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哄白月光开心,老公在我的跳伞装置上做了手脚,导致我出了飞行事故。
双腿剧痛,血流成河,我很快昏死过去。
年少相识的竹马拼尽全力,才把我从死神手里救了回来。
醒来后,他单膝跪地:
「自从妈妈走了后,我日夜求神拜佛。但为了你,我愿再度踏入红尘。」
躺在轮椅上,我答应了他的求婚。
我一直以为他是我的救赎。
直到六年后,我无意中看到他掉出来的一页日记:
「佛门讲究因果循环,为了给锦书赎罪,我甘愿娶林知夏,和自己不爱的人过一生。」
「想当年,也是我手术失误才导致她残废,就算有果报也冲我来,和锦书无关。」
于是,我枯坐一晚,撕掉了解离性失忆的诊断报告,从高楼跳下。
顾南浔,再见。
就算死,我都不想记得你了。
-1-
捏着泛黄的纸张,我的手止不住颤抖。
这本莫奈风的日记,是我送他的生日礼物。
这些年来,他一直爱不释手。
可我未曾想到,他竟然在这里吐露了自己真正的心声——
和我的婚姻只是一场骗局。
后面,顾南浔的字迹历历在目:
「每一次要林知夏时,我心里想的都是锦书,今生无缘和她做夫妻,只好用这份假象蒙蔽自己。哎,我真是罪大恶极。」
「今天诵经时,又想到了锦书的脸。林知夏也可以,但这样凡俗的女人,连她的一根头发都比不上。」
酸涩蔓延,我心口发疼。
都说信佛的人心肠慈悲。
可是顾南浔,生的是铁石心肠。
和我结了婚,心里却记挂着另一个害我残废双腿的女人。
谎言的一角被掀开后,只会引得人想知道剩下的全部真相。
我拄着拐杖,颤抖着手,开始搜索家里的每个角落。
翻开床头的抽屉,那是顾南浔为我求来的祈福桃符。
「知夏,愿用我行医救人的功德,换你一生平安顺遂,无忧无灾。」
可是,我的灾祸全是他导致的。
手上用力,我生生撕开了那桃符。
里面掉出一条淡黄色丝带。
「愿锦书余生喜乐安康,我佛慈悲,若能以我之苦换她坦途,顾南浔甘之如饴。
这丝带,是之前他从古寺虔诚求来的。
那时,我满怀期冀,问是给谁求的。
他只笑笑不说话。
天真如我,一厢情愿以为是自己。
谁知他表面上一心向我,实则把对宋锦书的祝愿埋在里面,同时深藏于心。
泪水滑落眼眶,我只觉心如刀绞。
拿出陈放家中的相册,我一页页翻看。
除去自己跳伞的英姿,相册的最后,却是一张写着字的纸条。
「锦书如果看到这些,定会惊叹翱翔天际的美好,但是高空危险,唯愿她此生不必涉足,我守在这方天地,护她周全便好。」
原来在顾南浔的眼里,我所钟情一生的跳伞事业,不过是能联想到宋锦书的媒介。
也对,毕竟连我的双腿,都是断送在他手里的。
七年前的那场跳伞后,眼前的一切似乎都变成了红色。
我已经分不清,是我废掉的双腿痛,还是被爱人一刀穿心的感觉痛。
医院里,白色的天花板晃来晃去。
是顾南浔,熬了三个大夜,才把我从死神手里拉回来。
这份恩德,连同年少时我对他的爱恋,一同发酵成了连续七年的痴情。
可惜,我的命是他保下来的,双腿也是在他手上废掉的。
上天为什么要如此折磨我?
情绪翻涌,我剧烈地咳嗽起来,浑身都在颤抖。
半年前,我确诊了解离性失忆,患者会逐步忘记对她影响最大的人和事。
我逐渐发现,自己对于那场跳伞的记忆开始模糊不清了,连带着顾南浔,也开始在我记忆里模糊。
他是我灰暗人生中最亮丽的一道色彩。
我不想忘,所以我拼命地吃药,拼命地打针,哪怕再难受也不曾停歇。
我想让遗忘的进程慢一点,再慢一点。
可是,如今发现这些,我开始动摇了。
那些打下去的针,咽下去的苦药,都翻滚上来刺激着我。
生理性的痛苦让我泪流满面。
似乎是诘问我——你这样值得吗?
