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去吧我的爱人

我被困电梯,消防员迟迟不来。
于是我听了前男友的建议,强行扒开电梯门,进了一个还没装修好的楼层。
幸运的是,我摸黑找到了楼梯,顺利逃出生天。
我以为事情就这样结束了。
可第二天,一则寻人启事明晃晃地上了新闻。
上面赫然写的,就是我的名字。

-1-
我在静止不动、没网络没信号的电梯里,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距离被困已经过了四十分钟了。
距离我打通救援电话,也已经过了三十五分钟。
可外面还是静悄悄的,丝毫不像有人要来救援的样子。
我不甘心地按着手机,从父母亲戚到同学朋友,一个一个号码地尝试。
无一例外,没有信号,根本拨不出去。
紧张和恐惧像一张无形的大网似的裹住了我,越收越紧。
然而,就在我按下了通讯录里那个尘封已久的号码时,居然奇迹般地拨出去了。
不是别人。
正是那个对我冷暴力分手,我发过誓一辈子不打交道的前男友。
祁泽宁。
当年那么绝情地用冷暴力逼我分手,然后做贼似的躲着不见我的人,现在还能接我的电话吗?
我撇了撇嘴,心想还是安心等救援算了。
可下一秒,手机里竟传出了那个熟悉的嗓音。
我浑身一震,惊讶得差点摔了手机。
「喂。
「舒梦安。
「什么事?」
祁泽宁惜字如金,声音淡漠又慵懒,仿佛刚刚睡醒。
「我被困在电梯里四十分钟了!消防员还没到,你快帮我打打 119!」
比起他的懒散,我这边语速快得像竹筒倒豆子。
也顾不得之前的恩怨和别扭了。
他总不至于在这时候,连这种忙都不帮吧?!
「不用等救援,你自己直接出去就可以。」
嗯?
我先是怀疑起自己的耳朵。
在确信自己没听错后,我深吸一口气,准备破口大骂。
现在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这人居然轻飘飘地说,我可以直接出去?
莫非我还有飞天遁地的本事不成!
「你先别急着怼我。」
就像有读心术似的,那边的祁泽宁居然抢先一步,幽幽地开了口:
「你看电梯里那个显示楼层的屏幕,还在正常工作,对不对?」
我顺着他的指示抬起了头。
那块黑色的小屏幕上尽职尽责地标注着阿拉伯数字 10,旁边还贴心地附上了日期和时间。
「这样就说明,电梯不是卡在两层楼之间。
「只是不知道出了什么故障停在这里了,操纵面板失灵,开门键也不能控制电梯门打开。」
不等我回答,祁泽宁又跟未卜先知一样地说了下去。
「既然不是在两层楼之间,现在你只要自己扒开电梯门出去就可以。
「换一个电梯,或者走楼梯下去,都可以。
「放心,电梯门不紧的,很轻松就可以扒开。」
这是自从冷暴力分手以来,几年之内,祁泽宁和我说话最多的一回。
就连我当时Ṫũ̂ₕ泣不成声地拽住他的袖子,问他为什么要离开我时,他也只是轻巧地撂下了几个字,就起身离开了。
狭小的电梯间里,种种晦暗的往事萦绕在心头。
我一时间感到五味杂陈。
但更多的,还是对于祁泽宁的无语。
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他这么不靠谱呢。
不帮着打救援电话不说,居然还给我支招,让我自己扒开门走出去?
「你听过安全讲座没有啊?这个时候就该老老实实待在原地!」
我十分没好气。
「行啊,那你就待在原地哪也别动吧。
「祝你好运。」
那边的祁泽宁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也没有强求,从善如流地挂了电话。
我恨恨地盯着手机屏幕上的那串号码,在心里把他的祖宗十八代诅咒了个遍。

-2-
五分钟过去了。
十分钟过去了。
二十五分钟,三十分钟……
随着时间的流逝,我的耐心也像沙漏里的沙子一样,一点点流尽了。
这期间,我甚至又打了一次救援电话。
那边一再承诺我马上就到,但电梯外始终还是一片寂ẗùₒ静。
困在这狭小的方寸之地,我变得越来越焦躁和紧张。
正如老话说的,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
盯着电梯门中间那道紧密闭拢的门缝,我的心中慢慢升起了一个疯狂的想法。
这个想法,完完全全是拜祁泽宁所赐。
咔哒一声轻响。
我愣住了。
电梯门合拢的力度,竟比我想象的要小得多。
在我大脑宕机,还没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的时候,电梯门就已经被我毫不费力地扒开了。
