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美人和糙汉子

我是个病美人。
一次大病醒来,我能看见每个人头上的颜色。
久而久之,便能分辨每种颜色代表的情绪。
红色说明愤怒;
黑色是厌恶;
绿色代表怜悯;
粉色是喜欢。
我那个温柔体贴的未婚夫头顶,竟是黑色。他厌恶我。
而我一直欺负的马夫,头顶却冒着粉色泡泡。
我还梦见,马夫会在不久后的政变中,化身失踪多年的废太子。
梦里,他所向披靡,灭相府,将我掳走。
无人的宫殿,他塞了一根小鞭子在我手里,褪下外袍,催促道:「大小姐,你已经半年没打过我了。」

-1-
内殿无人,安静到呼吸可闻。
摇曳的烛火下,男人俊挺的容貌更显瘦削,但也更好看了。一身绫罗锦袍,平添了几分矜贵。
他一步步走向我。
我跌倒在地,赤着足后退。
可很快,一只脚踝就被男人握住。
他粗糙的手掌不轻不重的摩挲,笑意渐深。
我畏畏缩缩,说话都不利索了:「是相府害你,我是无辜的……你信么?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只是一个后宅病小姐,我能有什么坏心思?」
我快哭了。
因为眼前这人,就是我少时买回去的马奴,他当了我几年的奴仆,每次我心情不愉,就会欺负他。
男人似笑非笑,将我拉拽起身,他递给我一根小鞭子,又当着我的面一件件褪下锦袍。
然后,他转过身,背对着我,哑声催促:「大小姐,你已经半年没打过我了。今晚看你表现,打得好,我就暂时放过你。」
我根本拿不住手里的鞭子,更别说打他。
因为……
这人已不是当初的卑微马奴。
他的真实身份是废太子,如今,更是称帝问鼎,成了天下之主,一怒之下伏尸百万。
我迟迟没动静,男人回过头,深邃的眼眸里倒映着一整个我,以威胁的口吻说:「大小姐怎么还不动手?是手生了么?要不要我教你?」
他转过来,握着我的手,带着我扬起小马鞭。
就在鞭子抽在男人身上的瞬间,我吓醒了。
竟又做梦了!
每次的梦境大致相同。
我基本理清楚了一切。
内心惶恐不安。
而当我往窗外去看时,就见梦里的男人正跪在外面。只因,他多看了我几眼,而且他只要一见到我,头顶就会冒出粉红泡泡。
几个时辰前,我便罚他跪着。
从半年前开始,我就莫名其妙可以看见他人头顶的颜色,也逐渐摸索出了其中的玄妙。
粉色的意思,昭然若揭。
那可恶的马奴……早就垂涎于我!
换做之前,我定会欺辱他,让他不得造次。
可几次梦境过后,我不敢了。
我逐渐开始相信,梦境的真实。
此刻,再看向马奴,他虽衣裳破旧,可眉宇间的锐气,绝非寻常人可以有的。
而且,他五官立挺,容貌清隽。其实……模样甚是好看。

-2-
我刚迈出房门,男人就抬眸望了过来。
他眼眸深邃,目光直勾勾。
头顶不断冒出粉色泡泡。
我深呼吸,朝着他走了过来,居高临下睥睨他。
有关废太子的事,我略有耳闻,更确切的说,幼时见过他。从前,他是个粉雕玉琢的男孩。
可曾经的如玉太子,如今已是个粗糙莽夫。无人会将这二位联系到一块。
先皇后母族涉嫌谋逆大罪,被诛全族。
废太子逃出京都后,有人曾扬言,见过他的尸体被野狗啃食,都以为他死了。
谁也不知,他就藏在京中,还待在仇家相府大院内。
我没有揭发他。
因为……
仇人的仇人,就是同盟。
能不能驯化眼前这头豺狼,就看我的本事了。
他不是很喜欢被我打么?
而且,我越是柔弱,他似乎就愈发兴奋。
我抬起纤纤玉手,指向他:「铁柱,你还敢直视本小姐?!你好大的胆子!来人,拿鞭子来!」
买他回府那日,街头大雪皑皑,他跪在我的脚下,说自己没有名字。
我见他衣裳褴褛,却能在凛冬大雪里巍然不动,于是,给他取了一个名字,叫「铁柱」。
此刻,我一语毕,铁柱的眸子明显亮了。
他挺直腰杆,跪得笔直。
我接过小鞭子,象征性抽了他两下,这又气喘吁吁的瞪他。
果然,铁柱像是爽快了。
「大小姐,这就打够了么?」
他突出的喉结滚了滚,似是意犹未尽。
头顶的粉色泡泡开始泛滥。
怎么?
他还不够?
嗯……
他真欠揍啊。
风拂过,我猛地咳嗽,手中帕子不经意落地,刚好从男人的脸上滑过,又落在了他手心。
他捏着帕子,指尖摩挲,好看的唇噙笑,就那么仰视着我。
他好大的胆子!
男人道:「大小姐,帕子被奴碰了,已经脏了,怕是不能要了。」
说着,他将帕子揣进了怀里。
我张了张嘴,回归Ťũ⁺正题:「你起来,以后不必去管马,跟在本小姐身边当个护院。」
我是相府嫡女,出生那日,娘亲难产血崩而亡,以至于,我也身子亏空,常年需要吃药。
可梦里,我明明看见,是渣爹对娘亲下手,害娘亲难产。我被丢在血盆中,奄奄一息。被发现还会哭时,才又抱了回去。
渣爹之所以那么做,是因为,娘亲只是一个绣女,而他高中探花郎,被权贵榜下捉婿了。
权贵之女自是不可能做妾。
娘亲成了渣爹的绊脚石,遂将她除之。
我那温柔体贴的未婚夫同样歹毒,因我常年服药,是最好的药人。他对我好,想娶我,无非只是想将我当做药引子,替他的心上人治病。
这一切的一切,都在梦里演绎过一遍。
而且,我看见他们时,他们皆是黑云罩顶。
相府的人都厌恶我。
渣爹则是时好时坏,他头顶的颜色也会偶尔变化,全凭他的心情。
纵使,我与一个马奴走近,府上也无人干涉,继母恨不能让我步入歧途。所以,我可以放心大胆的勾结这人。
此刻,铁柱起身,Ṭű₇他高出了我太多,逼仄感铺天盖地的压过来:「是,大小姐。那奴以后就是大小姐的人了。」

