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皮

寻不到人皮的第十年,我连庙里老黄狗的皮都想扒下来。
却遇到了被侯府赶出门的美妾。
她跪在我的白骨旁,朝案台烧着纸钱。
「仙姑喜欢美人皮,我讨厌这张芙蓉面,我们换一换吧。」

-1-
我想不到这年头竟然真的有人专程来到这座破庙。
我以为就算等到我的枯骨彻底化为尘土,我也揽不到一桩人皮生意。
我更没想到,来的人是荣安侯府的姨娘楚玉。
三年前,我看中了她的皮,想诱骗她做一桩生意。
楚玉拒绝了我。
那时她才刚及笄,是一个卖炊饼的小姑娘。
半夜三更,她孤零零一个人闯入了我栖身的破庙。
破庙四面漏风,她蜷缩在角落,看到了案台上的一堆纸钱。
左拜右拜一通,便颤颤抖抖地拿出火柴,点燃了纸钱。
结果便在火光跃动下,瞥到了案台上我的头颅。
我待在此处已经七年了,皮肉早已经掉光,被蛆虫给啃咬了。
只剩下个难看至极的骷髅头。
她惊呼一声。
我阴恻恻一笑,不怀好意。
好不容易有个人过来陪我解闷,我当然要好好吓吓她。
可是她接下来一句话让我傻了眼。
她环顾了下破庙,又瞅了瞅案台。
最后深吸了一口气,鼓着勇气看向我。
「仙···仙姑?」
仙姑?
我预想过她的反应,她应该惊惶失措,觉得自己见了鬼。
然后叫我妖怪或者怪物。
可是为什么要叫我仙姑呢?
谁家仙姑长我这样。
我有些诧异,嘴里尖利的笑声也停了下来。
直愣愣地看向了面前的小姑娘。
楚玉见我没有恼怒,立马朝我拜了拜,嘴里念念有词。
「仙姑,小女子实在是走投无路才来打扰你的清修,叨扰了你的清梦,抱歉抱歉。」
「刚才烧纸钱是我冒昧,明日我一定加倍奉还,还望仙姑莫怪。」

-2-
原来这个人是个傻的。
见到我叫仙姑就算了,还敢留在这拜我。
我嫌弃地看着她。
楚玉却从筐子里掏出一个炊饼,放到了案台上。
「仙姑,这个炊饼是我亲手做的,我身上没有纸钱,你看这个能不能暂时当贡品代替。」
炊饼的香味飘到了我的鼻子里。
我满意地点了点头,重新审视了她一番。
不错,很讨我欢喜。
但我是个精魅,平时只会恩将仇报。
我诱骗她:「你烧了我的纸钱,按照规矩,就要和我做生意。」
楚玉小声问:「什么生意?」
我打量了她一圈。
啧啧啧,不错,粗布衣裳下难掩她的艳丽惊人。
好一副芙蓉面美人皮。
我继续诱哄她:「我可以实现你的愿望,只要你答应我一件事。」
「把你的皮换给我。」
小姑娘眨了眨眼睛:「那,我会死吗?」
她果然是个傻的。
我翻了个白眼:「你会登上极乐,有大功德。」
楚玉摇了摇头:「可我不想登上极乐,我想好好活着。」
我没好气道:「不行,你已经烧了纸钱,就必须要做这桩生意。」
楚玉顿时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哭得我耳朵都起茧了,她才抽抽搭搭地看向我。
「仙姑,我明天再来你做这桩生意好不好?」
「我想要去给我爹娘烧点纸钱。」
说完,她就从筐子里拿出五个炊饼,一股脑放到案台上。
连滚带爬地离开了。
我叹了口气,不甘心地望着她离去的背影。
又逃了一个。
看来,下次我应该更丧心病狂些,不告诉他们代价。

