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宁

为救未婚夫的命,我主动上了权倾朝野的大太监江浔的床榻。
一晃三年,任江浔予取予求,暗地里却时刻算计着取他性命。
终于一朝功成,我反被未婚夫一箭射穿胸口。
等再次睁开眼,发现自己重生回了及笄那年。
那时的江浔还是个苍白昳丽的少年。
被我直接绑回了公主府。
「这人我看上了,带回去做个面首。」

-1-
深夜,寝宫的门被推开。
进来的男人身穿大红蟒袍,腰束鸾带,曳撒垂地。
昳丽的眉眼间带着淡淡疲色。
他看到灯下的我,笑了笑:
「殿下还没睡?在等臣吗?」
「督公不在,我如何睡得着。」
我端去一直温着的安神汤,在他喝汤时,为他摘帽散发。
手指穿插进乌发Ṭṻ⁶间,轻轻按着。
权倾朝野的东厂提督江浔生得一张颠倒众生的脸,私下里被人骂妖孽。
连头发也乌如墨,长如瀑,比寻常女子还要好看。
「殿下在想什么?」
他不知何时转头看我。
明明长了一双最勾人的桃花眼,眸底却冷漠薄凉。
我向来不敢与他对视,连忙低下头。
耳畔传来一声低笑。
「殿下不知道自己低头的样子,最惹人遐想吗?」
他眼尾潋滟起薄红,勾起我的下巴吻了过来。
缱绻中,将我拦腰抱起,走向床榻。
长公主夜夜在太监身下婉转承欢,说出去是天大的笑话。
可这样的日子,我已过了三年。
三年前,我和胞弟被盛宠的贵妃逼到绝路,主动找去他的提督ṱų⁸府。
那时,他慢条斯理地转着手里的佛珠,笑得温和动人。
「殿下想求臣帮忙,可得拿出点诚意。」
我连忙点头,「督公想要什么尽管开口。」
他不语,目光却肆无忌惮地在我身上流连。
最后展颜一笑,宛若夜昙绽放。
「臣,想要殿下。」
当初他短短五年,就从一个小太监爬上东厂提督的位子。
宫里都传,是靠那张脸和身子讨好一个又一个掌权的太监。
跟那些老太监不知学了多少折磨人的腌臜手段。
我羞愤难当,想要厉声呵斥。
最后却强忍眼泪,低下了头。
「只要督公能救我未婚夫性命,芷宁任……任由督公处置。」
他笑意更甚,润白如玉的手指环上我的脖子。
「殿下怎么这就哭了?不如留些眼泪,晚上再哭吧。」

-2-
「殿下怎么走神了?是臣伺候得不好吗?」
随着沙哑的声音,江浔手上的力道重了些。
我一阵战栗,眼泪又被激了出来。
刚要呜咽出声,唇却被吻住。
「原来今晚殿下喜欢这样。」
层层帷幔映着摇曳烛影,晃晃荡荡大半个晚上。
等终于停下来时,我已没有半点力气。
蜷缩着,不断喘息。
江浔坐在床边,轻轻理着我散乱汗湿的长发。
仍是那副云淡风轻的模样。
「臣伺候得可还满意?」
我嗓子哑得说不出话,只微微点了点头。
哪怕三年了,我还是会在他身下沉沦。
仿佛世间一切都晦暗,唯有他掀起的情欲波涛,将人彻底淹没。
而自始至终,他都不曾褪下贴身里衣。
三年同榻而眠,我从未见过那衣服下的身子是何模样。
只是偶尔衣角翻起,隐约看到冷白的皮肤上似有斑驳疤痕。
今晚亦如此。
他理了理衣衫上的褶皱,站起身。
「殿下睡吧,臣还有些折子没看完。」
「江浔。」
我唤了一声,强撑着坐起身,双手环住他细挺的腰身。
「夜里冷,能陪陪我吗?」
他眼中闪过讶色,却没有犹豫就回抱住了我。
「好,臣陪着殿下。」
他这人冷心冷肺,杀人如麻,怀抱却是暖的。
我靠在他胸前,默默闭上了眼睛。
渐渐地,天亮了。
外面突然传来惊慌失措的声音。
「不好了督公,沈子凌不知为何能调动京畿营,冲破司马门杀进宫,说要……要铲除奸宦。」
抱着我的人呼吸声微顿。
「殿下,是你吗?」
我睁开眼,直视着他,平静开口:
「对,是我偷换了你的提督印和京畿营的兵符。」
他脸上并不见惊慌,眸光流转,静静看我。
「原来殿下长大了,不再需要臣护着了。」
我冷笑着一把将他推开。
「都结束了,江浔,你再也不能肆意羞辱我了。」

-3-
沈子凌曾是我的未婚夫,也是与我青梅竹马的心爱之人。
当年,贵妃构陷沈家教唆我阿弟李昭宁,意图谋反。
父皇震怒之下,废了阿弟的太子之位,又判沈家满门抄斩。
绝望中,我去求刚当上位不久的江浔。
最终,阿弟被圈禁,沈氏改判流放。
而我日日睡在太监的床榻上。
江浔长着一张艳绝的脸,却城府极深,手段阴狠。
在父皇驾崩那晚,带兵逼宫,铲除了贵妃一党。
又让阿弟做了傀儡皇帝,自己把持朝政。
我不敢流露出任何不满,只暗中联系上沈子凌,助他回京。
又偷送出调兵的符印。
沈子凌率领京畿营冲进宫,江浔束手就擒,被押往天牢。
时隔三年,我终于见到了心心念念之人。
他面带风霜,再不似之前那般清隽秀雅。
在阿弟说要为我们好好办一场婚礼时,抿紧嘴角,垂下了头。
我回到了久违的公主府。
一切都有些恍如隔世。
半月后,有圣旨昭告天下。
ṭû⁰江浔罪大恶极,被判处凌迟,五日后行刑。
听到这消息时,不知为何,我心中竟不如原先意料的那般高兴。
傍晚时分,有侍女进来,说天牢里的江浔想在死前再见我一面。
我对着烛火,独坐了一夜。
天亮时,推开屋门。
「去趟天牢。」