-2-
这时,顾南浔回来了。
听到动静,我赶忙翻到前面。
「知夏,你的腿不好,感冒又没好全,怎么不在床上躺着?」
他走过来,语气嗔怪含着关心,给我披上厚衣服。
「我……躺的有些闷,下来走一走,不会有事的。」
我用面上的淡漠掩盖内心惊慌。
「算了,还是拗不过你。」
他无奈叹气,在我头上刮了一下。
清冷如高岭之花的佛子,也只有面对我时,才会是十足宠溺的动作。
可他心里,装得明明是宋锦书!
这个念头,让我浑身粘腻。
像是被某种虫子爬过。
我苍白着一张脸,勉强笑着:
「南浔,最近我的腿越来越痛了,你不是一直在精进医学技术吗,有办法让它好点没?」
这话不假,我是真的很痛。
伤口反复撕裂的痛,让我的冷汗足以打湿身下的被褥。
因为,只要我挪动了双腿,哪怕拄着拐杖,创口处都会渗血。
包括现在,我甚至能听到血落在地板上的声音。
顾南浔眼里闪过一丝愧疚。
「知夏,对不起。你的腿,我是真的爱莫能助……」
我怔了怔,最后一丝渴求被重锤砸碎。
会这样问,是因为我在顾南浔的日记里,看到了这几行字:
「其实以现在医学的发达程度,我有办法让林知夏不再扶拐杖。可是为着锦书的人生,我不能治好她,这样她才可以依靠着我。」
何其凉薄,何其残忍。
看到它们,我的眼睛几乎都痛了。
从小心底的旖旎,长大后的救赎,原来是个彻头彻尾的烂人。
再没有什么比看错了人更让我难过。
「没事的,只要你能一心一意陪着我,我再痛也能忍下来。」
我心如刀绞,嘴上却风轻云淡。
见我不追究,顾南浔松了口气,轻轻搂住我。
「知夏,你再给我一些时间,或许总有一天,我能找到拯救你双腿的办法……」
总有一天?
我苦笑。
恐怕这一天,永远都不会到来。
入夜,顾南浔压下身来。
他眼神流露着渴求和欲望,如同被黑夜玷污的白月,褪去浑身清冷。
只一眼,我就知道他想和我做那种事。
「知夏,我最近工作忙,好久没和你亲近了,你是讨厌我了吗?」
顾南浔的声音中带着火。
月光在他清俊的眉眼上打下阴影,
放在往常,我肯定会情动。
可是,他亲口承认,和我做这些时想的是宋锦书。
一股翻江倒海的感觉炸在胃里。
我扼制着吐出来的欲望,拼命稳住声音:「我身体不舒服,等我好了再说。」
拒绝他后,我转身闭上眼。
双腿的疼痛越来越强烈,我拼命咬着下唇,不让自己发出一点呻吟。
直到深夜,我都没有入睡。
可他却喃喃自语起来。
「锦书,我好想你。」
我侧过头看,顾南浔夹着修长的双腿,身子不住地在床上蹭动着。
月光下,他身下的被子湿了。
清冷出尘的佛子,午夜梦回时想到心爱的人,居然也会如此破戒。
我眼眶发热,嘴唇咬破出血。
原来……在我身边的每一个深夜。
他都念的是宋锦书的名字。
我只是拦在他们感情中的一块绊脚石。
良久,我翻身下床,忍着双腿几乎要截断的痛,一步一步走到角落,把治疗失忆症的药瓶和诊断报告拿出来。
报告撕碎,所有药片倒进垃圾桶。
就像倒掉我对他的感情。
-3-
第二日,我睁眼起床。
却觉得浑身滚烫,头痛欲裂。
顾南浔把手放在我额头,变了脸色:
「知夏,你发高烧了。」
我张了张嘴,嗓子已经烧得说不出话。
「你先躺着,我给你倒杯水,然后把早饭端过来。」
顾南浔命令道。
他给我掖了掖被角,端着水杯出去。
高烧把我所有神智都搅成了一团浆糊。
或许是生病的人格外脆弱,在迷迷蒙蒙间,我甚至对顾南浔眷恋起来。
以往我难受的时候,顾南浔也是如此。
倒水,喂药,照顾我吃饭和睡觉。
恨不得,衣不解带地照顾我。
我的病好了,他却瘦了一大圈。
他是不是,也没有我想得那么坏?
