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行至春光

喜欢白月光许津南的第六年,我决定放弃了。
只因他朋友圈里突然出现了一个女孩看夕阳的侧影。
我看着他提起女孩时笑弯的眉眼,突然明白。
近水楼台也未必先得月。
他从未把我纳入他的备选项中。
我不再一心爱他。
而事实证明,月亮落下,亦有朝阳。
一个人,也可以行至春光。

-1-
发现许津南换朋友圈背景的时候,我刚刚结束一天的加班。
手机里聊天记录还停留在十分钟前。
【什么时候下班?
带你去吃一家很好吃的日料。】
聊天框里,带着朝霞照片的早安和夹杂着文件分享的晚安,层层叠叠铺开。
像六年里无数个平常日子一样。
我在小小的工位上辛苦为生活奔波。
他开着库里南吹着晚风,随手向我分享一天的见闻和心情。
不说破的关系很微妙,却不是爱情。
我喜欢他。
可他从未开口说喜欢我。
我揉了揉酸疼的太阳穴,像往常一样回了个猫咪打滚的表情包。
然后鬼使神差地点开了他许久未更新的朋友圈。
可下一秒,我的脑袋轰地一声炸开。
他朋友圈背景从之前我们共同养的一只小狗,换成了一个看夕阳的女孩侧影。
女孩皮肤白得像瓷玉一样,穿着丝绸白裙,坐在许津南的车顶上。
珍珠白的脚踝缠着宝格丽小扇子项链,冲着镜头回眸微笑。
简单的一张照片,却刺得我眼眶生疼。
我追了许津南整整六年。
表白了不下三次。
可每一次都被他温柔拒绝,「我现在还不想谈恋爱。」
好,我等。
有时候等到心生退缩想离开时,他又会很认真地看着我。
「青梧,你对我很重要,我不想因为这个失去你。」
于是,他以好朋友的身份将我留在他身边整整六年。
我们每天都聊天,每周都见面。
他也会像对待女朋友那样和我散步、牵手、拥抱。
这六年,我甚至都没有见过他对哪个女孩假以辞色。
我一直抱有期待。
可现在,我看着他新换的朋友圈背景,心脏好像漏了半拍。
我把那个女孩的照片放大又缩小,反反复复地看了很多遍。
克制不住的浮想联翩。
羡慕与嫉妒各据上风。
我切回和他的聊天框,颤抖着打字,可打了又删。
直到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时,我才恍然回过神来。
我又有什么身份去质问他呢。
向来我回他的消息不会超过五分钟,可如今我犹豫了很久,还是删掉了所有想问的话。
雨滴淅淅沥沥敲打在玻璃窗上。
我一个人呆坐了很久。
直到时钟指向九点时,才起身离开公司。
刚出大楼,却看见许津南的车停在门前。
昏暗的车内,他轮廓分明,在一瞬间抬头,和我对视。
「你怎么来了?」
月光照亮他有点无奈的笑容。
「下雨了,我来接你,不行么?」

-2-
黑色的车奢华而又内敛。
穿过纸醉金迷的夜。
海城最热闹、最知名的日式料理酒场。
灯火通ťűₔ明。
我和许津南相对而坐。
他像从前一样帮我擦干净碗碟,又贴心调好酱汁。
「最近很忙吧,累不累?」
我嗯了一声,心不在焉。
他蹙着眉看我,修长的手指突然伸过来探了探我的额头。
「没发烧。
那怎么看你焉焉的?」
我下意识地后退。
这一刻,我其实挺反感他的靠近。
这算什么。
他要有女朋友了,却还要对我若即若离、嘘寒问暖。
我闷了一口酒,鼓起勇气开口。
「许津南,你朋友圈里的那个女孩是谁?」
许津南脸上的温柔凝滞,有一瞬的皱眉。
可很快,他就舒展开他那好看的眉眼,轻轻一笑。
低下头为我一点点剥开虾。
「朋友。」
「之前家庭聚会上认识的,又和大家一起去了海边玩。」
在酒精的刺激下,我望着他笑了笑。
他穿着一件灰色的高领毛衣,身姿清俊,清幽的灯光下,挺鼻薄唇,格外叫人心折。
光凭外貌,他对得起我六年的喜欢。
可再喜欢,我也不会介入他和别人的感情。
「许津南,其实你不必瞒我。」
「如果你有女朋友了,请务必告诉我,我会保持好距离。」
许津南轻轻擦了擦手,将剥好的虾放到盘子里,推到我面前。
和我四目相对。
短短的几小时,我的世界像是刮过了一场飓风。Ṫũ̂₇
可他却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声音稳得像平静的湖水。
「青梧,你想太多了。
如果你不喜欢,我可以随时换掉照片。」

