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妈离婚后

我妈是个脑瘫。
姥姥倾尽所有,花十万招我爸当上门女婿。
结婚不到两年,我爸和同村的女人好上了。
六岁时,爸妈离婚,我跟着我爸。
继弟告诉我:「这个家,只能你死,我活。」

-1-
我妈是个脑瘫。
我姥姥倾尽所有,花十万招我爸当上门女婿。
结婚一年后,我妈生了我。
不到半年。
我爸外出打工,跟同村的女人好上了。
我妈拄着拐棍,想找那女人要个说法。
我爸拿刀追着我妈砍。
把她逼到河边,吓得她哇哇哭。
后来,那女人生产,是个男孩。
我爸决心离婚,刀尖指着我妈。
我妈不肯签字,只为争一口气。
这事闹大,我姥姥拍板做了主。
取出相关证件,让我妈离了婚。
条件只有一个。
我必须跟着我爸。
姥姥用手抚过我的脸,眼角落下一滴泪:
「你要是回来,姥姥打也要把你打走的。」
「别怪姥姥心狠,你妈妈是要拖累死你的。」
「跟着你爸走,千万别回来!别再回来!」
我从杨秀改名王秀。
我爸从赘婿改成一家之主。
那个同村的女人,张媛,成了我的后妈。
她嫁过来的时候,我见到了我弟弟。
名叫王铮。
比我小半个月。
浓眉大眼,个子很高。
光看长相,很像我爸。

-2-
离开那天,雨下得很大。
汽车快到村口时。
「啪」地一声,一个女人拦在前面。
那是我妈。
我爸紧急刹车。
我妈一瘸一拐地跑过来。
扒着车窗,递给我一个小熊保温杯。
那是我之前很想要、但又没有的。
我强忍住哭腔喊:「妈妈!妈妈!」
我妈摆摆手,汽车重新启动。
她身影在倒车镜中越来越小,最终消失不见。
我捂住嘴,眼泪直往下淌。
路过加油站。
我爸停车,领我们去附近餐馆吃面。
王铮吃完,提前跑上车。
我跟过去,发现保温杯被动了。
里面不是香甜的红枣茶。
而是昏黄腥臭的黄色液体,一股子骚味。
抬起头,王铮正假装睡觉。
我揪着他的头发往地上掼,坐他身上锤他。
后妈尖叫一声,伸出胳膊,想抓我的衣裳。
我双腿紧紧地绞住王铮的脖颈。
两只手拽住后妈的胳膊,不顾一切地咬上去。
我爸吓了一跳,把我从王铮身上撕下来。
照着后背给了我一锤。
我ţùₛ不顾身上的疼,再次冲上去。
掐住王铮的脚脖子,死命地在地上拽。
在湿漉漉的地面上拖出一道长长的深痕。
王铮不复刚才的得意,放出杀猪一般的嚎叫。
我毫不退缩,对着前来阻止的后妈又踹又踢。
今天他敢往我杯子里灌尿。
明天他敢往我饭碗里倒屎。
要想往后的日子好过,非要把他打痛了不可。
我爸力气远胜于我。
他攥着我的脖子往旁边狠狠一扔。
王铮乘机脱困。
「哇」地一声扑进后妈怀里。
后妈抱着王铮坐在地上,哭得涕泗横流。
说是他们娘俩被我这个贼娃娃欺负死了。
我爸捡起保温杯,打开闻了闻。
扭头就将保温杯摔在后妈身上。
提着我后脖颈把我扔进车里。
后妈冷不丁被砸了一下,浑身骚臭。
整个人都傻了。
「要么上车,要么留这。自己选。」
我爸甩下一句,踩下油门。
车子像是飞一样窜出去。
后妈拽着王铮,在后面不顾一切地追赶。
直到下个路口,我爸才掉头。
接上了蔫头蔫脑的后妈和王铮。