隐隐约约的,好像有人打电话。
「阿浔,我的手被划了个口子,我想去医院一趟。挂你的号可以吗?」
宋锦书清清甜甜的声音带着不满。
顾南浔顿了顿,语气委婉:
「林知夏生病了,我得照顾她。」
「之前她腿断了都挺过来了,抵抗力那么强,忍一忍就过去了。你不用担心她的。」
「再说了,这么久没见我,你难道不想我吗?」
宋锦书的语气像带了钩子。
顾南浔沉默一阵,最终妥协。
「你说的是,我确实想你很久了。」
「只不过,为了别让你背罪孽,这次亏欠她的我以后会弥补。」
电话「滴」一声结束。
先前的点滴感动化为刻骨的冷意。
林知夏啊林知夏,你还真是蠢。
人家给你一点好,都够把你当狗耍了。
我笑出了眼泪。
「知夏,我这边接到一个紧急手术,需要去医院一趟,你好好休息,抱歉。」
过会,顾南浔端着温水和药片进来了。
迎着他愧疚的目光,我只是点了点头。
你没办法用自己的任何伤痛,唤醒一个根本不爱你的人。
以我现在的状态,连难受都没力气了。
等他走后,我吃了药,沉沉睡去。
-4-
再睁眼,我是被冷水泼醒的。
面前是一群凶神恶煞的女人。
「就是你,抢锦书姐的男人啊?」
为首的大姐头用尖利的指甲掐着我的下巴。
她一使劲,破皮出血。
「不是我抢……」
我竭力辩解,可嗓音只有嘶哑。
没说完,一个狠辣的耳光打在我脸上。
「贱货,干着狐狸精的勾当还不愿意承认!看我们不替锦书姐好好教训你!」
拳打脚踢雨点般落在我身上。
本就高烧虚弱,又被虐打,我几乎要晕死过去。
只是没当我快晕过去,她们都会揪着我的头发,逼着我清醒。
许是看我实在虚弱,玩不出什么花样。
为首女人露出阴险的笑容。
「给你看点好玩的。」
说着,她把一个手机丢到我眼前。
「你那佛子老公,正在你挨打的时候和别的女人上床呢。」
画面里,顾南浔压在宋锦书身上,两个人起起伏伏。
一向清冷的容貌蒙上红晕,高岭之花被拉下神坛,滚上十万软红尘。
他的神色,是那样意乱情迷。
和我昨天看到他叫「锦书」时一样。
原来,这才是顾南浔情动的样子。
我想扯下嘴角,却痛得倒吸凉气。
过往的记忆走马灯般闪过。
「知夏,我为你踏入红尘,这辈子绝对不会碰别的女人。」
顾南浔曾经郑重向我许诺过。
那时,他的眼神如同熠熠晨星,几乎要把我溺死在里面。
从看到日记开始,我已经知道是骗局。
可是多年夫妻,我心底还是有一丝侥幸。
终于,这一线侥幸也被打碎,化为虚无。
看出我的想法,为首的女人大肆嘲笑:
「林知夏,你是不是在想,他总得有一句话是真的。比如,不碰别的女人?」
「你啊你,得是有多傻?」
她歪了歪头,眼神是轻蔑和怜悯。
「一个给锦书姐垫脚的玩意,居然敢奢望清冷佛子为你守身如玉。」
「也不看看自己配不配。」
她一脚踩上我的头,如同训狗。
后面发生了什么,我记不清。
只记得无休无止的疼痛。
我的脑子里也只剩那一句。
「不看看自己配不配。」
再度清醒时,我被丢回了家,躺在地板上。
挣扎着,我却怎么都站不起来。
鼻尖浮上一股血腥气。Ṭŭ̀₇
她们下手太重,我的腿又被打残了。
无所谓,反正以后也不需要了,
我双手撑着地板,一步步往阳台上爬。
我和顾南浔的家住得很高。