-3-
她确实是个千真万确的傻子。
第二天,我看到来庙里找我的楚玉,吓了一跳。
竟然还真敢回来找我?
她这次给我带了一筐的纸钱,又带了十个炊饼。
放到我的案台上,小心翼翼。
「我去祭拜过我爹娘了。」
「仙姑,我没什么愿望,如果实在要许的话,就求我爹娘在地下安息吧。」
我闻着炊饼香,面色缓和了点。
「我不是告诉过你,你死后会登上极乐吗?」
「到时候,你不就可以和爹娘团圆了?」
楚玉摇了摇头:「仙姑,我知道,满足贪欲被换皮后是不得好死。」
「你不要安慰我了,怪我倒霉,乱烧了纸钱,扰了你的清静。」
我的谎言被戳破。
我顿时有点恼羞成怒:「我哪ţü₆里是在安慰你,算了,我懒得和你做这桩生意了。」
「算我破例,饶你一命。」
小姑娘顿时眼前一亮,笑容都快溢了出来。
她朝我哐哐拜道:「多谢仙姑,多谢仙姑。」
磕头时,她手腕上的淤青刺眼极了。
我还是舍不得她这一张美人皮。
这张皮总有一天是我的。
所以她手上的淤青,看在我眼里,就像有人动了我的皮。
于是我连忙问:「你先说清楚,你这手上的伤,怎么来的。」
ţúⁱ楚玉面色一白,连忙去遮。
我立马召出妖风,将她的袖口和裙摆掀开一部分。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她的腿上、手臂上全是大大小小的淤青。
我顿时心痛得要死,这可是我的美人皮。
「快点告诉我,这伤怎么来的?不然我可饶不了你。」
楚玉支支吾吾,最后才说,是她的舅娘舅舅打的。
原来,她爹娘早死,便被舅舅舅娘抚养。
舅娘让她每天卖一筐饼,若卖不完,便要打她。
她怕极了。
所以昨天生意不好没卖完,才想在庙里过夜一晚。
我气得火冒三丈。
绝对要阻止这对夫妇,不然我的美人皮就毁在她们手里了。
于是我扳下右手的小拇指,递给她。
「拿着,这个可以帮你。」
楚玉又惊又喜:「这个可以帮我卖完炊饼吗?」
我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没出息。」
「这个放到你舅舅舅娘床下,可以让他们不再为难你。」
楚玉有些踌躇:「那对他们会不会有什么不好的作用啊?」
我没好气道:「没有,就是让他们心平气和而已。」
看着她离开的背影,我阴恻恻一笑。
骗她的。
我是个精魅,怎么有让人心平气和的法术。
其实是吸取舅舅舅娘的精气,让他们浑浑噩噩。
自然就没有工夫折腾旁人。

-4-
「仙姑,三年前你曾夸过我有一副美人皮。」
「现在,仙姑你还愿意收吗?」
楚玉的声音很小。
一个活生生的人,可看上去却比我一个精魅更加没有生气。
我看着她形容枯槁的身体,瘦削没有血色的脸庞,沉默了许久。
「你看起来,受了不少苦。」
楚玉苦笑一声:「是啊,仙姑你之前说过,我这种人,是一定会受苦的。」
「三年前,你就说过了。」
我确实说过。
自从楚玉在破庙里见到我后,她便日日来看我。
给我烧点纸钱,往案台上放一个又香又脆的炊饼。
时间久了,她还会缠着我问东问西。
「仙姑,你以前遇没遇到可以换皮交易的人啊。」
我吃着炊饼:「这破庙又小又偏,ṱū́⁹七年里包括你在内,统共就三人闯了进来。」
「一个是个去京城赶考的书生,他读书读成了失心疯,说要和我做这桩生意,愿望是让他科举考甲等。」
「我没有理他,他一个男人的皮,我要来干什么?」
「第二个是一个嫁不出去的卖猪女,说要和我做这桩生意,愿望是嫁给心上人。」
「我也没有理她,她那个膀大腰圆的身材,我换来就得找个树挂了。」
「最后一个就是你,我喜欢你这张芙蓉面美人皮,但是你不换。」
我眨了眨眼,吓唬她:「不过我知道,你肯定要和我做这桩买卖的。」
「因为这个世道,你这副面容,又这个家世,自然过得会不好。」
后来有一天,楚玉向我告别。
告别前,她带来了一筐炊饼。
她说,她的舅娘给她寻了个婆家。
去荣安侯府当小妾。
其实就是把她给卖了,拿彩礼钱去给儿子讨媳妇。
她红着眼眶:「仙姑,我以后会再来看你。」
我恋恋不舍地看着她的脸,幽怨道:「记得,下次来见我,和我做这桩生意。」
「把皮给我。」
一语成谶。
楚玉抱着怀里的小孩,沉默地跪在我的尸骸旁。
我亦是沉默不言。
那时我在吓唬她,因为想要她的皮。
可是她真站在我面前,我又发现,自己其实没那么想要。
想要一副人皮,无非是想走出破庙,没那么无聊罢了。
可是三年前那段日子,我并不乏闷。
我瓮声瓮气:「你来晚了。」
楚玉苦笑:「是啊,我都快死了。」
她看着怀里的小孩,红了眼眶:「还好,我能去陪安儿。」
我看了眼那个小婴儿。
半个巴掌大的小脸,青紫青紫的。
早就死啦。
估计出生不到几天,就死了。
楚玉给我烧着纸钱。
一阵风吹过,将烟飘得满屋子都是。
就连我都被烟呛住,有点想哭。
楚玉道:「仙姑你曾经说过,给你烧纸钱,就是要和你做生意。Ṫű̂⁴」
我心里没来由地烦躁:「我骗你的。」
「我当时就是想吓你,骗你把皮给我。」
「你不是早就知道,和我做生意,是不得好死。」
楚玉扯出个笑容:「没关系,我本来就活不长了。」
「仙姑喜欢美人皮,我讨厌这张芙蓉面,我们换一换吧。」
我应该开心的。
我马上,就要得到这十年来我唯一看得顺眼的美人皮了。
可我沉默了很久:「你的愿望是什么?」
「让那些欺负过你的人血债血偿吗?」
楚玉磕了个头:「仙姑,那样会扰乱你的因果。」
「我这人命苦,没什么想要的,就是想着仙姑你曾经说过,你想去外面看看。」
「如果可以,你去外面后,每年给我和我的安儿烧点纸钱就好了。」
她吞下了三年前我给她的那颗丹药。
全身的血肉便仿佛被抽干了似的,瞬间干瘪起来。
她像一枝彻底枯萎的花,落到了地上。
变成了没有皮囊的白骨。
她的皮脱落下来,飘到了案台上。
我面无表情地将皮换上。
铜镜下,映着个杏脸柳眉光容鉴物的女人。
精魅骨,美人皮。
我骗了楚玉。
我是画皮精魅,罗刹恶鬼。
怎么会怕因果,怎么甘心只烧点纸钱。
这桩交易,她给我她的美人皮。
我还她那些人的命。