-3-
我爸是个混蛋。
我爸也是个能耐人。
别人在工地搬砖,夜里吹牛放屁开黄腔。
他在工地搬砖,夜里看书做题准备考试。
凭着自学成才和一股子蛮力。
我爸硬是从建筑工人当上了管理层。
先上船后补票,靠成人自考拿了大学文凭。
买了学区房,踩着年龄线。
给我和王铮搞到了重点小学的名额。
开学那天,他和张媛打扮得体体面面。
用汽车送我和王铮上学。
一路上跟家长们热情寒暄。
摆出了上层人士的派头。
结果连一个月不到就破了相。
开学那天,老师要收校服费。
夏冬两季一共三百块。
后妈二话不说就掏了三百块,给王铮买了。
压根不管我的死活。
见我穿着自己的衣服上了一个星期的课。
老师终于忍不住给家长打电话。
张媛的理由非常充分:
小孩子长得快,买校服没必要。
再打电话,她就上教育局举报。
我爸出差走了一个月。
根本不知道,我上学穿的不是校服。
为了报复。
我向前来询问的老师和同学说明了原因。
并且状似无意地告诉他们。
五班那个经常吐我口水的王铮就是我弟。
老师给所有孩子讲过《辛德瑞拉》的故事。
欺负灰姑娘的后妈和姐姐是超级大反派。
这种恶毒的行为。
并不会因为王铮是个男孩就能被宽恕。
同学们自觉自愿地孤立了他。
再也没人邀请王铮做手抄报。
后妈为此跑来学校跟老师吵了一架。
声称老师领头煽动校园霸凌。
非要老师下跪道歉不可。
还要求老师补偿精神损失费。
校长喊来保安把她轰了出去。
然后拨通了我爸的电话。
我爸开车从工地杀回来。
开门对着后妈就是一脚。
第二天带着后妈。
低眉顺眼地给校长和老师道歉。
回家关起门。
他用绳子把我捆在椅子上。
摘下皮带抽了我一顿,饿了我一整天。
香喷喷的肉味从门缝里飘进来。
我趴在床上,回味后妈和王铮的表情。
差点笑出声。
到了晚上,王铮打开房门亲Ṱű̂⁷自给我送饭。
一碗白粥加一碟咸菜。
王铮对着它们吐了两口,笑嘻嘻地说:
「王秀,这个家,只能你死,我活。」

-4-
王铮说到做到。
他不敢在明面上动手。
专门在暗地里给我下绊子。
最喜欢的招数就是在我背后给我起外号。
变着法地造谣骂人。
传播的最广的外号是「羊盖屎」。
我自小随我妈,有一头浓密乌黑的长发。
我妈还在时,每天早上都会用一把檀木梳子,专注虔诚地给我梳头发。
我被我爸带走,这把梳子也跟着我走了。
我当宝贝一样藏起来,想妈妈了就摸摸它。
结果还是被王铮找到,摔成了两截。
「一把梳子,屁大点事,再买一把得了。」
后妈说是这么说。
但她嫌我大惊小怪,根本没给我买梳子。
可她又不允许我用她的梳子。
每天早晨上学前。
我只能张开手指,艰难地梳头发。
不管我再怎么用心梳。
头发打结的情况越来越严重。
在我头上形成一个丑陋的大疙瘩。
王铮哈哈大笑。
「羊盖屎」之名通过他的大力宣传。
长了翅膀似的,传进了每个人的耳朵。
不少初中同学借机嘲笑我:
「羊盖屎,你头上是不是都长虱子了?」
「连头发都不会梳,你怕不是个傻子吧。」
最后,还是我的同桌挺身而出。
站在讲台上,把他们统统骂了一遍。
又从家里拿了一把梳子。
慢慢地,帮我把头发梳开了。
后来,她把梳子和镜子都送给我。
那是俄罗斯产的,上面的花纹美丽复杂。
拿在手上,像个真正的公主。

