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男友的小青梅一起出了车祸。
我失明，她骨折。
然而在医院的拐角处听见了男朋友给他哥打电话的声音。
「哥，你以我的身份，替我照顾林羡，她失明了，我们声音一样她不会发现的。
「我要带沈佳出国做手术，你知道的，她只能依靠我了。」
他青梅问他：「你就这么放心把你女朋友交给你哥？」
周淮言笑道：「我哥和她都是很传统的人，不会做什么出格的事。」
躲在角落的我，嘴唇颤抖，流下两行清泪。
周淮言他……
他怎么知道我喜欢他哥！
等他回国想向我求婚时。
他哥周延抱着我，晦暗不明地笑道：
「你嫂子都要显怀了，你还没释怀吗？」
-1-
凌晨两点突然收到了周淮言打来的电话。
那边声音嘈杂，说话的是他兄弟。
对方声音焦急：「淮哥在酒吧和人打起来了，你赶紧过来一趟。」
说完就挂了。
我虽然不知道叫我过去有什么用，但还是马上从床上起来，披了件外套，出门打了辆车过去了。
我一间一间找着手机里发来的包厢号。
一推门，烟酒混合的味道扑面而来。
看见我来，包厢里音乐声暂停，周淮言被众星捧月地坐在 C 位沙发上。
「还真的一个电话就叫来了欸。」
「你看她居然穿着睡衣就来了，对淮哥还真是深情。」
沈佳端着红酒杯，对周淮嗔怪：「周淮言，你也真是的，一点都不怜香惜玉，我叫你骗她来，你还真骗她过来啊。」
面对他们的嘲笑，我像是没听到一般，只是盯着周淮言看。
看到他没有受伤，我松了口气。
嘴里念叨着：「你没事？没事就好。」
听到我的话，周围人又是一片笑声。
「还真是舔狗啊。」
「还有这么傻的女生。」
「淮哥言，你女朋友有没有闺蜜，也给我介绍一个呗。」
我手里还提着醒酒汤。
我绕过他们，把醒酒汤放在周淮言面前的桌子上。
轻声开口：「你们慢慢玩，我就不打扰你们了。」
刚想走，周淮言突然伸手把我拉到他腿上。
呼吸间带着浓浓的酒味，我头稍往后仰，微微皱眉。
他看着我的眼睛，带着笑意：「生气了？」
我一愣，摇头：「没有。」
-2-
他们说得没错。
我是周淮言的舔狗。
并且做了周淮言六年的舔狗，从初中到高中，随叫随到、百依百顺。
每天早上给周淮言带早餐，篮球场送水，给他新交的女朋友跑腿买奶茶……
初中ẗũ̂⁶到高中，两眼一睁，除了学习就是周淮言。
我以为周淮言高中毕业会出国，等我读大学就可以清净了。
谁知道周淮言居然和我读了同一所大学。
他还向我表白了。
唔……可能也不算是表白。
他说：「林羡，既然你都追了我这么久了，高中毕业我们就在一起吧。」
周围他兄弟的起哄声：
「哇，舔狗舔到最后应有尽有啊。」
「林羡真牛啊，这还是周哥第一个主动说在一起的。」
不远处沈佳站在一旁，看过来的眼神晦暗不明。
我没想到周淮言会和我在一起。
我感到浑身一僵，不知道该以什么表情响应周淮言。
我说我要考虑一下，然后逃也似的跑回家。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舔得太过了，让周淮言以为我喜欢他。
回家后爸爸激动地说他升职了，从副经理升到了总经理，年薪增加了百万。
妈妈来我房间，隐晦地开口，说周董让我继续看着周淮，不要让他天天厮混。
然后给我每个月增加了一万零花钱。
后来周淮言来问我答案，我答应了。
我想，我不亏。
周淮言初中到高中女友不断，每个都不超过一个月，我应该也会很快被甩。
而且家里的经济条件因为周淮言还可以上一个层次。
我一直等着被甩。
但没想到，一当就是两年。
后来我才知道，原来那次他向我表白只是和沈佳赌气而已。
他并没有那么喜欢我，至少是在我看来。
一直没和我分手也许是看我乖巧听话，每天送的早餐也符合他的胃口。
他和沈佳的关系一直很微妙，他们两个互相都太熟了，从出生后就一直打打闹闹到现在。
但Ṭṻₗ是他们经常吵架。
他会把沈佳气到胃痛，然后让我深夜去她寝室送胃药。
又在和好的时候，叫我去买学校门口她爱吃的蛋糕。
他们分分合合。
而我就好像是他们 play 中的一环。