往Ṭũ₃下看时,几乎要看不清一楼的样子。
微凉的气流拂过我额前碎发。
明明恐高,我却没有一丝害怕。
可能是因为,很快就要结束了吧。
我在天台上枯坐了一晚。
解离性失忆开始发作。
脑海里所有重要的回忆开始破碎,消失。
第二天清晨时,我纵身跳了下去。
-5-
大概是习惯了疼痛,死亡带来的感觉,竟没有让我多痛苦。
一阵轻烟出窍,我的灵魂飘了出来。
身体已经摔了个稀巴烂,血肉模糊。
我皱眉,这样的场景我从前也经历过。
从前爱的人,为了宋锦书背叛了我。
但具体是怎么回事,已经想不起来。
灵魂不受我控制,我飘到了一家医院。
在一间病房里,我看到顾南浔和宋锦书躺在一起,两个人都汗淋淋的。
「我已经有了妻子,却还是没忍住对你的欲望,这是犯了佛门清规。」
顾南浔闭着眼,盘着手上的佛珠。
汗水从他脸上滑下来,给他原本清冷如高山积雪的面庞渡上了一层莹润的色泽。
「佛门清规?你要是睁开眼睛看我,我不信你还能把持得住。」
宋锦书轻轻在他耳边吹了口气,柔软的肩膀攀上男人的腰。
顾南浔一睁眼,看到的就是这副香艳的画面,眼神暗了又暗。
他叹了口气,心里的那点清规戒律还是没抵过美人在怀的诱惑。
被子一盖,两个人再度翻云覆雨起来。
和我结婚的这些年月里,顾南浔从来没有这样情动过。
毕竟,他心里的那个人不是我。
在他心里,宋锦书如同高山之巅的白月光,清冷圣洁,只有她能配得上他一颗佛心。
可是,明明是她找人虐打我,还让我看他们两个做那种事,用最痛的刀扎我的心。
我很想飘到顾南浔身边,把他叫醒,让他看看身边的这个女人,究竟是什么样子。
可惜我已经死了,做什么他都感觉不到。
两人结束后,宋锦书靠在顾南浔肩头,嗓音娇滴滴地说:
「你那便宜老婆气量这么小,知道你丢下她出来找我,会不会生气啊?」
听到这话,顾南浔一愣,随即脸色沉下来。
「是你提醒我了,知夏还发着高烧呢,我得回去看一趟。」
宋锦书急了,腾一下跳起来:
「你明明答应了要陪我的!」
顾南浔脸色更冷:
「是,可林知夏也是一条生命,我没办法放着她不管不顾。」
「你的口子早就好了,她还在发着烧,而且这几天双腿的伤口都在感染发炎。」
无视宋锦书眼里闪过的阴毒,顾南浔穿好衣服,匆匆往家里赶。
我心里像打翻了调味料,五味杂陈。
明明刚还在和害惨我的女人欢爱,想起来我发着烧,就转身要回去看我。
许是我一介凡人,搞不懂顾南浔这个佛子心里想的是什么。
一边把我害到深渊里,一边舍不得下死手,还要丢下来一根吊ţṻ₎命的蛛丝。
他难道不会分裂吗?
回到家,顾南浔找遍房间。
还是见不到我的身影。
明显的慌乱在他脸上炸开裂痕。
「知夏,知夏?!」
顾南浔叫着我的名字。
却怎么都看不到我。
「她腿脚不方便,能去哪里……」
就在他慌乱时,地上的一滩血迹扎到了他的眼睛。
-6-
一向冷静自持的人,竟然红了眼眶,双手止不住颤抖。
他一路跟着血迹,走到了阳台。
血迹在那里戛然而止。
无数可怕的念头呼啸而过。
顾南浔原本白皙的面庞已经没了血色。
知夏最恐高了,她一定不会出事的。
他碎碎念着,徒劳地安慰自己。
我飘在他旁边,无声叹气。
现在后悔,又有什么用?
