误入罪途

曾经和朋友一起杀过人。
很庆幸,至今还没被查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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具体哪个市我就不说了,懂的都懂。
时间是 2006 年 6 月 28 号,高考结束。我们一群学渣,也没指望能考上大学。只感觉高中毕业就算成人,就能进入心心念念的社会,必须好好庆祝一下。
于是,我们这群被老师称为「害群之马」的学混子,交了卷就勾肩搭背地去吃自助火锅。
那晚的火锅店,数我们这桌声音最大,叫得最欢。
喝到最后,更是脱了短袖,裸露着上身,嚷嚷着以后常联系,谁发财了别忘了带带兄弟。
现在想想,自己都感觉羞耻。
什么哥们兄弟,不过都是人生道路上的过客;只是他们恰恰出现在那段涉世未深的岁月里。
反正现在那群所谓的「哥们兄弟」里,我依旧保持联系的,只有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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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夜里,我们十几个人在自助火锅店吃到夜里一点多,直到服务员催,才恋恋不舍地离开。
出门的时候,几个喝大了的打车回家睡觉,其他人约着找个网吧通宵。
结果各大网吧坐满了刚参加完高考的学生。
我们找了几条街,才找到一个有空位的网Ṱū́ₓ吧。
是个有四台计算机的包间,包夜费也比较贵,四台计算机要六十块钱。
可我们七个人,四台计算机完全不够用。
最后有人提议,大家挤挤坐,用一台计算机放片,不想看片的玩游戏,这就完美地解决了机子不够的问题。
(从那个年代走过来的,应该都清楚,网吧的后半夜,包间和角落的计算机,都是干什么的。)
于是,狭小昏暗的包间里,七个光着膀子、满身酒味的小伙子挤在一起看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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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任何剧情可言的动作片,也就刚开Ŧũₖ始有点看头,随着兴致的慢慢消失,最后一切都归于索然无味。
也就半个小时左右,我最先感觉无聊,起身掏烟给他们散了一圈。
「困了,回去睡觉。我这几天不回家。哥几个有空,咱继续喝。」
对面打单机《冰封王座》的老于接过烟:「我也去你那睡会。」
老于把计算机让给旁边的一个我已经忘记叫什么的人后,和我一起出了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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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于是我现在唯一保持联系的老朋友,具体名字不提。
那晚我和老于离开网吧后,已经是两点多。小风一吹,酒精上头,只感觉全身燥热,索性光着膀子,沿着马路牙子往我住的地方走。
高中那会,我在学校附近租房住。
原因是之前「初升高」,我最后一场考试出了个小车祸,被三轮车撞断腿,导致缺考,没考上我们县高中,又不愿意复读。向来宠溺我、又望子成龙的老爸托关系把我送到市里,花钱进了全市最好的实验中学,上的还是重点班。
可我没想到,那竟是我噩梦的开始,真正的人生转折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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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在初中时候,我一直都是班里的尖子生,老师日常表扬的对象。
可就因为高中是托关系进去的,哪怕我一再解释自己是因为缺考一门,并用日常考试成绩证明自己,可依旧被正规考进来的「平价生」看不起。
在他们眼中,我这个外地人永远都是「高价生」!
日常生活中的处处排挤,让年少气盛的我很不爽,终于在高一第二学期,我没忍住,在宿舍动手打了舍友。
这一行为直接导致我在宿舍住不下去,也彻底自暴自弃。
打我在外面租了房后,就和一群其他班的「差生」「高价生」结下情义,学会了看小说、上网打游戏、抽烟喝酒……成绩直线下滑。走上了一条和我原本期望的人生,截然相反的道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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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租的房子在学校附近,再往北是环城河,河边有很大一片树林,那片树林也是我最喜欢的地方。
因为够密、够安静。
高二、高三那会,我经常独自在河边看小说,偶尔也和朋友一起在河边钓鱼、喝酒。
现在想来,若是那晚没和老于去河边,也不至于担惊受怕十几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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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夜,我和老于从网吧出来后,路过租房门口,原本是打算进去休息的,可想着这两天的高考,突然萌生了去河边走走的心思。
虽然我那时候也是差生,也没指望考上好大学。
可我之前毕竟也是优等生,在彻底学坏前,还是一个对未来充满规划的好孩子。
所以,我还是有想法的。
别看我下午在酒桌上笑得那么欢,其实我内心的苦没人知道。
就像我刚说「这两天不回家」,其实是我不敢回家。
我不知道该用什么脸面回家,和向来宠溺我、望子成龙的老爸解释高考考砸了的事。更害怕自己进不了大学的校门,成为一个为了一日三餐发愁的底层打工人!
高考到来前,我从没如此焦虑过;可真正高考过后,所有的压力突然袭来。
然而后悔已晚,内心的焦躁,让我不安。
「去河边吹吹风。」我领着老于往河边走。
坝子上,我和老于吹着风,聊着未来。
「老于,你将来有什么打算?」
老于吐了个烟圈:「能有啥打算,不行上个民办大专。再不行,考个驾照,跟着我姐夫跑大车。反正有手有脚,咋都饿不死。」
我低着头没应腔,心里升起前所未有的无助和彷徨。
就在我担心未来会和老于一样,上个民办大专,或者考个驾照、学个技术什么的时候,老于突然拉了我一把,指着不远处河边的树林。
「瞧,那有俩吊毛打野战,咱打他们一顿咋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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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我搬出宿舍,和老于他们玩一块后,抽烟、喝酒、打架斗殴是常有的事。
那时候的学生打架,也是讲江湖规矩的。
在面对其他派系的混混时,我们不是你带人堵我,就是我带人堵你,然后摆下道,双方约定是单挑还是群殴,打完各回各家,谁也不告老师、告家长。
可对方要不是「混世」的,也有一套规矩。大多是上去踹几脚,扇几个耳刮子,再撂下几句狠话,然后大摇大摆地扬长而去。假如被打的不懂事,再告个老师、家长啥的,那就继续堵、打到服为止。
我这会心里正烦,听到老于的提议,脑子一热,看着远处树林中若隐若现的人影,直接率先冲过去,一脚把还没反应过来的男生踹倒在地。
老于也跟了过来,从裤兜里掏出弹簧刀,抵住正要喊叫的女生。
「别吵,敢叫就捅你。」
等老于打开手机灯后,我们也看清对方的长相。
被我踹倒的男生有点面生,不是「混世」的。
而那个女生,则是熟得不能再熟。
她叫刘婷婷,是我们学校高三复读班的班花,我们学混子经常口嗨的梦中情人,更是我的暗恋对象。
两人身上衣服整齐,老于口中的所谓「野战」,实际上不过是一对男女约会,搂抱在一起互啃。
眼看女的是刘婷婷,加上我心情正烦,便又对着男生踹了几脚,嘴里还骂着:「让你犯贱,家里出钱给你上学,你不学好,在这学人搞对象,你对得起你父母吗!」
被打的男生蜷缩在地上,双手抱头,中间还试图起身反抗,可他那瘦胳膊瘦腿,哪比得上经常打架斗殴的我。
论打斗经验,他不行,完全不是对手!
虽然我们是混混,可也有自己的日常生活模式和体能训练。
像我跟老于他们,就是通过踢足球认识的。
为了更好地踢球,也为了更好地打架,在下晚自习后,我们都会约着围着操场跑步。基本是五千米,然后做引体向上、俯卧撑什么的,每天都要练。
因为做混混也不容易,你身体素质不好,打架是要吃亏的。
不过几分钟,男生被我打得哭爹喊娘,嘴里一个劲地求饶。
老于也在旁边不时踹几脚,嘴里说着高大上的话。
别看我们是混混,可我们打架都讲究师出有名,尽挑一些自己占理的话说。
等到男人被打得直认错,我们俩才停手。
刘婷婷从始至终站在旁边,不敢开口,脸上尽是惊惧的表情。
「记住,以后好好学习,别光学人搞对象。」
我又踹了男生几脚,撂下句狠话后,转头对老于道:「走,回去睡觉。」
老于没动,反而猥琐地看着一身白色连衣裙的刘婷婷。
「斌子,咱高中毕业了,你还没耍过对象吧。」
老于的话若有所指。
可我还有起码的良知,和对法律的敬畏。
虽然我们之前经常打架斗殴,也偶尔被校保安和片区警察叫去训话,但那都是小事。
真正犯法违纪的事,我是不敢做的。
「想什么呢,回去睡觉。」
我最后的良知告诉我,有些事不能碰,碰了就真的无法回头。
「咱俩睡有屁意思,你就不想睡她?」老于指着满脸恐惧的刘婷婷,「她不是你的暗恋对象吗?之前不还写过情书托人送她吗?今天可是你最后的机会。高考结束各奔东西,过了这村可就没这店了。」
老于说着,已经对刘婷婷伸出咸猪手。
刘婷婷想躲,却被老于用弹簧刀在脸上比来比去。
「我这刀不长眼,划花了脸就不好看了。」
刘婷婷直接「哇」地一声哭了:「你们放过我吧,我保证不把今天的事说出去。」
我忍不住上去拉老于,而旁边的男生则趁我们不注意,起身就跑。
边跑还边叫:「你们给我等着,我回去喊人,打不死你们。」
呦,还喊人?
这下我和老于来劲了。
说真的,从他丢下刘婷婷跑的时候,我俩都已经看不起他了,现在还叫着喊人Ţŭ̀⁹来找场子,当下都笑了。
「就他,还喊人?」
「妈的,这是没挨够。」
当下,老于直接提着刀追了上去。
「孙子,别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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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于是学体育的,也是当时我们那一伙人中最能打、身体素质最好的。
他最好的成绩是百米 11 秒多,还在我们市拿过奖。
虽然这会喝了酒,但并不影响他发挥。
没多久,老于就追上逃跑的男生,双方扭打在一块。
然而同样没多久,老于神色慌张地跑了回来,手中的弹簧刀上都是血。
「完了,完了,斌子,我好像闯祸了。他……他……」
我至今都记得老于当时的表情。
惊恐中充满不安,无助又彷徨。
而我,从看到弹簧刀上殷红的血液的瞬间,「唰」地一下酒醒了。
这是出事了!
