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平头一次喝大酒,我不知道自己醉了多久。醒来的时候,发现不光魏震,连陈俊伟、苏青也围在我身边。
我下意识地问道:「你们怎么在这?」
话音刚落,柴仲盛突然从卫生间走了出来。
他见我醒了,径直过来掰开我眼皮看了看,随后在我疑惑的表情中对魏震道:「看来没什么后遗症,那我走了。记住,你欠我个人情。」
「什么后遗症?这到底怎么回事?」
我急忙起身,想要去拉柴仲盛问个清楚。
可站起来的瞬间,就感觉两腿打飘,软绵绵的,险些摔倒。
好在即将摔下去的时候,被苏青和陈俊伟左右拉住。
魏震正送柴仲盛出去,嘴上还客套着:「放心,以后我肯定还。」
送走了柴仲盛,魏震才慢悠悠地返回,脸色的表情说不出的古怪。
像纠结,又像后悔。
我急了:「魏震,你到底在搞什么鬼?」
面对我的逼问,魏震重重地叹了口气,过了好一会才不好意思地说道:「清泉,我不想让你为难。」
「所以呢?」
我急忙追问。
魏震低着头,不敢看我,小声嘀咕道:「你已经死过一次了。」
「什么,你……你这个混蛋!」
我出离愤怒了。
同为刑侦,还是师兄弟。听完魏震的话,又想到刚刚柴仲盛的出现,我不难猜出他把我灌醉后做了什么。
一名优秀的老法医,他们有的是办法把一个健健康康的正常人,短时间内变成「死」人。
「江蓝呢?她是不是来过了?」
我强压着心头怒火,咬牙切齿地盯着魏震。
这就是你说的给我时间?
明明是你已经替我做出决定了好吧。
见我话已挑明,魏震也不隐瞒,耷拉着脑袋道:「是,这事是我干得不地道。可你也知道,实在是没办法的事……」
眼看魏震还在打感情牌,我再次吼道:「别说废话,我就问你一句,江蓝呢!她是不是来过了!我到底睡了多久!」
这次不用魏震解释,一旁的苏青小声道:「李支……你睡了一天一夜。嫂子确实来过,她以为你死了,哭得很伤心。我们好劝歹劝,才把她劝走。」
陈俊伟附和着:「你别怪魏组,他也是为了案子。现在是关键时期,不兵行险着,就永远套不出实话。」
「你……你……你们……」
我气得浑身哆嗦,颤颤巍巍地指着魏震。
「好啊,合起伙来骗我是吧。一个个把自己的所作所为说得多冠冕堂皇ƭũ̂⁵,可你们有谁想过我的感受吗?
「那是我媳妇!那是一个为了救我,不顾一切的女人!即便她犯了法,也轮不到你们上赶着使阴招!
「魏震,这就是你说的给我时间?这就是你说的无论我做出什么选择都支持我?」
我一想到江蓝在看到我「尸体」瞬间绝望无助的表情;我一想到江蓝扑在我「尸体」上号啕大哭的痛苦,我就忍不住心中的怒火。
魏震全程低着头,不敢和我对视,也没说出任何辩解的言语。
直到我拿出手机要给江蓝打电话,魏震才猛地抢过电话。
「清泉,这事是我不对。以后你怎么骂我、打我都行,但现在你绝对不能给江蓝打电话!江蓝那么爱你,现在她以为你死了,还是因为迟雨死的,绝对会找秦风理论,这是我们唯一的机会!」
「放你娘的屁!你这样只会害死江蓝!她要是出了什么事,我和你没完!」
我破口大骂,起身想去抢夺手机。
然而刚从深度麻醉中苏醒的我,连站都站不稳,又怎么可能抢得到手机。
魏震见我摔在地上,让陈俊伟和苏青把我扶起,同时焦急地解释着:「清泉,冷静点!你放心,我已经安排好人手全程保护她。我向你保证,江蓝绝对不会出事。只要发现秦风的踪迹,我一定第一时间和她解释清楚。」
说完,魏震还把我手机关机,并远远地放在一边。
见状,我无力地躺在床上,绝望地骂着:「魏震,你给老子等着。这事我和你没完!要是最后你查不到江蓝和秦风有联系的证据,老子生吃了你。」
「行行行,别说生吃,你把我剁巴剁巴红烧都行。」
或许是清楚自己干的事不地道,魏震赔罪的态度特好,满脸堆笑地安抚着我的情绪,还解释着他这么做也是迫不得已。
没办法,现在唯一可能和秦风有联系的,就是江蓝。但我们没有证据,江蓝又不肯说实话,他只能利用江蓝对我的感情下手,让江蓝以为我是被迟雨害死了,同时安排人全程跟踪江蓝,并监视江蓝的通信情况,以达到套出秦风位置的目的。
魏震笃定江蓝对我爱是高于一切的,更笃定一旦江蓝认为我死了,还是因迟雨而死,肯定会不顾一切地找秦风理论,所以这是他能想到最好的招。
可他感觉这是好招,那我呢?
