是谁都能上的。
我尴尬地笑笑,前台恍然大悟。
「啊,你应该是跟沈小姐一起的?」
说着朝我挥手。
「那你赶快上去吧,沈小姐脾气不好,可别让她久等。」
沈小姐,沈婉容吗?
看来八卦杂志没写错,她和江青野,果然关系匪浅,听说两人可能要结婚,也不知道真假。
算了,这种事,跟我们小老百姓毫无关系,我送好我的书就行。

-8-
我甩甩头,顺着标志,先找到洗手间。
实不相瞒,我一个普通打工仔,要见江青野,心里还有几分紧张。
深吸两口气,我把那箱子书搁在洗手台上。
走进隔间,刚关上房门,外头就响起一串高跟鞋敲击地面的清脆响声。
一个年轻女人不耐烦的嗓音顺着门缝传进来。
「他还在找?这都三年了,骨头都烂完了吧?他这样算什么啊?」
另一道温温柔柔的嗓音响起。
「随他去吧。」
「沈姐,我是替你不值啊!你跟江青野都多少年了,他这样拖着你,算怎么一回事?」
「好了!」
沈婉容不悦地打断对方。
「阮阮,这是我们的事,你别管。」
阮阮气得跺脚。
「我就是看他不顺眼。」
「他有什么毛病,那个林夏活着的时候,他半点看不上眼,那次聚会,我们捉弄林夏,他还站在我们这边,逼林夏给你下跪道歉。」
「怎么人一死,他就稀罕上了?一天天搁那演深情给谁看啊,脑子有病似的。」
这阮阮听着是个心直口快的性格,机关枪似的,噼里啪啦吐槽一堆。
我听得津津有味。
五年前,江青野和林夏,在浪漫ṭũ₊的法国小镇偶遇。
江青野当时生意上出了非常重大的纰漏,被公司开除一切职务。
这个项目,是跟沈ẗū₉婉容合作的,沈婉容怕担责任,不但不维护江青野,反而落井下石,把锅都甩给他。
江青野失望不已,一个人来到法国散心。
也就在这里,他遇见了热情善良的林夏。
两人一见钟情,迅速坠入爱河。
半是报复沈婉容,半是报复家族,捎带着几分异国情调催化的浪漫情愫,江青野向林夏求婚了。
两人在法国的庄园里,举办了一场低调温馨的婚礼。
灰姑娘遇上她的白马王子,一切都美好得像童话。
直到回国之后,脚踩上故乡的土地,林夏才惊觉,水晶鞋会在午夜零点化成玻璃齑粉。
那些在玫瑰庄园里说过的情话,无声坍塌在现实的晨光里。

-9-
江青野很快就厌倦了平凡普通的林夏。
她没有显赫的家境,没有出众的学历,她不懂珠宝,也不会品红酒。
她就像沈宛如说的那样,是个空有美貌的花瓶,完全拿不出手。
他开始感到厌烦。
林夏的存在,仿佛在提醒他,自己犯了一个多愚蠢的错误。
所以,他由着沈婉容作践林夏。
聚会上,他看着姜阮拿着一杯红酒,直直撞上林夏。
酒是姜阮自己泼在身上的,她却尖叫着拉住林夏,要她赔偿自己的高定礼服。
林夏涨红了脸,手足无措地向他投来求助的视线。
江青野侧过头,装作没看到。
姜阮得意地笑。
「这条裙子一百七十万,卖了你都赔不起!」
「现在就赔钱,不然我马上报警。」
沈婉容充当和事佬。
「算了,大家朋友一场,不用闹得这么难看。」
「这样吧,林夏,你跪下给阮阮道歉,这件事就作罢,可以吗?」
林夏垂着头,像座木雕一样,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姜阮直接踢她膝盖。
「你傲什么,你以为自己的下跪那么值钱吗,要不是沈姐的面子,谁稀罕接受你的道歉。」
林夏跪摔在地上。
江青野冷漠地起身离开。
身份和财富完全不匹配,涉世未深的小白花误入名利场,林夏完全无力招架。
现实不是童话。
灰姑娘嫁给王子,能幸福地在一起,因为灰姑娘本身是伯爵的女儿。
可林夏除了一腔孤勇的爱意,什么都没有。
沈婉容随便想个招,就能羞辱得林夏抬不起头。
泼上红酒的高定礼服,划破的稀有皮包包,踩烂的品牌高跟鞋。
这么昂贵却脆弱。
就像江青野的感情。
林夏够不上。

