臭车

雨夜着急回家,路边随手拦了辆出租车。
刚坐进车里,一股恶臭扑面而来。
前排司机见我捂住口鼻,一脸不解地问。
「美女,闻着啥味了,这么大反应?」
我下意识开口。
「尸臭味。」

-1-
我在殡仪馆工作。
隔三差五就得帮死人整理仪容。
对尸臭味,十分敏感。
只是,这话刚说出口。
我就后悔了。
前排司机看我的眼神,变了。
语气,也没了一开始的和善。
「你开啥玩笑……」
「这车厢里就咱们两个大活人,哪来的尸臭味……」
「倒是你,一个女生,还这么晚出门,该不会是做那种工作的吧!」
外面,大雨倾盆。
车速也在不知不觉间提起来了。
雨水不断掠过车窗,窗外已经是荒郊野岭,不见人烟。
前排那司机,年龄在四十岁上下。
长得五大三粗,满脸横肉,一副恶人相。
我不敢激怒他。
只好一边摇下车窗通风。
一边讪笑着解释。
自己刚从殡仪馆出来。
不小心,说错话了。
我开始后悔自己坐上这辆出租车。
就这么一会儿功夫。
尸臭更重了。
气味,是从车后备箱里持续不断传过来的。
除了尸臭。
还有啤酒、香烟、朱砂、糯米、混杂着血腥的黏腻气味。
可前排那司机,愣像是什么都闻不到。

-2-
听了我的解释。
司机转头看我。
声音,有些发颤。
「殡……殡仪馆。」
「美女,你逗我玩的吧?」
「这大晚上的,你去殡仪馆干嘛?」
「我在里面工作,今晚遇到点麻烦事,临时加班。」
我开口答道。
「原来是这样……」
司机松了口气。
随后,似有似无般提起。
「诶,美女,那你们殡仪馆……最近生意怎么样?」
「是不是,只要钱给到位……啥尸体,你们都能帮着入土下葬?」
我先是点头。
紧接着,又摇头。
「原则上这样。」
「但领我入行的师傅特意交代过,有两种尸体,无论给多少钱都不能碰。」
司机咽了口唾沫,表情有些慌张。
「哪两种尸体?」
我答道。
「一种,身穿红衣而死的。」
「另一种,刚死没多久,周身便奇臭无比。」
司机继续追问。
「你给我说说,这两种尸体为啥不能碰?」
我深吸一口气。
「大哥,你实话告诉我,后备箱里那人,他是怎么死的?」

-3-
司机神色古怪看了我一眼。
突然一脚油门将出租车踩停。
我没系安全带。
巨大的惯性将我生生拍在前座靠背上。
差点昏死过去。
等反应过来。
司机已经将车门锁死。
他一脸凶相地亮出早已准备好的砍刀与麻绳。
「嘿嘿,刚上车的时候,你就认出我了吧?」
「不过,你编的这些鬼话,唬不住我。干我这行的,连死都不怕,还怕鬼?」

-4-
我确实在滚动播放的新闻里,见过这个司机。
以及他的同伙。
陈祥,男,四十二岁。
参与过多起以暴力手段,绑架、诱骗、拐卖妇女的案件。
极度危险。
所以,刚上车的时候,我不敢激怒他。
只能想办法与他周旋。
陈祥一边用麻绳,将我双手捆死。
一边自顾自说道。
「什么狗屁尸臭,我咋一点都闻不到?」
「实话告诉你,后备箱里塞着的,和你一样是个女娃。」
「你们这种女娃干净,也好卖上价,周围村子的老光棍抢着要。」
「嘿,最近风声紧,原本想干完这票就收手,没想到你又送上门了。」
「姑娘,我儿子明天结婚。要不是为了给他攒钱娶媳妇,我也不会干这伤天害理的事。」
「等被人买走了,尽快给卖家生个男娃,未来日子也不难熬……」
「我听说附近村子有个老头,把刚买来的女娃用铁链锁在猪圈里。等到了晚上,那老头就和自己的两个儿子轮流进去……成宿成宿都是惨叫……你说那老头一把年纪的人了,怎么还有干那事的精力……」
我感到一阵恶心。
不耐烦地打断了陈祥。
「后备箱的姑娘,是谁让你送的?」
「这么好的货色,当然是我自己……」
陈祥的眼底,有些发虚。
我继续追问。
「对方在把人装进后备箱前,有没有往你身上贴过什么东西?」
「一块活血膏药,贴在手腕上,你什么意思?」
「你把那膏药撕下来试试呢?」Ťü²
「你究竟想……」
我举了举自己被绑死的双手,无奈道。
「大哥,我都已经这样了,你还怕什么?」
陈祥再三确认我没抱逃跑的心思后。
这才放下砍刀。
随后伸手,将肩膀上的膏药缓缓撕下。
「这玩意说是能治手腕疼,但我这一路总觉得不舒服,又黏又湿的……」
「诶,卧槽,车里啥味儿……呕……」
在撕下那块膏药的瞬间。
陈祥便捂住自己那张Ṫũₑ肥硕的大嘴。
我看得出,他用尽全力,控制着不直接吐在车里。
「闻着了吧。」
「这就是,尸臭味。」
「知道刚才为什么闻不到吗?」
我指着陈祥手里的膏药,一字一顿。
「这玩意,是用尸水混着黑狗血做出来的东西。贴久了,就是往你面前放一具水里泡了半年的腐尸,你也一点味道都闻不着。」