顾南浔如果肯把这点对我的关心,放到我发烧之前。
我都不会那么决绝地跳下去。
看到阳台边缘沾着的零星血迹,顾南浔彻底变了脸色。
这么高的楼,如果跳下去,不死也会变成残废。
知夏会不会……
越想越可怕,顾南浔的心理防线彻底崩塌:「知夏,是我不好,我被锦书诱惑了,做了对不起你的事,你打我骂我都可以,千万别做傻事!」
一向冷静自持的他,几乎哭出了声。
再没了明月高悬的感觉。
突然,家中传来敲门声。
顾南浔一愣,颤抖着走去开门。
来的是隔壁邻居王奶奶。
她脸色慌张:
「顾医生啊,我刚看见知夏那丫头拖着箱子急匆匆下楼,像是要出远门,叫她也不应,这是咋回事啊?」
顾南浔一愣:
「真的,您说知夏是出去了?」
「那还能有假,是不是你们小两口吵架了?女孩子就是得哄,你也别太直。」
王奶奶皱着眉,一副教训他的样子。
顾南浔沉默片刻。
他转身,视线被茶几上的一张纸吸引。
上面的字迹潦草仓促:
「顾南浔,我累了。这一切都错得离谱,我不想再继续,别来找我。」
那字迹,十成十地像我。
顾南浔攥起纸条,用力揉成一团。
他原本的悲痛没了,只剩愤怒。
「林知夏,你可知道因为担心你的病情,抛下锦书就赶了回来!」
「没想到,你为了刺激我,居然离家出走,还伪造自杀的假象!」
顾南浔面色发红。
谪仙般清冷的容貌染上怒意。
「我不爱你,但已经最大限度地给你尊重和关心,从不曾歧视你的残疾。」
「谁知道你不懂感恩。是我对你太好,让你拎不清自己的地位了。」
他把纸条撕的粉碎。
又扯下脖子的东西,狠狠Ţûₘ丢在地上。
碧绿色的玉佛,碎成无数块。
我怔住,顿觉千万冰针刺进心脏。
心也碎成无数块。
五年前,他手术出意外,闹出人命。
死者家属举着刀找他要个说法。
是我不要命地冲过去,挡了一下。
刚能下床,我又忍着咳血和伤痛,跑到他常去的寺庙,跪拜了三天,才求来这块灵玉佛雕。
那三天,我的膝盖磨得青紫,皮肉破裂,鲜血染红了砖石。
可是再难受痛苦,我也没有倒下。
我本是唯物主义者,但是为了他,我甘愿跪拜神佛。
都说玉通灵性,所以我想让玉佛代替我,时时保护顾南浔。
以防他在我看不到的地方受伤。
这么多年来,即使我们吵得再凶再厉害,他都没有动过这块玉。
一直宝贝地戴在他脖子上,像护着命根子。
直到今天,就看到了这张纸条,还有王奶奶的话,顾南浔居然气得砸了它。
这是我用命换来的东西。
他却把它摔得粉碎!
顾南浔啊顾南浔,你口口声声说对我尊重,关心。
可我的残疾是谁造成的,你难道不清楚吗?
表面爱我如命,实则把我害得残废双腿。
我才应该对你失望!
可惜,我心里的波动,顾南浔感受不到。
他只是自顾自地发泄。
冷静自持惯了的人,一旦发怒,是疾风骤雨般的。
不光是玉佛。
我送他的其他东西,也被他摧毁殆尽。
亲手做的佛经十字绣、
盘了五年的白玉菩提、
用指尖血染红的平安福、
……
象征着我们之间美好的东西,通通都被他撕碎。
或许是失忆开始发作,我还是觉得心口痛楚,但已经没有先前那么强烈。
像有无数锥子钻进脑子。
一点点凿碎我和顾南浔的往昔。
我觉得头痛欲裂,却一点都哭不出来。
或许,有个地方比脑袋痛千万倍。
-7-
「阿浔,你怎么这么生气?」
宋锦书急急忙忙赶过来。
看到顾南浔失态,她嘴角勾起,一副得逞的样子。
「你别和知夏计较,她伤了腿,又发着高烧,心情不好很正常。」
宋锦书温柔解语。
「阿浔,不管怎么样,我都会永远陪着你的。」
她执起顾南浔的手,眼里似有万千星辰。
顾南浔顿了顿,脸上的怒意散去。
清冷含嗔的面容融化,换上对心上人独一份的情动。
「锦书,是我糊涂了,还是你对我最好。」