-3-
铁柱加重了「是大小姐的人」几个字。
先皇后有胡人血统,铁柱的相貌大抵随了他的母亲,一双眸子过于深邃。
他无意看向我时,总显得含情脉脉。
我总觉得,他的这双眼睛,哪怕温柔的看着路边的狗,也颇为深情款款。
我让人给铁柱拿了一套干净衣裳,正值盛暑,他洗澡换衣后,又来到我面前,衣袖被他撸了上去,露出结实修韧的手臂,肌理坚硬,有清晰的青筋纹洛。
「大小姐,奴洗干净了,也不臭了。大小姐……要闻闻么?」
我一口气堵在了嗓子口。
此前,他浑身汗味,我的确骂过他是「臭东西」。
可今时非同往日了,我既要利用他,也就不敢当真欺辱他了。
我淡淡瞥他一眼,此刻,我正躺在梨树下的软椅上,从我的角度,可以看见他滚动的喉结,粉色泡泡将他整个人笼罩,四处飘荡。
「喏,你的奴契。」
我一脸瞧不起他,用鄙夷的眼神睨他。
而我越是如此,他唇角笑意更甚。
察觉到了这一点,我就更加肆无忌惮。
就在铁柱弯身过来,打算接过奴契时,我轻轻一甩,将奴契抛在他脸上。
他摁住奴契,一脸春风得意,还深吸了一口气:「大小姐真香。」
我:「……」
真想抽他。
此子就是欠抽!
我交代道:「铁柱,你既是我的人,就不能让旁人欺负你。当然,你也不能让任何人欺负我。」
如今,我已知晓,整个相府以及现太子,皆对我不利,我自是要想法子自保。
以我自己的实力,根本无法做到全身而退。这具身子也太过羸弱。
所以……
我需要和铁柱狼狈为奸。
我得使出美人计……更确切的说,是另类美人计。
眼前男子就是一头豺狼,我要让他成为我最忠诚的护身犬。
此刻,铁柱捧着奴契,半跪在我面前,我抬脚踩在他宽厚的肩上,这人眸光灼灼,抬手握住我的脚踝:「大小姐,需要奴替你揉揉么?」
我素来一步三喘,总需要有人伺候着,没走几步就会很累。
刚应下,这厮就恬不知耻道:「大小姐,奴就喜欢你这样对待奴,以后……还将脚架在奴肩上,可好?」
我似懂非懂,岔开话题,目光也不由自主的躲闪:「你既脱离奴籍,就不必自称奴了。」
这位可是未来的天下之主,让他一口一声「奴」,难免会对我未来的安稳造成隐患。

-4-
「大小姐,可还舒服么?」
铁柱兢兢业业的替我按摩。
一开始,我的一只脚踝架在他肩头,很快又被他握住了另外一只脚踝。
两只脚,都架了上去。
他半蹲着,身段依旧伟岸。
可我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铁柱的手劲很大,却又似乎没用力,故此,摁在脚踝上的力道刚好合适。
「好、好了……你放开吧!」
我支起身来,脚尖抵在他下巴处,迫使他放开我。
站在他的立场,这本该是十分羞耻的处境,可这人却眉目含笑,实在殷勤。
我的双脚得了自由,便坐起身来。
铁柱也从半跪的姿势,站起了身。
我一抬头,就对上他微眯的眼。
顺着他的视线低头一看,我登时面色涨红。
到底是我的道行太浅,直接伸手捂住了胸口的位置。
我怒视铁柱:「你在看什么?眼睛不想要了么?」
登徒子!
难怪我会在梦里一次次欺负他。
换做是旁人,早就被我发卖。
铁柱好看的唇,噙着笑意:「大小姐,随你怎么处罚都行。只要大小姐高兴,让我上刀山下火海,我也毫不犹豫。」
呵……
花言巧语!
他是会坐拥江山的人,又岂会为了一个女子去死?
不过,铁柱对我兴趣越大,我也更加坚定了「狼狈为奸」的决心。
这时,婆子端着汤药过来。
我看见她头上萦绕着一团黑雾:「大小姐,该喝药了。」
这婆子是继母的人。
估摸着,现如今,渣爹夫妇都已知晓现太子的计划,也都在积极配合现太子,将我喂养成完美的药人。
等到嫁入东宫之日,就是给冷妃送上心头血的时候。
如此讨好太子,是为了太子妃的位置吧。
我是个病秧子,还被诊断过此生无子嗣,就算我是太子未婚妻,也成不了大器。
太子妃是二妹妹的。
而我只是个「祭品」。
更可笑的是,太子那所谓的白月光,是帝王的妃子,算是他的小娘。
大抵是老天不忍见我孤苦无依,才让我接二连三做预知梦,更是让我可以看见他人头顶的颜色。
这汤药……铁定不能继续喝了。