老于平时就喜欢带把弹簧刀,没事拿出来吓人。
可真正动刀伤人,却是没有过。
我紧张地跑了过去,跑到老于和那个男生打斗的地方,就看到男生躺在地上一动不动,手捂着胸口,嘴里出气多进气少。
「我靠,打 120。」
折返回来后,我第一个念头就是打 120。
毕竟是人命!
现在打 120,说不定还能救回来。
老于带着哭腔道:「120 肯定会报警,我不想坐牢,我还年轻。」
「用他的手机打 120,打完咱跑。」
当时我还年轻,脑子里只想救人,并没想过后续 120 救了人后,对方会不会检举我们。
可就算对方报警,说是我们伤了他,那最多算是伤人,大不了花点钱私了。
老于却紧握刀柄,一个劲地摇头,看向旁边刘婷婷的眼神透着凶狠。
「斌子,我不能坐牢的!我家里也赔不起钱。」
我下意识地感觉老于要干蠢事,直接挡在刘婷婷面前:「老于,别傻。真弄死俩,这事大了。」
「那我能怎么办?等她报警抓我吗?」老于的状态趋向疯狂,激动地挥舞着手中的刀子,「斌子,你让开。一个也是杀,两个也是弄。今个不管咋说,也不能让他俩活着。」
「你就不怕警察查到?」
老于更加疯狂:「都这样了,我还怕个毛!咱学校又不是没死过人,每年都死几个,哪个查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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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0 年左右的时候,我们那地方确实很乱,尤其是各大学校附近,每年都出命案,不是男孩被打死,就是女孩被虐杀。
然而案子是出了很多,真正查出来的却很少。可能是因为当时通讯不发达、路边监控也很少,很多案子都被压了下去,最后不了了之。
可案子多归案子多,落不到自己身上,谁都不害怕,反而会拿来当茶余饭后的谈资。
而现在真正要面临这些的时候,我还是混乱的。
说到底,当时的我,不过是个刚满十八岁的小年轻,对很多东西,是充满敬畏和恐惧的。
眼看老于要动手杀了刘婷婷灭口,我慌乱中抱住老于的胳膊,和他争抢着弹簧刀。
「老于,你听我说,这事不至于。咱和她说说,让她闭嘴就行。」
「要是她说出去了呢?」
「那咱不承认,没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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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6 年,刚高中毕业的我,终究是年轻了些,有太多自以为是的想法。
而老于则为了他个人的未来,坚持要将刘婷婷灭口。
就在我们俩争抢刀子的时候,弹簧刀掉在地上。
对面,原本满脸惊恐的刘婷婷,突然把刀捡了起来,双手握着刀指着我和老于。
「你们放过我吧,我保证今天的事绝对不会说出去。」
那似威胁,又似哀求的口气,看上去楚楚可怜。
我还没什么别的想法,毕竟我的目的是不想再多一条人命。
于是,我让开一条路,示意刘婷婷快走。
老于依旧不依不饶,从地上捡起一根树枝当棍拎在手里,指着刘婷婷:
「你保证,你拿什么保证?谁知道你会不会一到家就报警!」
「我……我可以捅他一刀。这样你总该信了吧。我也捅一刀,要是报警,我也会被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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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刘婷婷的话,我瞬间惊呆了。
其实,不光我呆住了,连老于也呆住了。
我们俩愣神的时候,刘婷婷已经绕过我和老于,跑到倒地的男生面前,双手颤巍巍地握着刀,哽咽着刺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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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寂寥,寂静的河边,除了风声、水声,就是利刃刺穿肉体所发出的闷响。
漆黑的夜空下,我和老于两个大男孩,像是傻子一样,眼睁睁地看着刘婷婷一刀一刀又一刀地捅着倒地的男生,每捅一刀,就发出歇斯底里的呐喊,哭腔格外刺耳。
直到我和老于反应过来,跑过去,在刺鼻的血腥味下,一人一边地拉着刘婷婷。
「够了,够了,人都死了。」
我抢过刘婷婷手中的刀。
刘婷婷抬头,红着眼睛,带着哭腔:「现在你们该信我了吧。」
老于麻木地点了点头。
刘婷婷却一反常态地看着我:「你也捅他一刀。」
「人都死了……」
我指着地上断气多时的男生。
刘婷婷不依不饶:「我们俩都捅了,你不捅,要是报警怎么办?」
听到这话,我瞬间气不打一处来。
本来就没我的事好吧。
你这死娘们,想连累我吗?
亏我刚才还护着你。
早知道让老于一刀捅死你算了。
当时的老于,像木头一样,听极了刘婷婷的话,拿着我握刀的手,就往地上断气的男生脖子上扎。
「斌子,咱还是兄弟不是?是的话,你就帮我这一次。扎了这一刀,以后咱就是亲兄弟。」
我眼睁睁看着刀扎在死去多时的男生身上。
等那一刀扎下,我彻底绝望了。
我仿佛看到我的未来——一个灰色的未来,一个要在铁窗中度过的下半生,一个父母伤心欲绝的画面。
「现在可以走了吧。」
我哽咽着丢下刀。
老于也放下手中的木棍。
可就在我们俩打算离开的时候,旁边的刘婷婷突然叫道:「咱还不能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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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我也捅了,怎么还不能走?」
我当时就毛了,又急又气。
那是一条人命,而我也只是一个刚高中毕业的孩子。
想到自己背上合谋杀人的罪,就莫名烦躁。
当时的我,只想赶紧离开现场,逃得远远的,找个没人的地方躲起来。
刘婷婷抹了抹眼泪,指着地上的尸体道:「他还在这呢,你们也不想被抓吧。」
老于一拍脑门:「对啊,现场没处理呢。」
虽然那时的ƭŭ⁷我们都是孩子,但逃课上网的时候,香港电影没少看。
按电影的剧情,杀人后都是伪造现场,再清理痕迹。
只是我没想到,我一直以来的梦中情人刘婷婷——一个看似人畜无害的女孩,在面对事的时候,竟然比我和老于都冷静。
或许,是因为她比我们大几岁吧。
刘婷婷是高三复读班的,已经复读了两届。按我们当时的叫法,她属于「高五」。
又因为个子高挑、长得漂亮,一直被称为复读班班花,是全校大多数男生的梦中情人。
只是原来她一直老实巴交,也没听说她搞对象什么的,所以她一直只是谈资,而不是我们这些学混子会主动撩拨的对象。
毕竟混混也讲规矩,我们从不主动招惹勤学苦读、老实巴交的同学。
可我从没想到,刘婷婷的老实巴交,竟然都是伪装的!
那夜,我和老于像两个提线木偶,在刘婷婷的指挥下,从树林里找来长长的藤条,在李贺伟的尸体上绑上石头,然后我和老于一起拖着尸体游到河中间,任由他沉入河底,完成了毁尸灭迹的全过程。
等我们游回岸边的时候,刘婷婷正用河水清理着身上的血迹。
「你们也洗洗身上的血。」
我和老于清理血迹的时候,已经洗干净的刘婷婷又跑到方才出事的地方翻找,找出李贺伟的手机后,拆掉电池,连同老于的折迭刀一并扔到河里。
做完这一切后,刘婷婷又道:「现在四点多,距离天亮还一个多小时,咱们要抓紧。」
「抓紧什么?」
老于的状态有点诡异,像恐惧,又像兴奋。
刘婷婷道:「找个树枝,把地上沾血的土都铲铲扔河里。然后点把火,把这周围烧一下。」
「火光会引起人注意吧。」我傻傻地说道。
「大夏天的,又是河边,谁在意?就算有人看到,也会以为是学生放火玩。」
刘婷婷一边说,一边催。
她就动动嘴,却苦了我和老于。
夜色中,我们俩用手机灯一点点照着路,把所有沾有李贺伟血迹的土都撅出来,扔进河里;又找了干草,点了堆火。
等到火光冲天的时候,我们三人已经跑离河堤。
我以为这就结束了。
可刘婷婷却说:「你们跟我回去躲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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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婷婷是我们学姐,又是我暗恋的对象,之前我就一直暗中关ẗú⁸注着她。
我知道她也是在校外租房,所以从宿舍搬出来后,中途换了一次房,就是为了搬得离她近点。
要是过去,刘婷婷让我去她那里,我能高兴得跳起来。
可现在出了人命,加上她刚才近乎冷血的处理方式,让我既抗拒又害怕。
「干嘛去你那?我那不行吗?」
「你那有锅碗瓢盆吗?你那半夜回去没人注意吗?住我那,至少不出门就能吃上饭;我那院里都是女生,睡得早,咱回去没人注意。」
刘婷婷冷冷地丢下一句话,率先往回去的小路上走。
老于抱着膀子,看着刘婷婷离去的背影,最后叹了口气:「斌子,我感觉她说得对。在她那躲着,吃饭不成问题。现在出了事,就算警察调查,也不会主动往她一个小女生身上查。」
「可她……」
我还想劝劝老于,老于已经拉着我跟了上去:「都是一条绳上的蚂蚱,谁也不想出事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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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季四五点的凌晨,天色已经渐渐放亮,我们不敢走大路,全程挑小路,像做贼似的来到刘婷婷租的房子。
那是在我隔壁不远的地方,学校周围村民的自建房。
在这件事上,仿佛全国都一样。
只要有了学校,周边的住户都会想方设法地扩建自己的房子,用于出租。
刘婷婷租的屋子和我一样,东、南、西三面是砖墙,靠北的那面是板材隔出的墙面,手按上去还能摇动,东边的墙上开了个小窗户,能看到外面的泥巴路。
房间不大,八九平米,里面勉强能称为家具的就是一张床和一个书桌。
床下放着两个行李箱,书桌周围堆满了书,旁边还放着一个电磁炉、一个烧水壶,还有一袋面、几把干面条,和一些蔬菜。
我和老于进屋后,刘婷婷就让我们俩转过去,自己用床单罩着换了身裙子。
换好衣服后,又麻溜地烧热水,等我们喝了热水,情绪慢慢平静后,刘婷婷突然用手按住北面的板材墙面摇晃。
那声音一起,刚看完片没多久的我和老于都一脸古怪。
这场景我们不是没见过,但都是在电影里看的。现实中实际操作,还真没有。
眼看我们俩一脸懵,刘婷婷压低声音道:「愣什么,叫几声,把隔壁吵醒。」
我奇怪:「为啥?」
老于最先反应过来:「傻子,这是让隔壁给咱当证人呢。就算警察查到李贺伟昨天给她打过电话,她也能说昨天夜里一直和咱俩在一块,没出去过。」
好吧。
理是这么个理。
和杀人的罪名相比,三个人一起玩,只是道德问题,还上升不到法律的层面去。
而且学生群租房就是一个大杂院,谁也不会闲着没事注意有什么人进出过,除非有印象特别深刻的事——比如我们现在正做的……
当下,我、老于、刘婷婷三人一起推着隔壁的木质板墙,哼哼唧唧地叫着,不时还学着动作片里的台词讲两句。
直到十来分钟后,隔壁传来女生不耐烦的谩骂声:「几点了,小声点行不?」
听到隔壁的声音,我们瞬间停下推墙的动作,刘婷婷比了个噤声的手势,用手指沾着水在地上写字:
「可以了。接下来看情况。不出意外,中午你们俩就能先回去了。」
她做得很谨慎,等我们看完后,立刻擦掉地上的「水字」。
接下来,就是最难熬的时间。
五六点的天空慢慢放亮,也是常人最容易困乏的时段,可因为李贺伟的死,我们三个都不敢睡,分别坐在床边,相互对视,却又沉默不语。
随着院子里其他房间的学生租客接二连三起床,有高一高二的赶去上学,也有刚参加完高考的正打包行李准备回家,老于最先耐不住。
「不等了,我先回去,有啥事电话联系。」
这次刘婷婷倒没拦他,反而大方地开门,并挽着老于的胳膊,笑眯眯地把老于送出门,还故意当着其他正洗漱的邻居面叫着:「来填志愿的时候,一定要给我打电话啊,我还想和你报一个学校呢。」
虽然我知道,她这是故意做戏给别人看,为的就是让同院的租客当时间证人;可我却开心不起来。
一是因为刘婷婷是我暗恋的对象,二则是我现在对她充满恐惧。
甚至我在想:她是一个正常人吗?该不会就是港剧里那种精神分裂病人吧。
毕竟哪个正常的女人会亲手杀害自己的对象?