-5-
我离开了困了我十年的破庙。
十年里,我从未想过,我出去的第一件事是挖坟。
寻个一块风水宝地,砍了一块百年楠木。
我将楚玉和孩子的尸骨埋了进去,立了块无字碑。
做完这些,我叫了辆马车。
从楚玉的家乡到京城,马车日夜不停,走了半个月。
到的时候,正是黄昏。
我下车,抬头看向了侯府的大门。
朱红色的大门巍峨庄重,其上挂着府匾。
「荣安侯府」。
门口的护卫看到我来了,面色惊诧。
急急忙忙地去院内通报消息。
不出片刻,两个身着华服的女人带着一群丫鬟婆子来到了门口。
一个妆容素净,发髻梳得一丝不苟,尽显端庄内敛之态。
是侯府的当家主母王夫人。
一个妆容艳丽身姿婀娜,头上珠翠环绕,扬着一双丹凤眼。
是侯府的贵妾江姨娘。
王夫人微微蹙着眉:「楚妹妹,你一个月前突然不辞而别,今日又重新来这侯府门前,你可知罪?」
「身为妾室,本就该安守本分,伺候主家。我知你失子之痛,但你私自离府,乃是让侯府蒙羞。」
「着实让我为难啊。」
江姨娘嗤笑一声:「确实,楚妹妹你这番行为,倒是让人觉得侯府是南边的菜市场一样了,想走就走,想留就留。」
她眼神打量了我一圈:「该不会,妹妹去私会哪个情郎了吧,毕竟你一走一个月,这清白···」
她掩面:「如此说来,妹妹的孩子便也保不准···所以老天爷才让你生下个死胎吧。」
两人一唱一和,要把我的罪名做实。
楚玉的美人皮给了我,附带了她的记忆。
通过记忆,我知道这一妻一妾一直以来便不和睦,处处针锋相对。
但是在欺负楚玉这件事上,倒是齐心协力。
我抬眼看向她们,随口扯了个谎。
「安儿离开人世,我的家乡有个习俗,说是把新生儿的骨灰撒在娘家的坟前,便可消解怨气。」
「如若不然,这怨气便会缠住这一家,阻碍这一家的子女缘。」
「我害怕告诉侯爷和夫人,会被认为是鬼神虚妄之说。」
「但是我又实在不敢触这个霉头,所以才去了家乡为侯府解祸。」
江姨娘面色微变,不再像刚才那样嚣张咄咄逼人。
而王夫人则是面色不悦:「胡闹,这等胡话都是江湖术士为了骗人所说,你怎可当真。」
「我知道你丧子后未免疑神疑鬼,但是···」
她旁边的嬷嬷替她接道:「侯府的规矩不能废,无论有什么理由,私自离府便是犯了侯府的规矩。」
「应该按家规处置,打二十大板,与祠堂闭门思过一个月。」
王夫人摇了摇头:「念楚妹妹刚刚丧子,身子不适,这二十大板就折半吧。」
「不是我心狠,而是侯府的家规摆在这,我也无可奈何。」
一个唱白脸,一个唱红脸。
就要把我这十板子的刑罚给定下。
若是楚玉来,这十板子不死也得残废。
我看着王夫人的面,新奇地笑了笑。
吃斋念佛养出来的平和慈悲,可惜是假的。
当年她为了制衡得宠的江姨娘,半威胁半哄骗地从舅娘手中买了楚玉。
江姨娘处处蹉跎构陷楚玉,可她却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后来,楚玉诞下了侯府长子,也是这位王夫人暗中交代接生婆下手。
让孩子变成了死胎。
好一张菩萨面容,蛇蝎心肠。
我不住称奇,看着这张脸。
只可惜,这张脸如白开水一般寡淡。
我不想要,嫌恶心。
嬷嬷招呼着丫鬟,向我走来。
她的胯一扭一扭,迈过了台阶。
就要伸手按住我的腰。
这时,一辆华贵的马车疾驰而过。
侯爷从马车下来,恰好撞见了这一幕。
我勾唇一笑。
早在我辩驳时,我便感受到了侯爷要回府的气息。
我抬头看向侯爷,一双含情眸委屈极了。
我是一只画皮精魅。
我们的祖先最开始,便是以美色诱骗好色的书生。
然后扒皮挖心。