-5-
因为家里的门锁是统一的。
尽管我出入都用钥匙锁门。
但王铮总有办法从后妈那里搞到备用钥匙。
见缝插针地给我添堵。
每一次回家,我都像是在玩扫雷。
从拖鞋到被褥,从柜子到乳液。
我都会挨个儿检查一遍。
唯恐发现什么异物。
癞蛤蟆趴脚面——不咬人,恶心死人。
即便如此谨慎,意外依然层出不穷。
被子上的玻璃纤维。
失踪的假期作业。
干涸的红色油漆。
某天晚上洗澡。
我倒出洗发乳,却闻见一股腥臭味。
对着灯光照一圈,能依稀看见里面的絮状物。
那一瞬间,犹如闪电劈过大脑。
我心里一惊。
忽然明白里面到底是什么东西。
恶心感从胃里一阵阵涌上来。
翻来覆去洗了几次手。
我拎着那瓶洗发乳,踹开王铮房门。
对着他的头直接浇下去。
王铮反应迅速,他怒吼一声,朝我扑过去。
我抄起他挂在墙上的吉他,对着他脑袋抽。
吉他发出一声声巨响,惊动了我爸和后妈。
他们冲进来时,我和王铮正打得难解难分。
我的头发被他抓下一大撮。
他的脸上被我划得尽是红印。
「闹什么闹?不知道现在几点了吗?」
「王秀,你发什么疯?我儿子的脸!」
我爸和后妈一人拽着一个,彻底分开我俩。
我像是一只杀红眼的母狼,就差咬死王铮。
「秀儿,你先说,这是怎么回事?」
我爸拽住我的胳膊不放手。
我把洗发乳对准他的鼻子:
「闻闻,都闻闻。」
「一闻你们就清楚王铮干了什么好事!」
我爸狐疑地接过洗发乳,又倒出来闻了闻。
脸色一下子难看起来,难得动了真怒。
后妈不解地凑过来,仍在困惑:
「过期就过期了,再买不就完了。」
「跟铮铮有什么关系,何必发这么大火?」
我爸擦完手,把纸扔到王铮脸上:
「你问问他,这里面究竟是什么东西?」
后妈接过来一瞧,看向我俩的目光满是惊恐。
我爸越想越生气,抄起掉在地上的吉他。
不管不顾地朝着王铮身上砸。
一边砸一遍骂:
「你到底存了什么腌臜心思?」
「你们两个有血缘关系,你恶心不恶心?」
直到那把吉他烂掉,我爸才停手。
「今天的事到此为止。」
「秀儿,你以后去学校住校。」
他「哐当」一声摔门出去。
吓得后妈一哆嗦,差点坐到地上。
徒留王铮站在原地。

-6-
抓着王铮的错处,一口气搞个大的。
我赢得住校自由,全身心地投入学习中。
大概从这时候起,我和王铮因为学习较上劲。
跟我爸相处时间渐长,我发现了他的特点。
我爸始终坚持利益至上,ťü₀适者生存。
哪个孩子能带来更大的利益。
那个孩子就是好孩子。
只要不触及底线。
他自始至终都放任我和王铮的斗争。
感受到我爸的态度变化。
后妈恨不能一周都给王铮安排上补习班。
切断他所有的社交网络。
让他把所有精力统统放在学习上。
我为了尽早脱离这个家庭,实现经济独立。
更是珍惜每一分钟能用来学习的时间。
连洗脸刷牙都在默默背单词。
后妈每次拿到我们的成绩单。
一旦王铮的成绩下滑,就会把门一锁。
抄起衣裳撑子,恶狠狠地打在王铮的脊背上。
「混账小子,连ṱū⁴个小丫头片子都考不过。」
「养头猪还能过年杀了吃。」
「养个你连给我争口气都不行!」
那年中考。
我考了全市第一名。
我爸一向吝啬,却在最好的饭店订了包间。
把所有认识的人都请来庆祝。
宴席期间,他领着我一桌桌敬酒。
一改过去的敷衍和冷漠。
恨不能将我别在裤腰带上炫耀。
让所有人都知道他是中考状元的爹。
相比之下。
考了二十多名的王铮就显得无足轻重。
后妈刚做完整形的鼻子气歪了。
只好再去医院修修补补。
然后花大钱送王铮研学。
免得我爸见他感觉晦气。
王铮一整个暑假没作妖。
老实的像换了个芯子。
报到那天,我和王铮一起分进了火箭班。
班主任姓郑,是退休后又返聘的高级教师。
据说语文讲得特别好。
带出好几个清华北大。
走路时风风火火,看面相很不好惹。
她刚走进教室。
本来喧闹的班级瞬间鸦雀无声。
班主任翻出花名册。
按照成绩给我们分座位。
我理所当然地坐在了正中间靠讲桌的位置。
第二名叫冉佳仪,是个清秀漂亮的女孩。
笑起来有两个可爱的小酒窝。
她朝我走过来时。
我捏紧书包里的梳子和镜子。
感觉指尖都在发烫。