他搂住宋锦书,语气感动。
「你想和我亲近,我还因为这个不识好歹的女人拒绝你,真是对不起。」
清冷佛子眉眼发热。
「咱们,接着做之前的事吧。」
宋锦书欲拒还迎,肩膀搂上男人的脖子。
她的脸庞充满了得意和情动。
顾南浔打横抱起她,往卧室走。
这样的情景,我死前也发生过。
现在,已激不起惊涛骇浪。
是我从前瞎了眼,自以为优越,居然能让封心避世的人为我情动。
其实,只有愚蠢的女人,才会奢求男人的认可。
顾南浔的本质,也不是什么忠情的人。
他们翻云覆雨时,我的灵魂被一阵风吹到别处。
那是一座墓园。
天上的云阴沉沉,墓碑层层叠叠。
我看到了我父母的墓碑。
他们老来得女,对我堪称溺爱,无条件支持包容我的一切。
哪怕是辍学跳伞这样离经叛道的举动。
在我心里,一直很愧对他们。
我想,等我出人头地,一定要补偿他们,给他们最好的一切。
可是,在我拿到第三块金牌时。
他们去世了。
而后,就是我被前夫暗算,双腿重伤。
躺在医院里的时候,我居然没有害怕。
我想,可能是老天在惩罚我。
惩罚我对父母的不孝。
如果手术失败,也正好我去陪他们。
可是,偏偏顾南浔救了我Ṱūₓ,又要把我从深渊里拉回来。
拉到一半,他又松了手。
我闭了闭眼。
或许这都是命。
不知过了多久,我又飘回家中。
顾南浔走出房间,身上蒙着一层薄汗。
他脸上是未褪的情潮。
神色却认真,在厨房里忙活着,很快端出吃食往卧室去。
宋锦书躺在床上,身上满是青青紫紫的痕迹,眼里雾气未散。
「阿浔,你对我也太好了,简直是把人家当小孩子宠嘛。」
宋锦书嘴上说着,吃起来却毫不含糊。
如她所言,顾南浔宠溺地摸了摸她的头,清冷的脸上浮起笑意。
此情此景,我本该生气。
可是失忆的病果蔓延。
脑海里关于顾南浔的记忆又少了许多。
我只记得,他把我当成宋锦书的替身。
每每看到我,都会想起他求而不得的月光,所以做那种事毫无怜悯,只是一味索取。
可更多的,我毫无印象。
或许再过一段时间,我会彻底忘了他。
但,这正是我想要的。
记得他,实在太痛了。
正当他们缱绻着,铃声突然响起。
顾南浔皱眉,不耐烦接起。
「您好,是顾医生嘛,我们在楼下发现了你妻子林知夏的尸体。」
「请您迅速来警局一趟。」
-8-
电话掉在地上。
顾南浔脸上血色尽散。
「阿浔,你怎么了?」
见顾南浔面色不对,宋锦书慌了。
「警察告诉我,知夏死了。」
仿佛有冰锥在他脑海里炸开。
原来,之前看到的那些不是假象。
知夏是真的出事了!
「我要去警察局一趟。」
顾南浔直接出去,连外套都没穿。
这会天上下起了雨。
冷风夹着冰丝,刮在他身上。
很快就湿透他穿着的白衬衫。
冻到脸色青紫,顾南浔都没有放慢脚步。
一路上,顾南浔飞奔往警察局。
甚至差点被车撞飞。
和他有关的记忆,又被吞噬了一大块。
所以,我只觉得疑惑。
为什么我死了,他要这么着急?
不是先前还和宋锦书你侬我侬吗?
到了警察局,顾南浔挥开拦着他的警察,飞一样冲进去。
「我要见知夏最后一面!」
可是他,也只看见了一具用白布裹住的躯体。
血从里面渗出来,把布打湿。
「经初步检验,死者身上多处骨折和擦伤,心肺受损严重,大概率是跳楼自杀。」
一旁的警员忍了又忍,还是这样说道:
「家事不好评价,但我们一致认为,她一定是经历了极其伤心痛苦的事,才会选择ƭũ³跳楼这样的死法。」
这Ṱũₗ句话像重锤一样,打在顾南浔脑子里。
是啊,极其伤心痛苦的事。
可不就是自己导致的吗?
明明知夏那么难受,发着高烧,双腿的伤口还在化脓感染。
自己却要为了锦书的一个小伤口,抛下她,跑到医院去。
恐怕还没到医院,伤口就好了吧。
可是知夏,她该有多难受啊?
