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皮鬼

我的舍友太恐怖了。
她从来不洗澡、不卸妆。
妆容不但不会花掉,身上还散发着奇异的香味。
我在直播的时候提起这件事。
后台突然弹出一条私信。
【你舍友是画皮鬼!画皮鬼不用洗澡也不用化妆,她越来越香的时候就又该换皮了!】
我把它当成恶作剧没理会。
但当天半夜惊醒时,舍友正在用一张皮比量我的脸。

-1-
「你干什么呢?」我打了个激灵,坐起身。
月光下,舍友小兰穿着纯白睡裙,拿着一张脸皮一样的东西站在我的床边。
「新买的面膜小了,你的脸小,给你试试合适不?」
小兰幽幽地说着,拿着那张「面膜」又要往我脸上放。
一股难闻的腥味冲入鼻息,我捏着鼻子嫌恶地往床里面躲了一躲。
「好难闻,我才不要!」
「你懂什么?这是中药秘制的,对皮肤好。」
小兰见我往里躲,紧跟着又贴了上来,脸上还挂着诡异的笑。
我立刻就想起来白天后台的那条私信。
【你的舍友是画皮鬼,她比量你的脸是因为她又该换皮了!】
「啊!走开!」我立刻激动地大喊,用力将她的手打开。
可能是看我太过激动,怕吵醒其他的室友,小兰只得悻悻地回到自己的床上睡下。
我连忙拿出手机,翻到白天给我发私信的那个人。
他白天跟我说这些,我点开后台,他的资料显示他叫张天正,是正微派嫡传弟子。
账号中有很多无法用常识解释的视频。
我还以为他是一个骗子,想用后期处理的视频和唬人的言论,卖我一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所以并未搭理他。
但现在当我再次打开他私信的一刻,我立刻感到后背一阵发麻,冷汗瞬间就流了出来。
在夜里十二点的时候,他又给我发了一条私信。
【你舍友今晚就要开始拓皮了,千万不要让她把人皮面膜放到你的脸上!】
当时我已经睡着,并没有看到这条消息。
这绝对不是巧合!他怎么知道后面会发生的事情?
我发现他还没睡,心里稍微感到一丝安慰。
稳了稳心神,我把今晚发生的事情跟他叙述了一遍。
他立刻就紧张了起来。
【你没让人皮面膜放在脸上吧?】
【没有。】我回答。
【那就还好,我明天立刻启程赶往你们学校,但我最快也要后天才能到。】他立刻就给我回了一条消息。
【那今晚和明晚我该怎么办?】我心有余悸,如果她要对我动手,我绝对没有反抗之力。
【今晚她不会再动手了。画皮鬼每天晚上都要把皮脱下来洗,你明天把她放在卫生间里的香皂换成硫磺皂,应该能应付一晚。】