就像祁泽宁说的,电梯没有卡在两层之间,而是稳稳地停在了十楼。
可现在正站在电梯里,看着眼前景象的我,却根本高兴不起来。
今天,我原本是打算来新开业的商场逛街的。
我早就听人说了,这家商场十七楼卖的冰激凌特别好吃,值得一试。
就是因为这个朴素的动机,我才被困在了电梯里。
这家商场说是刚开业,其实有个别楼层还没装修Ťũ̂⁰好,暂时不开放的。
很不幸,十层就是一个这样的楼层。
我看着眼前空空荡荡、一片漆黑的十楼,陷入了沉思。
电梯虽然不动了,可轿厢里起码灯火通明,比外面的漆黑一片有安全感多了。
刚才还打算出去找楼梯的我瞬间打了退堂鼓,又往电梯的角落里缩了缩。
正在这时,手机铃声恰到好处地响了起来。
还是祁泽宁。
「舒梦安,我估计你等不及了,已经自己打开电梯门了吧?」
此时此刻,我早就被紧张冲昏了头脑,已经顾不上感慨他的料事如神了。
「没事的,你直接走出去就可以,然后找到楼梯,就能出去了。
「没事的,走出去吧。
「走出去吧。」
我攥紧手机,盯着眼前的黑暗发愣。
祁泽宁轻飘飘的鼓动在我的耳边一声声响起,像是梦呓,像是催眠。
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
鬼使神差地,在这一声声怂恿下,我横下一条心,一步跨出了电梯门。
黑暗中,只有我手机发出的点点微光。
心跳声、脚步声,还有我急促的呼吸声。
在慌忙的寻找中,我甚至都没有注意祁泽宁什么时候挂断了电话。
大概是物极必反吧。
或许是我之前太倒霉了,现在身处一片漆黑中,我像个无头苍蝇似的乱撞,结果竟如有神助地找到了楼梯。
看着楼梯间暖黄色的灯光,我紧张的心情一下放松了不少。
后来,顺着楼梯走到七楼服装区,在被闹哄哄的人群包围住的那一刻,我这颗悬着的心才总算是落了地。
不过我也没心情去吃什么冰激凌了,于是迅速离开商场,打车回了家。
还好。
还好只是虚惊一场。
晚上睡前,我庆幸地想着。
但是。
这样的庆幸,就在我第二天一早看到新闻的那一刻时,戛然而止。
第二天,我身穿睡衣顶着一头乱发,手抖到几乎拿不住手机。
我把眼睛揉了又揉,甚至狠狠掐了自己两下,想让自己从噩梦中醒过来。
遗憾的是,睁开眼睛,那新闻上的大字依旧清晰。
根本就不是梦境,而是匪夷所思的现实。
一大早,各个媒体就不约而同地播报了那条新闻。
新闻上说,一名二十岁女子在进入新开业的兴盛商场后离奇失踪。
换句话说,监控只拍到了她进去,却没有拍到她出来。
商场工作人员和警方搜遍了整个商场,也没有找到她。
根据监控画面显示,该女子最后的行踪,是走进了电梯。
而电梯内部的监控,居然恰好损坏了。
一片雪花的电梯监控画面,似乎昭示着一桩悬案。
我把新闻读了一遍又一遍,只觉得仿佛浑身血液都凝固了。
没错,衣服也对得上。
红色上衣配牛仔裤,斜挎着包。
商场监控拍到的,根本就是我昨天刚进商场门时的样子。
我明明好端端地坐在这里……
新闻上却说我失踪了?!

-3-
来不及多想什么,我一跃而起,随便套了身衣服就往外冲,骑车往家里赶去。
我在家乡本地读研,只是没有住校,而是自己在外面租了房子。
都闹到新闻上了……
想都不用想,肯定是父母报了警。
我满脑子糨糊,内心的无语像滔天巨浪一样把我吞没。
不是,爸,妈,你们在搞什么啊?!
我昨天从商场回来还给你们发微信抱怨被困在电梯里了,可你俩谁都没回我。
结果今天给我这么大一个惊喜。
这报的是哪门子警啊?
我一路在心里埋怨着,自行车蹬得飞快,很快就到了那栋没有电梯的老居民楼前。我气喘吁吁地爬着楼,在楼梯间就听见了一阵嘈杂。
走近一看,发现自家的防盗门居然大敞着。
屋里全是人。
许多亲戚围着两眼通红的我妈Ŧüₛ,正七嘴八舌地安慰着她。
说的无外乎是「别着急」「梦安一定会没事的」「咱们要相信警察」之类的话。
我爸则是沉默着站在阳台,一根接一根地抽烟。
「我就怕梦安是受那件事打击太大,自己寻了短见啊……
「从那以后,这孩子就不爱笑不爱说话了,我心里是真揪心……」
老妈泣不成声,显出了安慰的苍白无力。
「爸!
「妈!
「你俩急什么呢!你们看,我不是好好的吗?」
我一个箭步跨上了最后几级楼梯,噌地一下就站在了众人眼前。
大家被吓了一跳,集体愣住了。
还是我爸妈先反应过来,破涕为笑,紧紧抱住了我,紧得简直让人喘不动气。
整间屋子里弥漫的,都是失而复得的狂喜。
可事实并非如此。
以上不过是我的想象。
而真正摆在眼前的荒诞现实,则已经远远超出了我的想象力,是我想破头也想不出来的。
「爸!妈!