-4-
穿过阴森曲折的走廊,我来到最里面的牢房。
牢门打开,只见刑架上吊着一个人影,满身伤痕,已看不出原来的模样。
琵琶骨更是直接被铁链穿透。
随着微弱呼吸,还不断有血渗出。
我心中一阵纠扯,轻声道:「江浔?」
刑架上的人动了动,费力地抬起头。
那双桃花眼里涌起笑意。
「殿下真的来了。」
「你要见我做什么?」
他扯了扯苍白的嘴角,声音微弱:
「前些日子,沈子凌刑讯我时,无意中说起,曾被一个乡间女子救过性命,许了那女子一生一世。
「我怕殿下难过,想了一个除去那女子的法子,告诉殿下。」
我万没想到,他不日就要受凌迟之刑,心里惦记的竟是这样的事。
愣愣地看了他许久。
「江浔,是我害你如此,为何还要帮我?」
他潋滟一笑,眸中浮起一层晦涩。
「之前把殿下弄哭了那么多次,算是我赔罪。」
此言一出,那无尽的屈辱再次涌上心头。
想也没想,抓起桌上的皮鞭就抽了过去。
「住嘴!」
他被我打得侧开了头,一边脸颊鲜血淋漓。
我这才发现鞭子上带有尖锐勾刺,心里一慌,忙不迭扔掉。
牢房里一时寂静无声。
半晌,他长长叹了口气。
「原来殿下这样恨我,也罢,让我再最后护殿下一次吧。」
话音刚落,就有几个黑衣人影冲了进来。
挥刀斩断了江浔身上的锁链。
「督公,狗皇帝和沈子凌带着人来了。」
「好,」江浔点了点头,声音轻缓:「放信号,一个不留。」

-5-
一个不留。
我愣了片刻,才明白江浔的意思。
「你故意说死前要见我,以我为饵将陛下引来,是不是……」
话还没说完,外面就传来了呼喊声。
「长公主李芷宁勾结阉党,意欲谋反,尔等听令,遇长公主及其党羽,杀无赦!」
无比熟悉的声音。
是阿弟在说话。
我猛地一抖,难以置信地望向江浔。
「阿弟与我一母同胞,怎么会杀我?一定又是你的诡计。」
「殿下,」江浔无奈一笑,眼中似有悲伤闪过,「我从没想过害殿下,若不信,就跟我一起出去,当面对质。」
我跟着江浔一路走到天牢门口。
外面已经血流成河。
皇家侍卫和江浔的人已厮杀成一团。
我遥遥看到远处那抹明黄身影,忍不住喊道:
「昭宁,你千万不要被人蒙蔽,我从不曾勾结江浔。」
李昭宁转头看来,脸上似有犹豫。
一旁的沈子凌却冷冷一笑:
「朝中皆知,长公主三年前就投靠了江浔,与其狼狈为奸、霍乱朝纲。」
「沈子凌,人在做天在看,你怎能如此颠倒是非黑白?」
我一边辩驳一边又看向李昭宁。
他却低头挥了挥袖子。
「沈将军说得没错,将他们全部拿下。」
顷刻间,我的眼泪簌簌而下。
做梦也不会想到,自己忍辱三年,竟会是如此下场。
一只微凉的手抚上了我的眼角。
「殿下别哭,臣会护着殿下。」
江浔说得没错。
皇家侍卫渐渐不敌,一个个倒下。
最后,江浔的人将李昭宁和沈子凌围在中间。
李昭宁满脸惊慌失措,不管不顾地向我跑来。
「阿姐,我知道错了,求你不要杀我。」
可他身前就是明晃晃的刀剑,眼瞅着就要撞上。
「小心!」
我下意识就冲过去阻拦。
就在此时,沈子凌抬起右臂,一支长箭自袖中射出。
带着摧枯拉朽之势,直直向我射来。
电光石火之际,我被人猛地抱进怀里。
温热的血蔓延开。
我茫然地眨了眨眼。
看着身前的江浔,和他胸前穿透的箭镞。
「没事了,殿下。」
他眉眼弯弯,像是在笑,嘴角却有猩红蜿蜒而下。
「江……江浔……」
我抖着手,想去捂住那汩汩冒血的伤口。
他却闭上了眼睛,顺着我的肩膀倒在地上。
与此同时,沈子凌的第二箭又射来。
这一次,再没有人会挡在我身前。
我颓然倒地。
彻底陷入黑暗前,耳畔传来欢呼声:
「长公主和阉狗都已伏诛,陛下圣明!」