和江蓝结婚数年,我能不清楚江蓝是什么样的人?
她就是一个从小到大没受过任何委屈的千金大小姐,别看她外表坚强,内心深处依旧是个长不大的小女孩。有属于她自己的天真和坚持。
她能为了我,冒着违法的风险求秦风帮忙;那她同样能为了我和秦风死磕。
然而秦风是什么人?
一个凶残狡诈的刽子手,一个智商卓绝的犯罪天才。
江蓝真把秦风逼急了,会是什么后果?
我不敢想!
现在事已发生,我只能寄希望于魏震安排的那些人能保护好江蓝。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房间内,我们谁都没说话。
用魏震的话来说——饵已撒下,剩下的就是坐等鱼儿上钩。
说白了,就是等!
等江蓝和秦风联系,或者去找秦风。
我们从中午等到下午,又从下午等到深夜。
技术科那边不断给魏震汇报最新进展,说江蓝离开宾馆后,就一直疯狂地拨打一个号码,只是对方一直是异常状态,无法定位到目标手机的所在。
而我原本忐忑的心,则彻底陷入绝望。
看来,江蓝果真和秦风有联系。
不然,她不会在得知我死讯后,疯狂地拨打电话。
会是秦风吗?
如果是,那江蓝怎么办?即便事后我和她解释清楚原委,可光凭她包庇秦风这边,就要遭受法律的制裁……
房间内,魏震、苏青、陈俊伟三人皆是面色严峻。
因为我们都很清楚,所有的一切,就快水落石出了。
长夜漫漫,本应是休息的时间。
可我们各有心思,无人入睡。
直到后半夜,魏震的手机突然响起。
电话刚接通,魏震突然变脸,先是一副诧异的表情,随后对我们比了个噤声的手势打开外音。
「听说你们在找我?
「不用那么麻烦,过来吧,到我爸妈的坟前。对了,陈俊伟是不是和你们在一起,带着他一起来。我有句话想和他说很久了。」
随着电话被挂断,陈俊伟猛地起身,咬牙切齿地说道:「秦风!是秦风!我这辈子都不会忘记他的声音。魏组,行动吧。」
苏青一脸愕然,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心有所惑:「不应该啊。听他的口气,像是知道咱的计划。那他明明有时间逃走,为什么还故意通知咱去抓他。难道又是一个陷阱?」
说完,苏青还若有深意地看向陈俊伟。
我们四个人中,陈俊伟是唯一和秦风打过交道的人,也是最了解秦风的人。尤其是秦风刚在电话中明确提出,要带着陈俊伟一起过去。
在大家的注目中,陈俊伟面目狰狞道:「秦风向来以狡诈著称。不排除这是他为了再次潜逃耍的手段,明着通知咱们去抓他,暗地里却是调虎离山,趁机逃逸。但他忘了,咱们最不缺的是人手。」
「不错。市区该设卡设卡,他老家那边该安排人手安排人手。我现在给当地派出所打电话,通知人过去。」
说完,我就准备去拿手机,给秦风老家的派出所打电话。
可不等我拿到手机,魏震把我拦下:「不用了,咱们亲自过去一趟。」
「那他要是跑了怎么办?」我问道。
魏震道:「秦风的卷宗你又不是没看过,他凶残狡诈,手下人才济济。如果这真是他设下的陷阱,当地派出所的警力去多少都白搭,还徒增伤亡。与其激发矛盾,不如我们亲自过去。我倒想看看他想耍什么花招。」
说完,魏震起身给特警大队打去电话。
二十分钟后,我、魏震、苏青、陈俊伟协同数十名荷枪实弹的特警,在夜色朦胧中,浩浩荡荡地驱车前往秦风的老家。
从滨河市到秦风老家有六十多公里,等我们赶到时,天已蒙蒙亮。
为防意外,我们驱散所有早起的庄户,直接将车开到地里,并从四面八方对秦风父母的坟头形成包围之势。
可让我们错愕的却是——整个行动过程,并未遭遇任何抵抗Ṭúₘ。
秦风,一个名噪一时的凶残歹徒,穿着单衣,慵懒地躺在遍布荒草的孤坟一侧。
他身前点了一堆火,旁边放了很多祭祀用的火纸、元宝等东西。