沈佳有时会经常问周淮言。
「如果我和林羡掉水里，你救谁？」
周淮言环着我的肩，吊儿郎当开口：「当然是救我女朋友啊，我救一个男人婆做什么。」
「你居然不救我？你死定了！」
沈佳气得追着他打。
而我，只是盯着周淮言的侧脸，沉默。
他捏着我的脸颊，笑道：「怎么，这就感动了？」
我没说话。
因为我知道，周淮言不会选择我。
-3-
我的预感很快就见证了。
在沈佳开车带我一起去做暑假社会实践的路上，下着暴雨，雨刮器呼呼地工作着。
突然十字路口有一辆车疯狂加速冲了过来。
沈佳的车被剧烈的冲击力撞到一旁。
我的头猛地撞到了车窗，脑袋像是被撞的钟一样震动恍惚，一阵剧痛传来。
耳朵发出轰鸣声，眼前变成模糊的黑白色。
我心里一阵恐惧和不安。
隐隐约约看见周淮言在疯狂拍窗。
他把车门用力拽开了。
「周淮言……」我气若游丝叫着周淮言的名字。
然而周淮言却越过我，把沈佳抱了出来。
沈佳哭着抱着周淮言的脖子，周淮低头安慰着。
周淮言抱着沈佳，没看我一眼。
我强撑着意识，艰难抬手抓住了周淮言的衣服。
他这才看到我。
对我说：
「林羡，救护车很快就来，你再坚持一下，我的跑车只能坐下两个人，她伤得比你更重。」
说完，抱着沈佳就走了。
独留我一人在车上。
我忽然感到前所未有的恐慌。
眼前的光感逐渐消失。
在昏迷的那一刻。
我很想冲周淮言抱着沈佳的背影喊道：
「其实我可以趴后备箱的！」
-4-
我醒了，又好像没醒。
周围一股消毒水味。
但我却什么都看不见，伸手不见五指。
为什么一个人都没有。
我内心ƭű₊惶惶不安。
爬起来跌跌撞撞地摸索着往前走。
前面像是有一堵墙，却什么都摸不到。
当我以为前面什么都没有的时候，脚又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
好不容易走出门了，我终于听到了周淮言的声音。
我贴着墙，努力往声源处靠近。
「沈佳，别哭了，只是骨折而已，你怎么变得和林羡一样爱哭。」
沈佳哽咽着吼道：「我脸上这么大一块伤口，腿也断了，以后我嫁不出去了，你娶我啊？」
我听见周淮言声音轻了下来：「有什么大不了的，嫁不出去我就娶你。
「我陪你去美国做手术，保证不管是腿，还是脸都会恢复到以前的。」
沈佳问：「那你女朋友林羡怎么办？」
我听见周淮言漫不经心回答：「我给我哥打电话，让他照顾。」
我扶着墙的手指尖发白。
很快周淮言拨通了他哥周延的电话。
「哥，你可以用我的身份，替我照顾林羡吗？她失明了，我们声音一样她不会发现的。
「我现在要带沈佳出国做手术，你是知道的，她和我从小到大都在一起，只能依靠我了。」
我呼吸急促起来。
周淮言开的是免提。
我眼睛看不见后，对声音格外敏感。
电话那头像是在开会。
半晌，传来和周淮言声线一样的声音，但是声音质感却比周淮言更高级。
他说：「可以。
「但你别后悔。」
得到肯定的回答，周淮言轻松地笑了起来：「谢谢哥。」
而我身形晃了晃，指尖牢牢地扣紧墙壁。
嘴唇颤抖，流下两行清泪。
周淮言他……
他……
-5-
他怎么知道我喜欢他哥！
居然还有这种好事！
这是我被周淮言虐了这么多年的福报吗？
我内心激动跳跃着，小心翼翼摸着墙壁回到了病房里。
盖着被子安心等周淮言他哥周延来接我。
沈佳病房内，她问周淮言：「你就这么放心把你女朋友交给你哥啊？」
周淮言笑道：「我哥和她都是很传统的人，做不出什么出格的事。
「他们的品性如何我是最了解的。」
沈佳看着他：「看来你也不是很喜欢林羡嘛，如果被林羡发现是你哥，看你还能笑得出来。
「谁说我不喜欢林羡了，我这不是要先陪你去做手术吗，等我回来再补偿林羡，她性子软我稍微哄哄就好了。」
沈佳裹着被子，背着身子不看他。
「我就等着你翻车。」
-6-
我回忆起第一次见到周延的时候。
是高二那年在他的半山腰别墅。
周淮言在上面办泳池派对。
我不是他们那个圈子的人，可是周淮言却邀请我了。Ṱū́ₖ
我想找借口不去的，可周淮言直接把我硬塞进了车里。
我想偌大的别墅肯定不缺我一个仆人。
所以一到地方我就找了个角落写作业。