像昨夜那种情况,就算她是为了自保,故意当着我和老于面捅李贺伟几刀,可也不该帮着我们一起毁尸灭迹。
她应该做的是自保后立刻报警,让警察把我和老于这两个十恶不赦的杀人犯逮起来。
而现在,刘婷婷不光帮着我们销毁犯罪证据,还一副异常冷静的模样善后,这就让我很害怕了。
我甚至担心,老于走后,她会不会对我动手。
此刻,经常打架斗殴的我,竟然对一个大我几岁的女人产生了恐惧,一时间我不知该哭还是该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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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于还在走了。
当着刘婷婷全院邻居的面,在众人愕然的表情中,离开了。
就在老于走后,我出于自身安全的考虑,也起身要走。
刚送完老于的刘婷婷倒没拦我,只是说:「我记得你好像住对面院子吧。」
我点了点头。
刘婷婷则走向书桌。
就在我以为她要拿什么凶器,摆出防护架势的时候,刘婷婷却拿出一个信封,笑吟吟地说道:「这个是去年圣诞节你找我们班的人,放我书桌里的吧。听说你还给他一包七块的红塔山当辛苦费?」
黑色的信封,异常显眼。
我瞬间闹了个大红脸。
高中时期的我,还很内敛。
尽管最后自甘堕落,做了校园混混,抽烟喝酒、打架斗殴是常事,可在感情方面,还是羞涩的。
刘婷婷是大我两届的学姐。
自从我在校园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就被她那窈窕的身姿深深吸引。
或许真正被她吸引的原因,是一个青涩的小男孩,无法抗拒一个美丽且成熟的女性身上所独有的魅力吧。
就像书里说的:男人在少年的时候,喜欢御姐;可到了一定年龄,又喜欢上了比自己小的萝莉。而归根结底,只是男人不管在什么年纪,都喜欢特定年龄的小女孩——比较忠于初心!
可刚遇到刘婷婷的时候,我高一,她高三。
原本,我以为这是一段没结果的爱恋,也就没敢过多地投入感情,只是喜欢远远地眺望着她。
课间、午休……
在那段青涩的岁月里,不管有多少烦心事,只要看到她,我的嘴角总能露出幸福的笑。
高一结束后,我以为她考上大学,永远地离开了我的世界。
可我没想到的是——高二开学,我又在校园遇到了她。
那一刻的惊喜,我仿佛看到了爱情。
但羞怯的我,还是不敢表白。
只是旁敲侧击地打探消息,才得知她考得不理想,选择了复读。
而羞涩的我,又一次选择退避。
还是一如既往地于无人处眺望,眺望她那窈窕的背影。
直到我高三开学,又一次得知她复读的消息,便再也按捺不住心中的情感。
但造化弄人。
那时的我已经成了热衷打架斗殴的混混,有名的差生、真正的害群之马。
加上一群「兄弟哥们」在旁边,要面子的我怕被嘲笑追老学姐,也就一直没真正行动,只是在 2005 年的圣诞节找人送了一封情书。
并且为了凸显自己的与众不同,我还ƭṻ₅故意用了一个黑色的信封。
可我没想到,刘婷婷竟然放到现在,这倒是个意外惊喜。
而且这个意外惊喜,让我有种被认可的感觉,瞬间连犯罪后的恐惧都消散大半。
「你怎么知道是我?」
刘婷婷撩着耳边的头发笑道:「我自己的同学,会拒绝对我说实话吗?而且我长得又不差。」
「那你还留着?」我赌气地问道。
刘婷婷收了笑,一本正经地说道:「文笔不错,知道是你送的后,我特意上网搜了下,什么都没搜到。真不敢相信是你写的。」
被自己暗恋过的对象质疑,我哪受得了,像是为了证明自己,当下念出那首超长情诗的前几句:「黑色的信封,象征不分昼夜的梦。而这些梦,就是我生活的全部。躲在黑暗的角落里,窥视你的优雅;跟随你的脚步,行走在欲望的都市;茫茫人海里,只为那回眸一笑的到来。狂热的心灵,因你而沉寂……」
不等我背完,刘婷婷笑着打断:「行了,行了,知道是你写的。我还是头一次收到这么认真的情书。其实,我也有注意你啊。之前你是不是一直故意和我偶遇?我记得有段时间,校外小饭店一到晚饭点,就桌子爆满,可你总出现在我常去的那家,还提前点两份,占两个位置,等我到了再收一份,给我让座对吧。」
都被揭穿了,我还能说什么,只是红着脸、低下头。
眼看我不说话,刘婷婷猛地问道:「当时你是想和我近距离接触吗?后来为什么不去了?」
我无言以对了。
不是我不想解释,而是这种处处被女人拿捏的感觉,让当时十分大男子主义的我受不了。
尤其是想到昨夜她和李贺伟在河边的事,我故意冷冷地说道:「那还不是发现你有对象了。只是没想到他是个怂蛋,遇点事就丢下你跑。」
「哈哈,你这谎话说得可一点都不高级。」刘婷婷捂着嘴笑了,「我有对象?你不是一直偷偷看着我吗?还故意搬到我对面的院子住,我有没对象你不知道?」
听到这个答复,我又是欢喜,又是迷茫:「那李贺伟?」
提到李贺伟,刘婷婷表情凝滞了,许久才开口道:「午夜梦回,忆起你,那历历在目的美丽,压抑住心中的悲痛,安慰自己,明天还有你。」
说完,刘婷婷目不转睛地盯着我:「你真的每天都想我吗?」
她念的是我当初写在情书中间的一段话。
而那正是我遇到她后,这三年的切身感受。
见我没开口,刘婷婷颓废地坐在床边,懊恼地捶着床:「你知道吗?从你为了能让我有位置吃饭,每次故意多点一份饭后,看着你狼狈不堪、硬吃下去的模样,我都忍不住想抱抱你。」
「你知道吗?看到你搬到我旁边,每次晚自习放学,都故意走在离我不远的地方,我多想停下来等等你?」
「你知道吗?这次高考结束,我多想去找你,亲口问问你会去哪里?」
「可你,从始至终连一句话都不愿意和我说,甚至都不敢看我的眼睛。」
「为什么你不能勇敢一点!只要你鼓起勇气,哪怕走到我面前,说上一句『我爱你』,我都会毫不犹豫地扑到你怀里。」
「是嫌我年纪大吗?还是说,你对我的爱,仅限于远远欣赏?」
刘婷婷说着说着,竟然哽咽着哭了起来,不过一会,就双眼微红地盯着我。
那眼神,柔弱中带着迷茫,彷徨中透着无助。
霎时间,我手忙脚乱地掏着兜,摸了半天,连一张纸都没有,最后只能拿起她放在床边的毛巾递了过去。
「你别哭啊,该哭的人是我吧。我……我这都还没哭,你哭什么?早知道你也喜欢我,我肯定好好学习,不和老于他们瞎混了。说不定咱还能报同一所大学呢。」
刘婷婷哭了好一会,才收了眼泪,嘟囔道:「你只知道我昨天和李贺伟在一起,可你知道我为什么会出现在那吗?你什么都不知道,上来就怪我。你以为我就好受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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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是当时太年轻,情感上的羞涩和内敛,让我不擅和异性沟通。刘婷婷哭得梨花带雨,只是简单的几句话,便把我心防攻破,彻底拿捏。
当时我心绪杂乱,手足无措地试图安慰她。
刘婷婷突然握住我的手,放在她脸上摩挲。
「知道我为什么帮你们吗?」
「其实就算你们不出现,我也会杀了李贺伟那个混蛋。」
「阿斌,是你救了我啊。」
刘婷婷声音娇柔,呢喃自语,将昨夜的经过缓缓道出。
原来,昨夜她是想找我的。
因为她担心高考结束,就再也见不到我,所以想当面和我说说心里话。
可她没我手机号,也不知道该找谁联系我。只能干等,在屋里远远地看着我住的地方,房间有没有灯亮。然而一直等到半夜,都没见我回来,就想出去找我。
又因为我之前悄悄观察她的时候,她也在暗中注视着我。所以知道我喜欢心情烦闷的时候去河边吹风,就想去河边碰碰运气。
谁知她好不容易鼓足勇气去河边,路上却被李贺伟跟踪。
她刚到河边,就被李贺伟逼到树林里,欲行不轨。好在我和老于出现得及时,中止了李贺伟的恶行。
刘婷婷还向我保证:她之前和李贺伟没有任何交集,更不存在搞对象的行为;这也是为什么当时李贺伟会选择抛弃她,独自逃跑。
说到最后,刘婷婷更是动情地扑向我怀中。
2006 年 6 月 9 号上午,我在刘婷婷租的房子里,完成了从男孩到男人的转变。
血气方刚少年郎,在初尝禁果后一发不可收拾,接下来的两天,我都没再提离开的事;就连老爸打电话问我高考怎么样,什么时候回家,我都随便找个理由搪塞。
因为那一刻,我只想和刘婷婷在一起。