-2-
第二天一早,我就去校外的超市买了纯手工的硫磺皂。
然后趁着舍友都不在的时候,悄悄地将卫生间里所有的香皂,全换成了硫磺皂。
晚上,我假装睡着了,其实一直在偷偷地瞄着小兰的床铺。
果然,到了凌晨一点,小兰就脱得一丝不挂,走进了卫生间。
卫生间里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然后是哗哗的水声和毛刷刷皮的声音。
那声音在夜里是如此的扎耳。
突然,卫生间里传来一声如鬼嚎一般的惨叫。
小兰跌跌撞撞地从卫生间里冲了出来。
月光下,她浑身血红,就如一个刚被剥了皮的羔羊,身上还在滴滴答答地滴着血。
她一只手掐着自己的脖子,一只手向前伸着,蹒跚着向我这边走来。
嘴里还发着声音:「啊……啊……」
像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低沉惊悚的叫声。
那走路的姿势,竟然和视频中的丧尸一模一样。
我被吓得大睁着双眼,双手捂着自己的嘴,不知所措地在被子里抖成一团。
就在这个时候,其他的两个舍友也惊醒了。
睡在门口的小红开了灯。
睡在我对面的小花立刻就大叫了起来。
「小兰你怎么了?又过敏了吗?」
小红立刻冲进了卫生间,从里面抱着几块硫磺皂,甩到了我的床前。
「你不知道小兰对硫磺过敏吗?你想害死她吗?」她对我大吼。
我连忙看向小兰,果然她浑身起了过敏才特有的红疹。
在月光下看不真切,我还以为她是……
我感觉到惭愧不已。
小花给小兰套上了睡衣,小红叫来了救护车。
我跟着她们一起将小兰送到了医院。
医生说幸亏我们送来得及时,再晚一点可能就会有生命危险。
听到这,我更加惭愧了。
立刻想起这主意是张天正出的。
我气愤地拿出手机对他开喷。
【这玩笑好玩吗?你差点害死我舍友!】
然后把昨晚的事跟他描述了一遍,最后狠狠地骂他:【人渣!】
果然,他并没有回我的消息。
怀着愧疚,我担起了照顾小兰的责任,让另外两个舍友回去上课。
一直忙到上午十点多,小兰身上的红疹开始慢慢消退,整个人也精神了许多,我才得到了喘息的机会。
我掏出手机,正好看到张天正给我发来的消息。
【昨晚在飞机上,手机关机没来得及回复。】
【坏了!你其他两个舍友也是画皮鬼!她们起了防备,马上就要动手了!】
又来这一套,我怎么可能上两次当!
【我不会再相信你了!】
【你去看下她的肚皮,画皮鬼的缝合边就在那里,她们该换皮的时候,缝合边就开始起皮。】
张天正立马就给我回了一条消息,感觉很着急的样子。
我向小兰看过去,她躺在那里像是睡了过去,没有盖被子,只穿了病号服。
我犹豫了半天,还是无法按捺住心中的好奇,慢慢地走了过去。
慢慢地掀起小兰的病号服的一角,我立刻就被惊到无法动弹。

-3-
在她的肚脐以下,有皮肤像是鱼鳞一样,微微地向上卷着。
从皮肤下面散发着一股浓浓的香味——难道小兰真的是画皮鬼?
「你在干什么呢?」小兰冷冷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我被吓得一个激灵,连忙放下手中的衣角。
小兰还是半躺着,冷冷地瞪着我:「好看吗?」
语气里带着几分愠怒。
冷汗从我的后背往下流,腿不受控制地抖着。
我稳了稳心神,强行让自己镇定下来,张天正曾经说过,千万不能让画皮鬼发现我已经觉察到了秘密,不然她可能会不顾一切,提前行动。
「你……你的纹身好个性!」这个理由好烂!连我自己都骗不过去。
「我……我去打饭,你想吃什么ṭṻₒ?」我想到一个好的借口,连忙想逃离这里。
「随便。」小兰的语气依旧冷冰冰的。
我连忙一溜烟跑出了病房,一直跑到的阳光下,才稍稍心安了起来。
【她真的在起皮,求求你救救我!】连忙给张天正发了一条消息。
【她的皮现在起到什么程度了?】张天正给我发过来几张照片,让我从里面挑一个最接近的。
我挑出一张,给他发了过去:【和这个差不多。】
沉默了一会儿,张天正又给我回了消息:【不好了,画皮鬼到了不得不换皮的时候了,她们可能今晚就会行动。】
【那我怎么办呀?你快来救我呀!】我害怕不已。
【我现在正在大巴车上,往你们学校赶,最快也要到凌晨才能赶到。】
【那我该怎么办呀?要不我还是快点跑吧?】看到张天正的消息,我急得都快哭了。
【没用的,只要被画皮鬼盯上了,你就不可能再跑得掉了。今晚画皮鬼肯定会出院回寝室,为了不引起怀疑,你晚上必须回去睡觉。】
【从现在起,无论谁说什么,你都不Ṭű⁻要相信。并且千万不要穿红色的衣服,特别是你这三位舍友给你的红色衣服。】
【手机一直保持着跟我实时定位,一旦有危险我通过远程也能保护你一会儿。这样我们或许能坚持到凌晨。】
张天正一连给我发过来三条消息。
「在干什么呀?在这里鬼鬼祟祟的。」我的手机被人一把夺了过去。
我连忙去抢,看到来人不禁吓得倒吸了一口凉气。
小花和小红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我的身边,小红正拿着我的手机翻看着。