写完作业也没见他们结束，我又找了个地方睡觉。
等睡醒才发现已经是半夜了，而周淮言他们已经结束开车走了。
周淮言又把我忘了。
我自认倒霉，背着书包蹲在别墅大门，想用手机打车回家。
气候多变，很快下起了小雨，我抱着手臂缩成一团。
这里位置太偏了，一直没有人接单。
周淮言电话也打不通。
我正想着该怎么回去的时候，有人撑着伞朝我走了过来。
我看过去。
一双黑皮鞋，笔直平整的西装裤，严丝合缝的西装外套。
走近后，那人手里的黑伞朝我倾斜。
我抬头看。
那人身高很优越，比周淮还要高几公分。
眉目深邃，高笔薄唇，气质内敛而深沉。
与周淮言有五分相似。
他应该就是周淮言的哥哥周延。
「是周淮言的同学林羡吗？」
那人开口，声线低沉悦耳。
虽是居高临下，上位者的姿态，但是那双眼睛却丝毫没有冷漠，看不起人的感觉。
眉目十分柔和地看着我。
我点了点头，想站起来，但是蹲得太久了，腿已经麻了。
周延很有耐心地朝我伸出手。
他和周淮言完全不一样，行为举止就像个绅士一样。
我借着他手的力站了起来，差点扑进了他怀里，还好我控制住了，不然就太失礼了。
周延让我在别墅里住了一晚，第二天也是他送我去学校的。
从那天开始，我总是会梦见他。
我想考个好大学，等下次可以和他再见面的时候，可以显得体面一点。
但事情赶不上变化，大学我和周淮言在一起了。
和周延见面的机会变多了，我却不敢再像第一次那样肆无忌惮抬头看他。
-7-
病房里，医生和周延说是撞到头部，导致的动眼神经受损。
但好在不严重，可以慢慢恢复。
我想要回家养病，我一点都不喜欢医院里的消Ŧúₑ毒水味和压抑的环境。
「你爸妈出差，带着你弟弟一起走了，你回家没人照顾你。
「去我那里住好吗？可以让我照顾你吗，羡羡。」
声音清冽又温柔，有一种神奇的蛊惑人心的平静魔力。
我微愣，缓慢地点了点头。
周淮言从来不会叫我羡羡。
暗处的手，手心直冒汗，我甚至能闻到周延身上木质调香水的气味。
他此时应该和初见一样，穿着剪裁上好的衬衫配定制的黑西裤，对着我颔首微笑，十分有修养。
「周——」
我下意识想叫周延，差点露馅。
还好周延打断了我。
「你可以换个称呼，叫我阿延。」
言？延？
估计是周延也怕我叫他周淮言的时候他会露馅吧。
我耳尖微热，朝着他的方向唤了声：「阿延。」
内心却暗流涌动。
周延牵着我的手，把我带出了医院，小心翼翼地引导我上车。
坐上车后，我发现我可能对车有点应激障碍。
突然车上一个急转弯，我没稳住一下往旁边倒过去，扑在了周延身上。
我惴惴不安，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心跳加速，手紧紧抱住他的腰。
周延安抚地拍了拍我的背。
「别怕，没事，就只是一个转弯而已。
「小李，开慢点。」
他身上的味道很干净好闻，很让人安心，和周淮身上烟酒味道不同。
既然周延言答应要以周淮ƭù₉的身份照顾我，那现在他就是我男朋友。
我阴暗地想，就这样和周延谈一次不见天日的恋爱吧。
手机不合时宜地震动了。
我把手机递给周延，让他帮我看。
我现在看不见，连手机都不知道该怎么使用。
「是你妈妈的电话。」
他帮我接通了。
电话那头传来欢快的音乐，他们今天好像是陪弟弟去迪斯尼。
「羡羡，你今天和周少爷相处得怎么样了？你暑假他能安排你去他家总公司实习吗？」
「妈妈，我今天在路上出车祸了，眼睛暂时失明了可能暑假没办法实习——」
说到后面我声音都带着几分哽涩。
电话那头有些焦急：「那周少爷呢？他也出车祸了？严重吗？」
我微微张着嘴，愣了好一会才回答：「他没事……」
「没事就好，你要和周少爷好好培养感情知不知道——」
我还没听完，手机就被周延拿走了。
「伯母您没听到吗？您女儿出车祸受伤了，您不关心您女儿伤势，反而关心周家少爷有没有受伤。」
周延语气平缓，却带着冷Ṱũ̂⁽意。
「啊……羡羡受伤了啊……羡羡你现在怎么样了？」电话那头声音有几分尴尬。
我吸了吸鼻子，正想回答，周延提前替我回答了。
「真虚伪。」说完就挂断电话了。