-7-
如果说高中是个地狱。
那我们大概都停留在第十八层。
王铮本就不多的头发掉的飞快。
甚至有秃顶的趋势。
火箭班的老师讲课就像踩了风火轮。
你永远不知道他们会延伸到哪一步。
就在这种兵荒马乱的氛围中。
我的分数和名次就像是坐了过山车。
时而冲上高峰,时而坠入低谷。
为了让昏沉的大脑保持清醒。
冉佳仪带了一大包黑咖啡分享给我。
报酬是每次遇见疑难问题。
必须由我出面向老师求教。
我当然愿意照顾她的羞涩。
但当我因为在老师面前频繁刷脸。
接连收到来自各科老师的辅导书和真题卷。
我还是从微薄的伙食费里扣了点钱。
买了个奶油蛋糕送给她。
为她的良苦用心道谢。
然而,我高估了学业压力对王铮的影响。
他的残忍恶劣没有因为年龄增长而减少。
反而朝着更加阴湿的方向发展。
高二下学期期中考试结束。
在后妈参加完家长会后。
积累已久的矛盾迎来了总爆发。
后妈把王铮的成绩单撕得粉碎。
直骂王铮是小兔崽子、猪脑子、败家子。
我爸老神在在地抽着烟。
一边弹烟灰,一边翻我的奖状。
体会着家长们向他投来的艳羡目光。
王铮跪在卫生间的拖布杆上。
脸上是两个鲜红的巴掌印。
我低着头不说话。
扮演一尊没有感情的石像。
很显然。
在这个家里,目前是他死,我活。
我爸抽完烟,把手按在我的肩膀上。
「班主任说,你的成绩,有很大可能被保送。」
「继续保持,不要让爸爸失望。」
他站起来,头也不回地去冰箱拿酒。
我抬起头,舒了口气。
王铮和后妈死死地盯住我。
眼睛里几乎要喷出火来。

-8-
下午大课间。
我从教室出来。
一个熟悉的男声从背后响起。
「王秀。我喜欢你。」
「恳求你,做我的女朋友吧。」
我转过身。
是一位班里少有交集的男同学,方闻。
便说:
「我只想专注学业,不想谈恋爱。」
冉佳仪飞奔而来,将我迅速带走。
「快跑!快跑!班主任找你!」
「再晚一会儿,班主任就要发火了!」
凉风拂过,她挑起眉毛,笑靥如花。
隔天,打着重点高中的标签。
那段表白视频在某音平台爆了。
我的脸清楚地显示在屏幕中间。
还被画了红圈强调。
方闻却彻底隐身。
被勾勒成一个爱而不得的悲情人物。
我浏览了每一个传播账号。
随后看到了一个前排评论。
「你不妨 v 她 300,说不定能直捣黄龙呦?」
紧接着。
下面放了一串大尺度照片。
哪怕已经在重点部位打上了马赛克。
熟悉我的人依然能认出来,那就是我。
我压下心头怒火。
借来男性好友长期使用的小号。
私信联系评论者「京城阔少」。
请求分享资源。
对方给了我一条链接。
那是一个黄色网站。
我的照片被一键脱衣。
呈现在某账号页面的正中央。
点赞量、浏览量、转载量均已过万。
旁边是不堪入目的污言秽语。
「是个公交车,据说经常跟人约。」
「之前上课发浪,穿黑丝勾引人。」
看到肮脏的器官被 P 到我脸上那一刻。
我怒火中烧。
下定决心,必须让罪魁祸首付出代价。

-9-
临近晚上,又有新帖子出现。
是我和冉佳仪手拿竞赛证书的照片。
就公布在学校公众号上。
任何人都能浏览下载。
照片被裁剪成两张。
加上了指向暧昧的配文。
我带着满腔怒火,去派出所报案。
警察严肃地询问:
「知道发帖人吗?有直接țů₎证据吗?」
我无力地缩在椅子上,摇头说:
「不知道。没有证据。」
走出派出所。
烈日当头。
我却如同置身寒冬。
一阵阵地发冷。
没关系,没有警察帮助。
我也一定能找到罪魁祸首,让他们付出代价。
去学校的路上,有人拦住我。
方闻气势汹汹,来者不善。
「王秀,你不接受我。」
「其实是因为,你就是出去卖的?」
我直接上去,甩了他一个耳光。
气愤之下,灵感乍现。
方闻刚向我表白,视频就发布到平台上。
评论区里又出现了握有我照片的评论者。
一前一后,未免太过巧合。
难道方闻就是整件事的始作俑者?
见到冉佳仪。
我将我的猜测全部告诉她,并向她道歉。
冉佳仪「噗嗤」一声笑出来。
她使劲儿揉着我的头发:
「又不是你做的,为什么要道歉?」
「最要紧的,是在保送确定前找到证据。」
「千万不能因为这种事影响了你的前途。」
她以身体不适为由退寝。
乔装改扮,连着跟了方闻五天。
我用借来的小号联系上方闻。
为他打抱不平,对自己极尽诋毁。
他果然把我引为知己。
却没有涉及照片和视频来源。
我并不气馁,只要继续套话,总能找到证据。
不久后,方闻发给我一篇文章。
上面全是关于偷拍的观后感。
可光是文字描述,就足以让我不寒而栗。
我下载了 APP,无需实名认证,顺利进入。
各个聊天室对影像中的女性信息均有介绍。
所有内容由专人拍摄,效果绝对真实。
成员们在言谈中对她们谩骂侮辱。
仿佛是工具而非人类。
分析方闻的发言。
我相信他与受害者一定有私下接ƭũ⁷触。
周六放学。
我与冉佳仪改头换面,轮流跟踪。
通过不懈努力。
在周日中午捕捉到他带女孩开房的影像。
女孩神情惶恐,气质青涩。
看年龄像是初中生。
见他们的背影消失在走廊。
我装似无意地询问前台:
「初中生也允许进去?不合法吧。」
前台反驳:
「那位男士是成年人,已经出示证件了。」
「也就是说,你确实没检查女孩的证件。」
冉佳仪当即报警。
警察马上赶来,找到房间,打开房门。
女孩没穿衣服,背上满是侮辱性字眼。
方闻没穿裤子,手上是一根自拍杆。
床上摊着各式各样的道具。
房间角落里架着高清数码摄像机。
警察把他们全部带到警局询问。
我和冉佳仪作为证人配合调查。
女孩家长赶到后。
经过多次询问,警察为我们讲述了事情经过。
「女孩从某主播处进入粉丝群抢红包。」
「随机组成男女朋友,建立恋爱关系。」
「言语间透露私人信息,互发私密照片。」
「对方便以私密照片威胁女孩顺从自己。」
女孩年仅十二,方闻没有与之发生关系。
但胁迫幼女拍摄私密视频是猥亵儿童罪。
需要从重处罚。
在审讯期间,方闻交代了所有内容。
但始终没有提及与 p 图造谣相关的事。
可以肯定他与我们被 p 图造谣无关。
以这种形式洗脱方闻的嫌疑。
我和冉佳仪谁都没想到。