愧疚的利刃切割着顾南浔。
他那颗不染尘埃,不惹世俗的心,头一次受到这样大的撼动和震颤。
顾南浔一向认为,宋锦书这样高洁的女人,才能配得上清冷出尘的他。
可是,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
如果宋锦书真爱他,怎么会那么游刃有余?
林知夏才是心系他的人。
只可惜,自己把这份真心践踏殆尽。
顾南浔想起地上那滩血迹。
它好像在无声地叩问着他:
你这样做,当真问心无愧吗?
一路上魂不守舍。
回到家,他脸色已然阴沉。
冲进卧室,他提起宋锦书的领子:
「知夏死了,是跳楼自杀。桌上的那张纸条是不是你伪造出来的?」
宋锦书眼里闪过意外。
又很快嘴硬狡辩道:
「什么纸条,我不知道啊?」
她把自己衣领往下拉了拉,暗送秋波:
「阿浔,我还累着呢。你怎么一回来就这么凶?」
顾南浔没松手,反而攥得更紧。
「你还不承认?邻居那个老太婆都告诉我了,是你收买了她,伪造出知夏自杀的假象。」
他双眼微眯,含着无尽怒火:
「宋锦书,我的耐心有限,你要是再不说实话,别逼我跟你动手。」
一贯冷静的雪山,下面压藏着火海。
喷发出丁点,都足够震慑。
宋锦书愣住了,脸色慌乱:
「是……是又怎么样。我看不惯她总抢走你对我的在意,所以想教训她一下。」
「阿浔,这都是因为我爱你呀!」
顾南浔点点头,眼里山雨欲来。
「邻居那老太婆没跟我说,这是我编的,就是为了诈诈你。你终于承认了。」
「宋锦书,我真是瞎了眼,现在才认出你的真面目,白白浪费了知夏的一片真心。」
他一字一句,几乎含着冰刃。
「知夏那么爱我,可因为被你蒙蔽,我白白辜负她一片苦心,导致她对我失望,最后选择自杀,是我对不起她。」
「这笔账,我跟你算完,再下去陪她。」
-9-
一向冷静自持的人发火,是非常可怕的。
接下来,是宋锦书一生的噩梦。
顾南浔先是扯下脖子上的佛珠,一圈一圈,紧紧缠在宋锦书脖子上。
女人白皙的面容烧红,大口大口喘着气。
「阿浔,救命……放过我吧……」
顾南浔不答,只是一味用力。
把她脖子勒出青紫,甚至破皮出血。
直到宋锦书口吐白沫,眼珠外翻,顾南浔才停下手。
一松手,她倒在地上,像脱水的鱼。
「知夏发高烧的时候,也是这样喘不上来气,你体会到了吗?」
顾南浔语调冰冷。
发烧?
失忆下,我的脑袋已然混沌。
我只记得,死之前很难受很难受。
毕竟,我最怕疼了。
却还是选择了跳楼的死法。
接着,顾南浔拎着宋锦书的领子。
不顾挣扎,提狗一样把她拖到门外。
「顾南浔,你疯了吗?你要干什么?!」
宋锦书尖利地叫起来,浑身挣扎扭动。
「干什么,当然是让你体会一下知夏从前的感受了。」
ṱű̂²顾南浔面色森冷,语气凝冰。
「我不是已经体验过了吗?!你还想做什么?」
「远远不够。因为你,知夏断了双腿,这你也体验过了吗?」
顾南浔一路把她拖下楼梯。
宋锦书挣扎着,哀嚎着,白皙的双腿被蹭到破皮出血。
到了四楼时,顾南浔停下。
他露出一个冷笑,把宋锦书拽到窗边。
「太高了你会死,我还没跟你算完帐。」
说罢,他一脚踹向宋锦书心口,把她踢了下去。
宋锦书发出剧烈的惨叫,双腿骨头也「喀」一声,碎了个干脆。
鲜血染红了地面。
她眼底,闪过剧烈的仇恨和报复欲。
我看着眼前画面,觉得很熟悉。
但已经想不起来怎么回事了。
看着顾南浔的神色,我也觉得莫名。
他的表情好复杂。
有畅快,有恨意,更多的竟然是后悔。
最后,都化成了眼角的一滴泪。
顾南浔,为什么要哭?
他为什么要虐待这个叫宋锦书的女人?