-3-
他的回答看似周全得体,实则破绽百出。
提起那个女孩的时候,他眼睛很亮,眉眼弯起。
那样的眼神我太熟悉不过了。
就是我看许津南的眼神。
我没继续和他做无谓的探究。
他也很默契地不再提朋友圈的事。
夜宵结束后,许津南像以前那样想要送我回家。
但被我拒绝了。
我需要一个人静一静,好好想一想。
海城冬天的夜,风总是Ṱü⁺很冷,猎猎作响。
我一个人走在路上,从许津南的朋友圈里找到了那个女孩的微博。
微博里,女孩晒出了很多生活照。
她分享别墅里比人还高的圣诞树,以及树下成堆的礼物。
分享在法国高雪维尔滑雪的精彩瞬间。
分享衣橱里多得数不清的漂亮小裙子。
其中有一张合照,吸引了我的注意。
女孩亲昵地挽着许津南的胳膊,笑颜如花。
而照片里不仅有许津南,还有许津南的父母。
一瞬间,我像是充满气的气球被人用一根很细的针扎破,在悄无声息中漏了气。
她和许津南是家族世交。
家庭条件优渥,生长环境幸福,一辈子的顺风顺水让他们看起来都那么完美闪耀。
而我身后,是受伤瘫痪的爸,强势疯癫的妈,是一片狼藉。
自始至终,我和许津南之间都隔着一堵高墙。
而那堵墙,叫阶层。
雪轻飘飘地落下来。
我抬头看着繁华璀璨的万国建筑群。
高楼林立的城市,与几平米的出租屋。
割裂至极。
到家后,在酒精的作用下,我躺在床上昏沉欲睡。
床边手机叮咚作响。
是许津南的消息。
【到家了吗?】
【明天周六,一起去露营?
你一直想去的。】
许津南对我的好总是突如其来。
他会给我买随口一提的小蛋糕。
也会在我被生活压得喘不过气来时,突然出现在公司楼下给我惊喜。
可他的态度又像风一样缥缈,从不开口说喜欢我,也不说拒绝。
我抓不住,一路跟得踉踉跄跄,患得患失。
直到现在,我真的有些疲倦了。
我没有回复他,熄了屏沉沉睡去。
结果第二天醒来时,手机上有好几个许津南的未接来电。
而他的朋友圈背景,不知何时已经换回了那只我们一起养的小狗。

-4-
那次不欢而散后,我很久没和许津南见面。
他突然间变得很忙。
而少了我的主动,我们之间聊天的频率也骤然减少。
我甚至需要通过那个女孩的微博才能知道许津南的动态。
在我们都沉默的日子里,许津南陪着那个女孩去北极看了企鹅,去西班牙出海抓了红魔虾,去了济州岛散步,看日落。
最新的微博日志里,置顶了一张海边合照。
礁石边,女孩靠在许津南怀里比着耶。
许津南的手轻轻地搭在女孩的腰间,温柔缱绻。
世界突然变得很安静。
原来我也可以很久都不说话。
许津南从未亲口承认过和她的关系,可这些照片已经替他给出了答案。
我摸了摸冰凉泪湿的脸。
没关系的。
我告诉自己。
荷尔蒙是会消失的,所以爱也是。
爱意终会耗尽,我终会清醒。
再次见到许津南是一个月后。
暴雨的傍晚。
我抱着资料站在公司门口打车,要将手上的文件送到客户吃饭的地方。
文件事小,但酒桌向来需要美人方可尽欢。
我不喜欢,却也不得不为了碎银几两而低头。
暴雨路况不好,我在寒风中等很久都没有等到车。
直到雨幕中突然出现熟悉的库里南轮廓。
车子停在我面前。
车窗降下。
向我投来目光的不仅有许津南,还有副驾驶上的那个女孩。
那个存在于许津南家族聚会合照上的漂亮小公主。