-4-
「嗐!这个骗子的话你也信?我们还纳闷你这两天为何这么奇怪。」
小红看到我的手机内容非但没有生气,反而给我找出了一条不久前的新闻。
【假道士张天正装神弄鬼骗财骗色。】
「他是从直播间里看到你长得漂亮,所以想要在你身上故技重施!」
我不可思议地看着这个新闻,确实是官方媒体发出来的,又往下滑了几条,消息内容都差不多,也全是官方媒体发声。
我心里一阵后怕,如果真是这样,不是舍友们提醒,我还真的要吃大亏。
「如果我们真的是鬼,为什么不怕太阳呢?还有为什么我们还有影子呢?」
一直沉默的小花也接了话。
我看向她们的脚下,果然都有一个清晰的影子。
「不过这也不怪你,很多人都被他的花言巧语给迷惑了。走吧,我们带了饭,咱们去病房里和小兰一起吃。」
我心中愧疚不已,幸好遇到了好舍友,肯不计前嫌,原谅我,包容我。
回到病房,小花和小红张罗着将饭菜摆上了小桌。
小兰却依旧像是在生我的气,不肯吃饭。
我犹豫了一会儿,走到她的床前真诚地向她道歉:「小兰,对不起呀,都怪我轻信别人,还害得你住了院。」
「你没错!」小兰突然开口,然后看向其他两个舍友,「事到如今,咱们把事情都告诉她吧!」
「不行呀,这样我们就违规了!」小花和小红连忙阻止。
「哎,不得不这么做了,今天她看到我肚子上起的皮了。」
听到小兰这么说,小花和小红突然一怔,而后齐刷刷扭头向我看来。
每个人的目光都像是藏着一把刀子,看得我十分不舒服。

-5-
看着我躲闪的目光,小兰叹了口气,开始讲述了起来。
「其实那个张天正早就死了,他现在是一个流浪鬼,缠着你是因为你是千万人里面才出一个的至阴体质,他想夺你的舍。我们三个是纯正的正微派传人,被派来跟你同寝室就是为了保护你,同时借机除掉企图来夺你舍的邪祟。
「四年来,只有咱们四个人没有换过寝室,你难道就不感觉到奇怪吗?如果我们是画皮鬼,你还能好好地活四年吗?在这四年中,我们已经为你除掉很多次想夺你舍的邪祟了,昨夜小兰在与张天正斗法的时候,被他用祟鞭伤了肚子,躲去卫生间处理,又因为你换了硫磺皂,导致她过敏,错过了最佳治疗时间,周围的组织开始坏死、脱皮。」
小花接着说,然后掀开小兰的衣服让我仔细看看。
果然那起皮的痕迹,就像是被鞭子抽出来的一样。
小红从包里拿出三个正微弟子证,我打开,果然是她们三个人的名字和照片。
上边还有协会盖的防伪钢印,看来是假不了了。
那这么说张天正才是真的有问题的!
我更加惭愧了,不停地跟她们三个人道着歉。
小兰摆摆手:「这不怪你,是他太狡猾了,今晚他肯定会趁着我受重伤,再来搞怪的,我们得快点回去布置。」
说着就匆忙办了出院手续。
回到寝室,她们三个便布置了起来。
在门口、窗户都封上了黄黄的符封,还在我的床头挂了几串纸钱阵。
「好了,这些东西能抵挡他一阵了。」小兰拍拍手。
「但为了我们能安心地处理他,你还是得穿上障眼斗篷,这样他就看不到你了。」
小花说着,从背包里拿出一件腥红色的斗篷,不由分说就套到我的身上。
【坏了!】我心中暗叫一声不好。
想脱掉它已经晚了,斗篷就像是有生命一般,越裹越紧。
我立刻就失去了行动能力。
意识也在慢慢地迷离了起来。