-5-
这几年,每一碗汤药都是送我上路的催命符。
婆子继续催促:「大小姐,快把药喝了吧。」
我神色蔫蔫的摆手:「先搁着吧,本小姐一会再喝。」
婆子蹙眉,她仗着背后有继母撑腰,态度强势:「大小姐,还是老奴伺候你喝了吧。」
瓷碗已经递到了唇边。
我猛地咳嗽。
忽然,婆子被一股大力拉拽开。
铁柱脸色冷煞:「大小姐说了,一会再喝,你是听不懂人话?」
咔嚓一声,婆子的胳膊被捏紧。
她嗷嗷直叫,勉强才将汤药搁置在了石案上。
我挥手:「铁柱,放开她吧,到底是母亲身边的人。」
眼下,不是彻底与继母撕破脸皮的时候。
铁柱照做。
婆子骂骂咧咧的离开。
我身边都是相府的人,我又无母族支应,外祖家早就没人了。所以,我若想要破局,只能倚仗眼前人。
他一定有法子救我。
我嘟囔,故作纯真:「本小姐不想喝ŧŭ₅药,这药实在太苦了,喝了好些年,也不见身子好转。」
铁柱蹙眉,如鹰隼般的眸子眯了眯,他端起瓷碗嗅了几下,脸色更加冷煞。
「大小姐若是不想喝,那便不喝。」
言罢,铁柱将一碗汤药都倒入了盆栽了。
我哭戚戚:「可他们都说,我会死的。真的不用吃药么?」
铁柱俯身过来,抓住了我的手腕。
我的手腕纤细素白,仿佛稍不留神,就会折断在他掌中。
瓷白的肤色,与他的麦色肌肤,形成鲜明对比。
男人的指腹摩挲着我的脉搏,我装作没看出,他在替我把脉,抬手给了他一巴掌。
「铁柱,你好大的胆子,敢唐突本小姐?!」
男人不怒反笑:「大小姐力气倒是不小,看来,并未病入膏肓。」
是么?
意思是,我还有救?
铁柱将我拉拽了起来,他因为个头太高,便在我面前垂下脑袋,用诱哄且强势的语气,道:「大小姐,沐浴吧。我来伺候你,好不好?」
还没到日落的时候。
他要作甚?

-6-
铁柱找来药包,在浴桶里放了热水。
我则是被他抱进去,又强行摁在了水里。
即便穿着衣裳,肌肤也觉察到了刺痛,我明知他在救我,却还是忍受不住:「疼、疼呀!」
我本能的想要爬站起来,却被铁柱握住了腰。
他的手探入了浴桶里,与我面对面大眼瞪小眼。
浓郁的药味蔓延,澡水烫肤,每一寸肌肤都仿佛在被灼烧。
我疼到唇瓣发颤。
热气氤氲在铁柱脸上,熏出豆大汗珠。
如此近距离,他的五官更显得立挺清隽。
我双手攀附在男人肩上,愣是疼哭了。
铁柱嗓音磁性低沉,像压抑着某种情绪,柔声安抚:「大小姐别怕,我不会害你。且忍几次,大小姐定会康复。」
我大口喘气,只觉得心脏就要碎了。
铁柱将我的身体托起,让我悬浮在浴桶里。
他一直保持着一个姿势,我看见他额头青筋凸起,大汗涔涔。
好半晌,他才将我捞了出来。
我整个人脱了力一般,薄透的中衣湿透,半遮半掩,还不如不穿。
因为很快,我就察觉到了男人的目光,炽热且直接。
他喉结滚动,胸膛上凸起一块块健硕肌理,呼吸也粗重起来。
我刚要挣扎,这人就哑声威胁:「大小姐别乱动,因为……我可能会控制不住。」
控制不住什么?
我不敢多问。
此刻,男人整个人已经被粉色泡泡淹没。
他面无表情,俊脸紧绷,默不作声替我换好衣裳,将我安置在凉席上,这才转身离开,步履似乎甚是匆忙。
我低头一看,身上的兜衣带子系错了。
此刻,我平躺着,愉悦的笑了。
又开始觉得胸口没那么憋闷难受,这具身体果然一早就被人做了手脚。
根据梦里的预兆,铁柱会在一年后起势,他必定已经与旧部联络上了,如今潜伏在相府,大概有其他计划。
我不怀疑他的实力和魄力,他若想要救我,就没人可以害我。
下一步,就该给现太子和相府找点麻烦了。

-7-
一夜无梦,睡得极好。
我从未这般神清气爽过。
从记事起,每日都用汤药养身,我根本不知道,人活着还可以这般舒坦。
所以,我一看见铁柱,也觉得心情甚好。
铁柱亲自端来早膳。
我心里明白,他已经帮我把关了。
「大小姐,银耳莲子羹,可清热解毒。」
我单手托腮,看似随意吃了几口,叹气道:「铁柱,你说……太子殿下已经多久没看我了?他会不会变心?他此前待我极好,人也温柔。」
我瞄向男人。
只见他脸色骤然冷了下去。
他是废太子,也是现太子的大皇兄。
其实,倘若他不曾出事的话,我要嫁的人应该是他。
男人阴阳怪气,还略带一些醋酸味:「大小姐,我之前亲眼看见太子与二小姐走近。」
「太子眼梢有纹洛,是花心面相。」
「另外,我观之大小姐和太子的面相,你二人根本不相配。」
呵……
我和现太子不配,难道和他就相配了?
依我看,也是哪儿哪儿都不太配。
此刻,我依旧叹气,装出少女初怀春的模样,故意刺激他:
「铁柱,你一个糙汉子,根本不懂什么是情爱,殿下对我的心意,你又岂会明白。我与殿下可是青梅竹马,从小就认识。」
铁柱当场冷了脸,确切的说,一整日都拉着一张脸。
直到几天后,铁柱忽然闯入我的闺房,将我从榻上捞起来。
我正午休,外裳褪去了,又因贪凉,只着兜衣。
铁柱如此这般,委实放肆!
可人家是未来的江山之主,便是他放肆了,我也无可奈何,只能佯装生气:「铁柱!你好大的胆子!」
男人轻笑,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在他深邃冷凝的眸子里,看见了一抹溺宠。
「大小姐,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铁柱伺候我穿衣。
透过铜镜,我看见他盯着我的身子,目光实在灼灼。
我刚转过身,男人就收敛了神色。
我冷哼,问:「带我去哪里?」
没猜错的话,太子今日照例登门了。他为了搅和我和太子的婚事,一定会对太子下手。
甚好!
我就是要借他的手,搞垮太子!
梦里,那些被取心头血的场景,实在让人头皮发麻,我决不能让自己成为药引子。