-6-
侯爷的目光一滞,片刻才反应了过来。
他望向了门口的王夫人,喝道:「这是什么情况?」
王夫人解释道:「楚妹妹私自离府,我让嬷嬷按照家规处置以正门风。」
侯爷点了点头,又看向了我:「楚玉,你半月前为何私自离府?」
我却是手腕轻轻一旋,假装是嬷嬷弄疼我了。
痛呼一声,一个踉跄扑倒在了侯爷的怀里。
将整张脸伏在侯爷胸前,哭泣道:「奴家失子之痛,伤心悲痛之下同时又为给侯府祈福,这才出此下策。」
「实在是奴家太过关心侯爷,关心则乱,才搞出乱子。」
江姨娘呸了一口。
侯爷却极为受用,低声安慰着我。
将我抱回府内。
我靠在侯府的胸膛前,将两颗獠牙收起。
这个人,是楚玉的夫君。
楚玉刚进府时,他是喜欢这个有芙蓉面的美人的。
可是久而久之,他便乏味了。
重新偏向了有百般花样手段的江姨娘。
楚玉被构陷时,他偏听偏信,一心只相信江姨娘。
在楚玉丧子后,他不听楚玉的控诉,而是将她关押起来。
因为扰了他的清梦。
真恶心啊。
我把头偏向了空隙处。
这张皮,应该卖给猪肉铺的伙计。
省得熏吐了我。
侯爷将我抱回了房间。
一坐下来,他先是安排丫鬟为我更衣。
又吩咐厨房的厨娘备晚饭。
他新奇迷恋地看着我。
我亦小声细语地诉说着对他的思念。
我丧子不出一月有余,所以不施粉黛。
但是我这张精魅骨,散发着可以夺人心神的鬼气。
果然,吃完晚饭,侯爷便要宽衣。
我按住了他的手:「奴家的身子还未完全好全。」
「侯爷还请去江姐姐屋内ƭũ̂₊吧。」
看着侯爷恋恋不舍的目光,我压下了嘴角。
我要卖了面子给江姨娘,好让这个蠢货当我的饵。
而且,画皮精魅最善入梦。

-7-
在梦里,我和侯爷一夜旖旎。
第二天一大早,侯爷便又来看我。
等把他打发走了,江姨娘梳妆整齐地来了。
她一见我,便嗤笑了声。
「昨夜你费尽心机做狐媚子状勾引侯爷,可是却还是留不住侯爷。」
「好一个跳梁小丑,笑料罢了。」
我笑出声。
江姨娘恼怒地看着我:「你笑什么?」
我点着唇:「姐姐,我笑你傻呀。」
江姨娘面色一变:「放肆!我看你是苦头没有吃够!」
我打断她的话:「姐姐,我们何必要相斗呢?」
「我们这样,岂不是让旁人坐山观虎斗,平白捡了便宜?」
江姨娘皱眉:「你是说,王夫人?」
我点头:「姐姐,你一定奇怪,为何我回府便性情大变。」
「这是因为我回家乡时,发现了一个真相。」
「你知道,我不受宠,屋里没有什么值钱的首饰,要说最值钱的对象,便是夫人赏给我们的零陵香。」
「所以,我便带了点香料当作盘缠。」
「可是,我回到家乡时,一个郎中告诉我,这零陵香里有麝香。」
「你想想,为何侯府多年无子,为何我的孩子是个死胎?」
我盯着江姨娘,循循善诱。
王夫人送给楚玉和江姨娘的零陵香确实有麝香。
但是楚玉这个傻子不知道。
不过当年分别前,我见她体弱,送了她一张我珍藏的符纸
所以她没受到麝香的影响。
她的孩子是死胎,完全是因为王夫人吩咐接生婆下的手。
但是事实是什么并不重要。
谎言只要能为我所用,是真是假又如何?
我要的,是进一步江姨娘这个蠢货和王夫人的关系。
让她觉得我是站在她这一边的。
江姨娘果然面色一白。
她气急败坏地道:「我就说,她平时抠搜小家子气,怎么能这么大方送我这名贵的香料。」
「我以为她是想装贤慧当笑面虎,结果竟然是这样的蛇蝎心肠!」
她平日最遗憾自己盛宠却迟迟没能有个一儿半女,如今自然是怒火攻心。
急不可耐。
就要去大堂质问。
我却拉住了她:「此事需要从长计议。」
「你若现在去质问她,她必然不会承认。」
「说不定还会私自找人调换香料。」
「而且,」我顿了顿。
江姨娘立马问道:「你说啊,而且什么?」
我目光躲闪,小声道:「而且,这郎中还说,我的身上沾染了鬼气。」
「我觉得,这里面绝对有惊天的大秘密。」