-5-
车窗外,雨势渐小。
可周围依旧荒凉,不见有人经过。
陈祥一脸嫌弃地将手里的膏药,甩出窗外。
随后点了根烟,若有所思。
「后备箱的女学生,可是我大哥让我送的。人塞进去前,我特意确认过,还喘着气!」
「不过,她这一路上一声不吭,一点动静没有,也确实奇怪!」
「你的意思是,那女生早就死了。我大哥骗我,让我给他运一具尸体?他图啥呢?」
我Ṱû₍一面撇开面前的烟味。
一面坐正身子。
「喘着气的,不一定就是活人。」
「你大哥八成知道那女学生死得有问题,这种横死的尸体,又必须尽快下葬入土,得找人运尸。」
「干这活的,叫做赶尸匠,我在殡仪馆,有时候也帮忙赶尸。」
「懂行的赶尸匠,轻易绝不敢去碰横死的尸体。你哥找不到人,就忽悠你帮忙运尸。」
「这一趟,弄不好你得把命搭进去。」
陈祥又吐了一口烟,嘟囔道:「怪不得,他让我中途千万不要开后备箱……不行,我得问清楚!」
我没来得及开口。
陈祥便自顾自拨通了视频语音。
不出片刻。
一张阴翳的大脸。
径直在手机屏幕上出现。

-6-
「干啥?」
手机屏幕上的男人,声音嘶哑,语气不善。
「全哥,我有个事想和你确认一下……」
陈祥犹豫片刻。
就把发生的事,一股脑儿说了。
视频对面那个叫全哥的听完。
骂了句脏话。
「我就是下的药重了点,人虽然昏着,但肯定没死!」
「至于你说的臭味,八成是中途失禁,拉在后面了。」
「你脑子被驴踢了!什么赶尸匠,那女娃明显唬你的,她说的鬼话你也信?」
「你要赚外快,我没意见。但这个货已经有人定了,路上如果出差错了,我特么整死你!」
面对全哥的警告。
陈祥流着汗,挂断视频。
随后看向我,举起砍刀,目露凶光。
「老子绑了一辈子女人,临退休,差点被你个小丫头给阴了!」
「村里那些老光棍,也不在乎媳妇能不能说话,信不信老子现在就把你的舌头给割了!」
那把砍刀,就贴在我嘴边。
我能感受到陈祥不断发力。
向前推进砍刀。
暗红色的刀锋上,散发着刺鼻的血腥味。
陈祥这种恶人。
真的会当场割掉我舌头。
可即便如此,我还是强忍着恐惧,继续开口。
毕竟,相比起穷凶极恶的人贩子。
我更害怕后备箱里躺着的那位。
「大哥,你要是不信我,就打开后备箱看一眼。」
「当然,可能已经太迟了……」
闻言,陈祥松了手上的力道。
「太迟?你什么意思?」
「你没注意到吗,从刚才开始,尸臭消失了。」
「这是横死之人,尸变的征兆。」
陈祥突然发力,死死掐住我脖颈。
「你特么的又……」
「砰!」
他话音未落。
一阵沉闷的撞击声突然从后方炸响。
声音正是从车后备箱里发出的。

-7-
那声异响过后,四周迅速归于沉寂。
车后备箱里,也再无动静。
「难道,药效过了?」
陈祥嘟囔了一句,掏出一个手电筒。
随后,一把将我拽出后座。
陈祥一边打亮手电。
一边用砍刀逼迫我,走到后备箱附近。
「姑娘,你给我把后备箱打开,我看看那个女学生,是不是醒了。」
「大哥,我不敢……」
赶尸送葬,最忌讳的就是半路停下。
现在临近午夜。
这荒山野岭,周围阴气又重。
只怕那具横死的尸体。
早已经尸变。
「老子让你把后备箱打开!」
「别给我动歪心思!」
「不然我现在就弄死你!」
说话间,陈祥又将砍刀架在我脖颈上。
我咽了口唾沫。
憋住气,缓缓将后备箱打开。
随着手电灯光照进后备箱。
一个面色惨白,身穿红衣的女孩赫然出现在我眼前。
女孩早已没有了呼吸与心跳。
她被反绑的双手依稀可见数道凌乱的刀口。
女孩的胸口处。
贴着一张由朱砂、糯米、黑狗血混合制成的黄符。
这黄符,我再熟悉不过。
是用来抑制死人怨气的赶尸黄符。
只是,随着雨水不断渗进后备箱。
那黄符上的符文,正在一点一点被冲淡。
看着眼前的景象。
我的后背,早已经被冷汗浸湿。
难怪那个全哥,千方百计要让陈祥运这趟尸。
红衣、恶臭。
两种最碰不得的尸体。
这女孩全占了。
她,究竟是怎么死的?