-6-
「殿下怎么还在这?您的及笄宴就要开始了。」
再次睁开眼时,发现自己正在御花园中。
身旁是我原先宫里的侍女,此时正有些担忧地看着我。
我摸了摸胸前,并没有任何伤口。
又看了看衣衫,像是……像是及笄那年母后送的那套雪缎锦。
我心中一惊,忙问:
「今天是什么日子?」
「是殿下十五岁生辰,陛下在宫里办了宴会。」
我顿时明白,自己竟然重生回了八年前。
母后刚刚过世,李昭宁还是太子,贵妃尚未执掌六宫。
我强压下狂跳的心,匆匆赶往宴会。
周遭的一切都熟悉又陌生。
我勉强说笑着,接受众人恭贺。
可实在心不在焉,没多久,就寻了个借口离席。
不想回去的路上,遇到了太监吕安。
他是前一任的东厂提督,更是贵妃的心腹,前世害我的帮凶。
此时,他见了我,满脸堆笑地行了个礼。
「公主的及笄宴这么快就散了?」
我刚要说话,却在看到他身后的人时,瞬间愣住。
那张深深印刻在我脑海中的脸。
是江浔。
只不过他现在还是个苍白单薄的少年,乌沉沉的眼中没有半点生气。
「督公,他是谁?」
「今天下面刚孝敬来的奴才,老奴先调教些日子,再送去净身房。」
孝敬,调教,净身房……
我心头一震,几乎是脱口而出:
「放了他,本宫要带他走。」
吕安脸上的笑立马不怀好意起来。
「哟,公主这也是看上了他的脸,要带回去当面首吗?」
听到「面首」二字时,江浔看了我一眼,又极快垂下眼眸。
「本宫的事,还轮不到你管,人我就先带走了。」
说完,我上前几步,一把拉住他的手。
「走,跟我回公主府。」
他微微抖了抖,但很快乖顺下来,任由我牵走。
快到宫门口时,极轻地说了一句:
「谢谢殿下。」
我的心再次怦怦直跳,连呼吸都忍不住发颤。
原来,在我及笄那天,江浔进了宫。
而现在,我提前遇到带走了他。
他不会再被一个又一个老太监折磨,也做不了东厂提督。
这一世,我和他的命运都会改变。

-7-
可当晚,吕安就找上门来。
「老奴为公主名节着想,万不能让那个奴才留在公主府过夜。」
我看着那张贪婪算计的老脸,心中恨意翻涌。
脸上却嫣然一笑。
「他就在后院,督公跟我去寻他吧。只不过我这里一向清静,旁人就别进来了。」
吕安见我服了软,志得意满地摆了摆手。
只身跟我走了。
行至后院的池塘边,我惊呼道:「谁在那儿?」
吕安连忙扭头,我趁此机会,使出全身力气,将他推入水中。
「啊!」
他大呼一声,伸手死死拉住了我。
就在我要一同落水时,有一个人影从阴影处跃出。
一把扭住吕安,推入水中。
随着「扑通」一声,那人又将我护在怀中,挡住了飞溅起的水花。
直到吕安沉入水底,再无声响,他才慢慢松开手。
「没事了,殿下。」
我剧烈一抖,直直地看着江浔。
前一世,他跟我说的最后一句话,就是「没事了,殿下」。
一时间,似有什么攥紧了我的心。
疼痛,酸楚,悲伤,怅然……
眼前的少年眸中映着冷清月光,眉头蹙了蹙。
修长手指轻抚我的脸颊。
带着青涩和小心翼翼。
「殿下别哭,我当你的面首,行不行?」
我微怔,只觉得他忐忑认真的样子,好看得不像话。
歪头笑了笑:「这事以后再说,现在先跟我一起把吕安的死料理好。」

-8-
吕安看上个芷宁公主的面首,上门讨要时失足落水而死的消息,很快传开了。
贵妃恼怒不已,吵着要严查。
可那晚,我和江浔将痕迹都清理得干干净净。
大理寺来查了,最后上奏,就是吕安老眼昏花,自己掉进池子。
贵妃仍不罢休,又去找父皇。
「吕安当差多年,劳苦功高。求陛下赐死那面首,在黄泉路上给吕安做个伴。」
我在一旁忍不住冷笑:
「为父皇办事,是他天大的造化,哪里来的劳苦功高?而且芷宁实在不明白,娘娘为何会对一个奴才如此上心?」
这话说完,贵妃立马变了脸色。
后宫勾结前朝的罪名她实在当不起。
「臣妾没有,求陛下明鉴。」
「好了,」父皇摆了摆手,「吕安也不过是个奴才,朕下旨厚葬就是了。」
这事终于了结,我长舒了口气。
出宫回府时,远远看到门口有一个人长身玉立。
见到我,他眼睛立马亮了亮。
「芷宁,我办差回来了,这是送你的及笄礼,看看喜不喜欢?」
是沈子凌。
我脑中浮现出那满是杀意的脸和穿胸而过的箭。
袖子里双手不由紧握成拳。
「谢谢,我还有事,先回去了。」
我随手接过礼物,转身就走。
「等等!」
沈子凌上前将我拦住。
「芷宁,我外出时日日都在想你,回京第一件事就是来看你。」
他犹豫了下,又说:「刚刚我听说,你……你养了个面首,可是真的?」
我平静地点点头,「真的。」
「你……」
他整个人晃了晃,眼中全是不可思议。
「我们从小一起长大的情分,你,你为何……」
他说着,就要来握我的手。
这时,身后有人将我拉开。
江浔侧身将我挡在身后,又对着沈子凌昂了昂下巴。
「殿下说了,不想见你。」
沈子凌登时沉了脸。
「你算个什么东西?我和芷宁说话,没有你掺和的份。」
「他就是我近来养的面首。」
我从江浔身后探出头,笑着说:「沈子凌,希望你以后别再来打扰我们。」
说完,我再不理他,拉起江浔就走。