-8-
铁柱会武功。
很快,他就避开视线,将我带去了一间厢房。
相府的厢房有内外间,平日里都是供有头有脸的贵客居住。
铁柱带上我,为了避免不被人发现,我二人的距离难免贴近。
我被他搂着后腰,身子相贴,总觉得这人浑身僵硬,像是石头雕刻出来的。
里间有动静传出,都是熟悉的声音。
太子呼吸不稳:「好妹妹,孤的茶水被人做了手脚,你得帮帮孤!孤忍不了了!」
闻言,我抬头瞪了一眼铁柱。
定是他所为。
他在太子的茶水里放了东西,让太子原形毕露,而太子为了解除当下困境,一定会找老相好。
因为,只有老相好可以替他保密。
里间的另一个人是二妹妹,她含羞带怯,欲拒还迎,说着拒绝的话,可语气明显愉快:「殿下呀……上回你在我房中闹了那样久,害我次日都不能下榻。可今天还是白日,会不会不方便?」
太子等不及了:「好妹妹,孤对你的心思,你还能不明白么?孤迟早会娶你,有什么不方便的?快让孤快活!」
二妹妹很快沦陷,气喘之余,提及了我:「殿下,我那个病秧子姐姐可是个大美人,你当真舍得?」
太子哼笑:「再美也是个病秧子,哪有你够劲。」
里间传出床榻摇晃的吱呀声,还有男女混合在一起的靡靡之音。
我只觉得胃里泛呕。
太子心中所爱,是他的小娘——冷妃。
他故意勾搭二妹妹,只是为了相府势力。
二妹妹也是个蠢货。
不过,她倒是像极了她的母亲,就喜欢抢别人的丈夫。
反正最后的赢家不是太子,她只会竹篮打水一场空。
此时,我正听得起劲,双耳忽然被一双大手捂住。
铁柱的眸子暗沉的可怖。
他勾唇一笑,凑过来,附耳低语:「大小姐,你现在知道太子的真面目了?还喜欢他么?脏萝卜,不要也罢。」
我差点忘了,我至少表面上得装出喜欢太子。
我揪住铁柱的衣襟,努力挤出眼泪:「我要让他们付出代价。」
铁柱点头:「好。」
男人不知有意,还是无意,唇瓣擦过我的耳垂,我哎呀了一声。
突然,二妹妹的声音传出:「谁?谁在外面?」
我与铁柱面面相觑,谁也没有吱声。
太子中了药,他俨然失了理智,哄着二妹妹又继续:「外面无人,孤自是不会冒险,别再分心,嗯……」
里间的动静又开始了。
片刻后,铁柱将我送出了厢房。
他不知用什么法子调开了东宫的人,外面无一人监守。
「大小姐,你在这里待着,很快就有好戏看了。」
铁柱折返厢房,不多时,里面就传出了太子和二妹妹的尖叫声。
而同时,相府下人也叫来了相爷和继母。
我猜测,铁柱已经在相府安插了他自己的人。
铁柱再度回到我身边时,厢房已经乱作一团。
二妹妹尖叫出声:「救命呀,蛇!好多蛇!」
太子也近乎失控,他中了药,又突然被群蛇围攻,处境十分不妙。
他二人衣衫不整,好事才进行一半,刚好被人围观。
相爷脸色铁青。
继母是个没脑子的,以为女儿也成功抢了个男人,竟当众笑道:「太子殿下和蓉儿既然好事已成,那得尽快把婚事办了呀。」
只要嫁入了东宫,将来就有可能母仪天下。至于用什么手段根本就不重要。

-9-
铁柱站在我身侧,对太子的身段毫不留情的评判。
「就是一只白斩鸡,浑身一副骨头架,除了一张小白脸,当真一无是处。」
嗯……
话虽如此,可他还是太子。
我用帕子捂唇,唇角止不住上扬。
接下来,轮到我上场了。
我哭得期期艾艾、委屈巴巴,走向厢房,对着太子一通埋怨。
「殿下,你怎对得起我?!你我数年的感情算是走到头了,我祝你与二妹妹喜结连理、早生贵子!」
「你我……还是退婚吧!」
「我终究错付了!」
说完这些,我两眼一黑,装晕了过去。
一时间,场面又乱做一团。
等到我再一次「苏醒」时,人已经躺在了自己房中。
婢女递来汤药:「大小姐,你可算是醒了,把药喝了吧。」
原本,我身边有几个贴身婢女,可自从我可以瞧见旁人头顶的颜色之后,我便再也没有信任过谁。
只因,这婢女头顶也是黑雾笼罩。
而此刻,她头顶却又冒着绿光。
她是在同情我。
嫡长女不仅从小被下药,还被抢了东宫的婚事,任谁见了都会觉得可怜吧。
「药放下,你出去吧,我要一个人待会。」
婢女欲言又止,离开之前,劝了一句:「大小姐想开些,将来会遇到更好的姻缘。」
看来,我与太子的婚事算是解除了。
甚好!
很快,我就听说,帝王听闻这场闹剧,气得砸了御书房。
不过,木已成舟,帝王只能调整婚约,让苏容嫁入东宫。
但碍于苏容上位的手段不体面,仅是侧妃身份。
可即便如此,继母和苏容也十分欢喜。
圣旨一下达,苏容就上门挑衅。
铁柱正在给我搭秋千,从他的背后去看,肩宽、腰窄、腿长,露出的手臂上,每一寸肌理都仿佛蕴含无穷力气。
我欣赏着美男,又小口嘬着羊乳茶。
昨日,铁柱告诉我,他不仅对太子的茶水做了手脚,还另外添了一种再不能人道的毒。
也就是说,太子废了。
嘻嘻……
我怎么那么开心呢?
不愧是铁柱,他做的每一桩事,都让我爽快。
我轻抬眼:「二妹妹,你脸色真难看,这几日没睡好么?」
苏容冷哼,趾高气昂:「长姐,我是来告诉你,我才是要嫁入东宫的苏家女。你与太子的婚事已经取消了。而且,太子也从未对你上心。」
我嗯哼了一声:「对,太子对二妹妹上心了,所以,才会在府上就与二妹妹生米煮成熟饭,让二妹妹成为全京都的笑柄。」
一言至此,我又说:「二妹妹,你可知后宅那几处厢房是作何用的么?每回府上有贵客登门,父亲都会让府妓伺候他们。你与太子躺过的地方,也是府妓伺候其他男人的地方。」
苏容果然脸色大变,脱口而出:「长姐,你还不知道吧,你在太子眼中,只是个药人!你很快就要死了!你有什么资格教训我?!」
「无论如何,我都赢了!」
苏容嚣张跋扈,嫁入东宫是她的夙愿。
她也深知,继母是如何上位的。
她潜移默化之下,就效仿了继母。
彼时,娘亲怀胎六甲时,继母就顺利勾搭上了渣爹。
所以,苏容仅比我小了几个月。