可我没想到,李贺伟的死,暴露得如此之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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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6 年 6 月 11 号下午。
连续三天足不出户,很累。
可每当看到刘婷婷曼妙的身姿,我又感觉异常幸福。
直到老于的电话打来:「斌子,你还在刘婷婷那吗?」
「是啊。有事吗?」我躺在床上,看着旁边撩拨我头发的女人,感觉这就是我想要的生活。
可老于下一句话,惊得我冷汗直冒。
「出事了,快走。刚小龙来电话了,他有个当警察的叔叔说,接到家长报警,咱学校有学生失踪了。我让小龙问了下是谁,结果是李贺伟爹妈报的警。」
「李贺伟爹妈报警了?什么时候的事?」我慌忙起身。
电话里,老于只是催我快走,实在不想回家,可以去他家躲躲,反正他爸妈出去跑车了,未来一段时间都不在家。
等老于电话挂断,刘婷婷看出我的异样,像疼人的大姐姐一样抱住我安慰道:「怕什么,李贺伟都被沉河里了,警察找不到的。就算找到,也没证据是咱杀的。」
「我还是有点担心。要不你和我一块去老于家吧。他爸妈最近不在家。」
我舍不得刘婷婷,更舍不得她的温柔。
刘婷婷微微犹豫,摇头道:「算了,我和你一块去你兄弟家,像什么样子。这样,我先在这看着,有什么情况第一时间通知你。你要是想我了,也可以随时过来找我。」
「可我不放心你啊。」我忧心忡忡地看着刚得到的梦中情人。
刘婷婷道:「我能有什么让你不放心的。那天要不是我,你们早被抓了。安啦安啦,怎么说我也比你大几岁,懂得多点。就算警察找到我,最多例行询问,不会出事的。」
「但是……」
我还想再说,刘婷婷已经推着我往外走,边走边说:「好啦,没什么但是。在我心中,你比我的命都重要。我留在这看着,真出了事,还能及时通知你。」
在刘婷婷的催促中,我依依不舍地离开,坐上出租车,直奔老于家去。
老于家离我们学校不远,打车也就十几分钟的事。
原本我是想等见到老于问清情况,要是没什么事,待两天就回去找刘婷婷继续温存。
可我刚进老于家门,老于就给我来了个当头棒喝:
「刘婷婷和我们不是一路人,不管她说什么,你都别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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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啥意思?怎么就不是一路人了?」我有点不高兴。
「你咋就不明白呢。那个情况,咱俩大男人都慌得不行,她冷静的样子像个正常人吗?」老于急眼了,龇牙咧嘴地说道,「她和李贺伟肯定有事,不然绝对不会趁机补刀,弄死李贺伟。我也是回来才想通的。我那一刀,李贺伟最多重伤,死不了。她那几刀下去,才是要李贺伟命的关键。咱俩算是被她拖下水了。妈的,这死娘们,肯定不是好鸟。」
眼看老于絮絮叨叨,一句又有一句地污着刘婷婷的清白,我不能忍了。
要是原来,我和刘婷婷没关系,老于说这些,我最多瞪他两眼;可现在刘婷婷已经是我的女人,还给我解释得明明白白,就算是兄弟,我也不能任由老于诋毁污蔑她。
我当时就恼了:「够了啊。这事婷婷和我说了。她和李贺伟屁关系没有,那天她是去河边找我的。只是被李贺伟那王八蛋跟踪,想侮辱她,碰巧被咱救了。还有,什么叫她坑咱?我就问你,是谁先用刀捅伤李贺伟的?重伤就不要命吗?当时你不还想杀了婷婷吗?要不是婷婷帮咱处理现场,你早被警察逮了。」
我一口一个「婷婷」地叫着,老于张大嘴巴,半天冒出一句:「你是不是和刘婷婷好上了?」
「要和你打报告吗?」
我瞪了老于一眼,心里却沾沾自喜。
毕竟在之前,他们可都说我这辈子都追不上刘婷婷的。因为我身高才 175,而刘婷婷 181,这 6 厘米的身高差距,如同天堑。而现在刘婷婷成了我的女人,虽然中间有点小插曲,但最终有了结果,我还是满开心的。
老于张了张嘴,像是有什么话要说,可等话到嘴边,变成一声叹息:「行吧,好就好了,但还是要小心点她。这娘们……刘婷婷肯定有问题。我问你,她怎么接受你的?」
「当然是哥们之前的行为把她感动了,她早就爱上我了。」
我把刘婷婷和我说的话复述一遍,那种被认可的感觉让我心潮澎湃,讲得眉飞色舞。
老于听完,也是傻眼。因为他也没想到刘婷婷会留着我写的情书。
要知道,当时刘婷婷是我们学校有名的美女,不光长得高、人漂亮,还比我们大几岁、会打扮。那种御姐的气场,是高中小男生无法抗拒的。据说全校有不少男生追过她,还给她写情书、送礼物。可她一个都没看上,别人送的礼物,都是直接丢垃圾桶。
而现在的情况是,刘婷婷却把我送的情书小心地藏了大半年,这就有意思了。
老于像木头一样坐在椅子上,抓耳挠腮地说道:「不应该啊,她怎么就瞎了眼看上你?」
我直接呸了一口:「咋说话呢,什么叫瞎了眼,哥们我长得不差好吧。」
「比喻,比喻。我是说全校那么多男的追过她,给她写情书。可她……」说到这,老于突然一顿,猛地坐起,「你看过她放情书的抽屉没?」
我摇了摇头。
「你……你可能被她骗了。」老于说完,急忙补充,「我就是猜测,你别急着炸毛。会不会是她把所有男生送的情书都留着,就等遇到事的时候,好利用这些人?」
「你放屁!都是学生,能遇到什么事?」
我急眼了。老于这王八蛋越说越离谱,仿佛在他眼里,刘婷婷就是一个恶毒的红蜘蛛。
老于也瞪着眼大叫:「可她比咱大好几岁呢。你想过没,就算她是高五,按正常上学算,顶天二十岁。可她二十多了。差的那几年,她干什么去了?」
「那……可能是她上学晚,初中也复读过不行吗?初中复读两届,高三复读两届的,哪个不是二十多。」
那时候的我,还是一个高中刚毕业的热血小伙。从未踏入社会,更别谈什么社会阅历。
当时,我固执地认为,和刘婷婷睡过,她就是我的女人,容不得任何人污蔑她。
所以,见老于一而再,再而三地诽谤刘婷婷,我彻底恼了,指着老于的鼻子骂道:「你个怂蛋,自己惹了事,就想往婷婷身上推。那天要不是婷婷,你现在还能站这和我说话吗?」
老于也不甘示弱:「你个见色忘义的王八蛋。我是捅了李贺伟一刀,可我没捅死不是?再说了,这事本来和你没关系吧,是谁提议让你也捅他一刀的?是刘婷婷,是那个把你迷傻了的疯女人!」
「靠,她只是提议。事实是你拿我手捅的。」
「我那不是被吓傻了吗?」
「那也是你的原因。」
我和老于越说火气越大,说到最后,更是直接扭打起来。
虽然我和老于都是常年打架斗殴,但论体格,他比我壮实很多。不过一会,我就被老于压在地上捶,我也不甘示弱,和他死磕。
就在我们俩打得正激烈的时候,一阵手机铃声将我们打断。
归根结底是兄弟,出手有分寸。
手机一响,老于把我放开,呼哧呼哧地跑到桌边拿手机。等看清来电显示上的人名,老于对我招手:「小龙打来的。」
「开外音。」我揉着脸起身。
等电话接通,小龙先是问老于在哪,叫晚上一起喝酒。
老于还没从李贺伟父母报警的事中缓过来,随便找个理由拒了,然后用八卦的借口问小龙,失踪的事他叔叔查得怎么样。
小龙是我们学校足球队的,也是我们那拨人里唯一有「背景」的。他爸是教育局的,他叔是管我们学校那片治安的警察,所以平时没少拿这事吹,说什么就算进局子也有人罩,打架时候冲得最猛。我们也跟着沾过光,每次因为打架被训话,都有人帮忙平事。
所以老于一问,电话那边的小龙就显摆起来:「这事我和你说,你可千万别往外传啊。」
「放心,天知地知,你知我知。」老于拍着胸口打包票。
小龙才道:「我叔说了,咱学校每年都出几回事,哪有工夫管。他就走个过场,反正查也查不出来,到最后都是不了了之。说起来那个李贺伟,我也听说过,混球一个,之前就被外校的混混堵过。这次我猜是高考结束,之前受过气的家伙找他报仇,说不定弄死扔河里了。」
「嘶……」
小龙「精准」的猜测惊得我和老于倒吸一口凉气。
老于急忙问:「你和你叔说过没?」
「我说这干啥?我叔最看不惯我打架,要是我和他说,我认识之前打李贺伟的混混,他肯定问东问西。老烦了,我懒得听他啰嗦。」
「那之前打李贺伟的人你怎么认识的?」我对着电话说的。
电话那边,小龙一愣:「斌子,你和老于在一块呢?靠,我给你打电话喝酒你不来,跑去找老于,不够意思啊。」
「没。我当时有事。」我敷衍地解释着,继续追问,「你认识李贺伟,之前咋没听你说过。」