-8-
「滚开!」
陈祥țù⁶粗暴地拉开我,上前一步。
在确认过那女孩已经没有生命体征后。
陈祥肉眼可见地慌了。
「真死了!」
「看这情况,已经死了很久了……」
「不对啊……送进来的时候,明明还有气……」
「等等,如果她死了……那刚才……是谁……」
就在陈祥自言自语之际。
我瞅准机会,缓缓倒退。
距离这条小路不远,是一座绵延不断的大山。
现在夜色已深。
即便双手被绑。
可只要能跑进山林子里。
我就有把握,让陈祥抓不到我。
三步……
两步……
一步……
眼瞅着陈祥依旧没有发觉。
我赶紧转身,朝着山林里狂奔。
可突然,一阵引擎的轰鸣声打断了我的动作。
伴随着一辆黑色摩托,生生拦在身前。
之前和陈祥视频,那个叫全哥的男人,跨步下车。
一对鹰隼般歹毒的眸子,死死盯住我。
完了……
这下,逃不掉了……

-9-
「你想去哪啊!」
全哥抬手,死死掐住我的脖颈。
强烈的窒息感,让我无法反抗。
接着,他像是审视牲口一般,上下打量着我。
「小陈,这是你半路顺的货?」
「长得不错,屁股也大。一会儿看看是不是雏,要是的话,能卖上好价。」
「咱说好,见者有份,这钱你可不能独吞!」
陈祥回头,看了全哥一眼。
他眼里闪过不甘与愤怒。
但很快,陈祥还是赔笑着开口。
「全哥……这姑娘先不管嘛,你能不能和我透个底,这后备箱里的女娃……究竟是什么情况?」
「哦,你说她啊!」
全哥说完,突然卸了手上的劲。
随着窒息感消失。
我赶忙趴在一旁。
大口喘着粗气。
「双水村,有人出钱托咱送这个女娃过去,就这么简单。」
陈祥恭敬地掏出一根烟,递给全哥。
「可她死了啊……看这样子,这姑娘死了很久……」
「你为啥要骗我嘛!」
全哥嘴里叼着烟,头也不抬说道。
「我也是不想你多心。」
「再说,她死不死的,和你有关系?」
「咱要做的,就是把货送到,其他的,你别管。」
「你儿子明天在哪结婚,南山村?」
「这不巧了么,正好一个地方。等货送到,再把这顺路绑的女娃一卖。正好拿钱,参加你儿婚礼!」
提起钱和儿子。
陈祥也不再多问什么,连忙点头称是。
「全哥说的对,我就是送货的,这姑娘是死是活,和我没有半毛钱关系……」
「当然有关系!」
眼见陈祥就要被全哥说服。
我赶紧开口打断。
让这两个恶人互相猜忌。
这是我最后的机会。
「你别忘了,就在刚才,这死人,可是用手,拍了后备箱的车盖!」
「老话说,红衣起尸,伏尸万里。」
「一旦她尸变成为红衣厉鬼,咱们仨今天,谁都活不了!」

-10-
被我这么一提醒。
陈祥才反应过来。
「对啊,全哥……这尸体,不对劲啊……」
「这姑娘叫啥名字……她咋死的啊……还穿着大红衣服,怪渗人的……我咋感觉……她像是心里有恨似的……」
全哥表情一滞。
停下手中动作,狠狠瞪了我一眼。
那眼神。
像是要把我生吞活剥了一般。
「小陈,你管她怎么死的?把人送到了就行!」
「你自己说,全哥啥时候坑过你嘛!」
不等陈祥被全哥说服。
我抢先一步开口:
「这荒郊野岭的,我们刚停车,你就骑摩托车出现,天底下哪有这么巧的事?」
「只怕是你自己不敢运尸,又担心中途出差错,所以一路都在出租车后面偷偷跟着,对不对?」
陈祥听罢,浑身一激。
立刻明白过来。
紧接着,他顺着我的话茬,继续问下去。
「这丫头说的对,你真是在一路跟踪我!」
「王全,你给我说实话,那姑娘究竟是怎么死的,你要是不说,这趟货我就不送了,你自己开去南山村吧!」
说罢。
陈祥当真丢下那辆出租车,直勾勾朝我走来。
「反正,把她卖了,我儿的彩礼钱也赚回来了!」
「别别别!」
眼前陈祥要撂挑子不干。
全哥真有些慌了。
他赶紧拦在陈祥面前。
直接说出事情原委。
「小陈,咱有话好说,这种事,不兴半途而废。」
「这姑娘叫黄阳,刚上大学。上月在双水村,被张麻子买去,给他俩儿子当媳妇,你有印象吗?」
「那张麻子忒不是人了,和他俩傻儿子,变着法折磨黄阳,生生把她给逼死了。」
「据说,黄阳当时就披着这件红衣,割破手腕,在张麻子家的猪圈里上吊死了。死的时候,黄阳脸上带笑,身下面压着张麻子全家的照片……」
「村里看事的见黄阳刚死,尸体便奇臭无比,担心会影响到村子的风水。就让张麻子赶紧花钱找人,把黄阳送回老家南山村下葬。」
「我一共就收人五万,你两万我三万,咱可千万要把人送到……」
听全哥说完。
陈祥再开口,声音里都带着颤音。
「哥,这种事,你别蒙我啊……」
全哥举起手发誓。
「小陈,我刚说的,要是有一点假,天打五雷轰!」
陈祥听罢,就差直接哭出声。
「哥,我老表就是双水村的,他早上刚和我说,张麻子和他那两儿子全死了,死得老惨了。张麻子的半截身子,现在还在村口的槐树上挂着……」
「你说这黄阳该不会死的当天就变成厉鬼,把张麻子一家全杀了吧!」
说到这里,二人突然收声。
不约而同朝后备箱看去。
随着手电灯光,将后备箱照亮。
那原本塞着尸体的后备箱。
此刻,却是空空如也。