-9-
可刚进府没多久,手就被甩开。
我不明所以,「怎么了?」
「殿下只不过是不想成亲,拿我做幌子。」
我愈发不明白了,「你这话什么意思?」
他垂下眼眸,长睫微微闪了闪。
「殿下说要我做面首,晚上却从不来找我。」
我愣了下,忍不住笑出了声。
「江浔,面首是要伺候人的,你会吗?」
「我……我可以学。」
声音极轻,几乎听不清楚。
接着,有红霞自他的眼尾漫起,渐渐地,连带耳根都红了。
更衬得一张脸比桃花还艳,好看得勾人心魄。
鬼使神差地,前世我和他在床榻上的种种,潮水般涌上眼前。
一颗心乱跳起来,似要从腔子里跃出。
「其实……我会一些。」
我边说边解下他的腰带,又一圈圈缠在他手腕上。
学着他前世的样子,不紧不慢。
绑好后,我拉了拉衣带。
「不如我来教你。」
我牵着他,一路回了卧房。
关门的时候,他往后挣了挣。
「不愿意了?」
「天……还没黑。」
「这好说。」
我又解下自己的衣带,踮起脚,蒙上他的眼睛。
「看,天黑了。」
他微微一颤,雪白的喉结滚了滚。
「殿下,怎么教?」
「床上教。」
衣衫尽褪。
我终于见到了那具前世始终遮掩在里衣下的身子。
肌肉线条分明的冷白皮,没有半点疤痕。
不知为何,我心中涌起无限酸涩。
愣愣地发着呆。
他蒙着双眼,长眉微蹙。
「殿下,怎么了?」
「没怎么。」
我俯身过去,贴上他的唇。
「江浔,能提前遇见你,真好。」

-10-
江浔开了荤,食髓知味,总缠着我要学更多。
这天,耳鬓厮磨中,门外传来侍女的声音:
「公主,太子殿下在正堂等您。」
李昭宁怎么来了?
我愣了下,推了推吻着我的人。
「等我回来。」
自重生后,我总是有意无意地躲着李昭宁。
那个从小依恋在我身边的孩童,和冷漠地要杀我的帝王交织在一起。
让我实在不知该如何面对。
是怪他恨他?还是好好护着他,不再被人蒙蔽?
正在思索中,我走进了正堂。
「阿姐最近在忙什么?怎么这么久都不去看我。」
李昭宁见到我,立马跑过来,拉住我的手。
「我好想阿姐。」
我不动声色地将手抽了回来。
「听说父皇最近又给你请了两位先生,阿姐不想去打扰你的课业。」
他面露迷茫,眨了眨眼睛。
「我怎么觉得阿姐跟以前不一样了?是因为和子凌哥哥吵架了吗?」
「并没有。」
「可他最近总是和贵妃娘娘的侄女出双入对,上次宫宴,我还听贵妃说他们甚是般配,想请父皇赐婚呢。」
贵妃的侄女。
那个艳丽张扬的女子,被贵妃当筹码,满朝物色联姻的对象。
我不在意地笑了笑:
「沈子凌出身显贵,族中多人在朝为官,跟贵妃的侄女确实般配。」
「阿姐!」
李昭宁忽地抬高嗓音。
「别人都说你为了一个长得跟妖孽似的面首羞辱子凌哥哥,我本还不信,现在看来,你真是昏了头。
「贵妃也有儿子,所以千方百计拉拢子凌哥哥。你就眼睁睁看着沈家成为别人的靠山?
「母后临终前,一再嘱咐要我们姐弟互相扶持。你就为了个下贱面首,弃我于不顾吗?」
他一口气说完,直直盯着我,眼中似有怨恨。
我恍然明白,原是自己错了。
李昭宁十三岁了,自幼在宫中,耳濡目染,又怎会是不谙世事的孩童?
前世,他并不是被蒙蔽,才要杀我。
而是我这个声名狼藉的长公主对他而言再没有任何价值。
将我除去,他可以摆脱靠宦官扶持上位的名声,好好做他的皇帝。
想明白了,我的心也彻底冷了。
「我喜欢谁,想和谁成亲,不劳你操心。若没别的事,就回去好好念书吧。」
ṭũ̂ₖ说完,我将门打开,挥了挥袖子。
「阿姐,你……」
他还想说什么,但看到我神情漠然,最终不甘心地走了。