电话那边,响起女人的声音,像是小龙对象在说话。小龙随口解释一句:「那家伙不混世,就仗着家里有几个臭钱,整天充老大。他想和我玩,我不稀罕搭理他。不说了,我对象喊我,过几天一块喝酒。」
小龙说完,挂了电话。
我和老于看着桌上的手机,皆是沉默不语。
现在的形势基本明朗。
首先,小龙叔叔的意思是走个过场,随便查查,有结果最好,没结果也不浪费精力。
这本应该是个好消息。
可小龙最后一句话,让我和老于慌了。
小龙的家境我们清楚,能被他称为有几个臭钱的,绝对不是一般有钱。
2000 年左右的时候,我们那里还很混乱,治安并不好。基本上一到夜里,打架斗殴比比皆是,小混混们拎刀当街殴斗也是常有的事。
但死的要是普通人,无权无势无背景,那基本上死了就死了,家里自认倒霉。最多在警察局哭几天、闹几天,最后像小龙叔叔说的那样,不了了之。
可要是有钱、有背景的孩子出了事,那就不一样了。
不管是伤了还是死了,都会一查到底。
当地的辖区派出所不管,他们就会找关系,让上面的下来查,直到逮几个人才罢休。
这也是我们校园混混,不愿意招惹家里有钱有背景学生的原因。
老于沉默许久,才惊慌地说道:「现在咋办?那王八蛋家里有钱,这事肯定不会轻易罢休。」
我也有点慌,可还是故作镇定:「没事。咱处理得干净,找不到咱的。就算找到了,也是他先欺负婷婷,咱算见义勇为。」
「可我还是担心,要不咱们跑吧。」老于彻底慌了,想进屋收拾衣物。
我一把拉住他:「往哪跑?咱有钱跑吗?」
「那也不能坐这等警察来抓咱啊。」
「有证据吗?没证据的事,抓了咱也不认。」
年轻时候的我,涉世未深,对很多东西不了解,有太多天真的想法。其实当时我也很慌,可我舍不得刘婷婷,我更担心跑了后,再也见不到她;更怕跑了后,家里报警,引起警察的注意。
我苦口婆心地安慰着老于,直到老于的情绪稳定后,我们俩才坐在他家客厅的椅子上,大眼瞪小眼地思考着。
说实话,当时我们是一点办法都没有,只能在心里祈祷李贺伟的尸体别被发现。
可现实往往就是这样:你越怕什么,就越来什么。
我在老于家住了一个多星期,整天提心吊胆。
中间,老爸几次打电话催我回家,我都说不想来回坐车倒腾,等填了高考志愿再回去。
刘婷婷也打了几次电话。
她不像我老爸那么啰嗦,电话里都是嘘寒问暖,关心我和老于吃得好不好,要不要她送点饭过来。
这提议,我是很心动的。老于却和倔驴一样,怎么都不同意让刘婷婷过来。
直到 6 月 20 号,距离填报高考志愿没几天的时候。
刘婷婷突然打来电话说,看到好多警车往河边去了,让我们俩最近注意点,要是有警察上门问话,就咬死说 6 月 8 号夜里和朋友喝了酒后,去了她那,其他地方没去过。
电话中,刘婷婷像是个极有耐心的老师,不厌其烦地,一遍一遍地教着我和老于对口供。等我们全部记得滚瓜烂熟,她才恋恋不舍地对我说:「我好想你,等这事过了,我跟你回家好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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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刘婷婷通完电话后,我心乱如麻。脑子里一直回响着刘婷婷刚才在电话里说的那句话——「等这件事过了,我跟你回家。」
刘婷婷能主动提出这话,让我备感兴奋,甚至憧憬着两人见家长后,结婚生子的幸福生活。
可我终归只是一个刚读完高中的孩子,还没有带女朋友回家的想法,更没做好为人夫、为人父的心理准备。
虽然 2006 年的时候,全国普遍现象是:有大把成绩较差的高中毕业生,一毕业就被家里安排相亲、结婚生子;但那都是些没有远见的家长、较为愚蠢的做法,而我爸妈并不是。
这就像三年前我「初升高」因为意外车祸,没能考上高中,我老爸宁可托关系开后门,花大价钱送我来市里最好的高中就读一样。在他们的心里,是想让我上个好大学的。假如我现在带个女朋友回去,他们会怎么想?尤其是我刚和刘婷婷犯了人命的案子,一旦被他们知道,或者未来被查出来,双双被警察带走,他们又是什么感受?
一边是我爱的人,一边是望子成龙的父母,我陷入了无边的矛盾中。
老于就在旁边看着,只是一个劲地闷头抽烟,几次想说话,又都咽了下去。
其实我ƭũ₆知道他想说什么,在老于眼中,刘婷婷不是一个好女人,我不应该继续和她保持关系。可我当时被爱情冲昏头脑,什么都听不进去。
我纠结到最后,本打算和老于出去借酒消愁,结果小龙的一个电话,让我和老于瞬间懵了。
小龙在电话里说:李贺伟的尸体找到了。他叔叔根据线索,带人搜索河道,结果不光在水下找到了李贺伟,还找到了另外一个女孩的尸体,现在警察正核查死者身份信息、着手调查。
电话中,小龙极力显摆着他「柯南附体」的能力,口若悬河地说着,他怀疑李贺伟那混蛋,是被人引诱到河边弄死,然后抛尸河中的;不过手法较为专业,还知道绑着东西沉河,应该是李贺伟得罪了社会上的混混。
而我和老于则是大眼瞪小眼,直勾勾地看着对方。
两具尸体!
我们明明只杀了李贺伟,为什么会在李贺伟尸体附近的水域,找到另外一个被勒死的女孩尸体;还都是被绑着石头沉到河里的?
死的是谁?
又是谁杀了那个女孩?
凭空多出的一具尸体,让我和老于没有心思喝酒,婉拒了小龙邀请我们去大排档吃烧烤的好意,等挂了电话后,老于率先说道:「那个女孩会不会是……」
我面色沉重,心里更乱了。
凭空多出一具尸体,处理痕迹的手法还都一样,现在连我都开始有点认同老于的观点了。
会是刘婷婷做的吗?
那天,她真的是为了找我去的河边吗?
我越想越乱,几次想打电话给刘婷婷,找她问清楚,却都因为害怕得到我不愿意接受的真相而忍了下去。
那一夜,我翻来覆去无法入睡,直到早上困得受不了,才慢慢睡着。可没睡几个小时,就有几个警察找上门。
领头的是一个姓韩的警察,四十多岁,说话的语气很和蔼,见我和老于面色惊慌,反而安慰道:「小朋友别怕,叔叔就是找你们问几句话。」
第一次被警察找上门,哪怕有刘婷婷提前指导的口供说辞,可那种被几个警察包围的感觉,那种强大的气场压迫让我很是紧张,只能硬着头皮道:「你想问什么?」
韩警官以为我们对他的惧怕,是小孩子对警察的害怕,极为贴心地指了指沙发:「别紧张,坐下说。叔叔是人民警察,不是坏人。」
我和老于战战兢兢地坐在沙发上,韩警官又让一个跟着来的年轻警察在一旁做笔记,问道:「6 月 8 号夜间 8 点到 6 月 9 号早上 7 点,你们都在什么地方?」
老于率先说道:「我们高考交了卷就和朋友吃自助火锅了,吃完后上网到两点多。」
我跟着说道:「然后我们去了刘婷婷租的房子。」
老于说:「我早上六七点走的。」
「我待了两三天才来这。」
「是我打电话让他来的,我爸妈跑车去了,自己在家无聊。」
我和老于一人一句按着提前对好的口供汇报。
韩警官等小警察写完,又问道:「你们去刘婷婷家之前,和她联系过吗?」
老于摇头。
我道:「临时兴起去的,我租的房子和她不远。那天回去后,看她屋里亮着灯,就去敲门了。」
说完后,我心都紧张得提到嗓子眼了。
乖乖,还好刘婷婷提前想到这点,她说警察极有可能会问我们联系过她没有。要是我们说「有」,必定穿帮。因为警察能随时调取我们的通话记录,有没有打过电话,一查就知道。
韩警察微笑着起身:「好了,那就打扰两位小朋友了,今天的例行询问就到此为止,要是以后有什么需要补充的,我可能还会来麻烦你们俩。」
「嗯嗯。」
我和老于巴不得这个煞神赶紧走。哪知韩警官突然说道:「小朋友,你们还年轻,有些事虽然不违法,却是不道德的。年轻人犯点错没什么,就怕一直错下去。」
我急忙保证道:「我们错了,下次不敢了。」
「嗯,知道错就好。」韩警官点了点头,走到门口的时候,猛地转身,「你们知道那天刘婷婷和李贺伟出去过吗?」
「啥……」我刚准备回话。
老于抢先说道:「李贺伟是谁?」
「呵呵,没事了。」韩警官轻笑两声,带着人离开。
等我们在窗子里看到韩警官下楼上车远去,老于突然给了我一拳:「差点被你害死。你知道不知道,刚他诈你呢。现在警察还没公布死者身份,咱也不应该认识李贺伟!」
而我也反应过来,紧张得额头冒汗:「我……我没想到他会套我话啊。」
「算了,走一步看一步吧。至少现在警察那边糊弄过去了。接下来,你好好想想怎么处理你和刘婷婷的关系。我还是那句话,那娘们不是好人,等这件事告一段落,尽早撇清关系得好。」
老于说完,颓废地躺在沙发上,心烦意乱地点上一根烟。
我静静地坐在旁边,心中五味杂陈。
因为我还在想:韩警官刚说的话到底是真是假,刘婷婷真和李贺伟出去过吗?