-10-
阮阮还在骂。
「什么阿猫阿狗,谁都能踩一脚的东西,他在那里怀念什么,演什么,我真是搞不懂啊,他脑子进水了伐?」
「这种贱人死就死了,要是活着,我非扇死她,自己什么档次,心里没点数吗。」
大姐,你们这是霸凌啊。
我听得气愤,忍不住直起身体。
「哗啦」一声,马桶自动冲水。
对话声停下,阮阮立刻冲过来,用力拍门。
「谁躲在里面,敢偷听本小姐谈话,给我滚出来。」
糟糕了。
我犹豫片刻,挤出一个笑脸,打开房门。
「不好意思啊,我正好上厕所,不是故意要听你们——」
「林夏!」
阮阮失声尖叫。
她一连后退几步,惊恐地伸手指着我的鼻子,问旁边的沈婉容。
「她是林夏吗,我没看错吧,沈姐,她是林夏!」
沈婉容的脸色唰一下变得惨白,脸上的血色消失得一干二净。
她踉跄着扶住阮阮的手臂,身体晃荡几下,眼泪大颗大颗顺着面颊滚落。
「我就知道——我就该知道的,江青野今天的情绪一直不正常,原来他——你们——」
沈婉容语无伦次,哭得梨花带雨。
阮阮暴怒,举着手里的包冲过来砸我。
「果然是祸害遗千年,你个贱人,你去死啊!」
我心里本能地弥漫出一股巨大的恐惧感,像落入深水一样,周围恍恍惚惚有许多看热闹的人群。
奚落讥讽的言语,浪潮一样涌向我,把我淹没。
快要窒息了。
一只大手伸到我眼前,许树温柔的笑脸浮现。
「夏宝,不要怕,我在这里,没人可以伤害你的。」
「不要躲在柜子里,你出来好不好?」

-11-
在医院刚醒来那段时间,不知道为什么,我有很严重的应激反应。
我怕人群,怕别人说Ṭù₃话,甚至怕光。
总是习惯一个人躲到衣柜里,把自己缩成一团。
是许树拉着我的手,陪我走出来的。
他说我不是懦弱,不是没用,只是善良而已。
善良的人,宁可把刀刃对准自己,也不想伤害别人。
潜意识里,是因为觉得自己不如别人,不被珍惜,是随时可以牺牲掉的那一个。
许树抱住我,不停地告诉我,我对他有多意义不凡。
「夏宝,你是我最重要的人,别人欺负你,我会伤心的。」
「善良得不到尊重,你就学会让它长出刺,好不好?」
他带我去菜市场,讨价还价,跟菜贩吵架。
他让我学会反抗,学会还手。
有时候两个人偶尔有意见不合,他会贱兮兮地把脸凑到我面前。
「你打我啊?」
「打我,我就听你的。」
我被他激怒,真的动手扇他一巴掌那次,他激动得抱住我转圈圈,说要给我一个大大的奖励。
我陷在深渊。
是许树,一步一步拉着我走出泥潭,用他的爱和鼓励,滋养我重新长出血肉。
现在的林夏,可不是随便谁都可以欺负的。
心头生出无限的勇气,刚才令人绝望的窒息感立刻如冰雪般消融。
我大喊一声,狠狠一拳砸到阮阮脸上。
「来啊,老娘两年的泰拳可不是白学的!」
阮阮闭着眼尖叫,疯狂甩动手里的包。
我脚步切换,身体有节奏地摇晃,左右开弓,把她当沙包一样打。
就像你们电视里看见的拳击比赛那样。
沈婉容都看傻了。
好一会才反应过来,也不装大度温柔了,从角落里抄起一个扫把扑过来。
我直接用箱子里的书砸她。
一对二,丝毫不落下风。