-11-
我转身回去,却看到江浔站在不远处。
眉眼间似拢着一层烟雾。
「等不及了吗?」
我笑着跑过去,他顺势将我揽进怀里,唇在我耳畔蹭了蹭。
「对不起,我给殿下惹麻烦了。可你能不能……别不要我。」
真是风水轮流转。
谁能想到前世那个手转佛珠,笑容薄凉的督公,会像一只可怜兮兮的小狗。
怕被我丢掉。
我忍俊不禁,手指勾了勾他的腰带。
「那要看你今天学得好不好了。」
事实证明,江浔这人悟性极高,不但学得好,还会反客为主。
「殿下怎么会那么多花样?」
我脑子昏沉沉的,喃喃道:「有人教的。」
掐在腰上的手指忽然一紧。
「谁教的?」
我一个激灵,挣扎着想躲,却被他擒住手腕,压过头顶。
「殿下乖,跟我说,谁教的Ṫū́₆?」
自然是你。
可前世那些事我实在说不出口,抿紧唇,转开了头。
但他不依不饶,扳过我的脸,又吻了起来。
「殿下还想着那个人?」
废话,你整天在我眼前晃,当然想着。
「那是我好还是那个人好?嗯?」
他换了个姿势,不紧不慢,却简直能要了我的命。
我眼泪汪汪,呜咽起来:
「你好你好,当然是你好。」
「那殿下忘了那个人,只这样对着我一个人哭,行吗?」
我忙不迭点头,「行,你说什么都行。」
他终于满意了,潋滟一笑,眼角眉梢皆是动情春色。
果然是个勾人心魄的妖孽。
连自己的醋都会吃。
这一次,学得比往日都久。
我不知何时昏睡了过去。
等再次睁开眼,天已大亮。
身边的人已经醒了,修长手指捻着我耳边的一缕头发,勾连缠绕。
「江浔,」我望着窗外明媚阳光,缓缓开口:「我今日去见父皇,为你在京畿营谋个职位。」
他眨了眨长睫,眸光明亮如星。
果然,他这样的人,不会甘于做一个流连在床榻间的面首。
「京畿营肃卫整个京城,甚至还关系着皇宫的安危。
「我给你五年时间往上爬,有多高就爬多高,懂吗?」
他沉眸不语。
过了片刻,再抬头看我时,眼中已全是笃定笑意。
「是,殿下。」
论心机手段、谋略胆识,他样样都有。
只不过……
这张脸和身段实在不让人放心。
我想了想,勾起他的下巴,一字一句道:
「京畿营里鱼龙混杂,难免有人喜好特殊。不能出卖色相,只许我一个人碰,记住没?」
他挑眉一笑,翻身将我压在身下。
「嗯,我是殿下一个人的。」

-12-
江浔去了京畿营后,我派人暗中寻一位大夫。
半年后,父皇的头风将会发作。
前世,贵妃在民间找来大夫,为父皇施针。
在治疗期间,更是日夜侍疾,不离左右。
就是从这开始,贵妃一步步宠冠后宫,风头无两。
这一世,我再不会给她独宠的机会。
我隐约记得那治疗风疾的大夫隐居在青州。
就命人备了厚礼寻访。
终于功夫不负有心人,找到了他。
我将他接到京郊一处僻静别院,日日前去拜访,跟他学习如何照顾风疾病人。
半年一晃而过。
这天,父皇在下朝的路上突然晕倒。
太医院轮番诊治后,仍旧头痛欲裂。
我在进宫侍疾时,用尽这半年所学,悉心照顾。
父皇果然大为受用,对我赞赏有加。
我借机向他引荐那位一直住在别院的大夫。
一旁的贵妃意味深长地笑了笑。
「芷宁真是孝心可嘉,陛下刚一生病,就在民间找到了大夫。不知道的还以为她一直盼着陛下病呢。」
这话说得再明显不过,要给我扣上一个居心叵测的罪名。
果然,父皇听了面露狐疑,脸色沉了下来。
我赶紧跪下,解释道:
「儿臣在民间寻访大夫,完全是母后临终所托。
「她说皇祖父就在跟父皇相仿的年纪犯了风疾,整日头晕目眩,连Ṱü₄床都下不来。
「母后病重时,最放心不下父皇,要儿臣定要找到一位能治风疾的名医,并拜其为师,万一父皇病了,好侍奉左右。
「这是母后的一片赤诚之心,望父皇明鉴。」
我越说越委屈,到最后已带了哭腔。
「芷儿,快起来。」
父皇亦动容,亲自扶我起身。
「这世上真心爱朕,对朕好的人就只有你母后了,可惜天不假年,她竟早早离朕而去。」
「母后虽不在了,但还有芷儿,芷儿会一直陪着父皇。」
我一头扎进他怀里,眼泪簌簌而落。
父皇轻轻拍着我的背,等我哭完后,又转头看向贵妃。
「你这蠢妇,竟敢离间朕和爱女的骨肉之情,该当何罪?」
贵妃吓得面无人色,不停磕头。
「臣妾一时无心之言,求陛下恕罪。」
「哼。」
父皇冷嗤了一声,「求朕做什么?你该求的是芷儿。」
贵妃又连忙对着我哀求:「是我愚钝,求公主大人大量,不要与我一般见识。」
「娘娘也是无心,芷宁又怎会怪罪。」
我笑了笑,拉起她的手。
「这些日子娘娘也操劳了,等父皇的病好了,娘娘该多歇息才是。」
「谢公主关心。」
贵妃勉强笑了笑,低下头,掩饰眼中的不甘。
她进宫多年,又育有皇子。
我自然不能因为随意一句挑拨,就让父皇重罚。
但刚才她自认愚钝,我又提醒她该多歇息,父皇是不会再让他执掌六宫了。
至于如何扳倒她,我还有时间慢慢谋划。