-10-
苏容负气而去,我哭哭啼啼ţũ̂₅。
铁柱大步走来,他忙得满头是汗,但身上特意熏了檀香,气味很好闻。
「大小姐,怎么哭了?」
我甩了甩香帕:「他们给本小姐下药?让本小姐身子不虞,再将本小姐当做药人?岂有此理!」
我一股脑的说出来。
铁柱伸手,指腹摩挲我眼角的泪痕。
我没有阻挡。
又继续哭诉:「当初,继母抢走了父亲,而今,二妹妹又抢走太子。铁柱呀,你说,我的命怎的这样苦?我还不如去死一死算了,嘤嘤嘤……」
铁柱蹲下身子,单膝跪地,像极了虔诚的信徒。
他深邃眼底迎着日光,一片野心勃勃:「大小姐,你的命好着呢。你也不会死。区区一个太子而已,算个什么玩意儿,也配让大小姐流泪。」
我哑然了。
他好大的口气。
我抬手,葱白一般的指尖抵在了他的脑门上:「你这个刁奴……你在说甚么?」
铁柱轻笑:「大小姐,我的话一定会成真,你的好命还在后头呢。」
说着,他凑近了些,浑身散发出的粉色泡泡已经将我淹没:「大小姐,你要消消火么?」
嗯?
怎么个消法?
这厮很不对劲……
我的手指刚要收回来,就被他一把握住。
整个手掌都被他包在手心。
在我始料未及时,他抓着我的手,打在他自己脸上。
我蹙眉:「嘶……疼!」
铁柱眸色幽幽:「手打疼了?过瘾了么?这边要不要也打一巴掌?」
他把左脸凑了过来。
我下手极轻,他自是不会觉得疼,但我的手是真的疼了。
我摇头。
铁柱在我掌心哈欠:「害大小姐打疼了手,是我的不是。都怪我脸皮太厚。那……大小姐还想不想惩戒我?」
这下,我当真呆住了。
我是不是玩大了?与他勾结,不亚于是「与虎谋皮」。
将来,我可以全身而退么?
我心里竟有些没底了。
铁柱又开始给我按摩脚底,他褪去我的鞋和罗袜,生了薄茧的指腹有一下没一下的挠着,不多时,我的双足都架在了他身上。
「大小姐,你不必为了那些人伤神,从今往后,只关注我,可好?」
我稍稍出神,他忽然挠我的脚底心。
我痒得不能自抑,只能首肯:「好、好……好了!你放开!」

-11-
铁柱自从察觉到我怕痒之后,总喜欢盯着我的脚看。
盛暑天热,我习惯褪去鞋袜,躺在软塌上乘凉。
这家伙虽在院中干活,但时不时看过来。
这一阵子,我观察了铁柱,他偶尔会消失不见,我自是不会过多询问什么。
这一天,子夜,正酣睡,外面传来嘈杂声。
茜窗被人推开,一个黑衣蒙面人潜入了我的屋子。
他一个箭步上前,掀开面巾的同时,手掌堵住了我的唇:「大小姐,别怕,是我。」
我眨眨眼,推开他的手掌:「铁柱,怎么了?」
外面的嘈杂声更甚。
铁柱直接上榻,躺在了里侧:「大小姐,来不及解释了。我是你的人,你会保护我,是吧?」
他何止是我的人。
他就是我的救星。
我点头,将幔帐落下。
此时,房门被人推开,管事婆子迈入屋,外面则站着数十个家丁护院。
婆子急急忙忙:「大小姐,老奴要搜查屋子,今夜有歹人闯入屋内,还望大小姐配合。」
言罢,婆子就开始搜。
我瞥了一眼床榻里侧的铁柱,拉了薄衾将他盖住。
我二人几乎贴紧,他的一条铁臂圈住了我的腰。
都这个时候了,他故意挠我。
我忽然噗嗤笑出声来,隔着一层帷幔,婆子看了过来:「大小姐,你笑什么?」
我答:「歹人岂会踏入我的屋子呢?我可是刚被退婚的相府大小姐,谁都不待见。」
婆子不疑有他,又四处转了转,最终停在了帷幔前:「大小姐当真没瞧见什么可疑之人?」
我闷咳几声:「可疑的人没瞧见,黑白无常倒似乎出现了,大抵是想带我走吧。」
我是个药人,府上人皆知,我活不长。
婆子哑然,许是觉得晦气,这便离开了屋子,带着一众护院继续搜内宅。
房中恢复安静。
我掀开薄衾。
男人一双漆黑的眸子,正亮晶晶的看着我。
他的手握着我的腰肢,掌心滚烫。
四目相对,床榻上到处弥漫着粉色泡泡。
我无意识吞咽,面颊滚烫起来:「已经安全了,你可以走了。」
男人没吱声,指腹摩挲着衣料上的绣纹,他岔开话题,嗓音与平时不太一样,十分喑哑:
「大小姐,为何不问问,我怎会夜闯闺房?倘若他要找的歹人就是我呢?」
这厮在考我?
我答:「铁柱,你是我的人呀。无论你做什么,本小姐都会站在你这边。」
男人唇角噙笑,忽然支起身,撑在了我上方。
气氛陡然暧昧。