-5-
「青梧姐姐?
要上车吗,我让阿南送你。」
女孩歪着脑袋看着我,笑容隐在嘴边。
阿南?
多亲密的昵称。
连我的名字她都知道。
所以许津南为了讨她欢心,也将我对他的爱当做谈资一样,分享给那个女孩了吗。
暴雨茫茫,我站在台阶上,和许津南对视。
片刻后,他摩挲着方向盘,移开了目光。
「上车,去哪我送你。」
手机在这个时候响起,老板催促的电话应时而到。
见我迟迟没有动作,许津南的目光落到我怀里护着的文件,按了按喇叭。
「工作重要,外面雨大。」
我看着手机里老板不耐烦的催促信息,思索了片刻,上了车。
时隔一月没见到许津南,他车里的内饰变了不少。
从前我放在后排的小狗抱枕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摆在座位上的各种高定礼盒。
而我从前买给许津南的一条羊绒围巾,此刻也被那些礼盒凌乱地压在最底端。
「青梧姐姐见谅啊,我的东西比较多。」
都怪阿南,非要给我买。」
前排的女孩回过头来,冲我张扬明媚地笑。
「哦对了,我叫赵景沅。」
一直听阿南说身边有个很好的玩伴,今天终于见到了。」
她上下打量了我一番,刻意加重了「玩伴」的字眼,平添了几分嘲讽。
这些年,有钱人拜高踩低的事我没少见。
所以,我并没有特别激动气愤。
「你好。」
我淡淡一笑。
「青梧姐姐,听阿南说你是做外贸销售的?」
她刻意停顿了一下。
「销售可都是要用陪睡换业绩,很辛苦的。
听说你还是你们组今年的销冠。
姐姐真厉害啊~」
赵景沅话里话外都是针锋相对。
只是很可笑。
我从来就不是她的竞争对手。
因为许津南从未将我纳入择偶的考虑范围。
我看了许津南一眼。
后视镜里,他神色寡淡,平静得过分。
我长呼一口气,坐直身子。
「赵小姐,你这种判断很有意思。
就像看到厨师拿菜刀就觉得是凶器一样。
还是说,你认知里的成功只有这一种路径?」
赵景沅一时愣得瞪大了眼睛,还想继续说什么,却被许津南呵斥住。
「阿沅,够了。」
许津南从后视镜里瞥了一眼我的脸色。
我没看他,看了一眼窗外。
到目的地了。
「许津南,我到了。」
许津南掀了掀眼皮,看了一眼窗外灯红酒绿的金樽会所招牌,冷笑一声。
「蒋青梧,你自己看看,这是什么地方。
阿沅从小被家里娇惯坏了,你别和她一般见识……」
「这就是我要去的地方。」
意识到我没在开玩笑后,许津南的神色僵了几秒。
猝然刹车。

-6-
没等他开口,我已经抱着文件冲进雨里。
许津南也拿着伞下了车,全然不顾副驾驶上赵景沅的呼唤。
「让开!」
「青梧!
你去那做什么?!」
大雨喷薄而下,他追上来攥紧我的手腕,冷着脸问我。
我啼笑皆非,晃了晃怀里浸湿的文件。
「许少爷,你没看见吗,我要去工作。」
许津南似乎对我参加酒局很是忌讳。
他眼底翻涌的墨色比乌云更骇人。
「什么正经客户需要你去那种地方签合同?!」
「哪种地方?
应酬签单子,也是我工作的一部分。
还是说,在你和赵景沅的眼里,我的工作就是你们想象的那样脏污?」
其实我一直都能感受到许津南对我工作的看不起。
或者说,是对底层人竭力生存的丑态的嫌弃。
他是高悬在天边的月亮。
月亮是不用在泥泞里挣扎的,自然也不懂六便士到底有多重,能压垮多少普通人。
「我不是这个意思,青梧……」
「许津南,你活在云端当然觉得淤泥脏。
可对于我们这种吊在悬崖边的人而言,每一根稻草都不得不抓住!」
许津南的神色有一瞬的凝滞,眼里是我未曾见过的不解与震惊。
会所二楼的窗户打开,等待已久的客户探出身子,望着我哂笑了一声。
灰青色的天,真的好沉重好压抑。
可我不得不为温饱衣食奔走。
「青梧,别作践自己,往深渊里跳……」
许津南的手有一丝颤抖。
他不知道,他以为的深渊,是我爬了四年才够到的岸边。
我受尽多少委屈和难堪,才做到了今天的位置。
云端的人总以为堕落需要勇气。
殊不知,我们生于泥泞者,连抬头看天都是奢求。
许津南扣住我的肩膀。
「你今天要是进去了,我们以后连朋友都没得做!」
谁要做他的朋友。
我用力挣脱开他的桎梏。
「那就不做朋友了。」