-13-
在大夫的精心调理下,父皇的病大为好转。
这段日子,我也都住在宫里,每日给父皇端茶送药。
他总是拉着我的手感慨:
「芷儿,多亏有你在,朕有那么多孩子,只有你最贴心。」
有时,我也会遇到李昭宁。
他又变成了那个全心全意依赖着我的弟弟。
跟着我身后,「姐姐,姐姐」叫个不停。
有一次,还郑重跟我道歉。
「姐姐,那日是我误会了你,跟你乱发脾气,你别再生我的气了,好不好?」
我温和一笑,还像从前那般摸了摸他的头。
「我们一母同胞,是最亲的人,姐姐怎会生你的气。」
他的眼睛立马亮了。
「我就知道姐姐最好了,不会不为我着想。」
我却心中忍不住冷笑。
在他看来,我这样费尽心思讨父皇欢心,打压贵妃,全都是为了他吧。
自始至终,他都把我当成稳固太子之位的工具。
他心中全是算计,又何尝有过半点姐弟之情。
转眼开了春,天气变暖。
父皇病愈后,起了游玩的兴致。
带着整个后宫和文武百官去京郊牧场围猎。
每年围猎,都是闺阁小姐们最兴奋的时候。
总是聚在一起,议论谁家公子长得俊,哪个儿郎骑射好。
今天也不例外。
我坐在帐篷里喝茶,就听到小声议论。
「京城竟然有生得那么好的人,我之前怎么没发现。」
「我偷偷打听过,去年才去的京畿营,现在都做到校尉了。」
「刚刚他射箭的样子都让我看呆了!你们说,我去送香囊,他会不会收?」
「快看,过来了!我也有香囊,跟你一起送。」
她们越说越激动,让我也起了好奇。
顺着目光望去,一眼就看到了骑在马上的江浔。
现在的他真的和前世不一样了。
还是那张颠倒众生的脸,却又平添了几分意气风发。
再没有那种阴郁薄凉。
这一年多来,我们各忙各的,见面的次数屈指可数。
上一次见还是三个月前。
他匆匆回来,抱着我亲个不停。
「我没有让别人碰过,殿下不能不要我。」
我勾着他的脖子笑,「是吗?那让我碰一碰。」
可惜没碰成,御前太监来了,说父皇头又疼了,急召我入宫。
当时,他红着眼睛的委屈样子,真像一只被丢弃的狗狗。

-14-
「快看,他朝这边看过来了。」
「是在对我们笑吗?我要去送香囊了。」
「我也去。」
思绪被身旁姑娘的欢笑声打断,她们都向着江浔跑去。
江浔下了马,被围在中间。
我好整以暇地坐在一旁,看着他有些不知所措的样子,煞是有趣。
正看着,身后传来个低沉的声音:
「芷宁,能跟你说几句话吗?」
回头去看,是沈子凌。
这一年多来,我们几乎形同陌路。
只偶尔听人提及,沈家正在和贵妃的娘家议亲。
「我刚好有事,有什么话改日再说吧。」
我不想理他,站起身就要走。
「等等!」
他一把将我拉住,眸光涌动。
「为什么?我到底做错了什么?」
做错了什么?
只不过是你忘恩负义,想要杀我罢了。
我冷笑了声,想挥开他的手。
「沈大人婚事将近,这样拉扯,恐会让人误会。」
可他却拉得更紧了些。
「芷宁,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吗?当时你才八岁,贪玩去树上摘花,脚下一滑,落进了我怀里。
「皇后娘娘看到了,笑着问我,把芷宁嫁给你好不好?你能不能这么护着她一生一世?
「见我毫不犹豫地答应了,娘娘又问你,想不想让我做你的相公,芷宁,你还记得你是怎么回答的吗?」
我当然记得。
那时的我,丝毫不懂得害羞,欢天喜地地拍着手说:
「这个哥哥的怀里又香又暖,儿臣长大了,只要他做相公。」
虽是童言无忌,可从那时起,我心里眼里就只有他。
为了救他,去求江浔。
费尽心思帮他回京,给他兵符。
到头来却是他又许了别的女子一生一世,对我一箭穿心。
我用力摇了摇头,再不去想那些不堪往事。
「小孩子一时兴起说的话,这么多年我早就忘了。沈大人也不必再记着。」
随着我的话,沈子凌整个人晃了晃。
眼中似有什么碎裂。
「芷宁,你……」
我再不想与他纠缠,用力将他推开,转身出了帐篷。
在外面刚走了一会儿,身后响起马蹄声。
还不待我反应,就被人一把揽住腰,带到马背上。
熟悉的气息让我收回了惊呼。
「殿下,和故人叙完旧了吗?」
我勾了勾唇,答非所问:「那你刚刚收了多少个新人的香囊?」
抱着我的人笑了,胸腔微震。
「原来殿下是吃味了?」
「那倒没有。」
他垂头,唇在我的脖颈间流连。
「可是我吃味了。
「那个人有没有教过殿下,马背上的花样?」
我愣了下,才明白什么意思,不由惊道:
「江浔,马跑得ţú₋这么快,你疯了!」
他反而笑了,星眸潋滟,能勾人魂魄。
「殿下可要抓紧些。」
「你……」
我的话还没说完,就被他吻住,反身压在了马背上。
马肆意跑着。
颠簸中,我唯有死死环住他的腰。
天色渐渐暗下来。
月上中天,漫天星河低得仿佛能坠落。
缱绻中,我抬手摸了摸身前人的眼睛。
只觉得那里似淌着春水,让人沉醉。

