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寒假回乡时,我因为挑食,偷偷将剩饭倒进了猪圈。
没想到,那头大白猪竟然用嘴拱来拱去,将地上的剩饭拼成了文字。
我看得新奇,拍了段视频发到网上。
家里人如临大敌,连夜磨刀:「猪一旦通了灵性,就留不得了,明天必须宰了它!」
我也听过一些通灵猪会吃人的迷信说法,虽然不信,但这几天老吃剩饭,正馋得厉害,自然也支持杀猪。
可就在这时,有网友私信我:【你好好看看,剩饭摆的是个什么字?
【他们杀完了猪,下一个要杀的就是人。
【那只猪是想救你啊!】
-1-
网友在说什么?
我愣住了,打字的手指悬在空中。
太荒唐了,我的家人要杀我,而大白猪要救我?
见我已读不回,对面催促道:【看到了么?不想死就快跑啊!】
我犹豫片刻,眼下我还在放寒假,住在乡下老家,虽然跟外婆、舅舅的关系不太亲密,但他们也不至于要杀我啊!
【抱歉,我很难相信你的话。请问你有什么证据吗?】
对面停顿片刻,缓和了口气:【如果你不相信我,至少去猪圈再看一眼,看清楚大白猪给你摆的到底是什么字!】
我抬头看看漆黑的院子。
什么字?
不就是个土地的「土」字吗?
但对方笃定的语气,却引起了我的好奇。
思考片刻,我并没有马上出去,而是点开了自己拍摄的视频,调成 0.5 倍速仔细观看。
在视频里,我把剩饭倒进了猪圈,拍摄猪嘴拱食的动作。地上的馊菜叶被拱来拱去,意外形成了两横一竖的线条。
我还在开玩笑说,高考后知识水平迅速退化,快被大白猪赶超了。
评论区也都是调侃的,满屏互相艾特的损友。
可看着看着视频,我却笑不出来了。
忍不住坐直了身体,紧盯屏幕。
在慢速下,我才发现,视频的最后一秒,大白猪竟然又从旁边叼来了杂草,在「土」字下方继续拱着,似乎是一道竖线。
但没等这个笔画成形,视频就戛然而止。
我本来轻松的心情忽然有些不安。
如果说,结构简单的「土」字还可以算是巧合,但大白猪继续往下摆的笔画未免也太诡异了些……
网友再度发来消息,语气急迫:【相信我,你快逃吧,你的家人真的要杀你!】
我强压心头焦灼,反问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是上清茅山派的弟子,晚课上背着师傅刷手机,结果在视频里看到你的面相,就知道你今晚有场亲缘大劫!】
茅山……看相……亲缘劫?
这也太玄乎了些?
我半信半疑地点开对面的主页,却发现这人从五年前就开始发布生活记录类视频,看环境,看日常,好像还真是个道士。
这下子,我不由得信了几分。
【我不敢出去,这大白猪通了灵,不会害我吗?】
眼下,只有我和外婆在家,舅舅带着表弟出去找帮手了,说是要从村里拉几个壮劳力来,明早一起杀猪吃肉。
出门前,他们非常认真地提醒我,千万不要离开自己的房间。
说家猪报复心最重,一旦通了灵性,就会憎恨人类,甚至会主动攻击体格较小的人,把他们拖进猪圈里一口口吃掉。
表弟讲起了他小时候玩伴掉进猪圈,被活活啃光脑壳的故事。
还活灵活现地模仿了猪吃人时哼哧哼哧的喘息声,牙齿没入血肉的撕扯声,牙齿摩擦过头骨的尖啸声……
但网友却笃定道:【放心吧!那猪身上有功德金光,不会害人。】
我这才壮了壮胆,缓缓地拉开房门。
-2-
跟我预想中的恐怖画面不同,简陋破败的猪圈里,足有 400 公斤的大白猪正趴卧在地上,低着头发呆。
原本摆了「土」字的地方,现在只剩下星点米粒。
大白猪头也不抬,仿佛压根没有意识到我的存在。
一切如常,院子里只有静谧的风声和虫鸣,沙沙作响,安宁平静。
我的神经渐渐松弛下来,忽然觉得自己有些好笑。
仔细想想,那网友肯定是骗子。先说我有什么亲缘大劫,待会儿就该让我破财免灾,跟他买些符咒经书了。
至于说大白猪吃人,就更是表弟他们的迷信说法了。
松了口气,我转身就要离开。
然而,就在这一瞬间。
忽然余光中出现了诡异至极的一幕,让我的头皮瞬间炸开。
只见大白猪仍垂着头,温顺地伏在地上,一双豆大的黑眼珠却忽然一转。
翻着白眼直勾勾地盯着我,下三百里透出丝丝血红,显得十分阴毒。
我的心脏漏跳了一拍。
这是什么情况?
猪……会翻白眼吗?
我不敢转身,硬着头皮打开手机前置摄像头。
画面里,大白猪真的在镜头里阴恻恻地看着我!
我吓得魂飞魄散,猛地转身,它也飞快移开了目光,假装盯着地面。
这畜生还会变脸的?!