当特警用枪指着他,将他包围的时候,他依旧旁若无人地烧着纸钱。
直到特警准备将他擒拿抓捕时,秦风才笑吟吟地转头,对站在包围圈外的我们叫道:
「魏组长吗?最好别让他们碰我,不然我保证你们问不出任何东西。不信的话,你可以问问陈俊伟,我有没有这个本事。」
面对几十名荷枪实弹的特警的包围,秦风依旧很平静,全身上下散发着无穷的自信。
魏震比了个手势,瞬间,围绕在秦风周围的特警齐齐后退。
秦风又拿起一把纸钱丢入火中,同时对陈俊伟叫道:「过来给我妈烧点东西吧。你毁了我最后的希望,我也毁了你一生,这是一笔胡涂账,分不清谁欠谁。」
在我和苏青的极力阻止中,陈俊伟迈着坚定的步子,越过人群,向秦风走去。
他走到秦风身边,弯腰抓起一把火纸,扔进火堆。在火光摇曳中幽幽地说道:「秦风,才两年不见,你瘦了挺多。怎么,是这两年提心吊胆的日子过于揪心吗?」
陈俊伟这一说,我才注意到,秦风真的瘦了很多。
原先的卷宗照片上,秦风是个名副其实的小胖子。可现在的他骨瘦如柴,能有九十斤就不错了。
秦风笑了笑:「是啊,东躲西藏的日子不好过,所以我回来了。」
「可你回来必死!」
陈俊伟又丢了一把火纸。
秦风嘴角勾勒出一丝笑意,并说出一句令人难以琢磨的话:
「老话常说落叶归根,我爷爷如此,我爸妈如此,那我也如此。」
说完,秦风指着不远处的几座坟头。
「那是我太爷,再那边是我爷爷,这里是我爸妈。我希望如果我死了,你们能允许我的朋友将我也葬在这里。
「离他们近点,我的心里也会好受点。」
秦风用凄婉低沉的声音,呢喃自语:
「我这辈子做了太多错事。
「先是不孝,没能让我爸妈死前看到我结婚生子,让二老带着满腔遗憾与世长辞,那是到死都无法弥补的痛。
「后是不忠,为了一己私恨,罔顾律法,连杀九人,因我而死而伤者更多,称得上穷凶极恶。
「再是不义,利用了他人弱点,为我复仇,事后却将他们一一出卖……
「我啊,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不忠不孝不义之人。」
秦风说着说着,眼角流下两行泪水。
陈俊伟丢下手中的火纸,冷笑道:「你确实挺混蛋的。不过你要是以为流下两滴鳄鱼的眼泪,就能赎清你身上罪孽的话,那是做梦。你犯的那些事,枪毙十回都不够。说吧,这次你又耍什么花招?别告诉我,你喊我来,就是为了让我在你妈坟前赎罪。是,你妈妈的死,是我的错,我承认。可如果当时我不那么做,你又怎么会露出马脚!如果当时不是你肆意妄为,连害数人,我又怎么会暴力执法,意外导致你妈摔下楼梯。说到底,从头到尾都是你自己的错!」
「哈哈……」
秦风笑了。
可没笑两声,突然痛苦地捂住胸口,剧烈咳嗽。
他咳得很厉害,一声接一声,止不住地咳嗽,直到一口散发着腥臭味道的血喷出嘴角,染红胸前的衣襟。
魏震急忙叫道:「救护车,救护车!」
秦风却摆了摆手,苦笑道:「没用的,我快死了。」
「什么?」陈俊伟大惊,一把抓住秦风的胳膊,「混蛋!老子好不容易抓住你,你却要死了。不可能!我还没亲手将你送上法庭,我还没亲眼看到你接受审判,你怎么能死!骗我,你骗我!」
眼看陈俊伟行为过激,我、魏震、苏青急忙冲了过去,将陈俊伟拉开。
秦风无力地躺在地上,抓起一把火纸丢入火堆,眼神中透着看破世事的凄凉。
「今日果,往日因;今世因,来世果。陈俊伟,不要恨我。
「就像我之前说的那样。这个世界没有绝对的寒冷,寒冷是温暖的缺失;这个世界没有绝对黑暗,黑暗是光明的缺失;这个世界也没有绝对仇恨,仇恨是爱的缺失。世界从来不是正邪对立的,所有的邪恶都是正义的缺失!当初我们立场相对,所有的一切,不过是各有执念罢了。
「你的冲动,导致我母亲意外身亡,毁了我最后的希望;而我的报复,亦毁了你一生。这本就是一笔胡涂账,又如何分得清到底谁欠谁?