-8-
我用着楚玉这副美人皮,在侯府待了下来。
随着我入梦的次数越来越多,侯爷也越来越宠我。
我在侯府的地位水涨船高,赏赐的珠宝也如流水般送入我的房间。
我成了个江姨娘一样的贵妾。
而来侯府的半个月后,王夫人终于坐不住了。
楚玉的表哥来侯府打秋风了。
我看着眼前这个肥头大耳的男子,几乎要呕。
一家子吸血虫。
两个老的死掉了,留下一个小吸血虫。
好吃懒做,在这几年里动不动就恐吓楚玉。
威胁她寄银钱给他。
表哥左看看右看看侯府的装潢,眼里全是贪婪之色。
他先是不顾侯爷的嫌弃,厚着脸皮与侯爷攀谈起来。
吹了一堆马屁后,又开始夸耀王夫人。
最后,他看向了我,热络地握住了我的手。
我嫌弃地抽出了手。
表哥面色一变,又看向了王夫人。
王夫人不动声色地朝他点了点头。
表哥目光闪过一道阴狠,朝我道:「小妹,听说你一个月前回了家乡。」
「只是竟然回了故地,怎么不来见见表哥叙叙旧呢?」
「而且,你舅舅舅娘的坟你也不来烧个纸钱,这样会使长辈心寒的。」
他话锋一转:「而且,我听乡里人说,你好像去了隔壁唐家的坟。」
「却别人家也不去自家长辈这,小妹你这个行为可是不妥。」
王夫人蹙眉:「此话自理,楚妹妹要听你这表哥的训语。」
「只是楚妹妹和这唐家有什么渊源,竟然会特地去那上坟。」
表哥解释:「其实也没有什么渊源,就是唐家有个和小妹年纪相仿的男子。」
「小妹未出嫁时,和他交情颇深。」
我冷眼看着这两人搭台唱戏。
这是王夫人急不可耐,要演一出抓奸的戏码。
王夫人果然顺着往下说:「这女子未出嫁时,怎能与外男有瓜葛?」
她看向侯爷:「侯爷,我怎未听妹妹提起过。」
侯爷的面色也不好看。
这世间的男子多是如此,自己最爱三妻六妾流连烟花柳巷,但ẗū́₂是枕边人是必须守身如玉的。
我抿了口茶:「未曾提起,自然是因为那人早已离开人世。」
「在我遇到夫人你前,这唐家的儿子便落水身亡了。」
「他的爹娘听到这个消息,也不久于人世。」
「此二老对我有恩,所以我才特地上坟。」
「那时我还小,听到这家儿子落水的消息,别提多害怕了。」
我看了眼王夫人。
她最知道落水是怎么回事。
那年她被江姨娘折腾得心疲力瘁,去江南礼佛时,碰巧见到了卖炊饼的楚玉。
便想把她买回家。
可是楚玉有心上人,是唐家的独子,一个书生。
便不肯从,任凭王夫人和舅娘舅舅威逼利诱也不愿意嫁。
于是王夫人便买通了人,将书生推入水中。
唐家没了主心骨,自然闹不出什么水花。
王夫人便以唐家二老的性命为要挟,让楚玉嫁入侯府。
这些楚玉都没有和我说过。
她总是给我递着炊饼,絮絮叨叨地说这话她遇到的新奇玩意。
她跟我提过两句这个书生,可是后来就不提了。
从来不说这些恶心肮脏的事情。
直到我套上了她的皮,才知晓这些。
侯爷的面色稍缓。
毕竟没必要和一个死人吃醋。
我靠在侯爷身上,柔若无骨。
「今天听表哥谈起此人,我必定晚上要做噩梦。」
「侯爷可不要舍弃了人家。」

-9-
表哥和王夫人自讨没趣。
毕竟我是只精魅,使得不是寻常手段。
所以当表哥听说我要回江南时,他非常意外。
面露喜色:「小妹,你说真的,你要回江南?」
我点了点头:「我和侯爷说了,侯府众人都会一起下江南。」
「一来排我思乡之苦,二来赏江南美景。」
表哥急忙应下。
毕竟他是楚玉唯一的亲人了。
这就是他为什么可以进侯府,敢说我不贞的原因。
他是楚玉的娘家,他所代表的权力可以轻而易举地审判她,监督她。
他说我不贞,别人只会想我是如何放荡,引得娘家人都看不下去了。
如今,我回江南,他便也是最大的受益人。
作为我唯一的亲人,他能捞的油水不知道该有多少。
我冷笑地看着他,忍住蠢蠢欲动的獠牙。
回江南,自然是回破庙。
这盘棋,可以收尾了。
妖怪把人抓回了巢穴,就可以一个一个剥皮吞心了。