-10-
然而,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周一上午大课间。
我拎着热水壶往宿舍走。
四个完全陌生的高大男生包围了我。
把我堵进垃圾房。
为首的男生将手机举到我面前。
屏幕上赫然显示着那张被一键脱衣的照片。
他笑容猥琐:
「真想不到,你暗地里这么开放。」
「既然如此,不如伺候伺候我们。」
我毫不手软地抓住他的下体,用力一拧。
趁着他蜷缩在地上,抄起热水壶砸过去。
「当啷」一声,热水瓶的内胆碎了一地。
男生一只手捂着下体,一只手捂着脸。
仿佛一只烫了毛的猪。
另外两个人轮番上阵。
其中一个拽住我的头发往墙上撞。
我的鼻子当场就磕流血了。
另外一个补上一脚,把我按在地上。
四只手朝我上身伸过来,扯掉了我的白短袖。
我一脚踢翻了垃圾筐。
借着他们躲避的空隙站起来。
上身只穿一件文胸,举着垃圾筐左支右绌。
最后一个男生远远地站在角落里。
拿手机咔嚓咔嚓地拍照。
冉佳仪就是在这时候带着人闯进来的。
她的身后,站着表情冷厉的班主任和拿钥匙的清洁工,以及两个身强力壮的男老师。
班主任抢先一步脱下外套。
把我整个人包裹住,小心地搀扶起来。
对着四个人的脸,一人一个大耳光。
冉佳仪劈手夺过那人的手机。
删光了所有的照片。
两个男老师大步上前,把四个男生按在地上,有条不紊地打电话报警。
班主任动了真怒。
四个男生当场被叫了家长,按校规果断开除。
后妈作为家长来到学校。
代表我,轻描淡写地接受了赔偿。
然后添油加醋地讲给我爸。
我爸最恨坏他脸面的事。
他罚我在客厅里跪了一整晚。
第二天上学时才允许我起身。
早自习结束,我借口身体不适找班主任请假。
趁着家里没人,杀了一个回马枪。
会花这种功夫恶整我的人,只会是我的对头。
不是方闻,便是王铮。
我从后妈的梳妆盒里找到钥匙。
打开王铮的房门,进行地毯式搜索。
最后在床底下找到一部新手机。
学校规定,所有学生来校时如果携带手机,必须上交班主任。
走读生需在晚上放学后找班主任取手机。
住宿生则需在周六放学后。
可方闻向我表白时是在下午大课间。
王铮手里怎么可能有手机呢?
我断定,王铮手里必然还有一部新手机。
打开手机,用胶带提取指纹解锁。
我找到王铮的某音账号。
正是评论者「京城阔少」。
我翻出相册,里面是不堪入目的美女照片。
我掏出手机一一拍摄留证。
迅速恢复现场,放回房间钥匙。
在后妈回家之前重返教室听课。
上午的课结束。
我向班主任说明情况,请她帮忙调取监控。
班主任拖动进度条,画面就此定格。
就在我和方闻不远处。
王铮拿着手机,正在偷偷摸摸地录像。
我的心扑通扑通跳起来。
现在所有证据全部到位。
可我应该怎么做?
才能避免因为后妈干预,最后不了了之?
冉佳仪微微一笑,捏了一把我的脸:
「速速退下,现在是本小姐出场时间。」
冉佳仪动作很快。
她在父母陪同下,带着证据去派出所立案。
对着匆忙赶来的我爸和后妈哭得声泪俱下。
我爸拽住王铮的衣领把他拖了出去。
在派出所门口狠狠揍了他一顿。
带着伤痕累累的王铮,求冉佳仪的父母和解。
冉佳仪故作天真:
「女孩子的名声最重要了。」
「这件事必须由学校出面澄清,不然我的名声可怎么办呀?」
我爸只能咬牙答应。
王铮 P 图造谣,证据确凿。本来应该依校规开除。
奈何后妈来到学校对着班主任又是下跪求饶,又是装疯卖傻。
硬是花钱买通学校领导把开除这件事压下来。
好在学校出面澄清得还算及时。
在事情发展到不可挽回的局面时悬崖勒马,恢复了我和冉佳仪的名誉。
但班主任毕竟是班主任,她索性把王铮调出了火箭班,眼不见心不烦。
而这一切的闹剧,都是我在学校住宿那些天,冉佳仪转述给我的。
冉佳仪始终愤愤不平:
「便宜那小子了,就背了个处分,挨了顿打。」
「你为什么阻止班主任开除他,就转了个班?」
我揽住她的肩膀:
「王铮还没成年,不和解又能怎样?」
「王铮不在我眼前,我心里不踏实。」
「再说,有我爸和后妈兜底,他的前途又能坏到哪里去?」
冉佳仪惊讶地看向我,捂住嘴笑了:
「你是不是又在憋什么坏招?加我一个!」
我看着王铮搬东西,做了个斩首的手势。
「不就是造谣吗?谁还不会了。」
因为校方的澄清并未说明具体名称,只用了些含糊其辞的官话。
这就给了我很大的发挥余地。
谣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在学校传播开来。
隐去了我和冉佳仪的信息,锋芒直指王铮。
「火箭班的王铮是个变态。专门偷拍女生照片上传网络!」
「什么垃圾?还有脸留在学校,真应该进局子!」
「我们学校怎么不开除他?跟他在一个学校,也太恶心人了。」
……
谣言的传播范围和效果出人意料,一拐弯又回到了我们班。
体育课上,我和冉佳仪正在做拉伸运动。
有个其他班的女孩凑过来,对我和冉佳仪欲言又止。
「听说从你们班出去那个王铮,整天想着那种事,欲求不满呢,是真的吗?」
我大义凛然地说:
「真的。你可要离他远一点,万一他对你…..」
冉佳仪又补上一刀:
「这种人,精力发泄不出去,说不定还有暴力倾向。」
女孩表情惊恐,忙不迭地跑开了。
可能是对后妈和王铮始终放不下心。
班主任专门给了我一把钥匙,把学校给她安排的员工宿舍借给我。
告诉我如果在家里过得实在不顺心,假期就来学校住。
因为这把钥匙。
除非必要,我几乎不回家。