「其实这次回国前,我就想过第一时间和你道歉,更希望能解开你的心结。
「可我……没时间了。」
秦风一边说,一边将最后的火纸全部推入火中。
熊熊烈焰中,秦风挣扎着起身,重重地靠在他爸妈的坟上:「其实两年前,我就得了癌症,那是遗传!可笑吗?一个将死的人,却还要为了心中的执念,去杀人、去报仇!」
「那是你自作自受!」
陈俊伟疯狂地叫着,大力挣扎。
他仿佛很不能接受秦风将死的事实。
秦风自嘲道:「自作自受吗?如果你知道了我为什么会得癌症,还敢说出这样的话吗?是,我爸因癌而亡,我也将因癌而死。可你知道这病根是怎么来的吗?」
秦风用尽最后一丝力气,转身,抚摸着身后坟头上的黄土。
「我的父亲,我最敬佩的人!他的前半辈子,献给了核武事业;在那个艰苦的年代,是他们顶着被辐射的风险,在没有任何防护的艰苦条件下,为核武发展做出了无与伦比的贡献。
「他们所有的战友,都有癌症。
「很遗憾,我是倒霉的那个。我属于遗传……」
秦风说着说着,又吐出一口鲜血,他随手擦拭了下嘴角,轻蔑地笑道:「死,我不怕Ŧŭ¹;可我怕的是死也无法葬在父母身边,让他们看到不孝的孩子最后回来了。」
说到这里,秦风重重地叹了口气:「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原本我以为悄悄地回来,就能做到神不知鬼不觉完成最后的心愿;可我没想到,自己当年在网上公布的那些东西,成了最后暴露自己的陷阱。Ṭū́⁼」
秦风顿了顿,随即发出疯狂的笑声:「可笑啊可笑……我聪明一世,最后却栽在几个毛头小子身上。若不是楚河那混蛋模仿我作案,又怎么会引起你们的注意,又怎会暴露我回滨河的消息?
「迟雨也是……他为什么要死呢?」
秦风话锋一转,怅然若失:「他为了给我争取时间,自杀了……真是个傻子,难道他就那么不放心我?对我一点信心都没有?」
就在秦风絮絮叨叨地长篇大论时,苏青突然悄悄拽了拽我的胳膊,小声道:「李支,他在拖延时间。」
「嗯?」
我瞬间反应过来。
是啊。
秦风看似在交代他的过往,可实际上却是在拖延时间。
什么主动交代,不过是他知道自己要死了,想用自己最后的时间,隐瞒一些东西。
毕竟齐勇、韩秋彤伙同楚河作案的事实他还没交代!
毕竟江蓝为什么会和他有联系,他也没交代。
如果他现在死了,那所有的秘密都将深埋黄土;
如果他现在死了,那齐勇、韩秋彤他们就会逍遥法外了。
我立刻打断秦风的长篇大论,厉声喝道:「秦风,别装神弄鬼。连环命案的事,到底你有没有参与?」
秦风摇了摇头:「我说没有,你信吗?其实,我不过是被连累的倒霉鬼而已。如果不是有人模仿我作案,我又怎么可能被你们发现?」
「那你是怎么拿到唐恒 DNA 的?」
我急忙追问。
秦风轻飘飘地瞥了我一眼:「你们警察办案,有条条框框的约束;可我这种你们眼中的不法分子,需要吗?当年唐恒是葬身火海,可他的遗骨并未完全烧成灰。挖坟掘墓,取一根骨骼提出 DNA,难吗?」
「嘶……」
秦风的话,让我倒吸一口凉气。
好家伙,他竟然挖了唐恒的坟。
可紧跟着我又想不通,他为什么这么做,当下问道:「那你为什么交给江蓝?」
「江蓝?哦,你说你媳妇啊。」
秦风的精神头越来越弱,萎靡不振道:
「我只是不想再看到一个优秀的警务人员,因为不法分子的栽赃,毁了人生,甚至丢了性命。所以我设法弄到那些东西,交给你媳妇;但我可以保证,她不知道给她线索的人是我。从头到尾,我们没有任何联系。」
说完,秦风强打精神,再次对陈俊伟说了声抱歉。
就在我还想继续追问的时候,秦风突然用尽最后的力气高叫着:「一切因我而起,也该让它们随我而去!李清泉,你是聪明人,我真的不想……」
不想什么?