「你们哭什么呀?我不是好好地站在这儿吗?」
然而,无论我怎么大喊大叫,又蹦又跳,甚至用手在他们眼前晃来晃去,眼前众人的哭泣和安慰,都没有被打扰一丝一毫。
甚至连他们的目光,都没有向我的方向瞟一下。
「大姨!
「大舅!
「你们……」
压住内心巨大的恐惧,我不甘心地喊叫着,伸手推向大姨。
可下一秒,更加奇诡的事情,就这样毫无预兆地发生了。
我的手,竟没有抓住任何东西。
而是直直穿过了大姨的身体!
我怔愣着缩回手,不可置信也不敢置信,又试着去碰其他人。
一样,都是一样的。
他们看不见也听不见我。
而我,甚至根本触碰不到他们。
意识到这点后,我就像一台正疯狂运转的机器,忽然间被猛地断了电。
明明是大夏天,但此刻听着满屋的哭泣和安慰,我战栗得好像站在数九寒风中。
难不成,难不成我已经……
事已至此,一个我尽力回避但又不得不直面的猜测,悄然漫进了我的脑海。
我的鼻尖酸得一塌糊涂。
看着眼前憔悴的父母,无数过往的点点滴滴涌上心头,我……
等等。
好像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奇妙的是,在这种情况下,我的脑子竟变得出奇地好使,恰到好处地记起了一个细节。
几乎是在瞬间,就截住了我的伤心。
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迷茫。
我是骑着自行车来的,我能摸到自行车。
早上跑出门时,楼下物业阿姨看我慌慌张张,还叮嘱我跑慢点,小心摔倒了。
想起这些,又看看眼前对我视若无睹的亲人们,我的眉头越皱越紧。
这么说来,那个猜想又不成立了,毕竟别人还能看得到我啊!
而且我还能骑自行车呢,怎么可能会是阿飘!
想着想着,我又振奋起来。
抹了把眼泪,就朝楼下冲去。
一边跑,一边在手机里找出那个说我失踪的新闻。
这是一座老小区,现在这会儿,楼下四处都是锻炼的大爷大妈。
如果他们能看得到我,那让他们来告诉爸妈我根本没事,这样不就好了嘛!
出了楼门后,我的心脏咚咚直跳。
但还是佯装随意,和一位正打太极的老大爷寒暄了两句。
接着,我直奔主题,把手机举到了大爷眼前。
「您看这多荒唐啊,我好端端地站在这儿呢,连寻人启事都出来了!」
我故意把语气放得轻松。
大爷专注地看着手机屏幕,又扭头看向我,点了点头。
可他接下来说出的话,却直接让我的心如坠谷底。

-4-
「是啊姑娘,你是好端端地站在这儿呢。
「可这手机上,哪有什么寻人启事啊?」
大爷眨巴着眼睛,满脸疑惑。
我也眨巴着眼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从早上到现在发生的一切,都是对我贫瘠想象力的反复暴打。
「您、您看这新闻,上面说二十岁年轻女子失踪,旁边就是我的照片啊,这……」
「姑娘,这大早上的,你不会是拿我们老人家寻开心吧?」
「就是啊,小姑娘还挺倔,这手机上哪有什么失踪的新闻啊?」
「是呢,我天天看电视看手机,都没听说……」
遭到我磕磕绊绊的质疑,大爷面露不悦。
听到这番对话后,我们身边又围过来几个晨练的大妈。
他们七嘴八舌地,都说根本没有这条新闻,手机上明明什么也没有。
在这样的攻势下,我只好胡乱搪塞了几句,就拔腿落荒而逃。
躲到僻静处,我后背靠着墙,卸了力似的缓缓蹲下去。
我从来没有遇见过这样荒诞古怪的事情。
我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虚软无力过。
眼下的状况诡异得像一团乱麻,剪不断理还乱。
看得到失踪新闻的人,看不到我。
能看到我的人,又看不见失踪新闻!
这都是些什么怪事啊?!
我感到一阵胸闷气短,耳畔尽是嗡嗡作响的耳鸣。
说实话,现在的我岂止是理不出头绪。
现在,我连自己究竟是人是鬼都搞不清了。
正在我不知道如何是好的时候,手机猛然振动起来,一阵尖锐的手机铃声划破了寂静。
我呆滞地看向手机屏幕。
可就在视线接触到来电人名字的刹那,我整个人像触电似的浑身一激灵,突然清醒过来。
祁泽宁。
又是祁泽宁!
一个雪亮的灵感出现在我的脑海中。
之前我困电梯的时候,他就神神道道奇奇怪怪的,一直怂恿我自己出去……
那现在这种离奇的情况,说不定他知道是怎么回事!
我定了定心神,颤颤巍巍地按下了接通键。
「祁泽宁,我……」
想到了什么,我急刹车似的止住了话头。
之前在电梯里,他像未卜先知似的知道我心里在想什么,一次又一次。
难道只是巧合吗?