周延看着我：「我这样和你妈妈说话，你会不会生气？」
我摇头。
我知道周延是在为我出头。
这么多年我都习惯爸爸妈妈对我的忽视了。
头顶突然被一只温暖的大手覆盖，摸了摸我的头。
「没关系，以后我都会在你身边的。」
我心脏扑通直跳，不受控制地滋生出喜悦。
又突然产生几分低落，他说的这句话是在扮演周淮言的角色吗？
周延把我的手机调成盲人模式，手把手教我怎么使用手机。
到了周延的住处，他带我熟悉房间的布局，还有浴室的洗漱品。
走路的时候撞到了桌角，却没有想象中的疼痛。
我疑惑地摸了过去，是软的。
是防磕海绵包边条。
房间里的家具都被包了海绵条，浴室也有防滑垫。
周延原来这么细心，办事效率也好高。
不对，应该是他的部下效率高，他可能就是随手说一句，也或者是哪个细心的部下提的。
-8-
我在这里住得很开心。
还好是暑假，两个月的时间，眼睛应该能恢复好吧。
我又苦恼另一个问题。
要是我眼睛恢复好了，就没有借口再住在周延这里了。
在这边，周延会牵着我下楼吃饭，细心地给我夹菜，睡觉前和我说晚安。
我忍不住回味他牵我时，手掌触碰的体温，还有离得近时他身上的味道……
客厅里突如其来的雷声骤然把我吓了一跳。
手一抖，玻璃杯摔碎到地上，发出刺耳的响声。
周延听见声音很快走了出来。
「没事吧？」周延加快脚步朝我走进。
我慌张地蹲下来，手在空气中胡乱摸着，有些焦急地想整理地上的碎片。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手刚碰到地上就被周延抓住了，身体突然悬空被抱起，我惊呼一声。
周延把我抱到沙发上。
「不用说对不起，只是一个玻璃杯而已。
「玻璃渣会有人收拾的，下次不要用手去碰好吗？你会受伤的。」
我双眼无神地看向周延，怔怔开口：「我……我怕给你添麻烦。」
「怎么会呢羡羡。」
脚踝被一只大手握住，肌肤处能感受到他的体温。
周延蹲在我面前，握着我的脚踝，在查看是否被溅起的玻璃划伤。
忽然又响起了一道惊雷，我浑身不受控制地颤抖了一下。
我倒不是怕打雷，只是我应该是易惊吓体质，总是会被猝不及防的动静吓到。
窗外传来淅淅沥沥的雨声，还有几道闷雷的隆隆声。
「怕雷声？」他察觉到了我的颤抖。
我握紧手，想大胆一次。
深呼吸，开口：「你说你是我男朋友，那你晚上能陪我睡觉吗？」
说完这句话我就后悔了，后悔得马上就要哭出来了。
人家周延是好心替周淮言照顾我而已，我居然还想肖想他陪我睡觉。
我真不要脸……
周延他那么清朗端正的人，怎么会同意——
「好。」
「别怕，今天晚上我会一直陪着你。」
我呆住了。
他居然同意了。
眼眶里还带着羞耻的泪珠要下不下的，就呆呆地停在了眼眶里。
我又有些退缩了。
但是已经被周延抱到床上了。
他把我搂进怀里。
周延靠在床头，我抱着他的腰，枕在他胸膛上。
「睡吧，我会一直在。」
我睡眠质量很好，抱着喜欢的人，很快就睡着了。
这个点还不是周延的睡觉时间，他拿着 iPad 浏览明天的工作行程。
微信对话框弹了出来。
是周淮言发来的语音。
周延戴上耳机。
「哥，我已经到美国了，天气预报说 A 市晚上雷暴雨。
「林羡她怕打雷，她现在眼睛失明了，肯定会更害怕。」
周延低头，看着贴在他胸膛熟睡的侧脸，他环着女孩腰的手更紧了。
「放心，她睡得很香。」
周淮言还在絮絮叨叨发着语音：「哥你都不知道，我第一次知道居然还会有人怕打雷。
「那时候晚自习突然一个雷声，把林羡吓得浑身一抖，像一只受惊的兔子一样。
「哥你说，怎么会有人这么胆小啊。」
周延微微皱眉，打字：【明知道她胆小，你不还是把她丢下了。】
那头的声音明显就虚了下来：「那我也不能不管沈佳啊。
「哥，你帮我拍一张林羡现在的照片呗，没想到一两天没见，我都有点想她了。」
周延挑眉：「你确定？」
「对啊，林羡睡得很死的，不会发现的。林羡那么喜欢我，几天不见肯定会特别想我，还好我让你替我陪在她身边。
「哥你要是不方便的话白天拍也成。」
「既然你这么说了，等下发给你。」
手机那头的周淮言看见他哥发来的照片，抬头看了一眼正在做腿部康复训练的沈佳。