-12-
楼层保安闻讯赶来,打开厕所大门时。
我左手薅着阮阮的头发,右脚踩在沈婉容背上。
两人精致的妆容早就花了,脸上鼻涕眼泪糊成一团,身上的大牌连衣裙也破得跟烂抹布一样,底裤都露出来了。
保安倒吸一口冷气。
「这——报警,赶紧报警,等等,先去通知江总,这人是江总叫来的吧?」
当着保安的面,我总不好再打架。
我讪讪松开手,捡起散落一地的书籍。
「是她们先动手的。」
沈婉容躺在地上哭。
「我就知道你以前都是装的,我要在江青野面前,揭破你的真面目。」
阮阮捂着鼻子,也跟着哭。
「疼死我了,贱人,我不会放过你的,贱人!」
在两人喋喋不休的咒骂声中。
有一道高大的人影,逆着光从走廊尽头走向我。
他的个子很高。
穿着黑色西装,利落的寸头配上锋利的眉眼,五官立体得像雕像一般。
身上还带有一种久居上位者的气质,不怒自威,让人几乎不敢直视他的脸。
我垂下头,浑身紧绷。
江青野走到我面前,一道黑影笼罩住我。
我组织语言。
「江总,这不能怪我,是她——」
接下来的话,全都堵在嗓子眼,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因为江青野弯腰抱住了我。
他紧紧箍着我的腰,仿佛要把我揉进他骨头中。
我感觉肩膀处,有水汽把我的衣服都晕湿了。
我脑子一片空白。
他,他是在哭吗?
「林夏。」
「林夏。」
「林夏——」
江青野哽咽着,一遍又一遍喊我的名字,全身克制不住地颤抖。

-13-
「诶诶诶,是我,江总,你松手!」
我一把推开江青野。
沈婉容眼眶通红,歇斯底里告状。
「江青野,你看她,她打我,她把我和阮阮打成这样。」
我也急忙狡辩。
「是她们先动手的,江总,我那是——」
接下来的话又没说出口。
因为江青野忽然弯腰,打横抱起我。
他甚至没朝沈婉容瞥一眼,视线牢牢锁在我身上,把我从头到脚打量一遍,眼中全是失而复得的狂喜和不可置信,酸涩心疼。
「我知道,乖,别怕。」
「我以后,绝不会再让任何人欺负你,你有没有受伤?」
眼神停在我发红的指关节上,江青野眸色倏然转暗。
「还愣着干什么,立刻让医疗队抬担架过来,联系救护车!」
说着抱起我大步朝外走。
语气急促,神情紧张,仿佛我下一秒就要死掉。
「林夏,你坚持一下,救护车马上就到。」
我低头看自己的手指。
指关节发红,那是打人打的。
这不是重点。
这个江青野,他怎么又抱我,他到底有什么毛病啊?
正愣神间,忽然听见一道熟悉的喊声。
「夏宝——」
我扭头一看,许树和沈博林气喘吁吁,站在电梯口。
两人一看就是飞奔着跑过来的。
许树向来乖顺地刘海被风吹得竖起来,杂乱地往后倒,露出硬朗的眉骨。
面颊红润,眼眶微湿。
更帅了。
我朝他招手。
「阿树——」
忽然想起自己还被江青野抱在怀里,立刻挣扎,从他身上跳下来。
我朝许树跑过去,抱住他的胳膊。
「我们快走吧,这里的人,一个个有病似的。」
快走啊,等下江青野发现那些书破损,不会找我退钱吧。
「是你——」
江青野语气森冷,用力捏着拳头。
「我早该想到的,许树,好久不见。」