我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默默等着他开口。
「舒梦安,你这么着急干什么?」
还是那样慵懒清冽的嗓音,像夏天的微风。
但现在落在我的耳中,却生生让人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我根本没有说发生了什么事情,语气也伪装得平淡如常。
他是怎么知道我着急的?
想到这儿,我甚至后怕地扭了扭头,看向身后。
就仿佛有双隐秘的眼睛,正在暗处注视着我似的。
不过这也证明了,我的猜测没错。
这一切的离奇,都和这个人有关。
祁泽宁。
这个和我冷暴力分手,又神出鬼没故意躲着不见我的渣男。
「祁泽宁,你看到那个寻人启事了吗?新闻上说我失踪了。
「我遇到了很多怪事,需要你帮我。
「你现在在哪?我去找你。」
在目睹了接二连三的荒诞后,我反而显出了一种奇妙的镇定。
祁泽宁。
我要和你当面对质。
「我现在在学校,八楼实验室。
「你来实验大楼找我吧。」
祁泽宁对答如流,却故意忽视了第一个问题。
管不了那么多了。
我揣好手机,立刻打车赶往学校。
这次我倒要看看究竟是怎么回事!

-5-
校园里,赶往实验楼的路上,我甚至还看到了苏娴。
和我从小一起玩到大的发小,又颇有缘分地上了同一所大学。
其实,祁泽宁、苏娴和我,都是从小就认识,一起闯祸一起玩一起疯的交情。
我和祁泽宁,更是标准的青梅竹马。
所以,在祁泽宁对我莫名其妙冷暴力的时候,苏娴也怒不可遏,去质问过他很多次,却也问不出个所以然来。
后来,她索性就和祁泽宁断了来往。
今天,我看见她正哭得两眼红肿,哽咽地说着我失踪了,请大家帮忙找找,有什么线索要立刻联系她。
不出所料。
苏娴看不到我,我也摸不着她。
来不及伤心,我只好在虚空中摸了摸苏娴的头以示安慰,又匆匆往实验大楼赶去。
祁泽宁,和这一切诡异背后的秘密,都藏在那里。
校园占地面积很大,实验大楼位于其中偏僻的一角。
再加上今天是周末,人本来就少,就显得更加清静了。
我走进空旷的大厅,被森然的冷气激得打了个哆嗦。
这栋实验楼一共八层,按祁泽宁说的,他在最顶层。
爬上八楼不怎么轻松。
可经过了之前的事,我实在是心有余悸,不敢再去碰电梯了。
于是我推开了厚重的楼梯间大门,选择了走楼梯。
安静的走廊里,回荡着我的脚步声和略显粗重的呼吸声,除此以外再没有别的声音。
简直静得有些吓人。
我再次按下了祁泽宁的电话号码,想告诉他我马上就到了。
可电话还没打通,就听见一声巨响。
砰的一声,仿佛是出了某种故障。
变故发生得如此突然,根本不给人反应的时间。
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后,我已经置身于伸手不Ṭųₔ见五指的黑暗中了。
这是……停电了?
不会这么倒霉吧。
我眨了两下眼睛,感到一阵无边的恐惧向我袭来。
黑暗中,只有手机里那等待接听的嘟嘟声清晰可闻。
一声一声,不疾不徐的,简直像在磋磨着人脆弱的神经。
「喂,舒梦安。」
猝不及防地,那边接通了电话。
「你现在到哪里了?」
在黑暗中听着祁泽宁冷冷淡淡的声音,我居然一阵鼻酸,有种抓住了救命稻草的感觉。
我想告诉他实验楼忽然停电了,想让他来楼梯间接我。
可话还没出口,周围忽然灯光大亮。
这电来得可真是时候。
只是这突如其来的明亮刺得我睁不开眼,我揉了好一会儿眼睛,才觉得自己慢慢恢复了视线。
可这一回,视线里周围的环境,却不再是刚刚的楼梯间了。
我愣在原地,彻底傻了眼。
我发现,自己正站在实验大楼的电梯里。
电梯门紧紧闭着,无论怎么按开门键都无济于事。
更诡异的是,实验大楼明明只有八层,可那显示楼层的屏幕上,却赫然显示着另一个不同寻常的数字。
十层。
我脑子里一片空白,吓到发不出声音,只是颤抖着盯着那个猩红的数字。
和前几天被困电梯时,如出一辙的十层。

-6-
「我……我在……」
我抖如筛糠,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祁泽宁。
此时此境,我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在哪里了。
「舒梦安,不要怕。
「你自己走出来,往前走。
「我就在外面等你。」
又是和之前一样的话,他让我自己走出来。
可还不等我回应,更加诡异的事情就抢先发生了。
原本严丝合缝的铁门,竟然在他话音落下的刹那,奇迹般地,缓缓打开了。
就像一个无声的邀请,危险又带着诱惑。
这一切的一切,都根本不能用常理来解释。
但眼下的状况,也实在是让人顾不得细想。
电光石火间,我连忙向前跨了一步,逃也似的离开了电梯间。
站定后,我环顾四周,发现自己正站在实验大楼的八楼。
正是我和祁泽宁约定好的地方。
「舒梦安,向前走。
「向前走。」
祁泽宁的声音飘飘忽忽地传来。
但这一次不是从手机里了,而是从不远处的前方。
我皱着眉,满心疑惑地按他的指示不断向前。
在一下下的脚步声中,我的呼吸也慢慢变得急促起来,疑惑中混上了一丝不安。
这个神经病,究竟在卖什么关子?