-7-
会所里,觥筹交错。
酒桌上,我和那些老男人们斡旋,陪着笑脸给桌上的每一个客户敬酒。
酒桌下,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不停。
是许津南的电话。
我知道许津南向来看不惯我对这些人陪笑脸。
他觉得,没必要。
没必要为了这点钱去牺牲自己的尊严。
他总轻描淡写地说,「你这工作有什么做下去的必要?
如果你真的需要钱,和我说就是。」
可于我而言,有必要。
我需要钱。
我需要钱来供养我的父母,需要钱让我体面地活着。
但绝对不是借着朋友的名义向他索要。
我想要被他正视,我要平等地站在他身边。
几轮敬酒下来,有合作商借着酒意拉住我的手。
我不动声色,灵活地抽走。
他们暗示我,想要明亮的前途,得看我今晚的诚意。
但我不愿意。
我卑躬屈膝,通宵加班,不是为了这样的结局。
几杯酒下肚后,我找了个理由去了卫生间。
洗漱台前,我抠着嗓子吐出了酒,打开了手机。
短短一小时,来自许津南的未接来电有 6 个。
而消息最下方,还有一条来自赵景沅的短信。
【刚刚忘记和你正式介绍了,我和阿南的婚礼定在明年五月七号。】
【我们的幸福,还得有你这个好朋友来亲眼见证。】
原来不是女朋友,是未婚妻。
真快啊,都要结婚了。
许津南明知道我以怎样的心情待在他身边。
却始终没和我提过一回。
我用凉水洗了把脸,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那双眼很疲倦,泛着熬夜后的淡红。
可瞳孔却很亮,像是灰烬里未熄的炭火,只需要一点风,就能重新燃起烈焰。
这一刻我清醒地意识到。
我不是那个只会仰望月亮的小女孩了。
许津南从来没有选择过我,他只是用模棱两可的态度捆住我,用我无法拒绝的暧昧圈养我。
我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再等下一个六年,也依旧不会有结果。
我们各自站在不同的剧场,拿着截然不同的人生剧本,本就应无所交集。
所以现在,我要去走我的路了。
深夜十点,饭局结束。
我送走最后一个客户,离开会所。
却发现许津南的车一直停在会所门前,地上是满地猩红的烟头。
他看见我安然无恙地出来,霎时眼眶通红。
「青梧,我不是真的要和你……」
「许津南,我有话对你说。」
我打断他的话。
阴霾从瞳仁里褪去,只剩下干净明亮,熠熠生辉。

-8-
车内,是漂亮繁复的星空顶。
许津南一只手搭在方向盘上,一只手探过来,想要像以前那样摩挲我的手。
「青梧,我刚刚说的是气话。」
可他的指尖刚刚触到我手背,我就抽开了手。
「许津南,我很认真地想了想。
我们分开吧。」
话音刚落,许津南倏地攥紧了方向盘。
他的眸子在一瞬间放大,额边青筋凸起。
「蒋青梧,你什么意思?」
「什么叫我们分开?」
我重复了一遍。
「分开就是,我们不要再做这种朋友了。
你走你的阳关路,我过我的独木桥。
以后,就不见面了。」
许津南以一种很怪异的神情看了我很久。
最后,他似乎是被我气笑了。
「青梧,你还在生我的气对不对?」
他大概意识到我是认真的,嘴唇都在颤抖。
「这样,我以后再也不说你的工作了。」
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我什么都不反对。」
我看着他的眼睛,很认真地摇了摇头。
我十九岁就喜欢上的人。
我花了六年的时间追逐的人。
直到此时此刻,都依旧鲜活漂亮。
我依旧会为他的外貌心动。
但是我不再迷恋他了。
「许津南,六年里我向你表白了不下三次,但你一次都没有正面给过我答案。
永远用各种理由和借口堵住我的嘴。
我再问最后一次,你是不是从来都没有考虑过我?」
许津南愣住了,他嘴唇微张,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我看着他纠结、犹豫的样子,笑了。
「你从来都没有考虑过我,又为什么要执意把我留在身边呢?
许津南,你这么缺朋友吗?」
时至今日,我不得不承认,许津南从来没有真正爱过我。
他只是用模棱两可的态度捆住我,用我无法拒绝的暧昧圈养我。
他不是在爱我,而是在拿捏我。
「青梧,我不想失去你。」
许津南长呼一口气,双手捂住脸,最后交叉而握,疲惫而又哀伤地看着我。
就连一贯倨傲的声音,此时都变得有些嘶哑。
我顺着他的话。
「但这世间没有什么是永恒的。
也不会有谁一辈子一直陪着谁。」
「你不必再吊着我了,许津南。
我们该分开了。
毕竟,我总不能耗尽一生,来换你一句有可能吧。」
许津南呆呆地看了我很久。
眼神里有千万种道不明的情绪。
可最后,被车载电话打破。
「赵景沅小姐来电,是否接入?」
我识时务地推开车门,下车离开。
在关门声响起的那一刹,许津南问出了最后一句话。
「到底是为什么?
为什么这么突然?」
他扭过头看我,眼底一片颓败。
我站在寒风里笑了笑。
「新婚快乐,许津南。」