他不动声色地退出房间，拿出手机，点开、放大了图片。
照片里只有女孩的侧脸，额前发丝凌乱，熟睡的样子很安静温驯。
真可爱。
周淮言念叨出声。
他长按图片保存下来。
手指放大图片，他有些疑惑。
林羡的枕头怎么和她的床品不搭，是深色的。
「哟，大情种啊，陪我出国做手术还忘不了你的小情人。」沈佳靠在门上嘲讽。
周淮言把照片递到她面前：「你看，林羡没我在她身边，她都瘦了。」
他得出一个结论：「果然她真的太爱我了。」
沈佳接过手机看了一会儿，忍不住笑出了声。
「恭喜你，你女朋友要有老公了，你看她枕着的布料，明显是男士睡衣。」
周淮言恼羞成怒地夺回了手机。
「不可能，林羡什么人我还不知道吗？她连手都害羞得不让我牵。
「再说了，这是我哥拍的照片，谁不知道我哥性冷淡啊。
「林羡住在我哥那，说不定这是她从哪搞来的我的睡衣，睹物思人罢了。」
说完，他又深深地看了一眼照片，用手抚摸照片里女孩的侧脸。
沈佳心情有几分复杂，为了掩盖眼底的低落，她对着周淮言嗤笑一声。
「希望你能一直这样自恋。」
周淮言没发现图片里是周延的睡衣，是在周延的意料之中。
他并不想暴露得这么快。
不想让林羡知道他是这么的阴暗。
只要能陪在她身边就好，不管是以什么身份。
-9-
睡梦中我迷迷糊糊好像听到了周淮言的声音。
他是不是又要让我去给他送醒酒汤？
不对……
他已经陪沈佳出国了，不会再来找我了。
我松了一口气。
忽然脑海里又想起了爸爸妈妈的话。
「羡羡，周董事长很喜欢你，你就算不为了这个家，也要为了你弟弟，去努力讨周淮言喜欢，你知道吗？」
做人一定要曲意逢迎，要圆滑一点。
爸爸妈妈花了这么多钱栽培你，把你送到这么贵的学校，你要和同学培养好感情，以后出社会了这些都是人脉。
尤其是周淮言，更是太子爷，一句话就能决定我们家的生死。
你能怎么捧就怎么捧着他，羡羡，我们家都靠你了。
我眉头越皱越深，压得我喘不出气。
有人把我紧紧包裹住，抚平我微皱的眉头。
好温暖……
是哦，我在周延家里。
这里没有爸爸妈妈，也没有周淮言。
在这里我不用讨好任何人，我可以做我自己。
虽然是短暂的。
但能逃避多久就逃避多久吧。
-10-
我感觉我的眼睛在慢慢恢复了，眼睛能感受到光源了。
周延还在家里安了电梯，方便我上下楼。
但是出车祸失明后，我就像是得了分离焦虑症。
周延出门上班后，我一个人在家里就非常焦虑，觉得特别孤独，仿佛与世界隔绝了一般。
我害怕会再也见不到周延，怕周淮言回来，怕我和周延的关系又会回到以前一样陌生。
听到汽车引擎声，我立马点着盲杖到门口等周延。
「是不是头疼了？听张妈说你白天都没怎么吃东西。」
周延牵着我往客厅走。
我犹豫地说出了，想让他明天出门的时候，带我一起出门。
周延同意了。
第二天周延就带我去了公司，还给我戴上了一个遮光的墨镜。
秘书姐姐也很细心地帮我下载小说听书软件，桌子上准备了零食和果盘。
她还帮我把耳机佩戴好。
但是周延出声阻止了。
「声音外放，不用戴耳机，她脑震荡还没恢复好。」
「好的，周总。」
秘书小姐姐收走了耳机，帮我调好了合适的音量。
就这样周延一边办公，我一边听着霸道总裁小说。
正听到有趣的部分，就被一个电话打断。
我摸索着接通电话。
是我们班的班长。
「林羡，给你发 qq 消息你怎么不回呀？你现在有空吗？帮我做一个新生入学的表格呗。」
「我……」
「我就知道你最好了！等开学给你带我家的特产哈。」
我还在抓耳挠腮想着措辞。
有人接过我手机替我回答了。
「不好意思这位同学，自己的事还是自己做吧，我们家羡羡现在不方便。」
周延帮我挂电话。
「你应该学会拒绝。
「拒绝别人并不是一件羞耻的事。
「你的人生不是用来讨好所有人的，而是善待自己。
「要学着表达不满，要勇敢对那些无理要求说不，知道吗？」
我怔住。
这是第一次有人和我说这些。
我从小都很难顺畅地拒绝别人，即便那些人的行为让我感到很不舒服。
总想着也许我一直忍受着对方，以后对方会终于意识到我的好，然后给我相应的回报。
但是事实上不是这样的。