-6-
我被她们抬着放到床上,眼皮很沉很重,我努力让自己保持着几分清醒。
她们三个人开始用一种我根本听不懂的语言进行着交流。
地板上传来拖拽箱子的声音,听上去这个箱子很重。
过后便是一个又一个,金属工具被拿出箱子时碰撞的声音。
随后便传来了一下又一下磨刀的声音。
磨刀的声音足足持续了一个多小时,听上去有大有小,形状也各不相同。
我努力向着声音传播的方向转动眼珠。
朦胧中,我好像看到小兰正在组装一个架子,那个架子上面有一个大吊钩,四个角上还有四个环形的铁箍。
和我们农村老家,杀羊的那个铁质架子很像。
小时候曾不小心看到那个杀羊的场景,在脑海中闪过,我不禁吓得冷汗直流。
很快天就黑了下来,她们并没有开灯,屋内漆黑一片,她们却像是没有受到任何的影响,在黑夜中行动自如。
外面的声音渐渐没了,整个寝室变得十分安静,我虽然看不到时间,但知道夜已经深了。
肯定已经快到凌晨了,因为我听到小兰再一次摆弄着她那些工具的声音。
突然,我感觉有一双冰冷的手,摸上了我的脸。
紧接着自天灵盖处传来钻心的疼痛,就像是有人在用锋利的小刀割我的皮肤一般。
我今天就要死在这了吗?还要被活生生地被画皮鬼剥走皮吗?
我想哭却哭不出来,整个人疼得开始扭ẗŭ̀₃曲了起来。
突然一声闷响,脸上的触感和刀子都消失不见,床下传来了打斗声。
小花和小红也哇哇大叫着加入了战局,从声音上判断至少是一男三女缠斗在一起。
我突然恢复了行动,连忙脱掉身上的斗篷,下床向着寝室门跑去。
还在缠斗的那个男人突然大叫着就要向我扑来。
又被三个女人给拽了回去。
我趁这个机会,拉开门向宿舍外跑去。
我不敢坐电梯,从楼梯往楼下跑,明明只有四层,却跑了很久都跑不到一楼。
直到我筋疲力尽就要瘫倒的时候,终于跑到了一楼。
外面不知道什么时候下起了大雪,地面上已经积了厚厚的一层。
我跑得匆忙,光着脚没有穿鞋。
但我顾不上雪地冰凉,想都没想一步就踏进了雪窝中。
远远的,我看到前面的路灯下面有个人在朝我招手。
我看出这个人是张天正,他穿着和视频中一模一样的衣服。
看到张天正,我站在雪地中犹豫了,不知道该不该相信他。
「冯雪快回来!」身后传来小兰的声音。
我转头看去,她和小花、小红追到寝室门口,像是害怕雪一般,站在雪线以外,不敢上前一步。