-10-
江南的水面波光粼粼。
我站在船头,看着两岸的白墙黛瓦。
江姨娘一脸愁容地站在我面前。
「前些日子你说身上有鬼气,到底是什么意思。」
她的面容憔悴极了。
这些日子,我日日给她托去了噩梦。
她本就胆小,现在更是疑神疑鬼。
我摇了摇头:「不知道,那个道士并没有细说。」
「只说那个妖怪是想要对我不利。」
我沉思了片刻,面色犹豫:「听说,妖怪鬼魅为了压制妖气,会戒荤腥。」
「这妖怪啊一旦吃了肉,便会妖气大发显出本性,所以绝不可沾染荤腥。」
「而且,她们为了遏制妖气,可能还会做一些其他的行为,比如抄佛教···」
我摇了摇头,不再多说。
江姨娘面色一变:「你是说···」
她看向了在一旁抄佛经的王夫人。
我立马摇头:「不要乱讲,我可没有怀疑。」
「想来,是我多虑了。」
「不过姐姐你可要小心了,你每日做噩梦,估计就是那妖怪动的手脚。」
江姨娘的面色发白。
攥着衣袖的手也因为用力而显出青筋。
晚上。
我诱哄着侯爷去了怡红楼。
等回到花船上,王夫人冷眼看着我。
怒斥:「你身为妾室,应当劝侯爷用心于仕途,而不是使这种手段!」
我连忙请罪:「夫人教训的是。」
「只是侯爷不在,我们三人也可一同游船赏景,也不妨是一桩美事。」
江姨娘急忙帮腔:「是啊,王姐姐,我们顺着江流赏景吧。」
我答应了她,今晚骗王夫人去道士那里。
所以她自然与我一唱一和。
一来二去,王夫人勉强同意了。
等到月色正白,船游到了江中心。
和后面丫鬟嬷嬷的船隔了几尺。
一阵涡流出现。
江里的鲤鱼精不负我的嘱托,将我们的船打翻。
它引着水流,将我们三人一路顺到了几里开外的荒地。
等上了岸,王夫人和江姨娘皆是狼狈至极,惊魂未定。
江姨娘看着眼前一片荒无人烟的景,惊惶失措。
王夫人眼尖地看着前面的破庙:「去庙里过夜。」
破庙四处漏风。
我们三人皆是浑身湿透。
我谎称要去庙外看看有没有可以求助的人。
实则重新化作了案台上的白骨。
等着好戏上场。
很快,江姨娘看到了庙里的纸钱。
她吓了一哆嗦。
王夫人则将纸钱聚拢,找出火柴点燃了纸钱。
「啊!」
火光跃动下,江姨娘厉声尖叫道。
声音凄惨。
「头!头!」
她指着案台上腐烂的头颅。
王夫人转头看过来,面色一惊。
但很快便恢复了神色:「想来是有人死于此庙罢了。」
「不,不!」
江姨娘惊惧地看着头颅。
她看到,那具森森白骨变成了王夫人的样子。
那副不食烟火的静穆古板样,又突而变成青面獠牙的恶鬼。
我换上自己做的皮,冷眼看着江姨娘的反应。
这幅皮做工不好,和王夫人只有五分像。
但是已经够了。
前些日子的引导,不断地激发江姨娘对王夫人的仇恨。
这些噩梦的折磨,还有噩梦里青面獠牙的王夫人对她想象中孩子的虐杀。
她的精神已经岌岌可危了。
「给我滚开!你个妖怪!给我滚开!」
江姨娘大吼着宣泄着情绪。
王夫人皱眉呵斥:「你失心疯了不成,哪里来的妖怪?」
江姨娘手里攥紧了我给她的符纸。
「是你,是你说要来这个庙的,你想把我骗过来,这庙里的死人就是你杀的。」
「你已经害得我这辈子都不能有孩子了,你还想怎样!」
她尖叫着,握着符纸朝王夫人奔去。
人在恐惧时,总能发出巨大的潜力。
况且,我还助了一把力。
王夫人被一整个推倒,头磕到了案台的角。
鲜血汩汩流出。
江姨娘还在嘶吼。
我呼了一口气,她轰然倒地。
这时,我才彻底现了身。
从江姨娘头上拔出簪子,走到了王夫人面前。