他们只会变本加厉，不断地索求。
但我已经不知道该怎么拒绝了。
我暗自给自己鼓气，下次再遇到这种事，我一定可以学会拒绝对方。
-11-
周末了，周延休息在家陪我。
我午觉刚睡醒，发现眼前模模糊糊可以看见物体，有点像白内障，眼前像是有一层白雾。
高兴地跑到楼下找周延。
在花园看到了周延的背影。
我跑过去，从背后抱住了他的腰。
「阿延——」
我脸上的笑意僵住。
气味不对，他不是周延。
那人握住了我的手。
「林羡，你能看见了？」
我浑身一愣，血液凝固。
是周淮言。
他怎么回来了？
为什么回来得这么快……
他和沈佳在国外好好生活不好吗？为什么又来找我……
我不想好不容易平静的生活又被他们搅乱。
「林羡，你是不是病还没好，怎么不说话？」
我能说什么呢。
我可以说请你回到沈佳身边，我想和你哥继续这样子生活吗？
可我是懦弱的。
周延也只是替周淮言照顾我而已，我已经很麻烦周延了，我不该奢求太多……
好在沈佳那边的康复训练还没完成，晚上周淮言又要赶回去。
我躺在被窝里松了一口气。
希望周淮言能多陪沈佳几天吧。
晚上我吃了药，睡得格外早。
突然感觉有一只手在摸我脸。
是不喜欢的气息，我下意识皱眉躲开。
那人指尖僵硬了几瞬，在我床头看了一会，就走了。
半梦半醒时，身侧的床垫微微下陷，枕头传来窸窣声。
是熟悉的香味，干净又带了点轻微苦涩的木质香。
男人有力的手臂缠住我的腰，用力将我揽进怀里。
他埋进我的锁骨，深呼吸调节着情绪，喉间微微哽咽。
有温热的东西划过我的颈侧。
我迷迷糊糊好像做梦听见周延在说：
「羡羡，别离开我……」
梦里的周延居然也会哭，也会害怕我离开吗？
等等。
好像并不是梦。
我转身和周延额头抵着额头。
手抚上他的脸，摸到了一片湿润。
「周延，你为什么要哭？」
糟糕，叫错名字露馅了。
我心跳加速，像是说谎被抓包的孩子。
「羡羡，你……一直都知道我是周延吗？」
我只能僵硬地点头。
我惶惶不安，内心沉到了谷底。
明明一开始就知道他是周淮言哥哥，我却还是把他当成男朋友，背着周淮言做一些亲密的举动。
我这样……
我自己都看不起。
周延会怎么想我？
突然嘴角传来柔软湿润的触感。
细碎的吻落下，缱绻又缠绵。
我睁大眼睛，呼吸急促。
我像是突然失去了五感，只剩下唇上的触感。
「真好，看来并不是我自作多情。」
什么意思？
周延是喜欢我的意思吗？
我大脑晕乎乎的。
不可能吧……
我明明那么普通——
却听见他说：
「羡羡，我喜欢你很久了。」
我被这句话砸得晕头转向。
再三确定不是在做梦。
被人表白，我第一反应却是逃避。
我手心冒汗，紧张得不知道怎么响应。
「我，我该说什么？」
周延轻笑。
「说你也喜欢我。」
我怔住。
对，我明明是喜欢他的。
我到底在害怕什么，逃避什么呢。
再勇敢一点吧。
我钻进周延的怀里，紧紧抱住他。
「我也喜欢你ẗŭ̀₀！」耳尖发热。
-12-
第二天，我给周淮言语音编辑了一条分手短信发给他。
大概意思就是希望他能和沈佳好好在一起，我和他之间结束了。
我不知道我先提的分手，会不会伤了大少爷的自尊，毕竟没人敢甩过他。
但是我不提分手，不知道周淮言会拖到什么时候提。
我已经不想陪周淮言和沈佳玩这种游戏了。
发完短信后，我终于做了一件想做很久的事。
那就是把周淮言拉黑！
把周淮言拉黑后，一整个神清气爽，终于没有人半夜给我打电话了。
干完这些后，我打电话通知爸妈我分手了。
不然总是隔三差五来询问我和周淮言的感情状况。
电话那头原本还在和弟弟嬉笑的妈妈，听到我的话，声音一下子强硬了起来。
「你同意了吗？我和你说羡羡，你千万不要同意分手，你一定要死缠烂打黏着周淮言。
「你都不知道有多少人羡慕你和周家小少爷谈恋爱，等你嫁过去那可是——」
我打断：「是我提的分手。」
我知道我妈肯定要发飙了，会骂我不知好歹，一点都不为他们考虑。
可我偏要说：「我已经成年了，我一点都不喜欢周淮言，我为什么要听你们的话去讨好他，在他身边我不快乐不开心。我的人生以后我会自己做选择。」
发泄完，挂断电话的手还在颤抖。
我深呼一口气。