-11-
雨,已经完全停了。
黑暗的山林深处。
隐约传来某种不知名生物的嚎叫声。
每一声,都让人心惊胆颤。
见此情况。
陈祥和全哥这俩恶人。
已经完全被吓破了胆。
陈祥径直跪在地上,双手合十,紧闭双眼,嘴里不停默念着:饶命、和我无关等字眼。
至于全哥。
他一面慌张观察周围。
随后,从怀里掏出一个铃铛。
「人……黄阳……去……去哪了……」
全哥哆嗦着开口。
随后,从怀里掏出一个铃铛。
「小陈……别整那些没用的了……托我运尸的端公,特意给我这个东西。他说,路上如果出现什么变故,只要把这玩意摇起来,就没事了……」
我盯着全哥手里那个铃铛看了半天。
不禁冷笑道。
「先是尸水浸泡的膏药,让人闻不到尸臭,乖乖运尸。这会儿又是用来起尸的赶尸铃,我好奇,你俩究竟得罪什么人了?」
全哥咽了口唾沫,僵在原地。
「姑娘……你什么意思?这铃铛,有问题?」
我看着全哥,正色道:
「黄阳刚尸变,这会儿五感不稳,还定位不到活物。」
「你信不信,只要你一摇这个铃铛,那黄阳瞬间就能找到你的位置,将你生吞活剥!」
「一旦让黄阳见血,成为红衣厉鬼。届时,别说我们三个,只怕这方圆十公里内的人畜,都要死绝!」
我这番话。
让原本被吓破胆的陈祥,突然站起身子。
他猛地抢过全哥手里的铃铛。
随即,狠狠地给了后者一拳。
「你他妈的,我要被你害死了!那鬼膏药,也是你给我贴上的!」
「我如果活不过今天,我就先把你弄死!」
全哥倒在地上,捂着开裂的嘴角,眼神逐渐发狠。
但他还是选择先稳定陈祥的情绪。
「小陈,我也是被双水村的那些人给骗了……谁能想到是这么一个情况……」
「咱先想办法活命,至于别的,等能活下去再慢慢说……」
说罢,全哥转头看我。
「姑娘,我看你是真懂这些东西。你有没有办法,让咱们都能活下去……」
「你要是救了我们哥俩,我就做主把你放了,还给你免费送回家!」
「办法是有……只是……」
我瞥了一眼陈祥手里的赶尸铃。
目光闪躲。
「只是什ŧűⁱ么?赶紧说!反正马上就要死了,信不信老子现在就把你给办了!」
「老子就是死,也要先爽够!」

-12-
眼见全哥又一把掐住我的脖颈。
伸手就要来撕我的衣服。
我赶紧一股脑全说出来。
「其实,黄阳胸口贴着那张黄符,才是用来封印它的关键。拜托你们运尸的人道行很高,正常来说,那张黄符,完全足够抑制黄阳的怨气。」
「可是,今晚正好大雨。雨水打湿了黄符,使得封印不稳,才让黄阳有机会尸变。」
「只要让一个人先用这赶尸铃引出黄阳,另外两人趁那人吸引死者注意力的时候,伺机上前将黄符重新贴稳,就能阻止她变成红衣!」
全哥和陈祥听完。
互相对视一眼。
得到全哥的暗示后。
陈祥直接将手中的赶尸铃,强行塞给我。
「姑娘,这破铃铛我们也用不来,你一会儿用铃铛引出死者。只要它出现,我们哥俩就帮你摁住她!」
我犹豫片刻。
缓缓点头答应。
陈祥见状,立刻满脸堆笑。
原本凶狠的全哥。
更是主动上前,帮我解开束缚双手的麻绳。
「姑娘,这一次你要是救了我们兄弟俩,你就是我们的救命恩人!我们日后一定当牛做马报答你!」
我活动了一下僵直的双手,握住那个赶尸铃。
缓缓走到他们身后。
「两位大哥,咱们今晚,也算是同生共死了。」
随后,我伸手。
分别拍了一下这二人的肩膀。
「陈祥,王全!」
「到!」
「咋了!」
二人不明所以,像是受惊的动物般,转过身看我。
我压下嘴角的笑,一字一顿说道:
「等会我引出黄阳,你们可千万要帮忙摁住它!」
「黄阳若是吞食我的血肉,变成红衣,届时,你们也跑不了!」
这二人听罢,面露难色。
但很快还是堆出笑脸,拍胸向我保证:
他们俩大老爷们,绝不会丢我一个女孩不管。
我点点头,快步走上前。
摇晃着手中的赶尸铃。
阴惨的铃铛声,伴随着阵阵阴风划破夜空。
在铃声响起的瞬间。
已经尸变的黄阳,果真迈着僵硬的步伐,从黑暗的林子里钻出。
目眦欲裂地盯着我。
或者说,是盯着我身后。
与此同时,杂乱的脚步声,从我身后传来。
那两人果然在黄阳出现的瞬间,就选择了逃命。
只是。
杂乱的脚步声,很快变成了两声闷响。
陈祥、王全这俩恶人刚跑出去没多久。
便纷纷栽倒在地,动弹不得。