我沿着狭长的走廊走了又走,默默在心里把他问候了成千上万遍。
终于,在转过一个拐角后,我总算见到了祁泽宁。
他瘦瘦高高的,穿着白衬衫,正背对着我立在窗边。
「你……」
我走上前,和他保持了一个客气的社交距离。
从青梅竹马到亲密无间再到形同陌路,现在面对面斟酌着开口,我竟然觉得有些别扭。
但我没有忘记这次来找他的使命。
「你、你能看见我?」
想起对我视而不见的爸妈和苏娴,我脱口而出了这个怪异的问题。
果不其然,祁泽宁没吭声,只是用一个关爱智障的眼神做了回答。
「那你看到那个报道了吗?新闻上说我失踪了,这简直……」
「我看到了。」
祁泽宁回答得言简意赅,偏过头来看我。
窗外光影婆娑,盛夏的阳光洒在他的脸上,让那一双浅色的瞳孔显得更加迷人。
「关于你的事,我怎么会不知道?」
祁泽宁微微勾起唇角,盯着我认真说道。
我却慌乱地别开了视线。
神经病。
当初莫名其妙地和我冷暴力分手,现在这么暧昧又是在搞什么鬼?
我那边情况一团糟,可不是来找他叙旧情的。
可是,话是这么说,想法却不受理智的控制。
刚刚那样近的对视,让我不可遏制地回想起了很多曾经。
我和他的曾经。
记得当时拿到录取通知书那天,他小心翼翼地向我表白了心意,问我可不可以做他女朋友。
看着往常淡漠的少年涨红了脸倾诉衷情的样子,我不由得笑弯了嘴角。
我故意逗他,板着脸说:「你根本不用问。」
然后,迎着他不知所措的眼神说:「我当然愿意呀,这个问题还要问吗?」
那时他眼里的惊喜,简直比天上的星星还要亮。
他紧紧抱着我,承诺我们会永远在一起。
可现在……
祁泽宁依然是当年俊朗的模样,甚至连眼神都是一样动人。
只是ṭŭ̀₋这份感情,早就变得面目全非了。
算了。
我狠狠掐了掐自己的掌心,让疼痛打断了纷乱的思绪。
「那好,你赶紧和我回家,跟我爸妈说我没事!
「现在不知道为什么,他们竟然看不见我了!你赶紧去给他们说清楚,要不他们还以为我失踪了呢!」
总算进入了主题,我急不可耐地盯着祁泽宁。
那一刻,我甚至没有想起自己摸不到爸妈和苏娴这样的怪事,而只是希望祁泽宁能快点去给他们解释清楚,好让他们放心。
眼睁睁地看着亲人泣不成声,自己却无能为力,这种感觉实在太揪心了。
但祁泽宁的回答却大大出乎了我的意料。
「不行啊,舒梦安。
「不行啊。」
他轻声回答,脸上的神情悲凉又无奈。
还没有来得及问他为什么,我就被震惊扼住了喉咙,吓得说不出话了。
不过几句话的工夫,近在咫尺的祁泽宁身上,竟开始出现了一种可怖的变化。
他的身上和脸上,开始慢慢地向外渗出鲜血。
几秒之内,刚刚还霁月清风般的白衬衫少年,就变成了血流披面的惊悚模样。
除此以外。
就在我的眼前,他的脊背开始一寸寸弯曲,直至弯成一个惊人的恐怖弧度。
骨骼弯曲的咔咔声清晰入耳,令人胆寒。
「对不起,舒梦安。
「我不能帮你了。」
即使经历着这种变化,祁泽宁还是痛苦地挣扎着开了口。
话语和血沫一起,从他的嘴里涌出。
他浑身鲜血,佝偻着看向我,眼里满是遗憾。
我根本没有机会回答他了。
晕血的我,几乎是在这种可怕变故出现的瞬间,就模糊了意识。
眼前一片漆黑。
只有他的声音飘飘忽忽的,像是从远处传来。
「舒梦安。
「对不起。」

-7-
「啊!!」
我一个鲤鱼打挺,尖叫着从床上弹了起来。
我怔愣着看了看周围,发现自己正躺在出租屋的卧室里。
寻人启事,祁泽宁,还有好多好多血……
顿了几秒,我手忙脚乱地打开手机,开始刷各大新闻媒体的报道。
那些报道五花八门的,讲什么的都有。
但是,唯独没有寻人启事。
全部翻过一遍后,我才按灭手机屏幕,感觉悬着的心放下了不少。
原来如此。
我心有余悸地抚了抚胸口。
这么看来,那些常理不能解释的事情,都只是噩梦而已。
这噩梦还真是逼真啊。
我一边感慨着,一边给老妈发了中午想吃糖醋鱼的微信,就开开心心地准备去蹭饭了。
到了饭点,我气喘吁吁地爬上楼,正见到老妈出来扔垃圾。
「妈!」
我欢天喜地,热络地上去抱她。
可她的眼神,似乎变得有些呆滞。
她怔怔地盯着地面,就跟没听见我叫她似的。
接着视线缓缓上移,慢慢看向我的脸。
就在四目相对的瞬间,我分明看见,她的眼圈猛然红了。
「孩子!我的孩子啊……」
老妈不由分说地一把抱住我,号啕大哭,仿佛久别重逢。
这……这是怎么回事?