能说出这些话真的太爽了。
之前的我过得真是太憋屈了。
周延说得没错，我应该要早点学会拒绝的。
过了一会儿妈妈发来短信。
妈妈很生气。
【林羡，你要是没想办法和周淮言复合，就不要回这个家了。】
从小到大，我唯一的用处就是能和周淮言攀上关系吧。
-13-
这些天只要周延有空就会带我去做眼部针灸。
我的眼睛一天比一天好。
只是还不能接受太强的光线。
晚上我会和周延一起出来散步。
我们十指紧扣，漫无目的地闲逛。
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就算是一个奇怪的石头都能聊起来。
哪怕是什么都不说，沉默也不会觉得尴尬，享受这一刻心跳频率的同步。
在我看来，和喜欢的人散步其实是一件亲密且暧昧的事。
和喜欢的人做一些平常的小事我都会倍感幸福。
氛围正好，路灯下我踮起脚吻他。
周延笑着抱住了我。
突然他有些停顿。
「阿延，怎么了？」我有些疑惑。
「没事，晚上风大，我们回家吧。」
不远处的周淮言捏紧拳头，咯吱作响。
阿言？林羡从来没有这样叫过他。
他现在才恍惚发现，是阿延。
原来林羡那天叫的是他哥，林羡把他错认成了他哥。
「哥，你喜欢林羡。」
他从牙缝里冒出这句话，是陈述句。
「现在才知道？难道我之前还不明显吗？
「哥，我那么信任你，你居然撬我墙角！」
周淮言目眦欲裂：「你上次给我发照片的时候，林羡是不是在你床上？」
「是我在她床上。」周延纠正。
周淮言彻底失控：「你明知道她是我女朋友！是你亲弟弟的女朋友！」
周延嗤笑一声，反问：「那你呢，你明知道你女朋友受伤失明，还出国陪你的小青梅。你有想过她是你女朋友吗？」
周淮言颓废下来：「哥，从小到大我从来没和你争过什么，我什么都可以不要，我就只要你把林羡还给我。」
周延有些好笑：「周淮言，你有尊重过林羡吗？你有把林羡当人看吗？她在你眼里是你想丢就丢，想要就要的东西吗？」
周延食指、中指微曲叩了叩桌子：「再者，从小到大你能和我争什么东西？不管是公司还是林羡，各凭本事说话而已。」
周淮言有些恼羞成怒地把周延办公桌上的东西挥到地上。
「林羡喜欢的人是我！只要我回来，她就会重新回到我身边。」
「你倒是自信，你觉得被人一而再再而三地抛弃后，还会毫无芥蒂地回到你身边吗？」
相比于周淮言的狼狈，更显得年上者的周延情绪稳定。
「哥，我那么信任你！」
「阿延？」
我听见周延书房有很大的动静。
一打开门就能看见周淮言想动手打周延。
我知道周淮言肯定打不过周延，但还是小跑到周延面前保护他。
我瞪着周淮言，他在外面爱打人闹事就算了，居然还想打他哥。
「林羡，你听我说，我不是故意欺骗你的。
「如果我早知道我哥喜欢你，我绝对不会让我哥代替我照顾你！
「是我辜负了你对我的喜欢。
「现在我回来了，我也知道错了，你发的短信我可以当没看到。
「林羡，我们重新开始吧。」
我一头雾水。
我以为我发完分手短信后，我和周淮言就结束了，毕竟他是这么爱面子的人。
我没想到他会回国来找我。
「我从来都没有喜欢过你。
「你为什么要生气，你不也从来没喜欢过我吗？」
周淮言身形晃了晃。
「不是这样的……我是喜欢你的。
「在国外的那几天，我更加确定了我喜欢你，我还买了戒指。」
周淮言连忙掏出戒指。
「如果你愿意，我们就订婚，我这次是认真的！」
「她不愿意。」周延把我抱在怀里。
「你嫂子都快显怀了，你还没释怀吗？」
我低头看了一眼肚子，哪里显怀了？
不对，我脸涨红，我和他都没发生关系。
我对周淮言说：「我喜欢的人一直都是你哥，我和你也已经分手了，你还是早点认清自己的心，和沈佳好好在一起吧。」
周淮言还在坚持不懈：「我已经认清我的心了，我喜欢你，不喜欢沈佳。你是不是吃醋了，才会这么说的？
「我保证以后会和沈佳保持距离的，林羡，再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
可我只是很平静地看着他，然后摇头。
我第一次看见周淮言如此失魂落魄。
最后周延叫人上来把周淮言请了出去。
-14-