-13-
「全哥……我,我咋动不了了!」
「小陈,我也是,浑身使不出一点儿劲!」
这两人趴在地上,犹如两只蠕虫,努力爬向不远处停放的摩托车。
只是,他们现在。
连一丝一毫的力气都没有了。
「难道你们没听过,午夜在山野里听到有人喊自己名字,或者拍你肩膀,千万别答应,也别回头吗?」
我摇晃着赶尸铃。
继续控制着黄阳走到这二人面前。
「臭丫头……你……你对我们做了什么?」
反应过来的二人,对着我痛骂不已。
「没做什么,只是拍灭了你们肩膀上的阳火罢了。阳火被灭的瞬间,周遭阴气侵体,大约有两、三个小时,你们动不了一点!」
我踩在全哥的后腰上。
疼得他顿时吱呀乱叫。
「当然,只是动弹不得,但神经五感,丝毫不受影响。不妨碍我接下来要对你们做的事!」
陈祥继续尝试发力向前。
即便十个手指都抠出血了,可依旧徒劳无功。
看着站在我身旁的黄阳,他近乎崩溃。
「这死人……她为什么不弄你啊!」
「臭婊子,你是不是一直在欺骗我!」
我无所谓地叹了口气。
「尸水泡过的膏药,确实能让你闻不到尸臭。但反过来,也能让死者觉察不到活人的气息。这膏药,是你自己撕的!」
「至于赶尸铃嘛……摇晃铃铛确实能引出死者,但也能操控死者!这赶尸铃,也是你亲手交给我的。」
「刚才,是我趁着打开后备箱的时候偷偷撕开封印的一角,才使得封印不稳。这封印虽然不稳,可只要黄符在,它就不可能尸变。」
「托你们运尸的人,道行很高。他把什么都准备好了,但唯独没想到,竟然找了俩个蠢货运尸!」
王全和陈祥听罢,近乎绝望。
随着我摇晃起手中的赶尸铃。
黄阳正迈着诡异的步伐,不断朝他俩靠近。
死者的腐败气息、狰狞面容。
伴随着生前巨大的怨恨,如潮水般袭来。
吓得那俩恶人,当场失禁。
「姑奶奶,别……别让它过来,我怕!」
「你饶了我们吧,你要什么,我们都答应你!」
「我不能死,我儿明天结婚,还等着我过去呢……」
我停了下手中的动作。
玩味地看着他俩。
「这样,我给你们一个活命的机会。」
说完,我直接脱下了王全和陈祥的外衣,分别摆在他们面前。
「你俩咬破手指,互相写对方的罪行。谁的罪过轻,我就放过他!」

-14-
听到能活命。
陈祥和王全铆足全力,玩命指责起对方。
这片山野绵延不绝,覆盖极广。
大山之中,分布着众多村落。
因为交通闭塞,经济落后。
加上重男轻女的思想,根深蒂固。
这些村子大都是男多女少。
很多男人,根本娶不到媳妇。
因此,王全等人干起了拐卖妇女的勾当。
他们以各种手段欺骗、绑架适龄少女,将她们卖给大山里的老光棍,当媳妇。
王全自己的媳妇,也是他花钱从人贩子手里买下的。
至于陈祥。
他儿子娶媳妇的彩礼钱,他们家盖房子的钱。
都是他靠着拐卖妇女挣下的。
眼瞅着这两人犯下的累累罪行,触目惊心。
我身旁的黄阳,竟也开始不受控制地发出低鸣。
怨煞之炁从它体内不断溢出。
两行血泪,更是顺着惨白的脸颊滴落。
我看了一眼黄阳。
叹口气。
心疼地为它擦去眼角的血泪。
随即,我又将黄阳胸口的赶尸黄符重新贴牢。
「想杀了他们吧?」
「我也想。」
「但我杀不得,你更杀不得。」
「我杀他们,触犯律法。」
「你杀他们,就会彻底变成红衣厉鬼,无法再入轮回转世。」
我顺手捡起陈祥、王全那两个恶人写下的认罪血书。
收好,放在一旁。
再贴心地帮他们打了报警电话。
「别说我不给你们机会。」
「一会儿帽子叔叔来了,自己自首吧。」
15。
「报警?」
陈祥和王全一脸错愕地看着我。
反应过来后,当即破口大骂。
「臭娘们,你答应放过我们的!」
「你又耍老子!」
「特Ṭü⁽么的,老子一开始就该玩死你!」
我头也不回。
摇晃着手中的赶尸铃,带黄阳逐渐走远。
「让我放过你们,你们又放过那些被拐卖的姑娘吗?」
「忘记说了,这山野里游荡的孤魂野鬼,魑魅魍魉可不少。」
「你俩刚被煞气侵体,现在又失血过多。」
「这会儿,那些邪祟看你们,就像是憋了半辈子的老男人,见到脱光的大姑娘一样。」
「祝你们好运!」
不出片刻。
身后叫骂声。
就变成了此起彼伏的惨叫。
我继续摇晃着赶尸铃,带着黄阳朝山野里前进。
「谁让我心善呢。」
「南山村距离这里也不远,我就当免费加个班,送你入土为安,」
「但话说回来,那个叫张麻子的老头,还有他的两个儿子,真是你杀的吗?」
「又是谁教你死前穿红衣,将仇人照片压在身下,这种阴毒的法子呢?」
如果黄阳死后杀的人,那她早就变成红衣厉鬼了。
单是这张赶尸黄符。
不可能镇住它!
可如果不是她,那又会是谁,杀了张麻子一家呢?