-7-
我看了看前面路灯下的张天正,又看了看寝室门口的小兰三人。
心里飞速地思考着。
张天正曾经提醒过我不要穿红色衣服,特别是不要穿她们三个人给我的红色衣服。
她们却硬是将红色的斗篷套到我的身上,被套上以后我便动弹不得。
小兰她们说张天正是流浪鬼,要夺我的舍,但他并没有带给我什么伤害,提醒我的事还都应验了。
而且,每次他提到的事,小兰她们三个人都能在第一时间,给出完美的说辞。
当一个事情被做到天衣无缝的时候,这个事情必定是有问题的。
如果现在非要让我从张Ṱŭ̀₎天正和小兰她们中选的话,从两项权衡取其轻的角度考虑,我一定是要选择张天正的。
思考完毕,我咬了咬牙向着张天正的方向走去。
小兰她们在我身后呼喊得越来越撕心裂肺,我却头也不回地朝路灯走去。
虽然我也很疑惑,他为什么不来迎我,也不去收伏小兰她们,但我现在也别无选择。
当我走到张天正身边的时候,我才明白了他是做不到了。
他靠在路灯杆上,身前的白雪被染红了很大一块。
我悬着的心,总算放下了一半,他流血至少说țúₜ明他是人。
我连忙跑过去,将他搀扶了起来。
我看到他的左手受了很重的伤,伤口深可见骨,甚是可怖。
「我送你去医院吧?」我关切地说。
「不用,医院阴气太重,咱们快找个地方躲一下!」张天正从包里拿出一块黄布,将左手简单地缠绕了一下,带着我向着学校外的宾馆走去。
来到宾馆,张天正用我的身份证开了一个套间。
「你怎么没跟我聊天,没开手机定位,还穿上了她们给的红色衣服?」
走进包间关上房门,他便开始质问我,因为激动,大喘着粗气。
「她们说你是流浪鬼……」我话说到一半就说不下去了,看着他现在的样子,心里愧疚不已。
「她们说……我不是跟你说不要相信任何人的话吗?你差点就被她们剥皮成功了知不知道?我来到你们学校,却找不到你的位置,我就一间一间宿舍地找,好在她们即将要得手的时候,我赶到了。但也因为准备不足,被她们重伤了。」
张天正越说,我越觉得难堪,将头深深地埋了下去。
「不过也不能全怪你,她们的计划实在太缜密了。但是真的好可惜呀,不然今晚就能收伏她们了!」
张天正看到我的样子,不忍心再责怪下去,话语也软了下来。
「那接下来该怎么办呀?」我带着哭腔地问着。
「我已经向我的师傅师兄们求救了,他们明天应该就能赶到,我们挨过今晚就可以了。」
张天正说着又咳嗽了几声,嘴角再次渗出了鲜血。
「那今天晚上我们怎么办?」看到他现在的样子,我万分担忧。
张天正从包里翻出来一个药瓶递给我:「这瓶药是我们正微派秘制的藏息液,你将它喝掉,她们在短时间内就找不到我们了。」
我接过药端详了半天,张天正看穿了我的心思,拿过药瓶打开喝了一大口,又给我递了过来。
就在我要喝的时候,门外传来了急促的敲门声。

-8-
我和张天正面面相觑,张天正的手伸向了身侧的挎包内。
「谁……谁呀?」我颤抖着声音问。
「我呀,老板娘,刚才还给你们办入住手续来着。」
门外传来酒店老板娘的声音。
「哦,怎么了?」我狂跳的心稍稍平复一下。
「有个隐私的忙想请你帮一下,我们这值夜班的人都是男的。」
我看向张天正,他向我点了点头。
于是我就打开了门。
「衣服扣子绷坏了,我自己够不到,你跟我到办公室,帮我缝一下。」
老板娘在前面带路,后背的几个扣子确实都已经绷坏了。
走到楼梯间,她朝我身后看了一眼,抓起我的手拉着我一路跑下了楼。
「干什么呀?」我惊呼着想要挣扎。
但奈何老板娘的力气太大了,我根本就挣扎不开。
她一直拉着我跑进办公室,立刻反锁上了门。
这才松开了我的手,我吓得瑟缩在角落不敢看她。
「你从哪招惹了这么个东西?还敢跟他住一个屋?」
老板娘抚慰着心口,大喘着气。
「什么?」我一时没懂她说的是什么意思。
老板娘从桌上拿起三炷香,点燃后对着供桌拜了几拜,然后插到主香炉上。
我这才注意到,在房间的周围摆了五个供桌,每个供桌上都密密麻麻地摆着几十个大大小小的神佛。
「早年间被师傅点化开了悟,周边的人都叫我长马姐,爱找我求仙问神。」
长马姐说着又点燃了三炷香,递给我。
我学着她的样子,对着神像拜了拜,插上香。
「你们今天一进来我就看出他不对头,本来还有些犹豫,但你们上楼后,我来到雪地一看,就很确定了。」
马姐领着我来到窗前,指着外面的雪地说着。
我顺着她的手指看去,那白茫茫的雪地之上,只有一个人走出的脚印!
就在这时,办公室外传来了敲门声。
「冯雪,忙完了吗?快跟我回去!」张天正在门外焦急地大喊。