-11-
高三那一年,是我最煎熬的时光。
转了班后,王铮的成绩像是踩了狗屎,得到了幸运之神的眷顾。
名次飞速上涨,成绩始终保持在年级前三。
随着那件事被人逐渐淡忘,他的名字也出现在学校的表彰栏。
我本来稳定夏利的成绩开始忽上忽下,就像是时晴时阴的天气一样不可预测。
因为各种原因。
我爸收到了我未能保送的消息。
再加上我的成绩断崖式下滑。
我爸彻底ṱú₆扭转了对我和王铮的态度。
王铮成了他口中的骄傲。
我是谁也看不见的透明人。
我频繁失眠,做梦,大半夜从床上惊醒,仍以为自己身处考场。
为避免影响室友,我搬进了班主任借给我的宿舍。
每天最多只睡五个小时,除了生理需求,其他时间都用来背书和做题。
光是在教室,我就晕倒过三次,食物几乎只能吃流食,吐东西已经成为常态。
冉佳仪就像是我的影子,每一次,都是她第一时间反应过来,背着我冲向医务室。
准备一碗皮蛋瘦肉粥,热好了喂给我。
王铮抱着怀疑的态度,看过我几次。
到底是被我的呕吐物恶心到了。
嘲弄地甩下一句:
「王秀,你该不是怀孕了吧。」
然后飞快逃离现场。
高考前一周。
模拟考试成绩出来,王铮荣获年级第一。
晚自习下课,我和冉佳仪照旧踩着十一点半的打铃线回宿舍。
冉佳仪愤怒地踢飞了路上的石子,骂遍了王铮的祖宗十八代。
我说:
「你不要太在意王铮,他的成绩很有问题。」
冉佳仪瞪大眼睛:
「什么问题?」
我紧盯着她的眼睛,突然笑了:
「你不会真的以为,他的名次都是凭借自己的实力挣来的吧。」
冉佳仪兴奋地叫了一声,又推了我一把:
「连我都瞒,你怎么不去角逐奥斯卡?」
我张开双臂,仿佛要拥抱整个世界:
「等一等,我的光明未来,就要来到了。」