-11-
王夫人睁着眼。
头上的撞伤并不足以使她昏迷。
「是你?你是···妖怪?」她看着我说。
我缓缓蹲下了身。
「我是只画皮精。」
「我这张美人皮,是一个叫楚玉的女孩换给我的。」
「她说她不喜欢这张芙蓉面,她这一生的悲剧,都是因为这张美人皮。」
「可是美人皮并没有错,有错的是居心险恶的旁人。」
「比如说王夫人你,为了制衡江姨娘,选了楚玉当棋子。」
「可是你忌惮又提防她,在江姨娘诬陷她时,你只把她当作夺回管家权的工具,把她往火坑里推。」
「她的孩子死了,因为你嫉妒她要生下侯府长子。」
我用簪子划着王夫人的脸。
「你说,一个人吃斋念佛,怎么还是本性难移呢?」
王夫人死死地看着我。
在这最后关头,她终于放下了伪装。
像一个歇斯底里的毒妇一样,怒道:「她一个买炊饼的女人,我能让她进侯府是她八辈子的福气。」
「她怎么敢先有孕的!她就是想和江姨娘那个狐媚子一样,爬到我头上来。」
我喝道:「她见到你,是倒了八辈子的霉。」
我把玩着簪子:「你知道吗,我日日夜夜都想杀了你。」
「我答应过楚玉,她给我她的皮,我给她你们的命。」
「只是京都有些烦人的臭道士,我怕我做得过火了,被他们发觉出什么异常。」
「所以,我特地排了这出戏。」
我掐着王夫人的脖子,逼她看向了江姨娘。
「这场戏你,这个蠢货是杀人凶手。」
「而你,是那惨遭毒手的苦命人。」
我举起簪子,刺入了王夫人的脖颈。
深深地埋入血肉中,直到鲜血溅到我的脸上。

-12-
王夫人死了。
等官兵赶到时,庙里只剩下昏迷的江姨娘和尸骨未寒的王夫人。
是我去报官的,我从庙外找人未找到,回到庙里时便见了这一惨剧。
凶器是江姨娘头上的簪子,动机是因妒生恨。
最板上钉钉的,是江姨娘没有抵赖。
她散着头发,声嘶力竭地说王夫人是恶鬼。
官府自然不听这种胡话。
而侯爷赶到时,看到这一幕,也是面色铁青。
我靠在侯爷的怀着,惊慌未定。
侯爷安慰着我,厉声让官府将江姨娘拖走。
等到我再次见到江姨娘,是在大牢里。
我端着一碗粥,喝退了狱吏。
来到了牢房外。
江姨娘戴着脚镣手铐,头发凌乱地趴在草席上。
哪里还有当年的半分风采。
她一见我来,便一把扑向了我,隔着栏杆抓住我的手腕。
「你来了,是侯爷让你来救我的对不对?」
我摇了摇头,将粥放到她脚边:「侯爷说,你是侯爷的贵妾,要圆了你的体面。」
「不可以和寻常人一样,去午门斩首示众。」
「所以,侯爷让我送碗粥给你,留你一个全尸。」
江姨娘面容惊恐:「不,不!」
「侯爷最疼我了,他绝不会对我如此心狠。」
她死死抓住我的手腕:「而且,你知道真相啊!」
「你帮帮我,好不好?」
我看着她的脸:「姐姐可能忘了一些事。」
「这三年来,难道不是你处处蹉跎我,寻各种事端克扣我的月例。」
「是你在严寒的时候把我院里的精炭拿走,连粗炭都不给我留。」
「是你在我孕期蹉跎我,寻一些没由头的理由,使一下低下的手段,让我在祠堂受罚。」
「是你为了争风吃醋用些肮脏的手段,以至于我身子骨落下了亏空。」
「你还真当,我是你的好姐妹呢?」
江姨娘怒叫一声:「不,你闭嘴!」
「我知道了,是你害我!是你让我觉得王夫人是妖怪!」
「你才是那个坐山观虎斗的人!」
我轻笑:「你猜对了。」
「她哪里是什么妖怪,就是个蛇蝎妇人罢了。」
我贴近了她,低声说:「而且,其实王夫人不是你杀的。」
「她是我杀的呀。」
江姨娘一脸惊怒地看着我。
我继续道:「不过我没骗你。」
「确实有妖怪作祟。」
「不过不是王夫人。」
「是我啊。」
我身上的皮脱落,一具白骨显现出来。
面色青绿,呲着锯齿般的尖牙。
江姨娘要尖叫,却被我一把扼住喉咙。
我掐着她的脖子,往她的嘴里灌着粥。
等到她彻底倒在了地上,我才慢条斯理地穿上了皮。