-14-
许树搂住我的肩膀,视线在我身上飞快扫一圈,见我没受伤,这才松口气。
他冷笑一声,看向江青野。
「江总,咱们不熟,以后也没见面的必要。」
「我未婚妻社恐,不喜欢见陌生人。」
江青野面无表情,视线落在我肩头的手上,眼眸仿佛结了一层冷霜。
「未婚妻?」
「你和我妻子要结婚?问过我这个丈夫的意见吗。」
说话的工夫,那几个保安朝我们靠近,不动声色地挡在电梯口。
我再迟钝,这时候也反应过来了。
许树认识江青野。
沈博林阻止我见江青野。
沈婉容和阮阮,都把我当成江青野的亡妻。
原来,林夏是我,我是林夏。
三年前,刚从医院醒过来时,许树经常跑到病房来看我。
他是我高中同学。
我们俩没有同班过,但彼此都有所耳闻。
我长得还行,在学校略有名气,许树则是因为常年霸榜年级第一的位置。
后来,他考上京城最好的大学,我留在杭城,毕业后按部就班地工作,两人的生活并没有什么交集。
听说,他进了当地一所非常厉害的医院,怎么调到杭城来了。
我激动地抓住他的手臂。
「许树,咋回事啊,现在不是 2022 年吗,他们都说是 2025,这到底是什么情况?」
许树温柔地安慰我。
ƭű̂₂「没事,别紧张。」
他说,我出了一场车祸,成了植物人,在医院昏迷了整整三年。
还给我看了一大沓住院单子。
「车祸?」
我努力回想,好像是隐隐约约有这么一个画面。
旁边的护士们议论纷纷,我立刻惊恐地缩成一团。
「别过来!」
「林夏,不用怕,你在黑暗中太久,会有一些应激的后遗症,怕光,怕人都是正常的。」
「我会带你走出来的。」

-15-
丢失的三年,许树给我编造了一个天衣无缝的谎言。
让我误以为自己在沉睡。
没有出国旅游,没有遇见江青野,没有嫁进豪门,没有被欺负到抑郁。
没有肥皂泡泡一样破碎的爱情。
我还是我,那个普普通通的林夏,朝九晚五上班,下班后,和喜欢的人蜗居在一个小房子里,热热闹闹做饭,看一场喜欢的电影。
不够轰轰烈烈。
但真实,温暖,令人安心。
就像许树一样。
见我神色怔怔,许树的手也开始颤抖。
「夏宝,我回去再跟你解释。」
江青野静静地看着我们。
「林夏,过来。」
我站着不动,江青野放缓语调。
「小乖,听话一点。」
「以前是我的错,我都会改,回到我身边好不好?」
我摇头。
「不要,我要跟阿树回家。」
我牵起许树的手,江青野表情有些失控。
「林夏,我找了你这么多年,绝不会再放你走了。」
说着,比画一下手势。
身后的保安围拢过来。
与此同时,电梯打开,又有十几名保镖走出来。
我淡定地掏出手机。
「歪,110 吗?警察叔叔,有人要绑架我啊!」
挂掉电话,我嘲讽江青野。
「江总,这是法治社会,你以为什么霸总小说里啊,没有法律的,动不动还把人囚禁起来搞强制爱。」
「撒币!」
江青野:……

-16-
警察十分钟就赶到,把我们所有人都带到警察局里。
「江总,情况我们都了解清楚了。」
民警一脸为难。
「这个大千世界,人有相似,这位林夏小姐,确实不是你的妻子。」
我从小父母离异,爸妈都不怎么管我。
车祸死后,我妈给我办了死亡手续,注销了户籍。
从法律上来说,之前那个林夏,已经不存在了。
现在我的户口,是许树给我办的,注册地在香港,和之前的林夏毫无瓜葛。
许树还骗我说,是多给我做了一个香港身份,方便以后孩子留学什么的。
江青野都气笑了。
「香港人,你让她说一句粤语听听。」
我:「扑该,顶你个肺。」
「噗——」
许树低下头,肩膀不停地耸动。
江青野脸色铁青。
「林夏,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这说明啥呢,说明你认错人了,我根本就不是那个林夏啊。」
「警察同志,我感觉他是不是想老婆想疯了,以后不会又来绑架我吧?」
民警再三跟我保证,杭城的治安非常好,如果以后出事,第一时间联系他们。
还威胁地瞪江青野。
「江总家大业大,应该不会闹这种丑闻吧?」
江青野无奈,硬着头皮在笔录上签字。
其中有一个警察认识许树,十分热情地开车护送我们回家。
「许医生,有事情喊一声。」
「什么京圈太子爷,谁大都没有法律大。」
「我们浙江可不吃那一套。」