-12-
我脑子里幻想了无数种可能ţû₀。
没想到,铁柱将我翻了个身,只老老实实替我按摩。
他的手法极为精准。
每次按摩过后,我都会神清气爽,头昏胸闷的症状也会减轻。
身子比从前轻松太多。
片刻后,男人低沉喑哑的声音从背后传来:「要轮到前面了,大小姐准备好了么?」
我求生欲极强,自是想借他的手,好好活着。
「嗯。」
我应了一声,谁知,嗓音不知怎的,莫名缱绻,还有些嗲。
此刻,幔帐内全是粉色泡泡。
我又被翻了过来。
铁柱神色专注,似是兢兢业业按摩,他的指尖所到之处,我总觉得自己被点燃了。
半晌,铁柱跪在我身侧,漆黑的眸子一瞬也不瞬:「好了,大小姐还有什么吩咐?」
我有些失力,但还在强装镇定,抬手指了指帷幔外面,示意他可以走了。
铁柱笑了笑,嗓音染上了明显的情欲。
可他始终拿捏分寸,一直将他自己放在了卑微的奴仆角度。
「好,我都听大小姐的。大小姐让我往东,我绝不往西。大小姐让我下床……我这就下去。等到大小姐想让我上来,我会立刻出现。」
嗯……
这话真有歧义。
罢了。
我不与未来的天下之主计较。
铁柱下榻之际,怀里的ƭű̂₇一本书落了下来,我随意一瞥,疑似是账本。
唔……
他偷了渣爹的账本?
我什么都没看见。
铁柱拾起账本,站在幔帐外面逗留了片刻,直至我转过身,背对着外面,他这才悄然离开。
榻上残存着檀香,当夜,我又梦见了铁柱。
梦里的他已是新帝,他将我困在宫殿,赐给了我一根小马鞭,另外还有纯金锁链……
次日一早,我惊梦醒。
铁柱闻讯而来,以为我是梦魇了。
「大小姐,做噩梦了?」
我盯着铁柱的清隽眉眼,想到他在梦里失控的画面,我的脸上一阵灼烫。
可我却谎称说:「铁柱,太吓人了!我梦见太子要在大婚之夜,将我掳走,并挖我的心头血!呜呜呜……」
我抱住了铁柱精瘦的腰身。
他整个人僵住。
片刻后,一只大掌摁在了我的发心,男人柔声安慰:「大小姐放心,我不会让任何人对你不利。」
铁柱看不见的地方,我笑了。
那,你可得加把劲呀。
婚期就快到了呢。
而且,冷妃的身子愈发不行,每况日下,据说都快不行了。
太子一定会选一个最佳的时机,将我掳走,取我心头血。
我能想到的日子,便是他的大婚之日。

-13-
苏容和太子的丑事,已满城皆知。
故此,婚事也很仓促。
如我所料,太子果然派人将我掳走。
铁柱大抵外出有事,并不在我身边。
他会提前起势么?那狗东西,能赶来救我么?
但愿,我这阵子的「驭狼计划」没有白费功夫。
我是被人摁在木箱子里,和送嫁的队伍,一起抬进了东宫。
见到太子时,他饮了酒,身着大红色吉服,脸上神色莫名,直勾勾盯着我看。
我没有激怒他,佯装成无措小羊羔,让自己看上去没有任何杀伤力。
太子蹲下身子,打量着我,轻笑:「阿鸳,数日未见,你愈发明艳了。是孤对不住你,让你错失了太子妃之位,不过你放心,孤会将你好生安置,你今后就住在东宫。」
当一个无名无分的血包?
他可真会盘算。
我眨眨眼,故作纯真:「可殿下已经娶了我二妹妹。」
太子嗤笑:「那个蠢货,不过就是打发时间的玩意儿。」
太子的手搭在我肩头,令我十分不适。
当真是奇怪,铁柱碰触我时,我并不反感。
可太子仅碰了我的衣裳,我就觉之恶心。
太子继续诱哄:「阿鸳,只要你乖乖听话,孤定保全你。眼下……孤有一事相求,你从小就喜欢孤,一定会成全孤,对吧?」
我点头:「殿下,那你说说看呗。」
我猜,是冷妃又发病了,急需我的心头血。
这么短的时间内,太子无法再养一个药人出来。
果然,太子循序渐诱:「孤需要你的心头血,每次只需取稍许即可,不要伤及你的性命。」
是么?
那我用刀挖开他的心,不知他会不会疼?
我这样的病弱美人,手指划破都会觉得天要塌了呢!
我受不了一点点损伤,我只能养尊处优,也只能过世上最奢华的日子。除了汤药,我吃不了一点苦。
铁柱,他到底能不能赶来救我?!
我瞬间泫然欲泣,极其浮夸的演戏:「殿下呀,我的太子哥哥,你辜负了我就罢了,还想挖我的心?哦……我的天!你好生残忍!」
「咳咳咳……殿下,我大抵是命不久矣。只是不知,取心头血之后,我还能不能活?」
「可我对你用情至深,你想要什么,我都会双手奉上的。但我有一个小小的要求,殿下能否答应我?」
太子稍作犹豫。
我继续加戏:「殿下,取了心头血,我可能活不过一日,你总该让我看看明天的太阳吧。」
「等到明日日出之后,你再取我的心头血,可好?」
我哭得不能自抑。
仿佛下一刻就要厥过去。
太子似是动容,他紧蹙眉头,喃喃道:「可她也快等不及了,你……当真心甘情愿奉上心头血?」
我点头:「嗯,只要等到天明,我甘愿奉上。」
太子松懈下来,弯腰将我搀扶起来。
男子对美人,总有莫名的怜悯,尤其是我这种对他一片痴心,且还被他辜负过的柔弱女子。
太子一把将我搂住:「阿鸳,孤答应你就是,孤这辈子只能对不住你了。」
他话音刚落,忽然发出一声闷哼,随即,便松开了我。
我睁大眼,就见铁柱站在太子身后,手中的青峰剑刺穿了太子的心脏。
男人看向我,深邃眼眸中戾气重重,他直接将半死不活的太子推开,一把掐住我的腰:「大小姐方才说,对谁情根深种?嗯?」