我和他们,之前是发生过什么吗?
无数疑问萦绕在我脑海。
如果顾南浔能听到我的心声,恐怕会绝望痛苦到立马随我而去。
他用我的命,才认清自己的真心。
想对我忏悔时,我却记不得他了。
-10-
顾南浔听不到我的心声,走下楼。
看到他,宋锦书眼里已经没了害怕,反而满是怨恨和激动。
「真不愧是虐恋文男主,人在的时候你不上心,现在她死了,你在这里装什么深情!」
她大吼着,嘴边流下血沫。
「本来还想对你这个 NPC 手下留情,敢耽误老娘回原世界,去死吧!」
顾南浔皱眉,刚要上前。
一阵刺眼的白光笼罩他。
我有些惊讶。
宋锦书的意思是,我所在的世界是一本书,而她是穿来这里的攻略者?
顾南浔是男主,那女主呢?
放在往常,我不会这么想。
可是失忆的病症蚕食我太久。
我只知道自己跳楼而死。
搜索不出任何和他有关的记忆。
下一秒,那白光也笼罩了我。
一阵天旋地转。
再睁眼,我居然重新有了身体,还穿戴着全套跳伞装备。
眼前阵阵白雾翻滚。
这是, 我之前跳伞的地方。
「锦书, 你是我见过最飒爽英姿的女孩了,快跳一个伞给我看看!」
我转过头, 一个面容霸道冷峻的男人正笑着看我。
熟悉和亲近的感觉在我心中萌生。
我记得, 他是我爱的人。
我不知道解离性失忆一旦发作,会一点点蚕食我最重要的记忆。
自然包括跳伞导致残废双腿。
此刻, 我并不记得他陷害我。
在我眼里,他不是害我半辈子宝残废的渣男, 而是我的爱人。
给爱的人跳伞, 这当然好了。
「这可是系统给我的唯一一次机会,只要能达到原结局, 让女主死, 男主崩溃, 老娘就能回原世界了。」
宋锦书默声念叨着, 有些神经质。
「快跳, 快跳下去啊!只要你跳下去, 我就能回家了!」
她的眼中闪烁着残忍的光。
可惜我背对她, 看不到。
我只想着, 要给爱的人表演跳伞,是多美好。
我嘴边露出轻松的笑意。
整了整装备, 就要跳下跳台。
突然, 身旁又出现了一个人。
是……顾南浔。
见我翩飞的衣角,他痛吼一声。
却还是没拽住。
强烈的气流把我的头发, 衣服往上掀。
剧烈的失重感让我快要呕吐。
我按开伞键, 却毫无反应。
坏了, 装备被人动了手脚。
地面离自己越来越近,我却没有害怕。
反而生出一种归属和安详的感觉。
死了也好,死了就能陪爸爸妈妈了。
我闭上了眼。
预想中的疼痛迟迟没有到来。
一股血腥气在鼻尖炸开。
我猛地睁开眼,只见顾南浔垫在我身下, 整个人血肉模糊。
为什么?
剧烈的疑惑几乎要冲破脑海。
我不认识你, 为什么要为了我送死?
看到我惊讶的表情, 顾南浔像是噎住, 猛地吐了一大口血。
他张了张嘴,像是有千言万语想说给我,到了嘴边又通通消散。
良久,他扯出一个苦笑。
「算了,都是我欠你的。」
说完, 他就闭上了眼, 再也没有声息。
「怎么搞的?最后关头女主居然没死!我回不去原世界了!!」
宋锦书抱着头尖叫。
「我回不去家, 就拉着你们下地狱!」
她抄起刀,冲着我就刺下来。
突然, 一切都被按了静止键。
宋锦书癫狂的神色, 和她手中的刀一同凝滞。
我也被生生定住。
耳边响起一个无情的电子音——
「监测到本书男主生出自我意识,人为改变剧情走向,现抹除该世界。」
「数据清除中——」
身边的一切都在消失。
我也化为碎片, 即将随风消散。
清除就清除吧,即使脑子混沌,我也能觉出自己身上的疲惫感。
这辈子太苦,哪还想要下辈子呢?
眼前的最后一个画面, 却是我攥着那张失忆症的单子,把药全倒空。
我听到自己说:
「顾南浔,我不想记得你了。」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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