因为我甩了周淮言，可能他面子上过不去，确实消沉了好几天。
不停有人打电话给我，让我去酒吧把醉酒的周淮言带回去。
一开始我还耐心解释我不是他的女朋友，后面电话多了我就直接开拦截陌生电话模式。
但到底是花花公子，身边很快就有新人了。
「林羡，我也不是非你不可。」他拥着新女朋友在大庭广众下秀恩爱。
太好了！
我松了一大口气。
或许我的表情太过明显，他眼神浮现一丝破碎。
周淮言松开那个女生，红着眼朝我走过来。
他拽着我的手：「林羡, 你还有没有心？怎么说不喜欢就不喜欢了？
「我承认把你丢给我哥是我的不对, 但我不是和你道歉了吗，你还想闹哪出？
「我知道我哥说你显怀只是为了气我罢了。
「我从来没有想过和你分手，我是喜欢你的。
「那人只是我找来的演员。林羡, 你为什么不给我一个台阶下呢？」
教室门外围了一圈看热闹。
「现实版追妻火葬场啊，不看白不看。」
「原来太子爷也有栽跟头的时候。」
我抽回了我的手。
盯着周淮言的眼睛, 一字一句：
「我没有闹。
「分手是真的，不喜欢你也是真的。
「你说你喜欢我，可我从来没有感受到。
「我已经不想再和你和沈佳玩过家家的游戏了，你最该找的人应该是沈佳, 而不是我。」
我绕过他走了出去。
「你去哪？」
我回头：「我男朋友在楼下等我一起回家。」
「你男朋友？是谁？」
「你哥。」
我坦荡地看着他：「周延。」
我头也不回地走了，留下一群同学窃窃私语。
「我去，这剧情这么劲爆啊。」
「我天, 那周淮言他哥才是真正的太子爷吧？周淮言校园男主爆改男二。」
「他哥周延你们不知道吗？商圈新贵，上了最新富豪排行榜。」
「女主什么时候能让我也当一当啊？」
人群散去, 周淮言还独自一人站在那里。
-15-
爸妈知道我和周家大少爷周延在一起后, 又笑嘻嘻地来找我。
「羡羡，你早说你喜欢周家大少爷，我们也不会逼你和周淮言在一起啊。」
「我和你妈妈虽然对你强硬了一点, 但这都是为了你好啊, 从小到大你物质这方面，我们哪少了你的。」
「就是啊羡羡，你要懂得我们做父母的良苦用心啊，做父母的哪个不希望自己女儿嫁得好。」
我没有多说一句话，很有礼貌地把他们请了出去。
亲情是割舍不掉的，养育之恩也无法偿还。
但我已经不会对他们唯命是从，不再是他们可以任意操控的乖乖女。
我不会对他们有好脸色的，因为一旦和他们接触，他们就会像吸血虫一样附在我身上, 让我给他们儿子铺路。
想都别想。
-16-
后来听说周淮言和沈佳在一起了，只是没在一起多久就三天两头吵架。
最后沈佳心灰意冷出国留学了, 周淮言也没有挽留。
当天我收到了沈佳发来的短信。
【周淮言所有女人中，只有你让我感觉到了威胁。
【仔细想想, 这么多年来, 我还挺幼稚的。小说里的恶毒女配估计就是按照我写的。
【我就说你怎么这么能忍，原来是从来没有爱过周淮言啊。
【我还挺佩服你的，我们几个人中也许就你最清醒。
【现在我撞到了南墙也终于知道及时止损, 我也要去寻找属于自己的生活了。
【这条短信你也不用回复我，不出意外以后也不会再见面了，祝我们各自都有美好的未来吧。】
周延察觉到了我看过来的目光, 放下手里的档。
「怎么了？」
我扑到他怀里, 表达爱意。
「好喜欢你。」
周延轻笑：「嗯，我爱你。」
好幸福！
番外：周延
在开会的时候接到了他那个纨绔弟弟的电话。
原本他是不想接的，挂的时候却不小心接通了。
刚想挂断, 就听到电话那头周淮言的声音。
「哥, 你能不能替我照顾一下林羡——」
听到这，周延嘴角微勾，打了手势暂停了会议，站起来走了出去。
留下一群公司职员面面相觑。
什么情况？
周总一向喜怒不形于色, 居然接了一个电话就笑了？
「哥，你愿意替我照顾林羡吗？」
「可以。」他答。
表面云淡风轻，可握紧手机的手却在颤抖着。
居然还有这种好事！
……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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