-14-
好消息是,铁柱及时赶来了。
而坏消息是,他太过较真。
我被他摁入怀里,他的气息无处不在。
铁柱垂首,盯着我,又质问:「说!」
我身子一软,瞬间梨花带雨,双手握着小拳头,在铁柱胸膛一顿捶打,先发制人:
「你怎么才来呀?我都快要吓死了!太子说要挖我的心呢!」
「还好我机智,为了能见到你,我尽可能的拖延时间,扯谎骗了他。」
「你这个没良心的!我之所以说那些话,还不是为了自保?!」
「你不安慰我就罢了,还凶我?!」
「铁柱,你说过,你是我的人,你怎么能凶我!」
男人眸中的戾气,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散。
他笑起来,甚是俊朗,眉目如画。脸上的刀疤也不见了。此刻想起来,那道疤痕八成是他的伪装。
「哈哈哈,倒是我误会了大小姐。不过,大小姐放心,再无人可以欺负你了。」
我故作无知。
地上的太子指向我二人,嘴里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直至咽气。
外面打杀声整天,我猜,是叛军提前杀入宫了。比梦境中提前了半年。
铁柱的臂膀搂得更紧,我可以感受到他强而有力的心跳,我双手抵在他胸膛:「好了,你放开我吧。」
铁柱幽眸微眯:「放开?大小姐,你现在没有危险了,就想从我身边挣脱?」
额……
这厮又想作甚?
太子的尸体还在脚下抽搐呢。
我担心他会诈尸。
真要在这里暧昧不清么?
好在,外面有人拱手道:「主子!皇上被控制住了!咱们拿下了皇宫!恭喜主子!贺喜主子!」
我一双眼睛滴流转,还是假装什么都不懂。
铁柱抬手刮了我的鼻尖:「大小姐,你现在知道我是谁了么?」
我脱口而出,又要哭了:「怎么?你不是我的铁柱了?」
男人心情似乎很愉悦,终于松开了我:「大小姐,我去会一会狗皇帝,很快就来见你。这是我的令牌,有它在手上,你就可以在京都横行。」
他将一枚纯金鱼牌塞进我手里。
我捏紧鱼牌,愉悦的笑了:「铁柱,你可真厉害呀,不愧是我家铁柱。」
门外的副将呆住。
男人轻应了一声:「嗯。」
这便大步离开。
而太子的尸体也被人拖走,他死不瞑目。
东宫也被叛军攻占,我看见苏容身着嫁衣,浑身狼狈,一头朱钗早就凌乱不堪。
她被摁在地上,像垂死挣扎的驱虫。
我走了过去,露出我的真面目,绣花鞋踩在她的脸上:「二妹妹,你瞧,就算你抢了别人的未婚夫,你也不能达成所愿呢。」
苏容发疯一般:「苏鸳!你别得意!父亲一定会救我的!而你也必定活不长!哈哈哈哈!」
我嗤笑:「你是指,你们下毒的事?可……我现在已经解毒了呀。」
我在原地转了两个圈圈,快乐的像只花蝴蝶。
苏容一脸不可置信。
而让我更加诧异的是,她头顶的颜色,从黑雾又变成了白雾。
没记错的话,白色代表着恐慌。
她在害怕。
怕就对了。
我丢下一句:「新帝不会放过东宫的任何一个人,你可是太子刚娶的侧妃,你觉得你能逃得了么?」

-15-
回到相府,渣爹和继母瑟瑟发抖的跪着。
他们已经知晓,铁柱就是多年前的废太子。
铁柱成事后,第一个要赶尽杀绝的人,就是丞相大人。
见我归来,渣爹跪着往前挪,一把抱住了我的腿:「鸳儿啊!爹的好女儿,你可一定要救救爹,救救苏家!」
我俯视着渣爹,又瞥向继母。
继母一个哆嗦,立刻缩起了脑袋。
我轻笑:「我为何要救苏家?你们弄死我娘亲的时候,可曾想过,她也想活下去呢?」
「你们给我下毒的时候,又何曾想过,我或许也不想死?!」
渣爹不愧是当丞相的人,他当机立断,直接将继母揪了过来,一把摁在地上:「鸳儿!一切都是这个恶妇的主意!」
「当初,爹也是被逼无奈,才会被权贵所威胁。」
「爹若是不照ẗũ₅做,就连你也保不住呀。」
「现在好了,爹可以替你娘报仇了!」
我看得瞠目结舌。
我终于明白,我的心性随了谁。
原来是随了渣爹呀。
尤其是颠倒黑白的本事,父女两人简直如出一辙。
继母看出了渣爹的目的,她索性撕破脸皮,对渣爹破口大骂:
「苏青云,你这个狗贼!若非你蓄意勾引,我又岂会嫁给一个有妇之夫?!我乃御史台之女,你不过就是个出生渔村的穷小子!杀你发妻的主意,也是你提出来的!」
一言至此,继母看向我:「你爹不仅杀了你娘,还与太子协商,将你养成药人!」
「哈哈哈哈!苏青云,你毁了我,我也不会让你好过!」
渣爹恼羞成怒,与继母当场撕打了起来。
我歪着脑袋,看着这对夫妻互殴内杠,只觉得好玩。
片刻后,又觉之无聊,就一挥小手:「来人,杀了吧,尸首送去宫里,给新帝助助兴。」
我哼着稻花村的小曲儿,往自己的宅院走去。
据婆子说,这首小曲儿,是娘亲在世时,经常会哼唱的。
无人知道,在我开始做预知梦,且可以看见旁人头上的颜色之前,娘亲来过我的梦里。
一切皆是娘亲的指引。
是她放不下自己的小囡囡。
娘亲用她的方式,守护了我。
接下来,还差最后一个环节,我此生都能顺遂安康了。
我把事先培养好的心腹都叫了出来,让他们以最快的速度准备好了棺椁,以及坟墓。
我要诈死离开。
我在相府素来不得宠,只要稍稍作假,旁人就会对我的死讯坚信不疑。
继母身边的婆子被抓了过来。
心腹塞了一把带血的匕首在她手里,随后大喊:「快来人呐!有人杀了大小姐!」
婆子一脸惊愕,下一刻,就被心腹杀了。
婆子紧握着手里的匕首,瞳孔睁大。
我先一步乔装离开相府,再由我的人护送,从乡郊离京。
几名心腹留在相府善后。
等到铁柱找来时,只会țů⁺得知,我被婆子杀了,且已经下葬。
这种酷暑天,若不早早埋了,会臭的。
而婆子也死了,死无对证。
金蝉脱壳后的第二个月,我已经顺利抵达扬州城。
这期间,我不断听到京都的消息。
铁柱登基了,相府被抄家,继母娘家也没能幸免。
新帝大仇得报。
而我的仇,也报了。
我想,铁柱此生都不会知道,他只是我用来复仇的一把利刃。
仇报了,利刃自然没必要再留着了。