-9-
我很确定从来没有告诉过他我的名字。
他是怎么知道我真的名字的?
我求助般地看向老板娘。
老板娘紧皱着眉头,像是一副很难办的样子。
「等等,还没好!」她冲着门外大喊。
然后从供着的主神像身上扯下一条红色的细线,将它绑在我的腰上。
「这是辟邪绳,是专门开过光的,你记得千万不要拿下来,有这辟邪绳在他就不能对你怎么样。」
「长马姐,我不想回去,你让我在这待一夜行吗?」
我心里害怕极了,再也不敢相信张天正,说着就要给长马姐下跪。
这屋里全是神佛,看着就很安全。
「孩子,你快起来,不是长马姐不想让你留下来。是今天长马姐的命神外出诛邪并未在位,惹怒了他硬闯起来,咱们更制不住他。而且,他受了极重的伤,今晚并不能拿你怎么样。
「如果你觉得还不放心,这个降魔杵你拿着防身。」说着长马姐将一个法器塞进我的手里。
「还没好吗?」张天正明显不耐烦了,用力拍着门,语气也加重了几分。
我将降魔杵贴着内衣藏好,不情愿地打开门走了出去,慢吞吞地跟着张天正回到了房间。
「赶快把镇魂钉和锁命索交给我销毁!」一进屋张天正就朝我伸出了手。
「什么?」我假装不懂,紧了紧衣领。
「你不信我?那你看看你的手。」张天正冷哼一声。
我疑惑地看了看自己的双手,一股莫名的寒意从脚底升起。
我的手接触过降魔杵的地方,竟然没有了一点血色,惨白得就像一张白纸。
「那镇魂钉能吸人精血,你不快点拿出来,时间一久你全部的气血都将被它吸干。」
听着张天正如此说,我脑袋里已经乱成了一锅粥,不知道到底该相信谁的话了。
张天正见我还是不肯相信他,他走到窗前呼啦一声拉开了窗帘。
「你向下看看,一切就都明白了。」
我看向窗外,整个人更乱了,刚刚雪地上明明只有我一个人的脚印,现在在旁边赫然又出现了一行脚印。
「你之前看到的都是老板娘的障眼法,她和你舍友是一伙的,她用镇魂钉吸干你的精魄,用锁命索拴住你,好让你舍友更轻松地换上你的皮!」
可是,张天正又是怎么知道老板娘对我说了什么呢?