-15-
数天的围猎结束,第二日就要拔营回宫。
今晚,父皇摆了宴席,所有随行的人都在。
大帐中一派和乐。
可我却一直心神不宁。
若没记错的话,前世的这次宴会上会有东胡人的刺客。
那些刺客突然冲进来,所有人惊慌失措。
当时贵妃正坐在父皇身边,她想也没想就扑到父皇身前。
自始至终都以身护着父皇。
那群刺客并不多,很快就被侍卫制服。
但贵妃临危护驾深深感动了父皇。
从此以后,她彻底获得了独宠,在后宫只手遮天。
而现在,我的座位紧挨着父皇,贵妃和其他嫔妃坐在下首。
觥筹交错间,外面传来一阵骚乱。
随着「护驾」的喊声,有十余名黑衣人冲了进来。
刺客果然来了。
这一次,是我挡在了父皇身前。
一时间刀光剑影,血肉横飞。
可这些刺客似乎和前世不同,个个凶悍无比,疯了似的往父皇的方向冲。
突然,一道寒光闪过。
冰冷的剑径直向我刺来。
而我的身后就是父皇,万万不能躲闪。
生死之间,我一动不动,闭上了眼睛。
能感觉到剑锋越来越近。
忽地,又是一道风声。
我茫然睁眼,只见眼前的刺客已倒在地上,喉咙被长箭射穿。
而江浔正弯弓站在不远处。
直直看着我,一眼万年。
那些刺客虽凶悍,但人数不多,最终抵不住一波又一波赶来的侍卫。
惊魂甫定的父皇紧紧将我抱住。
「芷儿可有受伤?快让朕看看!」
我摇摇头,「全赖父皇洪福齐天,儿臣没事。」
「实在太险了,那箭若是晚半分,芷儿可就被刺伤了。」
父皇一边说着,一边四下看了看。
「刚刚是谁放的箭?朕重重有赏。」
江浔穿过人群,跪在大帐中央。
「是臣。」
父皇看着他的装束,笑了起来。
「不愧是京畿营出来的,方才你救了朕的芷儿,想要什么赏赐?」
江浔垂着眸,跪得笔直,一字一顿道:
「臣斗胆,想求娶芷宁公主。」
此言一出,帐中的人都愣了。
我亦没想到他会突然想娶我,一颗心怦怦狂跳起来。
父皇皱了皱眉,又问:「你是何出身?家中可有人在朝为官?」
江浔抿了抿嘴角,回道:「臣父母双亡,被人卖到宫里,被公主所救。」
这话立马引来了所有人的目光。
人们打量着他,小声议论起来:
「我记得公主曾跟老太监抢一个面首,莫非就是他?」
「也不看看自己什么出身,竟然想尚主,真是天大的笑话。」
在议论纷纷中,父皇沉下了脸。
「出身太差了些,如何配得上芷儿。芷儿是朕的嫡女,将来的驸马定要是勋贵世家。」
「父皇,此言差矣。」
我笑着上前,撒娇地拉起他的手臂。
「雷霆雨露,皆是天恩。什么勋贵,什么世家,还不都是仰仗父皇的恩德。
「江浔今天救了儿臣的命,父皇不如赐他些爵位,让他配得上儿臣不就行了。」
父皇沉思了片刻,点点头。
「芷儿言之有理。你真的想嫁给他?」
我顿时羞红了脸,小声回道:「儿臣愿意,求父皇成全。」
「哈哈哈,好,只要芷儿喜欢,有何不可。」
父皇大笑着,应了下来。

-16-
是夜,我正准备就寝,有人拨窗而入。
径直过来,将我抱紧。
修长的手臂隐隐在抖。
「殿下,一切都有我,不要再这样冒险。你若有事,我该怎么办?」
我笑着拍了拍江浔挺直的脊背。
「别怕,我这不是好好的。」
他没再说话,只是静静抱着我。
许久,才将我放开。
「我要走了,今夜京畿营要彻查刺客的底细。」
「好。」我答应着,心中又觉得哪里不对劲。
这波刺客为何和前世很不一样?
我思索片刻,踮脚凑到他耳边。
「暗中查查贵妃,是否有牵连。」
他微愣,随即用力点头:
「殿下放心,我定会查个水落石出。」
第二天回京后,父皇下了两道圣旨。
分别为我和江浔、沈子凌和贵妃的娘家侄女赐婚。
又赐了江浔爵位,升了他在军中的职位。
一时间,那个被人唾弃的面首成为朝中炙手可热的新贵。
我每天安心待嫁,时不时进宫陪伴父皇。
有一次,路过贵妃的宫殿,见到了沈子凌和一个衣衫华贵的姑娘。
我主动走上前,笑了笑。
「沈公子和陈小姐真是一对神仙眷侣,羡煞旁人。」
那姑娘挽着沈子凌的手,看我的目光里隐隐透着几分得意。
沈子凌则面无表情地对着我行了个礼。
「殿下谬赞。」
我摆摆手,转身离开。
又听到身后那姑娘娇俏的声音:「子凌哥哥,你陪我去挑选一支珠钗好不好?」
前一世,贵妃害得沈子凌全族流放,吃尽了苦头。
这一世反倒竭力拉拢,让沈家成了自己儿子的靠山。
还真是有一颗七窍玲珑心。
可我跟江浔的婚事并没如期举行。
那晚的刺客被查出是东胡人后,父皇大为震怒。
下旨征讨东胡。
而江浔要率军出征。
临行前,他来看我,叮嘱我要千万小心贵妃。
「我暗中查出,有一个刺客曾跟贵妃有些联系,但没有确凿证据。
「单凭这点,尚不能定罪。殿下万事小心,等我回来。」
果然和自己想得一样,我反而松了口气。
踮起脚凑过去亲他。
「今晚别走,行不行?」
「殿下今晚还想教我什么?」
「没了,我会的都教过了。」
他反手将我横抱了起来,嗓音里带着笑意。
「那我来教教殿下。」