-12-
高考前三天,学校放假,食堂没饭。
班主任把我接到了她家,每天按时按点,给我做饭,催我休息。
然后亲自将我送进了高考考场。
我和冉佳仪分别以 666 分和 664 分的好成绩考进了浙大计算机系。
王铮的成绩爆了大雷。
这位被学校和老师寄托了极高期望的「尖子生」,所谓的「清北预备役」。
居然连 600 分都没考到,踩着一本线,将将能够上一所比较好的二本。
我爸和后妈轮番上阵,打电话骚扰考试中心,非说王铮成绩有误,要求进行复查。
结果可想而知。
回学校拿档案那天,我为冉佳仪揭开了秘密。
「王铮当时的班主任刘老țŭ̀⁽师,除了教体育之外,还负责打印室的管理工作。」
「他的办公室里,放着高三所有学科的试卷和答案。」
「也许是因为里面没有值钱东西,也许是方便学生搬卷子,他办公室的门,从来都不锁。」
冉佳仪笑得前仰后合:
「当真是防君子不防小人。」
「骗人者终骗己,害人者终害己。」

-13-
高考结束后,家里来了不速之客。
戴着义眼的中年男人,大马金刀地坐在客厅,对着后妈挑三拣四。
「媛儿,这些年虽说变漂亮了,可手上怎么还是这么糙。」
他扭过头,对着王铮露出满口白牙。
「儿子!叫一声爸,爸爸给你发大红包!」
王铮警惕地站在后妈身后:
「我不认识你,你赶紧走,我爸快回来了。」
中年男人掏出亲子鉴定放在桌上:
「当初我进城务工,遭人算计瞎了一只眼。她倒是跟工友眉来眼去,好上了,要离婚。」
「这么多年过去,前事我不追究了。就一样,老赵家的根不许断!儿子必须跟着我!」
「亲子鉴定肯定是假的。没有父母在场怎么能做呢?」
后妈小声嘟囔,如遭雷劈,整个人抖若筛糠。
「儿子最喜欢那家 KTV,我开的。搞点唾液,多塞点钱,做亲子鉴定,不难。」
中年男人翻出手机相册。
第一张是王铮和同学对瓶喝酒的照片。
第二张略显昏黄,是一个体形消瘦的少年。
「我就说怎么可能有人跟我小时候长得这么像,哪承想就是我的种!」
「可笑老王当年非要撬走你,结果替我白养了这么多年儿子。」
外面传来脚步声,我爸撸起袖子奔进来。
中年男人身形未动,手轻轻一推,竟是把我爸推了个倒栽葱。
「老王,看在同是工友的份儿上,我不计较了。是真是假,你问这女人。」
中年男人站起来,对王峥说:
「爸爸知道你不爱学习,没关系,只要你点头,爸爸送你去出国留学,回来当老板。」
「那种规模的 KTV,爸爸有十来家,还不算饭店和酒庄。」
「你要是想找我,就去那家 KTV,让经理去请老板,到时候,我们爷俩再叙旧。」
为了王铮的归属,家里彻底闹起来。
我爸为了逼问真相,盛怒之下拿刀砍了后妈。
后妈为了保命翻下阳台,掉到水泥地上。
王铮偷偷打了 120,才捡回来一条命。
确定后妈情况稳定,王铮生怕我爸杀他,连忙找了中年男人,无论如何都要摆脱我爸。
中年男人带了律师和保镖过来,跟我爸谈判,要么离婚一拍两散,要么坐牢悔恨终身。
我爸当然不想为了后妈吃牢饭,爽快地在离婚协议书上签字。
后妈跟了我爸大半辈子,落得个瘫痪在床的下场。
我爸坐在我面前潸然泪下:
「秀儿,以后爸爸就剩你了,你可不能不管爸爸。」
我握住我爸的手,坚定地说:
「爸,我可是你唯一的亲人了,怎么可能不管你呢?」
毕竟,当我把他送到精神病院时,我们的血缘关系是多么可靠。
妇联主任揽着瑟瑟发抖的我。
拿出邻居们的联名书和后妈的伤情报告。
痛心疾首地对院长说:
「这个人是个大好人,就是有点躁狂症。」
「差点砍死了自己的妻子,请你们帮帮他,一定要让他恢复正常!」