-10-
「她的房间里供奉着这么多的神佛呢。」
我心里挺疑惑的,如果老板娘是鬼的话,怎么会拜神佛呢?
还是当着我面拜的,也没看出来有什么异样。
「拜神佛又怎样?和现实社会一样,神佛也分很多种。有些收了她的贿赂,自然就为她服务了。」
张天正说的话,我已无法辨认哪些是真,哪些是假的了。
我只好回到套间以内,将身上的降魔杵和红绳解了下来。
瑟缩在床上,死死地盯着门口。
如果张天正冲进来,我就用这个降魔杵去扎他。
既然老板娘给我这些东西,无论她最终的目的是什么。
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那就是这些东西确实能制得住张天正。
要不然,她这么放心让我回来,那不就是相当于把肥肉拱手相让么?
用魔法对付魔法,总不会出错吧?
一直到天光大亮,张天正也没有任何动静。
我的心稍感宽慰,就在这个时候,手机打进来一通电话,是小兰打来的。
我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接起了电话。
「冯雪,你怎么能跟流浪鬼跑了?他昨天受了重伤,没能拿你怎么样,但等他今晚恢复了,你就要被他夺舍了!不信,你去看看,他昨天受伤的地方已经恢复了!」
我没有回复她,而是推开门,蹑手蹑脚地走到正在熟睡的张天正身边。
昨天他的左手受了很重的伤,可是现在却已经完好如初。
只是那破了的衣服和衣服上的血渍,在提醒着我昨天看到的伤口并不是幻觉。
正常人受了重伤怎么会不去医院呢?除非他不是正常人!我这才后知后觉。
张天正醒了,注意到我在看他的ṱŭ₁手,连忙用被子盖了,然后向我解释。
「咳咳,我们正微派有治伤秘药,加上我多年修炼,所以好得比常人要快一些。」
这哪是比常人要快呀?简直就不是人!
「画皮鬼今晚到了换皮的最后期限,她们肯定会用尽一切手段换皮。今晚必定是一场恶战,你一定要听我的,不然肯定会出差错的!」
张天正一脸严肃地向我说,然后从包里拿出一小打符咒递给我。
「这是我师傅加持的灵符,你拿着短时间内她们不敢进你的身。」
我踌躇了一下,还是接过了符咒。
「我……我出去买点东西吃。」
我感觉这个房间里十分压抑,赶忙找了个借口冲了出去。
走到大堂,老板娘神秘兮兮地把ẗú₀我拉到一旁。
「怎么样?你带着那些东西他没敢动你吧?
「今天,我的命神归位,晚上你来我的办公室,咱们求命神去收了他。」
我连连应允,瞅准机会赶紧跑了出去。
他们三组人,各说Ťų⁹各的,弄得我脑子一团糟。
不知道到底该相信谁。
不过现在,有一个想法在我脑中越来越清晰。
有可能,这三组人都是鬼!

-11-
我走在城市的大街上,漫无目的,心里更是烦乱。
一直到太阳快下山了,我既没有回酒店,也没有回学校。
手机里电话、信息响个不停。
有小兰她们的,有张天正的,甚至还有酒店老板娘的。
现在,这些我统统不想看,也不想听,索性就将手机关了机。
在太阳彻底下山,城市路灯亮起的时候。
我转了转手腕,试了试现在的身体状态,下了一个很重要的决定。
老人们都说,否极泰来,至阴则阳,我是不是该到城市里的至阴之处呢?
张天正说医院是至阴之处,但还不够。
我径直来到一处刚废弃不久的殡仪馆。
这里原本一直是我们城市唯一的殡仪馆,但因为城市扩张,在上一周刚被拆迁。
今天天空还在下着大雪鹅毛大雪,空气冷得要命。
更重要的是,今天是这一个甲子里至阴的一天。
我知道她们三组或人或鬼,都在等这一天。
她们肯定不会放过我这个难寻的至阴之体的。
不过巧了,我也是这么想的。