可还不等说些安慰话,我就又被她大力推开了。
我向后踉跄了好几步,险些倒在地上。
回过神来,我吃惊地看着她气得面目扭曲,一根手指狠狠指向我。
这下我彻底不知所措了。
「妈,你……」
「你不是我的孩子!你为什么要冒充我的孩子!
「你说,你把我的孩子藏哪去了!」
眼前的中年女人在瞬间变得无比陌生。她疯疯癫癫地哭喊着,竟然要扑上来掐我。
幸好,屋里的中年男人听到了外面的异常,跑出来阻止了她。
我呆愣在原地,紧盯着这个中年男人。
正是我爸。
只是变得憔悴沧桑了不少,胡子拉碴的,整个人透着股疲惫和萎靡。
「姑娘,不好意思,刚刚吓到你了。」
把失去理智的女人安顿在屋里后,他才折返回来和我说话。
「我们的孩子,在很多年前意外去世了。这事对她的打击太大,所以就变成了现在这样……
「姑娘,我想你应该也有什么苦衷吧?唉……
「但是你真的认错人了,我们不是你的父母。」
他客气又疏离地解释完毕,就转过身,砰地关上了门。
留我一个人站在楼道里,久久回不过神来。
绝望?伤心?疑惑?
都是,也都不是。
在这种奇诡状况的冲击下,我整个人像是被抽走了灵魂,脑子里只剩下白茫茫的空白。
就像蝴蝶效应似的。
不知道哪一点细微的扰动,导致了最终结果的巨大变化。
这一次,的确没有什么寻人启事了。
但我的父母,居然彻彻底底地变成了一对陌生人。
我摸了摸自己的脸颊,干干的,没有眼泪。
在这种情况下,眼泪反而被蒸发干净了。
剩下的,只有决绝的平静。
站在自家家门口前,我再次拨通了祁泽宁的电话。
我隐隐认定,这所有的古怪,必然都和祁泽宁有关。
之前的被困电梯和现在眼前的一切,都不是噩梦,而是扭曲荒诞的现实。
而我,就是要揭开这层扭曲荒诞的外衣,看看其下掩盖的真相。
几乎是瞬间,电话就接通了。
就仿佛是那头在专门等着我这个电话似的。
「祁泽宁,我想你能猜到我找你干什么,对吗?」
在巨大的恐惧下,我的声音反而镇Ŧű̂₅静了下来,变得没有一丝起伏。
「对。舒梦安,我也正想找你。」
「有些话,我想当面和你说。」
「这样吧,我们约在那个刚开业的大厦,兴盛商场十七楼,怎么样?我请你吃冰激凌。」
听了祁泽宁报出的那ƭũ̂ₛ个地名,我张了张嘴,不知该如何回答。
所有的诡异,都是从我走出那栋大楼开始的。
这样的故地重游,实在是令我抗拒。
「舒梦安,不要害怕。
「正是因为逃避和不敢面对,所以这件事才一直让你恐惧,不是吗?
「来吧,舒梦安。」
祁泽宁的声音越来越轻,像梦呓,又像催眠。
带着蛊惑人心的力量。

-8-
第二天,我如约来到了兴盛商场。
并抱着视死如归的心情,一步跨进了电梯。
这也是祁泽宁的嘱咐。
他告诉我,让我务必坐电梯上去找他。
他说,只有直面恐惧,才能做到真正的克服。
都由他吧。
我站在电梯里,木然地按下了按钮。
我只是想知道这一切背后的真相,也顾不得想什么代价不代价的了。
其实,从踏进电梯轿厢的那一刻起,我就有一种预感。
或许某些事情,即将重演了。
所以,当电梯发出一声异响,停在了十楼时,我并没有那么恐惧和惊讶。
只是平静地掏出手机,按下了祁泽宁的号码。
瞬间就接通了。
「祁泽宁,电梯停在十楼了。
「这层楼还没装修好,我怕黑不敢出去。
「你下来接我吧。」
我语气平平地央求他。
「好,我来了。」
还是那样惜字如金。
下一秒,依旧是祁泽宁话音落下的刹那,电梯门应声而开。
十楼依旧是一片漆黑。
但这一次不同的是,祁泽宁穿着白衬衫,就端端正正地立在电梯前。
他看着我,微笑着向我伸出手。
「不巧,今天十七楼的冰激凌店没有开。
「而且我想你的目的,恐怕也不是吃冰激凌对吗?