-9-
其实我也是在最近才想明白。
自始至终,许津南就没想过会和我有什么结果。
他喜欢的不过是我围在他身边转的那种暧昧感觉。
他想维持的也只是这段令他舒适又放松的关系。
至于他对我的好。
只是他世界里很小很小的一部分。
分量之轻,风一吹,就散了。
就好像在广场喂鸽子,我得到的所有好,不过是他手里一小块面包屑。
想明白这点后,我竟意外地感到解脱和释怀。
和许津南分道扬镳后的这些日子,他很安静。
我也不再在意。
我把更多的精力投入到工作中。
每天不是追着甲方爸爸跑,就是陷在连轴转的应酬中。
上次会所的那笔单子最后我还是成功拿下了。
因为拒绝了捷径,耗费了我不少心血,也受了很多白眼和磋磨。
但总算干干净净,将奖金落入我的口袋。
一周后,我接到总公司通知,外派到国外工作一年,涨薪 40%。
出发时间,三天后。
临走前,我回了趟家。
距离康复医院最近的弄堂内,不到二十平米的平房,塞满了杂物和废品。
十年前,爸爸从工地坠落,自此瘫痪在床,大小便失禁,没有意识。
妈妈因打击太过,精神失常,时而清醒时而疯癫。
我拿温毛巾给枯萎的爸爸擦了脸和手。
又给妈妈做好了饭,梳了头,做了最后的叮嘱。
然后,将厚厚的一沓钱,放在了铁盒子里。
关上门的那一刹,我看着妈妈鬓边的白发。
红了眼眶。
虽然我已经替他们请了专业的护工,但我依旧不放心把他们丢在这里。
可没有办法。
我要为自己挣一个前程,才能为他们挣一个活下去的希望。
去往机场的路上,沉寂了一个月的许津南突然给我发来了消息。
「我到你公司楼下了。」
「有些话,我想当面和你解释清楚。」
「青梧,我们不该就这样结束。」

-10-
我最终还是没有回复他。
既然已经决定放手,就没必要再有任何的藕断丝连。
我可以走向他九十九步,但最后一步,我必须停下。
登上飞机的那一刻,我抽出了电话卡,丢向风中。
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
我涨薪 40% 的代价是啃下最难啃的骨头,替公司开拓海外新客源。
在西雅图的每一天,都是争分夺秒的忙碌,事情多得根本干不完。
接连连轴转了三个月后,某天深夜,我打开手机。
突然后知后觉地发现,我已经很久都没再想起许津南了。
其实刚到西雅图那会,陌生的语言环境、难融的工作圈层,一度让我崩溃。
最难的时候,我还是会不可避免地想起许津南。
想起从前无数个低谷时,他陪在我身边,给我加油打气。
想起无数次想放弃的时候,看见他站在路灯下好看的眉眼,就又心生无数动力,想要走到他身边,和他并肩。
可现在,许津南出现在我脑海中的次数越来越少。
取而代之的是一张张繁复的英文合同。
原来长达六年的执念与遗憾,终究会被时间抚平。
所有的事情告一段落后,我以为这辈子都不会再和许津南见面。
直到两个月后,全球贸易会场上,偏偏再次重逢。
那天我正带着组员布置会展,在这之前,我已经连续熬了好几个大夜。
生理期如约而至的时候,我的脸色已经泛白,勉强站直身子都很难。
就在我蜷着身子,直冒冷汗的时候。
一双有力的大手突然扶住了我的胳膊,承住了我所有即将坠落的重量。
熟悉的声音ƭŭⁿ从头顶传来:
「我送你去医院。」
是许津南。
他穿着一身黑色的商务高定西装,还是像从前那样矜贵冷峻,目光怜悯又平和。
周遭静得针落可闻。
高悬在我世界六年的月亮,再次在我晦暗困顿的时候出现。
我恍惚了一秒。
可也只是短短一秒,一秒后,我再次抬起头,礼貌生疏地抽离胳膊。
「不用,我还要工作。」

-11-
组里的小姑娘搀扶着我回了休息室。
嗅到了一丝八卦的味道,她狡黠地问我,「青梧姐,男朋友?」
我捧着热水,眼前氤氲出追着许津南跑的那六年,摇了摇头。
「一个很久不见的老朋友而已。」
如果不是看见窗外西雅图的地标建筑,我一度会以为我还没有离开许津南。
我甚至会以为我又步入了暗恋他的下一个六年。
可幸好,窗外异国的太空针塔实实在在地告诉我。
我已经告别那段卑微酸涩的日子半年有余了。
我在休息室休息了半小时才出去继续工作。
可我没想到,许津南还在。
他站在离展厅不远的地方,长身玉立,远远地看着我。
没有进一步上前叨扰。
我只瞥了一眼,就收回了视线,将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到即将开始的会展上。
忙碌的几个小时后,我在不经意间望向许津南站的位置。
那里已经空无一人。
展会结束时,已是晚上七点。
我卸下一天的疲惫,刚走出大楼,却看见许津南等在门口。
此刻已是初春,西雅图的樱花在夜色中绽放。
他站在路灯柔和的光影中,静静地看着我。
「青梧,好久不见。」