-13-
一个月后,侯爷扶我为正妻。
侯府闹出此等丑闻,自然被侯爷一力压了下来。
而楚玉家世也算清白,侯爷便顺水推舟,让我成了侯府主母。
他最近不爱留宿我这了。
我送给了怡红院的花魁一盒尸油。
他被迷得神魂颠倒,日日往那里跑。
可是最近他又不去怡红院了。
而是日日躲在厢房里。
他已经七天没有睡觉了。
我走到了厢房里,看到他面色发青,眼里全是血丝。
「侯爷,该休息了。」
我轻声安慰。
侯爷摇了摇头:「不,不,不!」
「我不睡觉!」
我拍着他的肩:「为什么呢,侯爷?」
「这人怎么能不睡觉呢?」
侯爷眼里露出惊恐:「我每天一闭眼,就会做噩梦。」
「每每梦到翻云覆雨之际,枕边人便会化为一只恶鬼。」
「我一闭眼,一睡觉,就会梦到这个恶鬼。」
他一把握住了我的手:「玉儿,你帮我去找道士吧。」
「我不敢出去,我觉得有东西再跟着我。」
「我也不敢睡觉,那个鬼在梦里等我。」
「玉儿,你快点去请道士吧。」
我摇了摇头:「侯爷,你还记不记得我们的孩子。」
「安儿。」
「你还记得他长什么样子吗?」
侯爷流露出怒意:「我怎么会记得?」
「不过就是一个孩子,他早就已经死了,提他干什么?」
「我本以为你已经Ṱù²放下了,没想到你还是这么不懂事!」
「只要我还纳妾室,我将来还会有无数的孩子,不过是一个死胎,没了就没了。」
「现在最重要的,是找道士来救我。」
我点了点头:「侯爷,既然要去找道士,你先跟我说说这鬼长什么样子吧?」
侯爷皱着眉思索:「她,她是个套着人皮的妖,她往人皮上绘画!」
「她长着一对獠牙,面色发青发黑···」
我捂住了他的嘴。
在他恐惧的面色下化出原形。
「是不是,长我这样啊?」

-14-
荣安侯死了。
根据郎中所说,应该是流连于青楼,染了恶疾。
又不思寝食,所以气血亏空暴毙而亡。
他的丧事办得风光浩大。
可是那具尸首却被我给刨了出来。
我说过,这副皮应当挂到猪肉铺卖。
可是真挂到猪肉铺,这买的人就算倒了大霉。
所以,我把皮从骨肉下扒了。
皮一把火烧掉, 骨肉我带回了江南。
送给了鲤鱼精,给它开开荤。
我要走时, 楚玉的表哥拦住了我。
他面露贪色, 搓着油腻腻的手。
「小妹, 你看, 你都成了这侯府主母, 唯一管事的人了。」
「我知道, 我爹我娘小时候对你是严苛了些, 但是那是为了你好。」
「你看,逼你嫁到侯府,你现在不是成了侯府当家的了吗?」
「所以说, 你这荣华富贵还是离不开我们家的。」
「而且,表哥现在是你唯一的亲人了, 你看这···」
我看着他,恍然大悟:「最近事情太多, 倒把你给忘了。」
「是的啊, 你是唯一的亲人了。」
我招呼着身旁的护卫:「来,送他去侯府。」

-15-
潮湿阴暗的仓房里。
我拿着刀, 往面前这个不成人形的东西眉尖刮着血。
表哥不断挣扎,嘴里发出呜呜的声音,却是一句话都喊不出来。
因为舌头被割了。
我端着碗,接着血:「你别乱动。」
「你这血还是太浊了, 看来接下来的一个月,你只Ṭū́₌能吃米粥了。」
我笑了笑, 用刀拍了拍他的脸。
「毕竟, 你是楚玉唯一的亲人了啊。」
「所以只能拿你的血来抄经书,才能让她轮回路走得更顺一些啊。」
我端着满满一碗眉间雪,走到了厢房里。
丫鬟前来通报:「夫人, 王婆子来了。」
王婆子,就是当年给楚玉接生的那个接生婆。
我冷笑:「哦, 也好。」
「她不来找我, 我也要来找她。」
「请她进来。」
我走到了大堂。
王婆子跪在大堂,抱着一个小婴儿。
我坐在了主座上:「我倒是把你给忘了。」
「选一个死法吧。」
王婆子立马磕头:「夫人,夫人饶命。」
「我当时实在是被逼无奈啊,王夫人她胁迫我的。」
「当时我当时干不来这丧心病狂的事情, 所以我找了个死胎代替夫人的孩子。」
「而夫人的孩子,则被我偷偷寄养到了乡下。」
「现在王夫人倒台,夫人你成了侯府主母,我才敢告知啊。」
「这小孩身上, 还有胎记,夫人,你可以验。」

-16-
三年后。
我牵着幼童的手,来到了江南。
「养娘, 这是谁的坟啊。」
幼童好奇地看着我。
我看着那块无字碑, 沉默了很久。
「她是你的亲娘。」
幼童懵懂地点了点头:「那,养娘和亲娘是什么关系啊?」
这一次,是更久的沉默。
直到风吹走了碑上的蝴蝶, 我才道:「她是我的客人。」
「我和她做了一笔买卖。」
顿了顿,我继续道:「也是,我的一个朋友。」

THE END
喜欢就支持一下吧
点赞2 分享
评论 抢沙发

请登录后发表评论

    暂无评论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