「走吧,我送你出去。」
祁泽宁笑得有些狡黠,嗓音里却充满不容人拒绝的魔力。
我笑着点点头,没有说话,只是把手放在了他的手心里。
就这样,我俩手牵手走在没有一丝亮光的十楼。
不像我上回胆战心惊地摸索,这一次,我甚至连手机上的手电筒都没有打开。
只是任祁泽宁指引着我,在黑暗中穿梭。
简直像有夜视的超能力似的,他仿佛对这里熟悉极了。
他带着我绕过承重的石柱,又细心地提醒我注意脚下的磕绊。
我一一沉默地照做。
成千上万的困惑翻涌在胸中,以至于一时间都不知道该从哪里说起了。
「祁泽宁。
「你怎么不怕黑啊?
「你怎么,怎么什么都知道啊?」
过了几分钟,我才没头没脑地问出了几个干巴巴的问题。
「对啊,我本来就不怕黑,以后就更不怕了。
「我哪是什么都知道啊。」
祁泽宁轻笑。
「只是关于你的事情,我都知道而已。
「倒是你,多大的人了,怎么现在还和小孩似的怕黑呀?
「真让人不放心。」
不等我再说什么,祁泽宁话锋一转,开始温柔地数落我。
听了他最后一句话,我禁不住鼻头一酸。
我让人不放心是吗?
那你当年,为什么要毅然决然地离开我?
这个问题,我犹豫了又犹豫,终究是没有开口。
只是更加用力地攥紧了祁泽宁干燥温暖的手掌。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总之时间不长。
在祁泽宁的引领下,我们迅速穿过了黑暗的十层,站在了亮着暖黄灯光的楼梯间内。
「安安,我再送送你吧。」
于是我们一路无话,沿着楼梯一点点向下走。
十楼吧,听着很高,其实折合成路程,倒也没有多少。
不一会儿,我们就站在了一楼。
「安安,我还有事,就不送你出去了。」
祁泽宁不着痕迹地,悄悄松开了我的手。
「你推开这扇门往前走,就是出口了。
「安安,往前走。」
祁泽宁用手指比画着,十分认真地给我指路。
我知道,这条路我走过的。
才不用你告诉我呢。
我根本没太注意他在说什么,只是仰着头,专注地盯着他的眼睛。
祁泽宁长得可真好看啊。
每次四目相对的时候,我简直都要晕倒在他的眼神里。
从来如此,从很小的时候就是这样了。
祁泽宁,你不知道吧。
其实在你向我表白前好久好久,我就喜欢上你了。
「你当时,为什么要离开我?」
我斟酌着用词,终究是不顾一切地开了口,声音里带着哽咽。
高挑清俊的少年像是深受这个问题的打击。
他皱起眉,脸上流露出痛苦的神情。
「对不起,安安,对不起……
「我当时,实在是没有别的办法了。
「要是能重来一次,恐怕我还是会那样做的。」
祁泽宁红着眼圈,一遍遍地向我解释。
「我知道,我都知道的。
「我没有怪你,只是,只是……」
我泪流满面地踮起脚尖,用一个吻截住了他慌乱的解释。
我知道你的苦衷,知道你还未说出口的话。
咱们从小一起长大,怎么会没有这点默契?
「安安,走吧。
「往前走吧……」
唇齿相接间,祁泽宁含糊不清地重复着。
后来,我按照祁泽宁的指引,顺利走出了兴盛商场。
然后像之前那次一样,打了车,回到了出租屋。
这一次,我的心里静如止水,没有一丝涟漪。
晚上睡前,我也只是无比平和地闭上了双眼,等待着第二天的到来。
痛苦总会过去,希望总会降临。
人都是要往前走,往前看的,不是吗?

-9-
第二天是周末。
我踩着饭点回到家,按照早就说好的,回来吃妈妈做的糖醋鱼。
我刚一进门,爸爸就接过了我手里的包,又端详了我许久,连声说着闺女瘦了。
我笑着说明明上周才见过,哪里会瘦得这么快啊。
就在这时,妈妈喜气洋洋地端着糖醋鱼从厨房里出来,高兴地说今天的鱼口味特别好,让我一定要多吃点。
我说好,并给自己盛了结结实实的一碗米饭。
吃饭前,我看了一眼手机。
十几条未读消息,都是来自苏娴的。
她说自己爱豆的那部电影终于上映了,兴高采烈地邀请我去看。
我笑弯了嘴角,回了她好几个表情包。
然后,在爸妈的催促下赶紧放下了手机,尝了一口糖醋鱼。
酸酸甜甜,果然滋味鲜美极了。
看着我不住地点头,爸妈也笑得合不拢嘴。
这一切的一切,都是那么正常平和。
就像之前那些惊悚和怪异,从来没有发生过似的。
只是这样的安详幸福里,似乎少了某个人的身影。
「爸,妈。
「祁泽宁最近还好吗?