-17-
到家之后,刚关上房门,许树就从背后紧紧抱住我。
「夏宝,我刚才好害怕。」
他全身发抖,把脸贴紧我的脸颊。
许树的体温比我高一度,平常总感觉他浑身滚烫,夏天时候他想抱我,我都会嫌弃地推他。
可今天,他身体冷得像一块冰。
我心里那些责怪的话就有些说不出口。
「阿树,你能不能把事情原原本本地告诉我,到底是怎么回事?」
许树点点头。
「三年前,你最后一通电话,是打给我的。」
许树说,我们两人之间,并不是毫无联系。
我在京城那几年,过得很不好,经常生病受伤去医院。
我们就是在医院相遇的。
老同学偶遇,我十分开心,把许树当自己的救命稻草,受了什么委屈,有什么不舒服的事,都会告诉他。
许树很替我不平,经常问我。
「林夏,你过得快乐吗?」
我摇头。
「不快乐。」
他心疼地握住我的手。
「那为什么不换一种方式呢?」
我像被针扎一样,猛然缩回手。
「离开江青野,我会更不快乐。」
我明白许树的暗示,从那以后,再也没联系过他。
直到三月二十九号那天,我的生日。
我给许树打电话,语调很平静。
「许树,我好累。」
可许树却从平静中,听出了潜伏在水面下的绝望。
「林夏,你在哪?」
「如果再来一次,我希望,从来没有遇见过他。」
说完这句话,我踩下油门。

-18-
老天真的听见了我的祈祷。
给了我一次重新选择的机会。
这次,我彻底忘掉了江青野。
我不记得两人在蔷薇藤蔓下热切地拥吻,不记得他背着我走很久很久的路,温柔地喊我小乖。
也不记得那些冷漠和伤害。
江青野成了故事里被剪去的胶片,完全消失在我人生的轨迹中。
说不上什么感觉,心里好像有点空,有绵密的疼痛往上蹿。
我怅然若失,挣开许树的怀抱。
许树更加忐忑。
「夏宝,你是不是在怪我?」
我板起脸,吓唬他。
「对,这么重要的事,你居然骗了我整整三年。」
许树苦笑。
「是我不对。」
「我喜欢你太久太久了,总是没有机会。我承认,知道你失忆的那一秒,我心底的卑劣战胜了人性。」
「是我贪心。」
「是我乘人之危。」
许树踉跄着后退半步,身体靠在门背上。
他垂下眼眸,长长的羽睫在眼睑下投下一片青影,看着孤寂又脆弱。
「夏宝——」
许树捏紧拳头,指关节绷到发白。
「我太自私了。」
许树还穿着医院里的白大褂,神情憔悴,看着都快碎了。
我立刻招架不住。
「哎呀,我不是那个意思啦!」
「你不要难过了。」
我主动抱住许树,脸埋在他颈侧,亲吻他的下巴。
我本意只是想安慰他。
不知道怎么回事,事态逐渐往不可描述的方向发展。
许树很轻松地抱着我,把我抵在门上,一遍又一遍,低声喊我的名字。
白大褂扯下一半,松松垮垮挂在他肩头。
里面穿着黑色短袖,露出一截青筋偾起的手臂,紧紧托住我。
一半高贵圣洁,救死扶伤。
另一半,全是最赤裸的,世俗的欲望。
我看得脸红,腿软得实在撑不住。
许树一路抱着我,走到沙发边,两人片刻都不肯分开。
一直到我精疲力尽,脑子里不知道闪过几次白色的光晕,许树才一脸餍足地停下。