-12-
车内,许津南打开了暖风,将一块毛毯盖到我的膝盖上。
熟悉好闻的柑橘味道扑面而来。
他从侧边拿出一杯温热的红糖水,递给我。
「你又不爱惜自己的身体了,还疼吗?」
「上次我不让你工作,你生气了。」
「所以这次我一直在楼下等你,等到你工作结束。」
我静静地看着他。
时隔半年,他似乎还保留着对我好的那些习惯。
就连说话的语气都没怎么变,好像我们从未分开过。
可又有某țũ̂ₒ些地方变了,许津南变得小心翼翼了。
我将那杯水轻轻放下,出声叫了他的名字。
「青梧。」
他打断我的话。
「我和赵景沅退婚了。」
没有月亮的夜晚,许津南的眸子却很亮。
他握住我的手,反复摩挲,像是失而复得的珍宝。
「一直没有告诉你我和赵景沅的事,是因为她是我父母给我安排的结婚对象。
我之前和她并不认识,和她接触,也不过短短三个月。
那个时候我确实没有想清楚,要不要顺着父母的安排,两家联姻,就这样度过我安稳的一生。
直到那天你问我,我到底喜不喜欢你。」
他沉默了几秒,声音变得沙哑。
「这段时间,我很认真地想了很久,我对你到底是怎样的一种感情。
从前你在我身边的时候,我完全没有想到我有一天会失去你。
我就那样坦然地拥有你,享受你陪在我身边的每一秒。」
直到你突然不告而别。」
「你离开后,我很意外地想你。
不是出于依赖,不是出于习惯,也不是出于朋友之间的友谊。
我只是很简单而又直白地想见你,想抱一抱你。
我想要你在我身边。」
他微凉的指尖轻轻抚过我的脸,温热的指腹仔仔细细地摩挲着。
像是想要看尽我们分开的这半年。
「青梧,我想和你试试。」

-13-
换做几年前的我,听到许津南说这句话,我会特别开心。
毕竟那些年,我心心念念都想和他在一起。
可是现在,我内心没有一点波澜,甚至还觉得很冒昧。
我不是试用品,谁都可以来试一试。
我抽开了手。
「但是我现在并没有打算要谈恋爱。」
「那我等你,等到你想谈的时候。」
我有些烦。
「许津南,我不是你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小跟班。
凭什么你说不爱,就可以吊着我。
你说爱了,我就又得上赶着配合你?」
你把我当什么了?」
我陪在他身边那六年,他说他糊涂着不自知。
所以我忍辱负重地被他轻视、伤害。
可他现在清醒了,难道我就要放下现有的一切,跟他的节奏走吗?
天下惯没有这样的道理。
可许津南不肯轻易放弃。
他开始频繁地出现在我身边。
或是在去上班的路上,或是在我家附近散步时碰面。
我并不理会,一笑置之。
他又想法设法地拿到了我的联系方式,开始像从前那样在我的聊天框里打卡。
他变成了从前我身处的角色,滔滔不绝地找话题。
早上八点,早安如期而至,带着一张漂亮的火烧云照片。
中午时分,他会和我分享午餐,再说说今天发生了什么。
而我只是看看,一键滑过。
几乎每周,我都会收到他送的花,以及晚饭邀约。
可每一次,我都把花转赠给了同组的小姑娘们,然后和她们一起吃晚饭,加班奋斗。
对于我的冷淡,许津南并不气馁。
他说,「青梧,我会向你证明我追你的决心,我会向你证明我不是一时兴起,我是认真的。」
哦,其实我对他的想法并不感兴趣。
现在的我,对签单、合作、奖金,更有兴趣。
许津南察觉到以后,迅速又托关系给我送来了几个优质客户。
然后借着中间商的由头,约我吃饭、谈合作。
我拒绝了多次。
但还是在某天被合作商下了套,和许津南碰上了面。
好,谈生意是吧,那便好好谈生意,不谈任何感情。
整场饭局,我和合作商你来我往,没有给许津南一个眼神。
一顿饭吃下来,他的脸色肉眼可见地阴沉了不少。
酒席散后,许津南终于抓住机会逮住了我。
那天月亮很亮,他喝了酒,冷白的皮肤染了酡红,褪去了几分清冷,倒显得顺贴了不少。
许津南站在原地,也不跟上来,只怔怔地看着我。
眼里有我看不懂的情绪。
「青梧,我今天第一次看你和客户应酬、谈合作。
是那样游刃有余,那样进退有步。
完全不需要我的任何帮助。
我突然发现,和你相识的那六年,我似乎从来没有真正地了解过你。」
「青梧,我好像错过了很多的你,你快变成我不熟悉的模样了。」
他眼睫微微垂下,有些丧气。
可很快,他抬眸笑了笑,带着些不易被察觉的仰望。
「但现在的你,比月光还亮。」