「我挺想他的。」
我神色如常,又夹了一块鱼肉放进碗里。
可是爸妈却在听了这句话后,对视了一眼,不约而同地停下了筷子。
「安安啊。
「你要是想他了,就过几天去看看他吧。
「多和他说说话,免得他觉得孤单。
「他可是咱们家的恩人啊。」
妈妈沉默良久,才哽咽地说道。
一向不苟言笑的爸爸,也用手背狠狠抹了两下眼睛。
「妈,你放心吧,他不孤单。
「我每天都跟他说话呢。」
我装作满不在乎的样子低下头,用筷子扒拉碗里的饭。
一滴眼泪,正正砸在了鱼肉上,悄无声息。
祁泽宁。
或许你不孤单吧。
但是,其实我有时候,会觉得有些孤单。
我真的,真的好想你啊。

-10-
我叫舒梦安,今年三十岁,未婚。
像所有没有结婚打算的年轻人一样,我总会因为七大姑八大姨的催婚头疼不已。
让你相亲,让你干这干那,总而言之都是些没完没了的事。
幸运的是,面对这种头疼的事,我爸妈和我坚决站在了同一战线上。
「你不要再催安安了!她有自己的理由,怎么可能愿意去相亲!」
老妈语气强硬地回怼了所有催促,我在背后悄悄比大拇指。
就是嘛,结婚这种事哪里是催出来的,那是要看缘分的。
忘记是在哪看的,据说钱钟书曾这样评价自己和杨绛的初遇。
「遇见你之前,我从没想着结婚。
「遇见你之后,我从没想着和别人结婚。」
每次一想到这个,我都会像傻子似的笑得停不下来。
怎么会有人把我的想法描述得这么精确呀?
可要是这么说来,我和祁泽宁从小就认识,那岂不是我五岁以后,就根本没想着和别人结婚了?
这样岂不是太便宜祁泽宁这小子了?
可是呀,岁月不饶人啊。
一转眼,从小跟在他背后叫哥哥的小姑娘,现在都三十岁了。
每天晚上护肤时, 我都会凑近镜子, 看看眼角有没有冒出新的细纹。
有就有,没有就没有。
其实我也没那么在意。
毕竟再昂贵的护肤品, 再高明的医美技术,也不能让人青春永驻, 永远是二十岁的样子啊。
一般这么想的时候, 我都会笑着摇摇头, 瞟一眼桌上放的合照。
照片里的姑娘正正好好二十岁, 青春洋溢的, 衬得照片外的我都沧桑了不少。
可是。
照片里的少年,却一直保持着二十二岁时的模样。
清俊爽朗, 高挑瘦削。
穿一身白衬衫,显得整个人像青竹一样挺拔。
这张照片是十年前照的。
十年前,我和祁泽宁还有很多同学一起,趁着暑假出去旅游。
深夜,我们一起躺在床上谈天说地,期待着明天要去的景点。
在睡前闭上眼睛时, 我们谁也不会想到, 那样突如其来的灾难, 竟然会在半夜发生。
深更半夜, 我被一阵巨响惊醒。
那是比新年的鞭炮还要大上千百倍的声音,就像比山还要庞大的巨兽在咆哮怒吼, 让人不寒而栗。
接着, 我还没有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就被一阵剧烈的晃动摇得头晕目眩。
往常看着坚不可摧的高耸建筑, 此时此刻, 居然晃得像巨浪中的一叶扁舟。
我吓得傻了眼。
可祁泽宁却比我反应快多了。
几乎是一瞬间,他就手脚并用,从另一张床上扑了过来。
他用自己的身体做盾牌, 护住了我。
那白衬衫下青竹一样坚韧单薄的脊梁, 挡住了铺天盖地砸下来的钢筋混凝土。
祁泽宁可真坚强啊。
我甚至都没听到他喊疼。
只是感觉到有温热的液体, 一点点滴到了我的脸上。
在昏迷前, 他轻声对我说,活下去。
活下去。
十年来,他最后的嘱咐一直在我的耳畔回荡, 久久不散。
想到这儿, 我撇了撇嘴。
祁泽宁,托你的福啊, 我都活到三十岁咯。
接着,我小心翼翼地擦掉了相框边缘蹭上的一点眼泪,然后把它搁回原位。
祁泽宁。
你知道吗, 昨天晚上, 我又梦到你了。
梦里我气呼呼地, 向你抱怨那些烦人的亲戚们逼着我相亲。
看我愁眉苦脸的样子,你笑得没心没肺的。
切,到底还是个小孩呢。
梦里你的样子一点都没变,笑起来时会露出一个小小的虎牙。
看着你笑,我也咯咯笑个不停。
可是,笑着笑着, 就笑出了眼泪。
但我又不愿意你看见我哭,害怕你担心。
于是我就拼命忍着。
祁泽宁。
我怎么可能再结婚啊?
我怎么可能,忘得了你?
– 完 –

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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