-22-
韩姓警察的话就像魔咒,接下来的几天一直在我脑海里回响。
中途我几次想找刘婷婷问个清楚,却都忍了下去。
直到 2006 年 6 月 25 号那天,我和老于胆战心惊地回到学校。
因为高考成绩下来了,学校通知我们去拿分数条,然后到微机房填报高考志愿。
那天早上,我刚到学校门口,就遇上正从里面出来的小龙、大饼、小军他们几个。
看到我和老于后,小龙扬着手中的分数条跑了过来。
「你们的分数条我帮拿了。斌子,考得不错啊。439,够上专科了。老于,你不行啊,咋才 280 分。哈哈,我比你多八十多分。」
小龙把分数条分别交到我和老于手里后,咋咋呼呼地说道:「微机房挤满了,咱先去网吧打两把 CS。」
大饼和小军也叼着烟过来。
「妈的,我才考 220,专科都上不了。」
「除了斌子和小龙,咱去微机房都是凑热闹,还不如去网吧打 CS。」
三个人簇拥着我和老于就往网吧走。
没走两步,我看到刘婷婷站在大门旁边,嘴角含笑地盯着我,当下对老于、小龙他们道:「你们先去,我去微机房排个队。」
小龙面露不悦:「好几天呢,你急个啥。我发现你小子忒不地道,明明没回家,喊你几次都不出来。」
「这不是陪老于了吗。」我讪笑两声。
老于也发现了不远处的刘婷婷,当下搂住小龙的肩膀:「好了,好了,难得斌子超常发挥,先让他报名。走,我最近没少练盲狙,一会让你们看看我的厉害。」
老于直接硬拖着小龙往网吧去,还不忘回头对我眨眼:「我们到网吧等你,你也别太急,报志愿可是一辈子的大事,一定考虑清楚再填。」
我懂老于的意思,嘴上说的是填志愿,其实是让我考虑清楚怎么处理和刘婷婷的关系。
等他们走后,我才转身向李婷婷走去。
然而不等我靠近,刘婷婷已经率先向出租房的路上走,和我不远不近地保持着距离。
这种不愿意暴露关系的行为,让跟在后面的我,心里极度不爽。
要说高考前,你怕被老师逮住训话,被同学看到笑话,咱一前一后地走,我还能理解。毕竟高中哪对小情侣敢光明正大地暴露关系。
但现在都毕业了,你还怕个啥?
是不想让人知道咱俩关系,还是你打心底就没看上过我?
那时候的我,还是一个血气方刚的少年,喜怒都表现在脸上。一直到刘婷婷住的地方,我都冷着脸,表达着我心中的不满。
刘婷婷扑到我怀里,咯咯发笑:「呦,生气呢?这就不高兴了?」
「没,开心着呢。」我推开她,坐在床边。
刘婷婷又贴了过来,坐在我腿上,笑眯眯地说道:「好啦,别生气啦。我不也是怕你被人说闲话嘛,毕竟我大你好几岁。」
我还在赌气,道:「都毕业了,填了志愿谁认识谁,我都不介意,你介意什么?」
「我怕其他人笑话你找了个老女人。」
刘婷婷说完,直接亲了过来,深吻之后,才道:「现在好了,不生气了吧。」
年轻人的火气来得快,去得也快,尤其是在自己喜欢的女人面前。
我心情好转,正打算问问她考多少分,刘婷婷已经抢先拿过我的分数条看了眼,随后道:「天天玩还能考四百多分,不错啊。我以为你三百都考不到呢。」
提到高考成绩,我都郁闷。
虽然刘婷婷没说什么,可我自己看不上。
我很清楚,四百多分只够上什么样的学校。这样的成绩,我不光没脸见爸妈,甚至都不可能和刘婷婷报同一所学校。
在我暗恋刘婷婷的三年里,我也打听过她的学习情况。
确切地说,刘婷婷虽然接连复读两年,但每年考得都不差。
她参加了三次高考,第一年达二本线、第二年达一本线,但因为都不够报她理想的学校,就又选择了复读。
今年,她可能考得更好吧。
我试探地问道:「你考多少?」
刘婷婷笑了,眼睛眯成月牙:「考多少都不重要了。」
我愕然:「为什么?」
刘婷婷突然红着脸钻到我怀里,握着小拳头捶打着我的胸口:「还不都是因为你!气死人了,害得人连大学都上不成了。」
我愣了,心中有个不好的预感。
而我怀里的刘婷婷已经用蚊蝇细语羞怯地说道:「我算过时间,人家那个,晚七八天了。要不然,我也不会说跟你回家。」
「啊!」我惊得叫出声,整个人瞬间凌乱,只感觉脑子里嗡嗡的。
有了?刘婷婷有了?
可我还没做好结婚生子的准备啊。
现在好了,刘婷婷有了,她还要和我回家。我怎么和爸妈说?
难道告诉他们:「爸、妈,我高考考砸了,但给你们带个儿媳妇回去,她肚子里还有我的娃,很快你们就要当爷爷奶奶了。」
我估计这话一说出来,可能我爸妈的心情和现在的我一样——喜忧参半。
见我半天没说话,刘婷婷突然仰头,眼眶微红,像是随时都要哭出来:「怎么,你不想要咱们的孩子?」
我急道:「不,不是!只是我……」
「你就是不爱我。」刘婷婷哭了,捂着脸趴在床上,「我就知道,你们男人都是嘴上说说。没得到之前,一口一个宝贝地叫着,得到了就不珍惜。呜呜呜呜,以后我没脸见人了。」
说实在的,从听到刘婷婷说她有了的时候,我就处于蒙圈状态。毕竟我那时候,还只是一个十八岁的小男孩。这任谁听到自己有孩子了,都懵逼。
尤其是看到自己心爱的女人嚎啕大哭,那种慌乱和不知所措的感觉,让我都没法正常思考。
我当时只有一个想法:听她的!全都听她的。她就是我的全部!
「宝贝,别哭了。我这就给我爸妈打电话。」
在刘婷婷的哭声中,我浑浑噩噩地拨通老爸的电话。
时间太过久远,我也记不得当时和老爸说了什么,只知道打完电话后,不到两个小时,我爸、我妈就来学校接上我和刘婷婷回家。
什么高考志愿,不填了!
接下来的时间,刘婷婷就住在我家。我则全程处于一种浑浑噩噩的状态,像个傻子一样,每天看着爸妈为了我和刘婷婷的事忙碌奔走。
也是在爸妈说要去刘婷婷家下彩礼的时候,我才知道刘婷婷的家庭情况。
刘婷婷是跟着奶奶长大的,她小时候,爸妈在工地做活,因为泥罐车意外倾倒,被裹在混凝土桩里去世;她爷爷受不了打击,一病不起,后来病逝,现在只剩下一个奶奶。好在当初她父母去世后,工地赔了一笔钱,日子虽然拮据,却也不为生活发愁。
刘婷婷还和我爸妈表示,结婚生子没问题,彩礼也可以不要,但是唯一的要求是她和我结婚后,要把她奶奶接过来一起住。
对于这个事,我爸妈不但没反对,反而很高兴,一个劲地夸刘婷婷是个懂事孝顺的孩子,以后肯定也是个好儿媳。高兴之余,更是直接去了刘婷婷家,把她奶奶接了过来。
原本,我以为未来也就这样了。按父母的意愿,和我曾经暗恋的女神结婚,生个孩子,然后平平凡凡地过完这一生。
可就在 7 月 25 号,得知我就要结婚的老于带着小龙出现在我家,所有的一切,都彻底脱离了原本应有的轨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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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于和小龙出现,还喊我出去喝酒,说要给我庆祝单身夜。刘婷婷脸色很不好看,可当着我爸妈的面,她也没说什么,只是让我少喝点。
我嘴上应着,转头就带老于和小龙在附近找了个宾馆。三人开了个房间,把从外面买来的花生米、辣条,还有几个凉菜摆好,又开了两瓶从家里带的白酒。
还没开喝,小龙就叨叨起来:
「斌子,真结婚啊?虽然刘婷婷长得漂亮,可比咱大好几岁呢。女人的青春也就几年,我感觉结婚还是找个比自己小的好。」
我叹了口气,没说话。
老于也唉声叹气:「他孩子都有了,能咋办。算了,预祝斌子新婚快乐,等明年就当爹了。」
我们一杯一杯地喝着高度白酒,中间东一句西一句地聊着有的没的东西,大多数都是关于我突然结婚有什么感想,以后打算做什么的话。
直到酒喝得差不多,酒量最差的小龙已经面带醉意,老于对我使了个眼色,说烟不够了,和我出去买下烟。
宾馆门外,我和老于各自叼着烟,蹲在马路边。
「斌子,你真想好了?」
「都到这一步了,我想不想好,有用吗?」
我深深地吸了口烟,呛得直咳嗽。
老于拍了拍我后背,等我缓过来,突然严肃道:「本来我应该祝福你的,毕竟你也暗恋刘婷婷三年,现在有情人终成眷属,是好事。就算出了李贺伟那事,警察那边也糊弄过去了,以后好好过日子就行。可当兄弟的,有些事我既然知道,不和你说,总感觉对不起你。」
「又怎么了?」我不耐烦地抬头,因为最近的事,已经够烦的了。
从刘婷婷住进我家后,我才知道结婚是多么麻烦的一件事。
结婚,并不是简简单单办个酒席就完事的。要拍婚纱照、要通知亲朋好友、要定酒店、要找婚庆、婚车……这林林总总一大堆事还不算,真正麻烦的是结婚后怎么办?
归根结底,我只是一个刚满十八岁的少年,从未真正踏入过社会。如今凭空多了个老婆、孩子,以后怎么活?我总要工作,总要挣钱养家,不能一直靠啃老过一辈子吧。
有一大堆的烦心事等着我,我已经没工夫去想那件命案了。就像老于说的,现在警察那边已经糊弄过去了,没有找到任何关于我们的线索,至少现在是安全的。只要牢牢守住这个秘密,一辈子不说出去,谁也不会知道我们曾经杀过人。
在我不耐烦的表情中,老于沉重地说道:「那个女孩的身份查到了。」
「谁?」我瞬间紧张起来。
当初警察搜索河道的时候,一下找到两具被沉入河底的尸体。
一个是我们做掉的李贺伟,另一个,则是被勒死的女孩。
刚开始,我还对女孩是谁很好奇;可后来因为刘婷婷突然告诉我她怀孕的事,我就被一大堆事绊住,加上警察没再上门找我们,也就慢慢忘了。
如今听到老于旧事重提,我紧张到不能呼吸。
因为我害怕,害怕那个女孩的死,和我即将结婚的女人扯上关系。
老于压低声音:「左蕾蕾,咱学校复读班的,刘婷婷同学。我问过小龙了,是李贺伟之前谈过的一个女朋友。」
「什么?」我惊得跳了起来,引来周围路人瞩目。
老于急忙按住我,快速地说道:「斌子,该醒醒了!你现在还想不明白?从头到尾,这就是一个圈套。左蕾蕾的死,肯定和李贺伟、刘婷婷脱不了关系。咱都被利用了!现在刘婷婷嫁给你,也肯定有她的目的。」
「我……我不信!」
面对老于说的真相,我不敢相信。
毕竟刘婷婷说得那么真,她将我写给她的情书视若珍宝般保存到现在;她对我的感情是那么火热;甚至,她还怀上了我的孩子。
她怎么可能是一个先后参与两件谋杀案的恶毒女人?