-19-
我瘫在沙发上喘息。
忽然想起来。
「嗳,你怎么会认识江青野呢?难道我去医院的时候,他都是和我一起的?
那你怎么有机会跟我告白,听起来不对啊。」
许树沉默片刻,把手机递给我。
「夏宝,既然这样,我也不瞒你了。」
「我父亲和江家是世交,只不过,我父母也是离异的,我从小跟着我妈。」
「每年寒暑假,我都会回京城,跟江青野打小就认识。」
我瞪大眼睛,看着手机银行里那一串数字。
「个,十,百,千,万……靠!」
「你们怎么一个两个都是霸总,就我?我难道没有什么隐藏身份吗,我不服啊!」
许树笑起来。
「都给你,都是你的。」
「之前就跟你说过,我有钱,你一直不信啊。」
我愣住。
当初许树说要买婚房,选的是最豪华的地段,房子三百多平。
被我狠狠一顿骂。
我知道他爸妈离异,他妈只是一个普通的中学老师。
许树大学毕业没多少年,医生前几年的收入并不高,满打满算,能攒多少钱啊?
根本买不起。
杭城房价贵,想买个各方面都不错的三居室,起码也要四五百万。
我逼着许树跟我一起扣扣搜搜省钱。
这三年的苦日子,都是我自找的啊。
我气得拍许树大腿。
「那你现在怎么又肯告诉我了?」
许树抓住我的手。
「沈博林说你收到一百万高兴得都快飞起来了。」
「江青野那么有钱,我怕——」
停顿片刻,许树一脸认真地看着我。
「夏宝,他有的,我全都有。」
「倾我所能,全部给你。」
「留在我身边,好吗?」
我傲țũ̂ₗ娇了。
「看你表现——嗳,你干吗,放开我。」
许树握着我的脚踝,把我拖到身下。
「不是看我表现吗?」
……

-20-
许树被医院的急诊电话叫走,我一个人留在家里,睡得天昏地暗。
再睁开眼,已经是第二天的下午。
我饥肠辘辘,打电话叫外卖。
半小时后,手机里响起外卖小哥不知所措的声音。
「喂,有个人在你Ţū⁽门口,他,他抢走了我的外卖。」
我趿着拖鞋过去,打开房门。
江青野站在门外,眼尾泛红,胡子拉碴,手里还提着我那袋外卖。
见我开门,他自顾自走进来,一句话都没说。
外卖小哥问我,要不要帮我报警。
我摇摇头。
「不用了,他是我朋友。」
知道事情的始末之后,我对江青野也没有刚开始那么排斥,不觉得他有病了。
不过,依旧刻意开着大门。
江青野四处打量,嗓音干涸沙哑。
「你和许树住在一起?」
我从他手里接过外卖袋子,打开,一盒一盒往外拿。
「江总,咱们银货两清了吧,你到底还有啥事?」
「小乖。」
江青野哑声喊我,眼神黯淡,神情苦涩。
「我是谁?」
「江总啊,江氏集团的总裁。」
江青野眸色更暗,隐隐泛起泪光。
我试探着回答:
「京圈太子爷?」
「国民老公?」
「钻石王老五?」
江青野自嘲地勾起嘴角。
「你真的忘记我了。」
停顿片刻,他哽咽道:
「昨晚我让人查了你这几年的情况。」
「你失忆了。」
「林夏,我宁愿你恨我,我不要你忘记我。」
江青野忽然大步走过来,用力扯住我的手臂,失控地提高音量:
「你怎么能忘记我呢?」