-16-
我在扬州城置办了宅邸。
年纪轻轻,便拥有了豪屋、美婢、家业。另外,还培养了一支护院队伍。
我的身份,是权贵家的俏寡妇。
平时的日子,便是吃喝玩乐,听小倌抚琴。
扬州景美,人更美。
各色美男子,更是让我应接不暇。
让我诧异的是,三个月后的某日,我仿佛又出现了幻觉。
我已经不止一次梦见铁柱,万没想到,我会在大白天出现幻视。
眼前的铁柱,比几个月前更显矜贵,肤色白了一些,剑眉之下的那双幽眸紧紧锁着我。
这人比铁柱清瘦,面容轮廓更为萧挺。
我吃了一盅梨花酿,有些醉意,抬手指向他:「这小倌不错,今晚跟我走。」
男人走向我,长身玉立,他一挥手,屋内的所有人皆被清理了出去。
气氛一下不对劲了起来。
直到我瞥见了他腰封上的帝王令。
嗯……
话本上说,死遁之后的女主角,总会轻易被找到。
果然,话本诚不欺我。
我打算蒙混过关:「嘻嘻,铁柱,假如我说……我是不小心来到了扬州,你会信么?」
男人轻嗤一声,他俯身过来,撑在我上方。软塌立刻显得逼仄了起来。
「你在扬州当上了寡妇?不知,你那死去的郎君是谁?」
我抿唇,酝酿着哭意。
下一刻,男人捏住我的下巴,怒意蒸腾:「要不是挖了你的坟,还真是差点被你骗了!」
我:「……!」
还真是百密一疏啊!
他挖我坟作甚?!
我试图撇过脸,男人却忽然低头吻了过来。
这个吻强势急切,带有绝对的攻击性,像鹰隼无情的掠夺猎物。
血腥味在唇齿间蔓延。
口中残存的梨花酿被尽数榨取。
「唔……」
我在铁柱身上肆意捶打。
直到打累了,这人才放开我。
他的唇瓣上,沾染了我的口脂,随着他风流一笑,显得格外惹眼。
「呵呵,大小姐,看来你的身子已经康复的差不多了。既是如此,我便不必小心翼翼了。」
我被他打横抱起,直接带回了我的宅子。
铁柱不拿自己当做外人,我的护院皆被控制,无人会来救我。
幔帐内,我的衣裳尽褪,犹抱琵琶半遮面的对着他。
男人终于露出满足笑意,带着薄茧的手摩挲着肌肤,引起阵阵颤栗。
「别再逃了,乖乖回去,当我的皇后。」
嗯……
这话有些耳熟。
很快, 我就被迫卷入一阵阵可怖的浪潮中。
谁说我的身子大好?
我怎觉得, 下一刻就要归西!

-17-
回京后,我遭了满朝文武弹劾。
毕竟,我是奸相之女, 按着律法,相府理应满门抄斩, 我也逃不了。
但新帝直接下了诏书, 废弃六宫, 只娶一位皇后。
满朝震惊的同时,我也震惊。
我之所以选择逃之夭夭, 并非是害怕铁柱的那些古怪癖好,而是厌恶女子间的争宠。
倘若不是渣爹朝秦暮楚, 娘亲又岂会死?
我以为, 铁柱也会像世间男子一样, 当了皇帝后更会三宫六院。
他如此做派, 倒是让我无从挑错了。
我的脚踝上拴了金链子,从扬州城回京的路上, 铁柱一直拴着我。
今日, 他善心大发,终于将我松开。
这人摩挲着我的脚踝, 嗓音听起来十分愉悦:「阿鸳,今晚换点别的花样, 可好?」
我抿唇不语。
实则内心窃笑。
我绝对不会告诉他, 我比他还要疯魔。
铁柱原名仇厉,是先帝的长子。
他有着得天独厚的智慧与容貌。
很难想象, 倘若不是先帝猜忌甚重, 虐杀忠良。他该会长成怎样的明主。
如今这般, 也还算好,没有彻底长歪。
除却在房中疯了些,倒也算个明君。
这几日,铁柱总喜欢提及之前的事:「阿鸳, 朕一想到,此前相府总有人偷窥你,朕就想挖了他们的眼珠子!」
「阿鸳,十年前,你在街头将我买走那日,我就暗中发誓,会一辈子护着你。」
「你我少生几个孩子, 你心里只能有我一人。」
被诊断出有孕那日, 铁柱赐了我几根五颜六色的小鞭子:「阿鸳, 今晚是不是该打我了?」
我还能说什么呢?
总不能告诉他,我是真的喜欢揍他。
唯有假装心疼不已,道:「可是皇上, 臣妾哪里舍得?你可是臣妾最在意的人,你是臣妾的夫君呀。可……倘若皇上非要让臣妾打,那臣妾只好照做。」
这无趣的漫漫人生路, 和喜欢的人,做着喜欢的事,才叫度日。
(全文完)

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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