我颤抖着看向老于:「你一定是骗我,你肯定是骗我。」
「妈的,咱们是兄弟,我骗你干什么?不信你自己去问问小龙,这些都是他告诉我的。」
老于气得拉着我往回走。
房间内,小龙醉醺醺地趴在床上睡觉,被我直接大力摇醒。
「小龙,小龙,你叔叔都和你说了什么?」
小龙迷迷糊糊地睁开眼:「说什么啊?」
「我问你,那个死的女孩是谁?」
「左蕾蕾啊。」小龙含糊不清地应着。
「左蕾蕾和李贺伟认识是不是?」
「嗯,耍过一年多呢。前两月不知道为啥闹别扭,说分手了。」
「你怎么知道的?」
我一个劲地追问。
小龙虽然醉了,可一如既往地好显摆他万事通的能力,接过老于递的烟,就是长篇大论:「这又不是啥秘密,复读班那边我也有几个处得不错的兄弟,他们和我说的。听说是有人勾搭李贺伟,然后李贺伟才和左蕾蕾分手的。现在可好,两人都死了。」
我急忙问道:「那你叔叔查到什么线索没有?」
「人在水里泡好几天,有个屁的线索。」小龙吐了个烟圈,叨叨道,「我怀疑是社会上的混混干的,左蕾蕾也不是啥好鸟,之前就听说她和咱学校旁边开书店的亮哥不清不楚,后来又飞了亮哥,勾上李贺伟。那事估计就是亮哥那拨人做的。他们都是老混子,打架都动刀,凶着哩,杀个把人还是敢的。」
「那你叔找亮哥没?」
「找了。不光找了亮哥,因为李贺伟的死,全市有头有脸的混混都被叫去审问,可他们出来混的,都精着呢。审了十几天,屁线索没查到。」
小龙说完,突然醉醺醺地盯着我和老于看:「我发现你和老于最近真奇怪,没事不打游戏,老关心河边死的人干啥?咱学校哪年没死过人,有啥值得好奇的。难道是你们做的?」
「怎么可能!」我急忙否认。
小龙哈哈大笑:「瞧把你吓的,我就随口一说。就你们俩那怂样,借俩胆都不敢。」
我和老于对视一眼,什么都没说。
小龙酒劲上头,揉着太阳穴叫疼:「喝得头疼,你们俩继续喝,别吵我睡觉。」
眼看小龙真躺在床上睡了,我悄悄拉了老于一把往外走。
门外,老于脸色沉重:「现在信了吧。」
我重重地一拳打在墙上,眼中闪过一丝怒火,那是被欺骗的感觉。
因为我现在极度怀疑,小龙口中那个勾搭上李贺伟的人,就是刘婷婷!是她和李贺伟合谋杀了左蕾蕾,然后又因为某种原因,导致她杀了李贺伟,选择和我在一起。
被愤怒冲昏头脑的我,立刻拿出手机拨通刘婷婷的号码,开门见山地问道:「左蕾蕾是你杀的吧。」
电话那头声音很吵,像是一堆人在说话,过了好一会,刘婷婷才回道:「亲爱的,你听谁胡说八道,我怎么可能杀左蕾蕾。」
我强忍着怒火,冷冷地说道:「装!还装!我问你,是不是你和李贺伟勾搭上了,李贺伟才和左蕾蕾分手的?然后左蕾蕾心怀不甘,想找亮哥报复你,你就和李贺伟合谋杀了她?」
「这都什么和什么啊。你是不是喝多了?你在哪,我现在去找你。」
「行,我在宾馆,你过来吧。」我直接报出宾馆名字和房间号,随后挂了电话。
旁边的老于愣了好久,半天冒出一句:「斌子,你傻啊。明天就办婚礼了,现在说这些干啥?」
「就是因为明天要办婚礼了,我才不想结了婚让全家丢脸。」
老于叹了口气:「行吧,你高兴就好。但你别忘了,她可是杀人不眨眼的。你就不为家里人想想?」
「她敢!弄不死她!」
我气得嗷嗷叫,那一刻,愤怒左右着我的理智,让我丧失了权衡利弊的能力。也正是那天,让我在犯罪的道路上,越走越远……

-24-
我给老于和小龙开的宾馆,就在我家附近。也就十来分钟,刘婷婷出现在宾馆房间门口,她空着双手,穿着白色的百褶裙,步履轻盈地来到我面前。
眼看我和老于一脸戒备的表情,刘婷婷神色低落,哀叹道:「你还是不愿意相信我吗?那天夜里,我真是去河边找你的。」
「呵,还骗我?」我冷笑两声,「去河边找我?怎么就那么巧,在左蕾蕾沉河的地方?」
「我不知道。」刘婷婷说完,看了眼走廊远处出现的人影,拉着我往角落走,边走边说,「左蕾蕾是我同学,可我们平时没接触过,我都不知道她和李贺伟处过对象,为什么要杀她?」
「是吗?那沉河的手段怎么一模一样?」我面带讥讽,对刘婷婷彻底失去信任。
老于也跟了过来:「刘婷婷,我兄弟老实好骗,可我一点都不好骗。你就直说吧,你嫁给他的目的是什么?」
我也跟着附和:「对,你有什么目的!」
刘婷婷哽咽道:「你要我说多少次才肯相信?我真的没骗过你,和你在一起,是因为我喜欢你!要不是意外有了孩子,你以为我想放弃大学,现在和你结婚啊?」
刘婷婷号啕大哭,指着我的鼻子就是一顿骂。
「斌子,你个没良心的。你要不想和我结婚就直说。用不着和朋友一起往我身上泼脏水!你摸着良心说,我长得差吗?我学习不努力吗?凭我的长相,想找什么样的找不着?我用得着算计你吗?我把什么都给了你,为了你,不惜放弃我梦想的大学;可你就是不信我,在你眼里,你的哥们兄弟都比我重要是不是?」
宾馆走廊的尽头,刘婷婷大声哭泣,不时有人探头观望。我和老于不免有点尴尬,这不知道的,还以为俩大小伙在欺负女人呢。
而最让我尴尬的是,刘婷婷说得很对:她不光长得好看,身姿高挑,就连学习也很用功。放在现在,那整一个肤白貌美大长腿的学霸,就算带着孩子出去找接盘侠,也是想挑什么样的都行。可她偏偏选择了我,一个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学混子。
要说算计我?那我也得有值得她算计的东西啊。
所以,她是带着目的和我结婚这点,从逻辑上讲不通。
难道她是真的喜欢我?
刘婷婷蹲在地上捂着脸哭泣:「我真是瞎了眼了,早知道你是这样的人,打一开始我就不应该和你在一起。」
眼看刘婷婷哭得越来越大声,已经引起不少人的注意,我担心有心人士听到我们之间的对话,就拉着刘婷婷进了宾馆的房间。
房间内,醉酒的小龙还在呼呼大睡。
老于关上门后,对刘婷婷问道:「都是成年人,你也别用小女孩装委屈那套骗我兄弟。你说你没杀左蕾蕾,也没和李贺伟好过,那你怎么解释,那天你处理李贺伟的手段?为什么他们沉河的地方那么近?」
刘婷婷抬起满布泪痕的脸颊,凄然地看着我:「说到底,你们就是不信我。斌子,你要是不想结婚,完全可以直接和我说。我刘婷婷也不是死缠烂打的女人,只要你一句话,我现在就走。」
「婷婷……」我慌了。
老于却一步挡在我面前:「怎么,解释不了,就用走来吓唬人吗?」
「我都不知道,你要我怎么解释!」刘婷婷气得直拍床,歇斯底里地大叫着,「你到底要我说多少次,我真的没和李贺伟好过,他是追过我,可我没答应!没答应!没答应啊!」
熟睡的小龙也被叫声惊动,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看到正哭泣的刘婷婷,呓语道:「明天都结婚的人了,吵吵个啥?不就是李贺伟嘛,他是追过弟妹,但没追上。」
小龙说完,翻了个身继续睡觉。
也正是小龙的这句话,我感觉猛地松了口气,旁边的老于也面带尴尬,有点不好意思。
是啊,虽然小龙不知道是谁勾搭上了李贺伟,让李贺伟和左蕾蕾分手,但肯定知道李贺伟追没追上过刘婷婷啊。
虽然我们和李贺伟不是一个圈的,但小龙人面广,在学校上到复读班,下到高一新生,旁边到周围社会上的混混,他多多少少都熟悉。之前还说过,李贺伟想和他玩,他看不上。刘婷婷在我们学校,那是罕有的美女,多少人的梦中情人,李贺伟那个富二代要真把她追到手,还不显摆得人尽皆知。
闹了半天,敢情是个误会,可能刘婷婷那天就是去河边找我的。
得知真相的我,羞愧得无地自容,正想怎么赔罪,刘婷婷突然抹掉眼泪,直勾勾地盯着我和老于:「李贺伟和左蕾蕾的事,你们和多少人打听过?」
「就小龙。」我指着又睡过去的小龙道,「他叔叔当警察的,管咱们那片。出了事后,我们担心被抓,没少和小龙打听情况。」
老于点了点头:「刚喝酒的时候,小龙还开玩笑说我们咋那么好奇,不会是我们做的吧。」
听到这,刘婷婷脸色变了,冷冷地说道:「那他不能留了!」
「什么?」
「你说什么胡话,小龙可是我兄弟。」
我和老于被刘婷婷的话惊到了。
刘婷婷指着小龙道:「兄弟?你们当他是兄弟,可真出了事,他当你们是兄弟不?要是他哪天醉酒说一嘴出去,警察会不会再重启调查,揪着咱们不放?」
「这……小龙不会乱说。就算说了,也没证据。」
其实,当时我说那话的时候,自己心里也没底。
怎么说呢,我和小龙因为踢球认识,一块玩了两年。小龙是什么样的人,我很清楚。
一句话,他是那种家里有权有势,又爱显摆的人,嘴上从来没有把门的。
就像这次李贺伟的事,他从他叔叔那问到一点情况,就恨不得到处炫耀。
刚才喝酒的时候,他就说我和老于最近关心沉河案过头,会不会是我们做的;虽然是玩笑话,可指不定哪天和其他人喝酒的时候,就拿这事当谈资。说「沉河案」出现后,他有俩朋友没事就打听案件进展什么的话。
毕竟,小龙的「朋友」太多……不管是学校的,还是社会上的。
但……小龙毕竟是我兄弟!