后面的话,秦风没有继续说下去。
因为他的生命,永远地停止在最后的高呼声中。
秦风死了……
一个两年前名噪一时的高智商犯罪狂人,在寒冬腊月的清晨,孤零零地死在自己父母坟前。
他的心愿,达到了。
然而我们的心愿呢?
或者说,是魏震的心愿。
因为我的心愿,随着秦风的咽气,实现了。
秦风用自己的命,给江蓝洗清嫌疑,他在最后的弥留之际,还特意强调和江蓝没关系,江蓝不知道他的一切。
这一点,我很庆幸。
但庆幸中,又夹杂着莫名悲痛。
我是刑侦人员啊……
难道要我为了自己的爱人,选择舞弊?
我做不到!
因为明眼人一看,就知道秦风死前的话真假参半。
他帮江蓝,绝对不会是像他说的那么高尚。
什么不想看着一名优秀的警务人员,因为被人栽赃,毁了人生,丢了性命。
骗子!
他不过是想通过蒙骗的话语,帮江蓝洗清嫌疑。
可这话骗骗普通人也就罢了,我们这一圈站着的,可都是最优秀的刑侦人员!
「魏组,你看这……」
苏青最先打破沉默,指着秦风的尸体,眼神复杂。
令我没想到的是,魏震还没说话,向来最仇恨秦风的陈俊伟开口了:
「死者为大。魏组,既然秦风已死,那他的案子也算结了,如果可以,我希望能先把他的尸体带回去,再通知他姐姐来料理后事。」
魏震沉默片刻,同意了陈俊伟的请求。
毕竟刑法上有明确规定,对已经死亡的犯罪嫌疑人,可不予追究其刑事责任。
现在秦风死了,在他生命的最后时刻,选择光明正大地出现在我们面前,结束他罪恶的一生。
对于这一结果,我们喜忧参半。
喜的是,世上再不会有秦风这个智商卓绝的犯罪狂徒。
忧的是——狡猾的秦风到死,也没说出我们想要的答案。
齐勇、韩秋彤,是否参与了谋杀刘兴、彭华、蒋世军、燕俊良,以及我师父的犯罪活动。
而江蓝,又是否早和他有所联系。
这一切的一切,都要我们重新查证。
返回市区的路上,我和魏震坐在后排,都因各自的心事面带愁容。
直到赶回队里,魏震将我单独叫到办公室。
「你怎么看?」
他说得很直接。
我犹豫片刻,道:「表面上我们赢了,替师父完成了遗愿;可实际上我们却输了,秦风只是因为快死了,想能光明正大地葬在他父母旁边,才主动现身。他到死都没说实话,尤其是那句『希望你是聪明人』,不难看出,他不希望我继续追问下去,更不想让江蓝和他的事暴露。」
魏震叹了口气:「是啊。这就是让我为难的地方。整个案子到此看上去很完美,就此结案也不会有人挑刺;可我们是刑侦人员,如果真让一些秘密随着秦风的死就此掩埋,那会愧对自己的良心。」
说完,魏震猛地抬头,直勾勾地盯着我:「如果让你选,你怎么选?」
我面露难色,心中的纠结让我不知如何开口。
就像魏震说的那样,就此结案,堪称完美;卷宗移交后,我们也会因抓到秦风,而饱受嘉奖。
可良心呢?
稀里胡涂地结案,对得起自己的良心吗?
但如果继续侦缉,我是对得起自己良心了,可对得起江蓝吗?