-21-
「嗳嗳——松手啊!」
我把筷子对准他的眼睛。
「你再乱来,我戳死你。」
江青野乖乖松开手,用一种十分心痛的眼神看着我。
「你和之前,一点都不一样了。」
「那当然,我本来就不是那个林夏啊。」
怕他录音,我回答得滴水不漏,一边打开饭盒,开始大口吃拉面。
江青野看了我一会,拉开椅子,坐到我对面。
他安静地看着我吃饭,再没有说一句话。
看着看着,他忽然温柔地笑起来。
「你吃东西喜欢用左边咀嚼。」
「吃几口面,就要喝一大口水。」
「咳咳咳!」
我赶紧放下水杯。
「你就是林夏啊,你的习惯都没有变,怎么单单不记得我呢?」
江青野眼眶通红。
我抽纸巾递给他,安慰道:「人死不能复生,江总,节哀啊。」
江青野没有接纸巾,而是顺势握住我的手。
「林夏,我问过医生了,只要有足够的刺激,说不定就能恢复记忆。」
「我们去一趟法国好不好?重新谈一次恋爱,重新——」
「神经!江总,你再这样,我要报警了,说话就说话,别动手动脚好伐。」
我狠狠拍开江青野的手,下了逐客令。
江青野不肯罢休。
他说,我以前爱他爱得要命。
不管他怎么作践我,我就是不肯离开。
江青野三个字,已经刻在我骨头里,融在我血液中,没法从我生命中抽离。
这是我告诉他的。
我偏执,狂热,像烟火一样燃烧自己,用全力爱他。
他不相信,我怎么可能忘掉这一切。
我把塑料袋塞回他手中。
「江总,下楼的时候,顺便帮我倒一下垃圾,谢谢。」
然后毫不留情甩上房门。

-22-
江青野不肯放弃。
他换了一个方法对付我。
他说,既然我不肯承认自己是林夏,那也没关系。
就当是陌生人好了。
我和许树没有结婚,他也可以追求我。
他开始频繁出现在我周围。
给我送花,送珠宝,试图复刻两人以前甜蜜的相处过程。
我坚定地拒绝。
「江总,你不要再骚扰我了。」
江青野哀求我。
「给我一个弥补的机会,小乖,试着跟我相处,你会重新爱上我的。」
他捧着一个珠宝盒,小心翼翼地塞进我手中。
「你说过的,从外形上,我也是你最喜欢的类型,生理性喜欢的人,不管遇见几次,都会再次爱上我。」
我不耐烦。
「既然这么相爱,当初你干啥去了?非要把我逼到自杀?」
江青野浑身一震,唇上的血色顷刻间褪得一干二净。
「自杀?」
他不可置信,嗓音发颤。
「不是车祸,是自杀吗?林夏,你是不是想起什么了?」
我摇头,把盒子丢他怀里。
「口误,不是我自杀,是你前妻林夏自杀。」
「阿树告诉我的,你所谓的爱,只会逼死她。」
「江青野,我最后跟你说一遍,我和阿树马上就要结婚了,我很爱他,他也爱我,我不可能再考虑其他人。」
「你放手吧,体面一点行吗?」
江青野沉默。
孤寂地站在路旁,路灯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
我头也不回,大步往前走。

-23-
连着两天,江青野都没有再出现。
我刚松口气,没想到,沈婉容和姜阮又杀上门来。
姜阮气势汹汹,开口就是一句贱人。
沈婉容抬起手。
「阮阮,你去门口等着。」
姜阮气哼哼地,跺脚扭头。
「知道了!你别对她太客气!」
房门关上,沈婉容捋一下鬓角的碎发,一脸倨傲地看着我。
「你们的事,我都知道了。」
「林夏,你失忆了,回归自己平民的生活,觉得怎么样?」
「月薪八千,日子很难熬吧?所以碰见江青野,立刻又跟橡皮糖一样黏上来。」
她不屑地撇了下嘴角。
「我知道你们这些女生在想什么,都做着嫁入豪门的美梦呢?可惜,豪门不是那么好待的的。」
「你还不知道,你三年前,是怎么死的吧?」
沈婉容邪恶地笑起来。
「你活不下去的,林țű̂ₑ夏,再嫁给江青野一万次,你也过不到你想象中的日子。」
她有些夸张的,把我之前悲惨的生活描述了一遍。
听得我遍体生寒。
被无数次按着头压进泳池里,差点窒息死掉。
大雨天被关在院子淋雨,不让进房门。
滑雪的时候被人弄断滑雪板,故意推下去。
我真不知道,林夏原来遭遇了这么多。
更别提,那些冷言酸语,排挤刁难。
唯一爱的江青野,却冷眼旁观,不对她伸出援手。
难怪她会抑郁,会有应激反应。
这过的都是什么日子啊。
沈婉容警告我。
「嫁给江青野,你只会把三年前的路重复走一遍,这是你想要的吗?」