刘婷婷压低声音:「现在警察没线索,不调查我们;可要是因为他的一句话,警察重启调查,咱们被二十四小时跟着,反复审问,再来个刑讯逼供啥的,你们扛得住吗?」
我没应腔,旁边的老于也低着头抽烟。
刘婷婷又道:「老于,我听斌子说了,你爸妈跑大车的,上面一个姐姐,家里就你一个男孩,你想因为这事进去吗?你要是进去了,你爸妈怎么想?你老于家的血脉谁传?要是再被判个死刑,你爹娘肯定能哭死。」
说完,刘婷婷转头看着我:「我现在怀了你的孩子,孕妇不会被判死刑。可你呢?叔叔阿姨要是知道你杀了人,他们怎么想?」
眼看我和老于都不接话,刘婷婷再次补刀:「要是一命抵一命也就算了,可要是他们家让咱赔钱,你们谁赔得起?老于,你家里能拿出几十万赔吗?」
提到钱的事,老于崩溃了,猛地丢了手中的烟:「我还年轻,我不想死,我家里也赔不起钱!」
老于的家境我很清楚,所以每次提到钱,他都会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就像当初误伤了李贺伟后,他担心被发现,要弄死刘婷婷一样。
而我同样被刘婷婷的话蛊惑,甚至在想:我要是进去了怎么办,会不会都看不到自己孩子出生,就被枪毙。
「可、那……小龙。」
当时,我还有最后一丝理智。
老于却开口道:「你就说咱们怎么做吧。」
刘婷婷叹了口气:「我也不想这样,我只想保护咱们自己!斌子,这事其实怪你。本来事情都过去了,我不想你再和他们有过多接触,就是担心哪天谁发现了那事。可你就是不听。小龙已经有所察觉,他不能留。你要是不忍心,就让老于动手。」
老于像是着了魔,紧握着拳头:「一个也是杀,两个也是弄。反正我肯定不能进去,我家也赔不起钱。」
在我呆愣的表情中,刘婷婷开始说着她的计划。
第二天,我和刘婷婷的婚礼正常进行,只是前来庆祝的宾客中,并没有老于和小龙的身影。
就在婚礼结束后,我爸妈笑眯眯地送着客,逢人就夸我给他们找了个又漂亮、又懂事的儿媳妇时候,几个警察找上了门。
领头的,正是我之前见过的韩姓警察。
他们一出现,我爸就迎了上去:「老韩,你咋才来。斌斌,过来给你韩叔叔问好。这是你韩雷叔叔,市刑侦队的。当初你能进高中,他可没少帮忙。」
韩雷表情古怪地看着新郎新娘打扮的我和刘婷婷,和我爸客套几句后,道:「老哥哥,我找斌斌问几句话。」
我爸也是场面人,瞬间明白韩雷的意思,紧张地问道:「小斌惹事了?」
「没,一点小事。」韩雷说完,转头道,「斌斌,你今天早上在哪?」
我道:「在家啊,这不要结婚嘛,四点就起来准备,忙到现在。」
「昨天呢?」韩雷紧紧地盯着我。
「我高中同学老于和小龙过来了,我给他们开好房间,然后喝酒了。」
我按照刘婷婷昨天教我的话,如实作答。
韩雷又问:「你们喝了多少?」
我装作思考的样子,过了一会才说:「好几瓶吧,先是喝了两瓶白的,结果小龙没喝过瘾,又叫老于出去买了几瓶回来。对了,他们俩今天没来,电话也打不通。韩叔叔,是不是他们出事了?」
韩雷盯着我的眼睛看了好久,蓦然叹了口气:「哎,都不知道怎么说你们这些年轻人,喝酒也没个度。你俩同学喝进医院了,一个胃出血,刚抢救过来,另一个……」
韩雷没继续说。
可就算他不说,我也知道;小龙已经走了。
这就是刘婷婷的计划。
她知道小龙酒量不行,她更清楚喝酒过度,会酒精中毒,严重的能导致死亡。
昨天我和刘婷婷离开宾馆前,就和老于一起,亲手给已经酩酊大醉的小龙灌了三斤高度白酒;为防调查,老于也拼着胃出血,喝了一斤多,然后直到今天早上,我和刘婷婷化妆的时候,他才拨通 120 和报警电话……
虽然我知道小龙已死,可还是要装装样子,悲恸地问道:「都怪我,都怪我。要不是昨天他们说给我办单身夜,就不会喝那么多酒。韩叔叔,他们在哪?我要去看他们。」
韩雷拍了拍我的肩膀,叹了口气:「他们家人已经到了,你先照顾好这边。等具体结果出来,我再联系你。」
说完,韩雷又和我爸客套几句,转身要走。
我爸一把拉住他,紧张地说道:「老韩,这事斌斌不会被牵扯进去吧。」
韩雷想了想,为难地说道:「聚众喝酒引起猝死,虽然是意外,可人家真要闹起来,少不了赔点钱。老哥哥,我尽量帮你调节,争取少赔点。」
我爸这才松了口气,转头狠狠地瞪了我一眼,骂道:「你个混小子,一天到晚净给我惹事。从今天起,再沾一滴酒,我打断你的腿。」
我打了个激灵,忙道不敢了。
两个月后。
我终于再次见到了老于。
这次,他成熟了很多,没再谈喝酒的事,更没提小龙的后事怎么处理。只是给我未出生的孩子买了些小衣服,又告诉我,他已经拿到驾照,准备去外地跑出租,往后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聚一次。
原本,我以为所有的一切,就这样告一段落,只要守住秘密,就能和刘婷婷过上平平淡淡的幸福生活。
可就在 2007 年 2 月中旬。
我带着刘婷婷去医院做产检,回家的路上,突然一辆摩托车疾驰而过,随着大肚子的刘婷婷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那个戴着头盔的摩托骑手扬长而去……
血!
殷红的血!
刺鼻的血腥味再次出现,我惊慌失措地抱着全身颤抖的刘婷婷,对旁边的路人大喊:报警,快报警啊!
那天,我疯一般地抱着刘婷婷冲向医院。
抢救室外,我焦急地来回踱步;里面,刘婷婷歇斯底里地哀号:「救我的孩子,救我的孩子……」
等我爸妈接到消息赶到,已经是半个小时之后。
当时,我抱着刚出生的儿子,握着刘婷婷冰冷的双手,任谁说什么都听不进去,脑子里只回想着刘婷婷咽气前,留下的最后遗言——「斌子,那天我真是去找你的,我爱你,胜过爱我自己。别给我报仇,好好把咱们的孩子养大……」
她提到了不要给她报仇。难道那个飞驰而去的骑手,是有人指使?
可刘婷婷到底得罪了什么人?
刘婷婷走后很长一段时间,我都没从痛失挚爱的悲伤中走出。就连刘婷婷的葬礼,也是我爸妈一手操办,不久后,刘婷婷的奶奶,也因伤心过度离去。
而我在那段时间里,都像傻子一样,迷茫地看着早产的儿子,心中五味杂陈。
直到半年后,老于的到来,让我彻底走出失去刘婷婷的阴霾。
「斌子,这事肯定是仇杀。你还记得我和你说过,刘婷婷只是复读两年,可她却大咱好几岁吗?她那几年去哪了?还有,当初做了李贺伟的时候,她怎么那么冷静!」老于抱着我儿子,一口一个干儿子地叫着,表情阴冷,「怎么说我都算是欠刘婷婷一条命,没她帮忙,我早进去了。现在她被人害,这事不能就这么算了。」
我接过因为怕生而大哭的儿子,低声道:「我也想报仇,可现在连凶手是谁都不知道。婷婷出车祸后,我就报警了,到现在什么都没查到。」
「那就看看她留的线索,刘婷婷的 QQ 密码你知道吗?日记本你也翻翻看,我就不信找不到线索了。」
「QQ?」
我瞬间想起,从我和刘婷婷结婚后,她就再没登录过 QQ。
或许,那里就有我要的结果。
于是我打开计算机,尝试登录刘婷婷的账号。经过几次尝试后,终于用她的生日,蒙对了密码。
我找遍了她的 QQ 联系人,上面大多数是同学,只有一个名为「风」的人,被单独放在「网友」栏。
随后,我又打开刘婷婷的 QQ 日志,在私密日志里,我看到了几篇超长的日记。
原来,她还有着我一直不知道的秘密!15 岁的时候,她被牵扯到人命案中,在少管所待了三年……这也是为什么,她只复读两届,却比我大那么多的原因Ţű̂¹!
而她杀人的真相是——在那个叫「风」的网友指导下,用可以避免死刑的手段,为她那被打了生桩的父母复仇。
看到这里,我紧张到不能呼吸。
而刘婷婷 QQ 空间最后一篇私密日志上面,竟然写的是我。
那是一篇自白,她真的爱上了我!被我三年的默默守护感动,全心全意地爱上我。
也是因为我的出现,她决定和过去的自己做个了断,只想好好地生儿育女、相夫教子。
读到这里,我哭了,泪眼婆娑地看着旁边的老于。
「老于,原来我们一直误会她了。」
老于也羞愧地低下头:「都是我的错,差点害得你们婚都没结成。现在咋办,要不要联系下那个『风』,他能教刘婷婷怎么杀人报仇,肯定也多多少少知道点事。」
在老于的鼓舞下,我点开「风」的头像,发了个表情过去。
然而,对方的头像一直是灰色。直到几个月后的一天凌晨,我被饿醒的儿子吵醒,失眠后打开计算机,习惯性地登录 QQ 查看消息。
突然,我看到「风」的头像亮起,并回了一个「?」过来。
于是,我急忙发消息过去:「我是刘婷婷老公,现在婷婷不在了,我有些事想问你,方便聊聊吗?」
消息发出后,我焦急地等待着,眼都不眨地看着计算机屏幕。
许久之后,对方只是回了一句:「我知道你,婷婷姐之前和我说过。她是怎么走的?」
「被摩托车撞了,生孩子大出血。」
又是一阵漫长的等待后,计算机屏幕上,突然像中病毒似的,弹出一句话——「我在肥水市医科大学,刚上大一。婷婷姐的事,也是我的事,有些话不方便网上聊,你来找我吧。」
《全书完》

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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