-17-
江浔率军走了。
东胡路途遥远,一走就是半年。
最近终于传来捷报,准备班师回朝。
而沈子凌的婚期也到了。
婚礼办得极为盛大。
贵妃更是把侄女接到宫中,以公主的规格出嫁。
可是第二天,进宫的并不是迎亲的车架,而是沈子凌带来的杀气腾腾的羽林卫。
在众目睽睽之下,他声讨贵妃一党的累累罪行:
勾结东胡,行刺不成,又给陛下下毒。
他要替天行道,铲除奸佞,拥立太子登基。
贵妃毫无准备,很快,她的儿子连带母家所有人被尽数捉拿。
等一切尘埃落定后,沈子凌又派人围了我的公主府。
他负手而立,站在众人中央,对着我浅浅而笑。
「芷宁,你终究还是要嫁给我。」
我站在门口,看向他身旁的李昭宁,缓缓开口:
「父皇到底怎样了?」
李昭宁神情一滞,有些不自在地侧开了脸。
「父皇中毒已深,恐怕时日无多。」
我心中一痛,厉声问:「你就这般急不可耐吗?」
「并不是我着急,」他一边说着,一边看向沈子凌。
「是沈将军跟我讲了他梦里的事。他说父皇会废了我的太子之位,将我幽禁在冷宫,吃尽苦头。」
我一下子愣Ṱú⁴住。
这些明明都是前世之事。
「芷宁,你信我,那些梦太真实了。」
沈子凌说着,一步步向我走来。
眸色阴沉,深不见底。
「我近来不知为何,梦魇频频。起初,我不以为意,后来每次惊醒都一身冷汗。那梦真实得可怕,好像全都发生过。
「在梦里,我们情投意合,就要成亲之际,我被贵妃陷害,流放岭南。
「我们分别了三年,等我好不容易回到京城,你却被人害死。
「芷宁,我绝对不允许这些事发生,你一定要嫁给我。」
他一口气说完,胸口起起伏伏,看我的眼中似有无限深情。
我却冷冷地笑了。
「沈子凌,在你的梦里,我是被谁害死的?」
「是江浔,他害了你。」
「是吗?」
我抬手,在他的胸口点了点。
「你再说一次,我胸口的那支箭是谁射的?」
他眼睛瞬间睁大,难以置信地看着我。
「芷宁,你也做了相同的梦是吗?所以才会不理我,不想嫁给我,是不是?
「我那么做实在是迫不得已。在梦里,你和江浔在一起这么久,朝堂上尽人皆知。我要彻底铲除阉党,才不得不杀你。
「可现在不一样了,我们这就成亲,我会好好爱你一辈子。」
我听他解释着,只觉得越来越好笑,最后真的忍不住笑出了声。
「沈子凌,想不到你骨子里如此虚伪。什么迫不得已,什么铲除阉党,你扪心自问,到底是为什么?
「不过是因为你变了心,许了别的女人一生一世, 又不愿担着忘恩负义的骂名,才找了个借口非要置我于死地。」
这话说完, 他整个人抖了抖,脸上再没有半点血色。
最后深深叹了口气。
「不管你怎么说, 这一次我不会再放手。别再想着江浔了, 我在他回京途中埋伏了杀手,他早已命丧黄泉。」
「是吗?」
我淡淡一笑,从怀中取出一个鸣笛,对着天空打开。
随着鸣笛在空中炸开,震耳欲聋的马蹄声传来。
而最中间那人,一身甲胄,灿若骄阳。
他说:「殿下, 我回来了。」

-18-
自从知道那些东胡刺客和贵妃有关后, 我就跟江浔暗中布置了。
只等他得胜归来,带兵入京时将沈子凌和贵妃一党全部铲除。
但我千算万算,怎么也没想到, 李昭宁竟会给父皇下毒。
沈子凌给他讲了前世的事, 他大概觉得父皇不仁,他就也不义。
在他眼中,所有的一切都不过是他登上皇位的工具罢了。
在沈子凌被斩首那天,父皇回光返照。
吊着一口气,口述了遗诏。
诏书上写着,废李昭宁为庶人, 终身囚禁。
立五岁的幼子为帝, 长公主摄政。
之后,便撒手人寰。
登基大典上, 小小的孩童紧紧拉着我的手,轻声说:
「皇姐, 我怕。」
我蹲下身, 笑着摸了摸他的头:
「乖, 有皇姐在, 不怕。」
新皇登基,无数的事等着我处理, 每日忙得焦头烂额。
这晚, 我好不容易批完奏折,打着哈欠回到寝宫。
却看到有人一袭宽大白衣坐在床边。
修长如玉的手指间一圈一圈缠绕着丝带。
我笑着走过去,扯起带子,打了个结。
「江统领不去你的京畿营当值,来本宫这里做什么?」
他掀起眼皮, 看了我一眼。
目光中有说不出的委屈和哀怨。
「殿下, 我想你了, 还回来做你的面首,行不行?」
我挑起他的下巴,直接吻了过去。
「不行, 京畿营得你看着,我才能睡得安稳。不过,今晚我不想安稳。」
他眉眼上扬如月, 笑得煞是勾人。
揽住我的腰,将我带上床榻。
「殿下想怎么不安稳,尽管和臣说。」
(全文完)

THE END
喜欢就支持一下吧
点赞2 分享
评论 抢沙发

请登录后发表评论

    暂无评论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