-24-
我坐着没动。
看我脸色呆怔,沈婉容松口气,又拿出一张银行卡推到我面前。
「这里有一千万,收下这笔钱,离开江青野的视线。」
「你是个聪明人,该知道怎么选。」
我还是没动,沈宛如发脾气。
「你到底要怎么样?」
我匆忙翻包包,掏纸笔。
「等一下,你在这边写一个自愿赠予的协议,把身份证号码也写上,再用这个印泥,盖下指印。」
沈宛如愣了一秒,飞快地接过纸笔。
边写边冷笑连连。
「我就知道,什么爱不爱的,你们这些穷人,说到底就是为了利益。」
「我还有一个附加条件,你让姜阮进来。」
姜阮走进包厢,看见桌上的银行卡和协议,嗤笑一声,翻个白眼。
「呵呵,果然!」
「我早都猜到了,贱人就是贱人,说吧,你还有什么要——啊——」
我跳起来,狠狠一拳砸在她鼻梁上。
「我的要求就是,最后再揍你们一顿!」
说着左右开弓,薅头发,踹肚子, 又把两人一顿猛揍。
上次的经验,还没学乖, 这姐俩都穿着紧巴巴的连衣裙,大波浪长发,细高跟。
行动不便, 不像我,牛仔裤,运动鞋, 动如脱兔, 走位灵活。
一顿打完, 我神清气爽,把协议和银行卡都揣进包里。
「如果你们敢报警追究我, 我马上找江青野摆平!」
「你们以前欺负我那么多次, 被我揍两顿而已,很划算的。」

-25-
趾高气扬离开饭店,那两人还在包厢里哭,果然没追出来。
我兴高采烈。
在心里默数一下, 江青野的一千万,沈宛如的一千万,这就两千万了。
还有许树卡里的钱, 花不完, 根本花不完。
只可惜许树工作很忙, 没时间陪我度假,不然我们就可以去周游世界。
我央求许树,请几天年休假, 两人好好出去放松几天。
许树一脸为难。
「年假都不批,除非——」
「什么?」
「婚假, 有十五天。」
许树忽然单膝跪地,从口袋里掏出一个首饰盒。
「夏宝, 你愿意嫁给我吗?」
我笑着点头, 伸出手。
「哇,好大的钻戒。」
婚礼举办前一天, 下着很大的雨。
我下楼倒垃圾, 看见江青野矗立在雨中。
他没带雨伞,浑身淋得落汤鸡一般,直勾勾地盯着我们家窗户发呆。
看见我出现, 他抹一把脸, 颤声道歉。
「对不起。」
「林夏, 我不知道, 你曾经被逼到这一步。」
「我已经和沈家断绝一切合作了,以后也不会再跟她们有任何联系。」
「你能不能——」
「不能!」
我截断他的话头。
「江青野, 我明天就要结婚了。」
江青野愣住。
银色的雨线在路灯光柱中飞舞。
江青野眼中,最后希冀的火苗被雨水浇熄,只余灰烬。
他扯了下嘴角, 喉头艰难地滚动。
「恭喜你啊, 林夏。」
「祝你幸福。」
「谢谢。」
我丢掉垃圾。
回到楼上时,从窗户往下扫了一眼。
江青野还在那。
雨幕垂天垂地,从四面八方笼罩住他。
他一个人。
好像永远被困在阴暗潮湿的回忆中了。
我站在温暖的灯光下,打了个哆嗦, 裹紧身上的毛毯。
与我无关。
我和许树,两人三餐,四季烟火。
未来光明可期。
本篇完。

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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