-16-
似乎是提到张麻子的缘故,黄阳突然立在原地。
怨煞之气,再度从它体内渗出。
这个名字,似乎唤醒了黄阳内心最痛苦的回忆。
「行行行……怪我……不提那个老畜生了……」
「你是南山村人?我和师傅去过一次那村Ţů⁴子,没准我们早就见过了。」
「我师傅号称天命神算,本事可大了。他说我命格不凡,未来必成大器。只不过,我二十岁的时候注定有一场劫难,若是没能度过,只怕就会和你一样……」
「诶,羡慕你有家人,死了至少还有人为你难过。不像我,是个孤儿,从小就跟着师傅在殡仪馆长大。」
「师傅说,他没见过哪个女孩子和我一样,一个人睡在殡仪馆里一点都不怕。但其实,我在见到师傅之前,就敢自己睡在乱葬岗了……」
我常年和尸体待在一起。
相比起活人,我更愿意和死人为伴。
或许这也是师傅愿意收我为徒,传我衣钵的原因。
随着我的絮叨。
黄阳周身的怨气,正在不断变淡。
月色下。
南山村的轮廓,逐渐在眼前浮现。
道路两侧摆放着纸人、香烛、黄纸等祭祀用品。
阴风阵阵。
村口亮着一整排火把。
飘散的火焰,将黑暗的山野,完全点亮。
有一对中年男女,高举着火把,站在一副棺材面前。
打头的男人手里,握着另一半的赶尸黄符。
想必,他们就是黄阳的父母。
赶尸黄符,一式两份。
一份贴在黄阳身上,另一份则是由主人家保管。
待两份黄符合二为一,黄阳就将彻底被封印,变成一具尸体。
这也是赶尸的规矩。
我停下脚步。
先替黄阳重新整理好遗容。
这才将她交给面前的中年男人。
世间最痛苦的事,莫过于白发人送黑发人。
我一边斟酌着言语,一边小心翼翼地将黄阳交给对方。
生怕不小心说错话,刺激到这对可怜的夫妻。
「您好,您是黄阳的父亲吧,我把她送回家了,请您节哀……」
然而。
男人只是抬眼看了黄阳一眼,便不耐烦地将黄符贴上。
那麻木的表情。
仿佛死去的姑娘,和他没有一丝一毫的关系。
「太慢了,耽误了吉时,你要怎么负责?」
「等等,吉时?你什么意思!」
我突然意识到不对劲。
陈祥之前说过,自己儿子也将在南山村举行婚礼。
现在已过午夜零点,葬礼和婚礼,恰好都在同一天!
这可是大忌!
而且,黄阳被拐卖到的双水村。
距离这南山村,路程上并不远。
大山里虽然交通闭塞。
可各个村子之间,却来往紧密,彼此熟悉。
黄阳的家人,应该知道她被人拐卖到了双水村。
可这些人,为何不去救黄阳?
我拼命上前,想要拦住那对中年男女,带走黄阳。
然而,太迟了。

-17-
男人一把推开我。
将黄阳强行塞入身后准备好的棺材里。
刚才距离远,没看清。
这会儿定睛一看。
我顿时吓得冷汗直冒。
只见那副棺材红的仿佛要渗出血来,四个角落,竟然还张贴着大红喜字。
哪有给人下葬,用如此诡异的棺材?
「黄村长,时辰快到了,咱们开始吗?」
见有人询问,中年男人环顾四周,低声开口。
「开始!」
「叶师傅说过,这种事宜早不宜迟,为了这百年难遇的机会,我连亲闺女都不要了,你们可别拖我后腿!」
「等等,叶师傅,叶凡!你说是天命神算叶凡,让你们这么做的吗?」
我拼命地从地上爬起来。
想找面前男人,问清真相。
然而,铺天盖地的唢呐声与锣鼓声。
瞬间将我的声音吞没。
只见一支歌舞队,一蹦一跳从村子里走出,身后有村民抬着一顶煞白的轿子。
歌舞队的乐师,全都身穿白色丧服。
可他们演奏的。
却是婚庆嫁娶的喜乐。
「吉时到,两位新人,送入洞房!」
一边是红色棺材,里面放着死人。
另一边则是白色的花轿,里面载着活人。
两路人马交汇的瞬间。
村口阴风阵阵,煞气四起。
我想起来了。
这是一种叫做红白撞煞的风水局,极其阴毒。
一旦风水局做成。
无论是棺材里的死人,还是花轿里的活人。
都将化作邪祟,相互纠缠,永世不得超生。
我铆足全力,奔跑上前。
想全力阻止风水局形成。
下一秒,一只干瘦的大手突然按住我肩膀。
伴随着那熟悉的嗓音从身后传来。
「白灵,你果真没让为师失望啊。」
「师……傅……」
回头的瞬间。
我感觉浑身发冷,双脚一软,径直栽倒在地。
这是……
阳火被灭,煞气侵体!
身后。
是我师傅叶凡那副苍老的面容。
以及他左右两侧。
陈祥和王全。
那两具面目全非惨死的尸体。
18。
「师傅……你为什么……要做这种事……」
如此阴毒的风水局,若不是师傅在幕后操控。
单靠南山村的村民,绝无可能完成。
可我想不通师傅这么做的缘由。
师傅一改往日和蔼的面容。
他盯着那前方的花轿与棺材。
眼里流露出的,尽是贪婪。
「所谓一命二运三风水,自古以来,有多少人愿意为了风水局,豪掷千金,哪怕献上活人性命,也在所不惜。」
「白灵,我的好徒儿,世间万物,讲究阴阳平衡。」
「这红白撞煞的风水局虽然阴毒,可一旦风水局成,就能极大改善周边的风水,使得土地肥沃,人丁兴旺,子孙后代前程似锦!」
说罢,师傅又指了指村口那棵四米高的槐树。
在槐树四周,村民已提前挖好五个大坑,并且埋下五具棺材。
「为了防止邪祟作乱,为师还精心挑选了五具横死之人的尸首,葬在这处风水局正中心。」
「所谓五阴尸煞锁魂阵。这五人,皆是因黄阳而死,他们死后的怨气,将纠缠着黄阳,永世沉沦!」
「这样一来,风水局就万无一失了!」
我听着师傅,一点一点说出真相。
明白过来后。
只觉得心如刀绞,万念俱灰。
「张麻子一家三口,是你害的……」
「黄阳,是你唆使他爸,将她卖到双水村的!」
「陈祥和王全这俩恶人,也是你故意让我遇上的……」
「叶凡,你身为风水师,却屡次窥伺天机,擅改命局,害人性命。这么阴毒的风水局,再厉害的风水师,也不可能全身而退。」
「所以,你才把我拉入其中,想在今晚找我借命,让我替你去死。」
「你当初收养我,就是为了这一天,对不对?」
师傅点了点头。
却不再看我。
「为师老了,想过上几天好日子,不想一辈子在山间地头给人看风水。」
「白灵,你悟性不错,天分很高,若你是男儿,我或许会考虑将衣钵传承给你。」
「可惜啊,是你自己不争气……」