-12-
我只穿了一件单薄的风衣,站在殡仪馆的屋顶皑皑的白雪中,严阵以待。
身前摆着张天正给的「灵符」、老板娘给的「降魔杵和红线」、小兰给的「纸钱阵」。
我已经明白了,这些东西根本不是辟邪之物。
而是方便他们找到我的定位之物。
我抬眼看了看腕表,指针正指向凌晨十二点。
至阴之年、至阴之月、至阴之日、至阴之时,再加上至阴之人。
一切条件达成,他们该来了!
咔哧咔哧,白雪被踩得咯吱作响。
小兰她们三个人像是蜘蛛人一般,爬上了楼顶。
张天正,直接从对面的灵塔上一跃而至。
酒店老板娘,就像是地底的幽灵一般,从楼顶上缓缓地钻了出来。
他们呈三角之势,将我围在正中间。
「这个猎物,是我们先发现的,我们圈养了她三年,你们凭什么跟我们抢?」
小兰说着,一下一下撕破了身上的皮肉,赫然是三个红毛邪魅画皮鬼。
她们通体奇香,仅仅几秒钟就闻得我头昏脑胀。
「笑话,咱们是鬼,鬼还讲的毛线先来后到!」
张天正拍了脑袋,整个人高了三丈,通体黝黑,竟是一个实力强横的流浪鬼魈。
「几个后辈,也不懂得谦让下老人。」
老板娘狞笑着,晃了晃脑袋,俨然是一个柔弱无骨的噬香鬼。
他们一言不合,打斗在了一起。
他们打了半个时辰都难分胜负。
「停!」噬香鬼突然喊停。
「你是邪魅画皮鬼,想要她的皮囊,你是流浪鬼魈,馋她的肉身,而我是噬香鬼,需要她的生魂。咱们的需求并不冲突呀,咱们何必争得头破血流?」
我突然一怔,好不容易才想出这个魔法对轰之计。
千算万算没算到她们几个的需求并不相同!
他们瞬间明白过来,停了手。
「还等什么?再过一会儿时辰就错过了!」
鬼魈一声尖啸,向着我扑了过来!
「你下手轻点,别破了我的像!」
三个画皮鬼也不甘示弱。
「注意点,别让她的生魂散跑了。」
噬香鬼紧随其后。

-13-
我被他们逼得步步后退, 一直退到楼顶边缘。
我蹲下去, 整个身子抖成一团。
「你不要挣扎了,我们给你一个痛快!」
小兰他们得意地继续向我靠近。
等走到足够近, 他们猛然停住脚,然后发了疯似的向后跑。
因为他们也觉察到了,我不是因为害怕, 而是因为压制不住笑, 所以身体不住地颤抖。
而那笑声,是他们最害怕的索命魔音。
「她是吞邪鬼!」反应最慢的噬香鬼也发现了我的本体。
「道师云吞邪鬼, 不饮不食, 朝吞恶鬼三千, 暮吞三百。」
其实山海经夸张了,我只是几天不吃鬼, 便浑身不自在而已。
我静静地看着他们四散逃跑的样子, 觉得甚是可笑。
上一秒还当我是猎物, 下一秒就成了猎物的猎物!
自从无意中获得了这具至阴的身体后,就方便了许多。
无数的各色鬼怪,如鱼儿咬钩一般, 纷纷自投罗网。
从此我实现了恶鬼自助, 再也不用四处搜罗鬼怪了。
等到他们消失得无影无踪, 我才开始行动。
单手向着地下一抓,噬香鬼便被我抓了出来。
她的口感就像是面条,入口即化,滋溜滋溜,滑滑嫩嫩的,很舒爽。
然后再向着天上一招, 流浪鬼魈又被我揽入了怀抱。
他可是难得的山珍, 常年混迹在山野, 练了一身的腱子肉,嚼在嘴里 QQ 弹弹, 太赞了!
最棒的是,可以在他的头上轻敲一拳, 然后拿出一根吸管, 比奶茶可香多了!
最后的最后, 我双手抱向虚空。
三个邪魅画皮鬼,被我抱着不停地挣扎。
她们可是最珍贵的鬼肴, 不仅粉粉嫩嫩,毛毛茸茸, 可可爱爱的。
更重要的是, 她们的肉自带奇香,可榨干了妥善保管, 用作佐料。
只需一点点, 那些有些味道的懒鬼、臭鬼就都能变成美味。
我打了一个饱嗝,天边恰好升起了太阳。
太舒服了!这顿早餐真丰盛!

-14-
我从楼上跳到地上,是时候去完成这具身体主人的愿望了。
一个月前, 在跨江大桥的栏杆外, 这具身体的主人跟我达成了一个交易。
她将这具身体送给我,我替她照顾年迈的母亲。
那时候她刚查出癌症晚期,我恰好厌烦了四处找鬼。
昨天她的灵魂彻底离开了这具身体, 我才能在晚上消灭这几个鬼。
不过陪着鬼玩几天也挺有意思的。
我终于理解了,猫捉到老鼠后,为啥不急着吃了。

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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