院长点完了钱,握住我的手:
「孩子,一定要坚强起来,我们医院拥有最完善的安保设施,肯定会照顾好他。」
出了精神病院,我对着街道办主任深深鞠了一躬。
妇联主任擦了擦眼角,掏出一个信封:
「你爸最开始打你的时候,我就想管。可我一个外人,怎么能管别人的家事呢?」
「这下好了,你再也不用担惊受怕了。这些钱是大家捐出来供你上大学的,拿着吧。」
我赶紧摆手:
「不用,不用。阿姨,我有奖学金……」
「拿着吧,上了大学还有那么多要用钱的地方,以后别再回来了。」
但我还是在大二那年回来了。
我爸死了。
被同病房的病人杀死的。
我爸嫌同病房的病人吵闹,威胁对方要拿刀砍死他们。
同病房的病人相信了, 他们联合起来, 趁半夜抓住我爸手脚,用枕头捂死了他。
我爸威风一辈子,悄无声息地死了。
病人家属东拼西凑地弄出五万块钱, 希望我私下和解。
我拿到钱后,连夜送我爸去火葬场。
花钱加队后赶上了当天最后一把火。
提着塑料袋装好骨灰, 出门就扬了。
紧接着办好手续,把房子挂到了房产中介。
不出一个月,房子变成现钱存进账户。
我坐汽车回老家, 想见一见姥姥和妈妈。
我有太多的话要说。
我想对姥姥说, 妈妈不是拖累。
我现在长大了,有钱养活她和妈妈。
可等我回去。
姥姥家的房子已经换人住了。
我妈妈开的小卖部关门了。
我问了一圈,只找到两处小小的坟茔。
领路的大婶解释:
「这老杨家的闺女, 大晚上的,不知道为什么, 跑湖边去了,没了。」
「老杨媳妇给闺女办完丧事,头七烧完纸, 也跳湖了。」
我问: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什么东西都没剩下?」
「外孙女走了第二年吧。当初为了给她闺女办婚事, 钱全花光了。丧事还是村里出钱给办的。」
「原来的房子和小卖部都是村集体的, 村委看她们可怜, 给她们找的地方。」
我实在问不出什么了。
只得买了纸钱和线香。
跪下来, 磕头,烧香, 烧纸钱。
我的大脑从来没这么清醒过。
我没家了。
至于王铮的下落, 是班主任告诉我的。
他没有去上大学, 也没有出国留学, 而是帮着生父看场子做生意。
每个月定期去医院缴费, 看看后妈。
可中年男人偌大的家业不是靠正当渠道挣来的,而是靠开催款公司, 暴力催贷发家。
因为父子二人在催债时手段过于激烈, 再加上国家扫黑除恶,最后双双入狱。
我最后一次见到王铮,是去医院见生病的班主任。
班主任握着我和冉佳仪的手嗔怪道:
「一点小毛病,至于从公司急急忙忙跑回来, 好好工作, 专注事业,这才是正事。」
冉佳仪抱住班主任的胳膊,撒娇道:
「我和秀秀想您嘛,都不许我们来看看。」
吊瓶中的液体即将滴完, 我起身去找护士。
转角处, 王铮蹲在某个病房门口,正闷头喝酒。
他残了一条腿, 十根手指少了两根,整个人干瘦枯槁,像是从坟墓里爬出来的木乃伊。
若不是多年朝夕相处, 我怎么也无法把他与之前的模样联系在一起。
冉佳仪见我迟迟未归,出来找我。
她瞥了王铮一眼,脸上浮起一丝同情。
「可能是家里有病人吧, 怪可怜的。」
「那是王铮。」
「王铮?那就是活该咯。」
她牵着我的手,大踏步往前走。
今天的阳光依旧明媚。
未来的我们一定是一帆风顺,前程似锦。

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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