-19-
「叶师傅,你终于来了!」
「我们还以为你……」
眼见师傅出现。
以中年男人为首的一众村民,纷纷朝他靠近。
举止恭敬。
我师傅听罢,当即拉下脸,厉声道:
「以为什么?以为我不来了吗!」
「我叶凡,是这种不讲信用的人?」
中年男人见状,连连摆手道歉。
赶紧从身后拿出一个尼龙编织袋。
里面密密麻麻,塞满了成捆的钞票。
「叶师傅,都在这里了,说好了,一共一百万……」
师傅看着那一大袋现金。
终于露出笑脸。
「既然都准备好了,那还等什么,赶紧开始吧!」
他指了指陈祥还有王全的尸体。
吩咐村民,将他俩放进槐树前对应的棺材里。
先前的花轿与棺材,此刻也已经被抬到了槐树附近。
村民从棺材里抬出黄阳的尸体。
又从花轿里架出一个染着黄毛,和陈祥长得有六、七分相似的小胖子。
村民从棺材里抬出黄阳的尸体。
背对背绑在那棵槐树上。
又用腥臭的黑狗血,泼满这二人全身。
眼见一切准备妥当。
师傅这才抱着我。
一步一步走到槐树前的法坛边上。
「吉时到,仪式开始!」
说完,师傅一边念动着古怪的咒文。
一边咬破手指。
他用鲜血,将自己的生辰八字写在我脸上。
不出片刻。
村里阴风四起。
狂烈的阴风,夹杂着山野里无数野兽的嘶吼声。
铺天盖地而来。
吓得所有村民全都跪倒在地,不敢言语。
见时机成熟。
师傅一只手拿起由铜钱打造的木槌,另一手则拿出五根桃木钉。
他要将黄阳和那小胖子做成风水局的核心。
彻底钉死在这棵槐树上!
师傅高举铜槌,狠狠落下。
第一枚钉子,正中黄阳的眉心。
霎时间,黄阳周身被怨煞之炁覆盖。
两行血泪,再度从它紧闭的双眸流出。
即便已经被黄符封印,黄阳依旧在竭力抗争,一如她生前那样,不肯乖乖就范。
第二枚桃木钉,师傅钉了很久也没有成功。
他回头看向中年男人,嘴里抱怨道:
「黄村长,你这女儿,可不像你说的那么听话啊?」

-20-
中年男人听罢,气急败坏。
不由分说站起身子,指着黄阳破口大骂:
「赔钱货,丧门星!当初把你送到张麻子家,就折腾好久!」
「你知道为啥周围村子都是男丁兴旺,就是咱们村阴盛阳衰吗?还不是因为咱们村风水不好,只能靠卖女人赚钱过活!」
「如今,全村人好不容易凑上钱,请叶师傅来改风水,你还要给我闹事!」
「你爸的脸,都被你丢光了!」
「好了,跪下,别影响仪式!」
师傅厉声呵斥。
随后拿出一条由牛尾缠绕着墨斗线制成的鞭子,一下又一下朝着黄阳身上狠狠抽打过去。
「既然你不听话,Ṱũ̂₆我就打到你听话为止!」
师傅出手,又快又狠。
不出片刻,黄阳已经被抽打得面目全非。
黄阳活着的时候就已经很可怜了。
我不忍心她死后还要遭受如此酷刑,连忙央求师傅停手。
可师傅只是轻笑一声,压根不回头看我。
「你还有心思关心别人?」
「先管好你自己吧!」
师傅话音刚落,夜空中便落下一惊雷,径直劈在我的身旁。
惊雷过后,无数蛇虫鼠蚁在山野里出现。
与此同时。
槐树旁的五口棺材,开始不受控制地晃动起来。
五具血淋淋的尸体,变成五只恶鬼,径直爬出棺材,直接朝我所在位置爬来。
我心里清楚。
这是师傅的换命术起了效果。
无论是天雷。
还是这些邪物。
都已经把我当成了师傅,想要吞噬我的性命。
已经尸变的陈祥与王全,争先恐后爬至我身旁。
与蛇虫一起,争相啃噬我的身体。
撕裂般的疼痛瞬间席卷全身。
可在我发出惨叫之前。
面前的师傅,却率先哀嚎着倒下。
他的身上,居然同我一样,出现了数道被厉鬼啃噬的血痕。