此刻,我再次佩服起秦风的狡猾和奸诈。
不得不说,他确实很擅长操控人心。
他用看似伟光正的死前遗言,丢给我一个两难的选择。
他让我在职业道德和感情中做出抉择。
选择追查到底,那便是不义;选择结案,那就是不忠。
魏震见我半天没开口,幽幽地叹了口气:「去见见江蓝吧,把你假死的事和她说一声。或许她能帮你做出选择。」
我迈着沉重的步伐,失魂落魄地走出办公室。
等我再次见到江蓝时,她哭着。
哭中带笑,像是一个小女孩,紧紧地抱着我,哭号着:「就知道你没事,就知道你没事。我就说你不会丢下我一个人走的。」
我看着怀中激动的江蓝,心中五味杂陈。
许是感受到我的痛苦,江蓝默默地抬头,主动问道:「秦风,死了吗?」
我点了点头,没说话。
因为我明白,这或许就是江蓝之前约定的时间。
是时候将她所有的秘密告诉我了。
在我纠结的眼神中,江蓝抹了抹眼角,走向墙角的手拉箱,输入密码后,拿出一张光盘。
「都在这里了。清泉,我有错,我不该为了做出最劲爆的采访内容瞒你。其实,我早见过秦风,在他回国的第二天……」
江蓝将光盘塞入我手中,笑中带泪地看着我。
「但我不后悔!如果不是他,我也救不了你。」
江蓝的话,像是一把把刀子,狠狠地刺在我心中。
此刻,我再也压抑不住内心的情感,将她狠狠拥入怀中。
「小蓝……」
可不等我将心中憋闷许久的话倾诉,江蓝却轻轻推开我。
「什么都不用说。都是我的错。我知道你的理想是做一名优秀的刑侦人员,可我给你拖后腿了。在你将车停到楼下时,我就已经打电话自首了。」
「小蓝!」
我大声嘶吼着。
江蓝哭着蹲在地上。
「清泉,秦风说得没错,人都要为自己犯下的错负责。虽然他叮嘱过我,只要我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认,我就什么事都没有。可我不想守着一个秘密和你过一辈子。我错了,但我不后悔。至少采访的内容播出后,我心中的梦想也会实现。」
熟悉的警笛在耳边环绕,江蓝的哭声, 也被掩盖。
一切,是那么自然。
一切, 是那么揪心。
当魏震看完江蓝递交的那份光盘内容,所有的一切,也都画上句号。
秦风果然和他说的一样, 他是被无意间卷入调查的。他这次回国,只是想临死前祭拜下爹娘,然后能葬在他爸妈的坟前,并未参与任何犯罪活动。
至于他约见江蓝的原因,则是想在死前, 让江蓝将他的忏悔和遗言拍摄下来, 以求能在死后得以播放, 以求获得大家的原谅。
只是秦风没想ŧų₆到, 会那么巧遇到有人模仿他作案, 导致接应他ṱũ̂⁰的迟雨被卷入调查,更顺带上了他。
而刘兴、彭华、蒋世军、燕俊良, 乃至我师父的死,也确实是齐勇、韩秋彤、楚河连手做的……
可当我们拿着秦风所给的铁证,将齐勇、楚河、韩秋彤全部绳之以法后, 我并未像往常侦破案件那般满心欢喜。
因为江蓝也将为她的行为付出代价。
七年啊……
人生又有几个七年。
当判决下来的那刻,我无助看向江蓝, 只收到一个无声的笑容。
走出法庭的瞬间, 我险些摔倒,好在被旁边的魏震一把拉住。
魏震拍了拍我的肩膀, 重重地叹了口气:「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或许秦风说得对,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执念吧。」
我回以苦笑,正想说上两句宽慰自己的话, 手机响了。
「什么?」
听完电话的内容, 我颇为震惊, 转头对魏震道:「孙杨说秦风的骨灰被盗了。」
原本, 我以为魏震会大发雷霆, 叫嚣着追查到底。
毕竟我们将秦风的死讯通知他姐后, 秦风姐姐明确表示不会回来给秦风料理后事。所以秦风火化后,骨灰一直在殡仪馆内。
现在秦风骨灰莫名被盗, 不管从哪方面看, 都是问题。
或许,两年前协助秦风作案的月牙、狼头、书生他们, 也偷偷来到了滨河。
而秦风的骨灰,极有可能就是他们盗的。
哪知魏震轻飘飘地丢下一句:「也好,尘归尘土归土, 最终他还是得偿所愿了。」
「就不查查?」
我追了上去。
魏震头也不回地哈哈笑道:「还查?你不累啊?」
「可这是盗取骨灰, 严重的犯罪行径。」
「有什么好查的?秦风那么想葬在他爹娘旁边,这还用查吗?」
魏震说完,背对着我摆了摆手:「别送了, 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滨河的事已完结,我也要回省厅汇报工作。希望咱们下次再见的时候,你能真正走出来!」ŧũ̂ₔ
(全书完)
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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