-14-
许津南待在我身边的时间越来越久。
仿佛是为了迫切向我证明他的真心实意。
他把我的每一件事都放在心上。
只要是与我相关的事,他都竭尽全力做到最好。
就连我身边的同事都以为我们真的要修成正果了。
直到距离我回国还有一个月的时候。
家里突然传来了消息。
因为护工的疏忽,爸爸夜里卡痰没有及时排出,引发肺部感染。
许津南陪着我回国赶到医院的时候,爸爸已经进了 ICU。
我几乎是一瞬间脱力,坐在走廊的长椅上,可下一秒,又赶紧打电话给妈妈。
好在,妈妈这段时间的精神状态还可以,她一个人安全地在家。
绷紧的弦一下放松,疲惫就层层叠叠地涌上来。
许津南站在我面前,很轻很小心地抱住了我。
「青梧,别怕,还有我。」
安慰的话总是那么容易被说出口,可后续实实在在的苦难并不会因为这几句话而减少。
爸爸从 ICU 转出来后,面临的就是长达数日的精心陪护。
许津南给我请了最好的护工。
但这远远不够。
护工可以有打盹的时候,而我不行。
我必须时刻盯着爸爸的生命监测仪,每隔一段时间替他翻身防止压疮。
许津南每天都在医院陪我。
他想帮我。
可每次他看着我娴熟地护理爸爸,端着尿盆走来走去,有时还要亲手处理污秽物的时候,他还是愣住了。
伸出的手迟迟难以触碰到爸爸脏污的床褥。
每当这时,我总是笑笑,让他去楼下的小卖部帮我买点生活用品。
我知道,这种赤裸裸的冲击对于他这样的富贵公子来说,还是难以接受。
其实我能理解,这么多年来守着一个没有灵魂的躯壳,付出百分百的精力,还要应对突发状况,我也有万念俱灰的时候。
但终究,我还是咬着牙挺了下来。
毕竟活着,就有希望。
但许津南不同。
那是我习以为常的生活,不是他的。
他难以感同身受。
后来,许津南又自告奋勇地提出说要帮我照顾妈妈。
「阿姨只是精神有点问题,我应该能搞得定的。」
我看着他自信的样子,没说话,把他带回了家中。
那个只有二十平不到却堆满了杂物、破烂的小平房。
许津南第一次跟我回家。
尽管很久前他就知道我家的真实情况。
尽管他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
但下车时,他依旧震惊地站在屋外,久久不能回神。
毕竟,他家的厕所都比我家还要大,还要奢华。
这些年,我一直都没有带许津南回过家。
因为我不想让他看到,看到我如此卑劣贫穷的一面。
我不知道此时此刻的他是否后悔了当初追我的决定。
我只知道。
当我把所有的底牌和不堪都展露给他时。
就意味着我们绝无可能了。

-15-
爸爸出院回家那天,许津南陪着我一起忙前忙后。
他穿了一件眼熟的羊驼色外套,是我曾经送给他的。
那会我和他之间横贯着命运的天堑,总是想通过各种途径拉近和他的距离,企图获取一点点平等。
许津南似乎察觉到我在看他,擦了擦额头的汗水,抬起头冲我笑了笑。
他的眼睛依旧那么干净漂亮。
像天上的月亮。
年轻时的我任性、执拗、不可一世,明知不可为还要为之,追着月亮跑。
而现在千帆过尽后,我已经不再执着于追月亮了。
我走上前去,拍了拍他的肩膀。
「多谢你这段时间的帮忙,一起吃个饭吧,我请你。」
路边平价的火锅店,我和许津南相对而坐。
隔着热气腾腾的火锅,许津南一边为我夹菜,一边问我今后的打算。
「你还准备去国外发展吗,如果需要的话,我可以在那边买一个独栋别墅。」
「买在海边怎么样,我记得你一直都想要一个靠海的房子。」
「还是说,你打算回国发展,那也很好。
我在海市有三处房产,到时候我把钥匙和密码都给你。
不管怎么样,我无条件支持你的一切工作……」
他自顾自地说着,清朗的笑意浮在脸上,像是在畅想无尽的未来。
我放下筷子,静静地看着他。
「许津南,你追我,伯父伯母知道吗?」
许津南的笑意立刻凝滞在了嘴边。
就在不久前,许津南的妈妈来医院找过我。
与那些俗套的狗血剧情不同,许母没有咄咄逼人。
而是探望了我的父亲,很礼貌地安慰了我。
自始至终,她都没有说一句过分的话。
直到离开,她对我说:
「小蒋,你是个聪明孩子,很努力也很上进。」
「但是,你和小南不合适。」
其实不用许母来特地告诉我,我也知道我们的差距。
自始至终,我都很清醒。
我告诉她,我从没有和许津南在一起,之前没有,以后也不会。
我长呼一口气,很平和理智地告诉许津南。
「许津南,你也看到了,我的人生就是这样兵荒马乱。
或许前一Ṭú₀天我还在西雅图的高楼里侃侃而谈。
下一秒就得回到这个不足二十平米的小房子,和那些废品、蟑螂一起生活。」
许津南的眸子在瞬间沉寂下去,他有些着急,「青梧,我知道,我可以劝我爸妈接受你的。」
我摇了摇头。
ťű̂₊「这不是接受不接受的问题,而是我们从来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你有着优渥的家庭条件,过着体面又轻松的生活。
而我却挣扎在最底层,为了碎银几两要拼尽全力。」
「曾经,我是想奋力、义无反顾追上你。
但是,你的世界那么大,那么精彩,我又如何与你齐头并进呢?
更何况,我的世界也不允许我义无反顾,不允许我抛弃一切去追随你,去强行跨越不属于我的阶层。」
我这朵生在悬崖岸边的凌霄花,注定要带着沉重的枝条,向上攀爬。
许津南停顿了片刻,喉间酸涩,艰难开口。
「那如果我离开许家,没有我父母的介入,我们…Ťṻ²…」
「别闹了。
许津南,你有没有认真想过,我们在一起之后的鸡飞狗跳。
离开了许家,你能和我一起蜗居在二十平米的房子里吗?
你能为我爸吸痰翻身吗?
你能天天守着一个精神病人还不可以发脾气吗?
你不能。」
但凡辛苦,便是强求。
那又何必强求在一起,最后落得两败俱伤呢。
「所以许津南,别再来找我,打扰我的生活了。」
到此为止吧。