-21-
师傅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我。
「换命术……居然失效了……你……你做了什么?」
我忍着剧痛,缓缓开口道。
「师傅啊,有件事,我忘记告诉你了。」
「我出生的时候,我妈难产死了,我是被从死人肚子里剖出来的。」
「村里人都说我是过阴人,尸生子,嫌我晦气,这才把我丢在乱葬岗里独自过活。」
「就像你说的,我的确命格不凡。」
「你找一个死人借命?」
「那你也要拿命来还!」
师傅听罢,瞬间明白过来。
接着,他迅速推倒法坛,踢开纸人,又疯了一般想将黄阳从槐树上弄下来。
只有阻止了风水局的形成。
师傅才有机会活下来。
「叶师傅……叶师傅,你在做什么?」
周遭村民见状,不由分说围了上去。
「钱退给你们!」
「这狗屁风水局,我不做了!」
中年男人见状,愤怒地上前。
一把推开想将黄阳放下来的师傅。
「你他妈的,姓叶的,我们全村人为了这个风水局,卖了多少牛羊和女人。老子连自己女儿都不要了,你现在说不做就不做了,不可能!」
师傅捂着渗血的部位,艰难地开口道。
「黄村长,再继续下去,所有人都会死!」
「妈的,少唬我,还有你办不成的事?我看就是你收了钱,还不想给我们改风水!」
争执。
逐渐变成了撕扯、扭打。
中年男人一拳打倒师傅。
他想把黄阳重新钉在槐树上。
然而,尸体的重量,超出了中年男人的想象。
他一个不小心,竟然失手将黄阳胸口的黄符撕下。

-22-
此前,黄阳已经积累了足够多的怨气。
全靠着黄符,才能将其封印。
而没有了黄符的束缚,黄阳彻底尸变。
面对活人的刺激, 她瞬间咬穿中年男人的脖颈。
「阳阳……女儿……你, 你干什么?」
「你不认识我了吗……我……我是你爹啊!」
「来人……救,救救我……」
尝过活人血肉的黄阳, 变成了真正的红衣厉鬼。
在她一声凄厉的哀嚎过后。
周遭草木尽数枯萎, 所有蛇虫鼠蚁, 连同陈祥、王全他们全都失去了生机, 栽倒在地。
红衣起尸,伏尸万里。
生前的怨恨、死后的屈辱、满身的怨气……
如此种种。
使得红衣开始无差别地冲向周围每一个活人。
惨叫声、哀嚎声、求饶声……从这一刻起, 再没停过。
直到月落日出。
随着东边第一缕阳光升起, 周遭所有一切, 尽数归于寂静。
整个南山村, 除我之外, 似乎再无活物。
我缓缓起身,跨过一具具尸体, 缓缓向前走着。
那中年男人, 和他老婆已经被撕成两截, 再无生气。
临死之前, 他会后悔自己的所作所为?
陈祥的傻儿子, 还活着。
他本就痴傻,嘴里咿咿呀呀不知说着什么。
痴傻的人,三魂不全, 这或许是红衣放过他的原因。
而我师傅叶凡。
此刻浑身是血靠在槐树边, 只有进气, 没有出气。
他艰难抬起头,四处张望, 努力想找寻着什么。
待与我目光对视后。
师傅才像是终于确认了什么般, 长出一口气。
「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你说我虽命格不凡, 却注定活不过二十岁, 除非经过一场机遇, 助我度过死劫。今天,是我二十岁生日,你说的机遇,就是今天吗?」
师傅已经没有力气开口了。
他吃力地眨了眨眼皮。
又恢复了往日的慈祥。
「这一切, 值得吗?」
「咳咳……」
师傅吃力地吐出两口血, 用微弱的语气,开口说道。
「我虽能算天命, 却一直不懂人心……所幸这最后一局……我赌赢了……」
「你一个人……好好活……」
他撑着最后一口气, 看向我。
随后像是确认了什么,头一歪, 彻底不再动弹了。
我替师傅合上眼, 随后一个人漫无目的地朝前走着。
直到看见那一抹红色的身影,朝着山野深处飘去。
那一刻,各种无法言喻的情感从我心底深处喷涌而出。
我跪倒在地, 哭着向黄阳道歉。
我最终,还是没能阻止她变成红衣……
我最终,还是没能让她入土为安,进入轮回……
远处, 黄阳似乎也感受到了什么。
在彻底和黑暗融为一体前。
她缓缓转身,看向我。
这一次,是她替我抹去了眼角的泪水。

THE END
喜欢就支持一下吧
点赞3 分享
评论 抢沙发

请登录后发表评论

    暂无评论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