-16-
回国工作满三个月那天,我接到总公司调令,去隔壁城市的分公司上任项目负责人。
隔壁城市房价并不高,我用这些年攒的钱在当地买了一套 60 平米的两居室。
房子不大,却很干净。
有一间卧室向阳,窗台上绿色的多肉茁壮生长,白色的纱帘透着灿烂的阳光。
房产证拿到手的那一刻,我的手在颤抖,眼泪不自觉掉了下来。
有心酸,有高兴,也有释怀。
在城市的喧嚣与繁华中漂泊了多年,我终于靠着自己的努力,给爸妈一个窗明几净的家,给自己一个体面的未来。
这是我人生中一个重要的里程碑。
我深知,未来的日子还会有挑战和困难,但只要回到这个家,一切的疲惫都会烟消云散。
离开前, 我请从前共事的同事吃了一顿散伙饭。
之前见过许津南的那个小姑娘默默感叹。
「青梧姐,好遗憾啊。
兜兜转转了六七年, 浪费了你那么久的时间,结果还是分开了。」
遗憾吗。
或许有。
六年的时光,总是珍贵的。
但仔细想想, 暗恋许津南这一路走来,我也并非一无所得。
慕强的本质是成为, 是超越。
这些年,我借着许津南的光, 看到了一个全新的世界, 明确了自己前行的目标。
也借着喜欢他, 想要靠近他,让自己成为了更好的人。
许津南的确不是我的月亮。
但至少有一刻,月光确实照在了我身上,支撑着我一步步缓慢前行。
临行前,许津南最后一次来见我。
开满春花的街道上,他站在远处,遥遥相望。
看见我回头, 他抿了抿唇, 温柔又苦涩地笑。
「什么时候再回来,我去接你。」
我摇摇头,「没有特殊情况,不会再回来了。」
他上前几步,行路的风吹动灰色的大衣。
喉间辗转了很多话,可最后, 只轻声挤出酸涩的哽咽。
「青梧, 我很后悔。」
「我很后悔和你在一起的那六年, 没有勇敢一点。」
「如果我能早点认清自己的心, 如果我能克服那些我一直害怕的现实……」
我笑了笑。
这些已经不那么重要了。
曾经的我会因为家庭自卑,遍体鳞伤地追逐别人。
我的爱别扭而不自信,自卑而不坦荡。
可现在, 我已经能发自内心地接受现状。
并且如释重负,开始爱自己。
我真的走了好远好远的路, 绕了很多很多个弯, 才变得强大, 变得自信。
好在, 一切都不晚。
我冲许津南摆摆手,转身拎起行李箱离开。
远处,橘色的天光冲破云霄, 我昂起头, 坚定地往前走。
现在,我要只身奔赴属于我的春光。
后记:
许津南三十二岁那年, 再度在会务中心看见了蒋青梧。
此时的她已经是华东片区的负责人, 站在人群里熠熠生辉。
他想上前和她打招呼, 可她身边围着的人真多啊,多到将他淹没。
那个一直站在他身后仰望的小姑娘, 终于蜕变成自己的太阳。
这四年来,父母一直给他介绍合适的相亲对象,但无一能挑动他的心弦。
他忽然想起上个月父母带他去寺庙算姻缘。
大师笑着摇了摇头, 留下一句:
「她的下限是你。
而你的上限,却是她。」
句句不提报应。
句句却是报应。
辜负真心的胆小鬼,永远没有资格触碰幸福。

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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