一阵强烈的恐慌涌上心头。
我不敢再将后背暴露给它,只能盯着它的动向,缓缓倒退着离开。
-3-
一回屋,我立刻喘着粗气锁上门。
手指还在颤抖,我愤怒地打字质问网友:【你想害死我吗?】
对方无辜道:【你说什么?】
我将照片甩了过去:【你看看吧!那只大白猪分明是攻击我!】
一想到这只猪故意做出浑浑噩噩,麻木温顺的假象,背地里却用那么阴毒、恶意的目光盯着我,就仿佛,仿佛在寻找什么时机……
我就浑身发寒,控制不住地直打冷战。
但对面却仍坚持原来的看法:【这猪并没有恶意,反而是有话要对你说。你看看原来摆了文字的地方,是不是有脚印?我怀疑你的家人故意破坏了那个字。
【相信我,你今晚可是生关死劫,若度不过去,会死于亲人之手的!】
我又看了看照片,画面角落里,大白猪面前好像真的有半个模糊的脚印。
但这也不能说明什么。说不定是外婆清理卫生时留下的脚印。
我的思绪混乱至极,一时不知道该信谁。
但我也不敢再出去探查了。
思来想去,我决定先去厨房找把刀来,以备不时之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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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想到一进厨房,我竟和外婆迎面撞上。
我没想到会遇见人,吓了一跳。
外婆笑笑:「幺女,你大半夜来厨房干嘛?」
「我……」
刚要解释,我却忽然起了疑心。
这个时间点,外婆平时早就睡了。
而且,就在我进来的一瞬,她也是猛一哆嗦,忽然从板凳上跳起来,惊慌地背过手去,将什么东西藏在了身后,表情极不自然。
我扫视过外婆身后的灶台。
只见各种杀猪的工具已经备好了。
剜心的尖刀,砍骨的斧子,放血的大木盆、塑料雨衣……灶上甚至还烧好了一大锅热水。
舅舅十分钟前刚决定要杀猪,这么快就全准备好了?
说好了明早动手,今晚烧热水干嘛?
我的话锋急转:「我有点饿了,来找点吃的。」
说着,还故意伸了个懒腰,做出一副慵懒放松的样子。
外婆打量我几眼,见我神情淡定,也放松了几分,嫌弃道:「馋死你得了,一个没用的丫头片子,在家不干活,光知道吃。」
「哼,还不是因为你老给我吃剩饭,偏心。」
我故意像往常一样,跟她斗了几句嘴,才不满地转身离开。
就在转身的一瞬,我忽然一个假动作,闪身劈手,躲过她藏在身后的东西。
「啊——」
尖叫声在耳边炸响。
外婆的脸瞬间扭曲:「天杀的小娼妇,回来!」
这前所未有的恶毒咒骂让我心下一惊,却更笃定了怀疑。
当下顾不上别的,头也不回,拼命往回跑去。
-5-
回到卧室,我用后背死死门板,拆开了袋子。
塑料袋里的东西,只看了一眼,我就觉得一阵凉气从后背蹿上来。
这……这赫然是一叠花花绿绿的冥币,加起来恐怕有上千张!
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每一张冥币上都用鲜红色的笔迹,密密麻麻写着我的名字和生辰八字!
「开门,小娼妇!别逼我动手!」
外婆的声音扭曲如恶鬼,充斥着怨毒和憎恨。
我几乎站立不住,身体顺着门板滑坐下来,控制不住地想要干呕。
所有冥币加起来,上面足足写了十几万字,而且有三种字迹!
外婆,舅舅,表弟……
我不敢想,他们三个人写了多久。
难道从我回乡第一天,他们就在给我准备冥币?
想到这里,我颤抖着双手,拨通了报警电话。
外婆在门后声嘶力竭地骂起来:「赔钱货,你有没有良心啊!那是你亲舅舅!你报警干什么,是要害他坐牢吗?!」
我怒吼道:「你们要杀我,还怪我没有良心?」
他们不仅要杀我,而且是蓄谋已久!
可没想到,门外的外婆一愣:「什么,谁要杀你?」
我气极反笑:「别装了,难道我是傻子吗?你们连冥币都准备好了!」
外婆的语气忽然变了,变得悲伤又慈爱:「傻丫头,是外婆把你拉扯大的啊!外婆怎么会舍得害你呢?
「跟你说实话吧!那白猪通了灵,第一个就要杀你。
「那冥币是给你做法事挡煞的啊!」
我完全不信:「挡煞?我跟大白猪无冤无仇,它凭什么先找我啊?」
外婆带上了哭腔:「跟你说实话吧!幺女,你舅舅杀了人,结果那怨灵附到了白猪身上,怨灵会吃掉跟它生辰相同的人,好消除怨气投胎!」
这突如其来的消息震得我头脑空白了一瞬。
舅舅……真杀过人?
外婆哭得站不住,趴在门上哀求:「你要报警也没事,可你快出来啊!幺女,外婆必须在十二点前烧掉冥币,这样才能救你啊!」
听着那包含关心,近乎于泣血的恳求,我不由得动摇了一瞬。
十多年前,爸妈在外地打工,曾经让外婆带过我两年。
那时候,表弟还没出生,她也曾把我当作最小的孙辈,短暂地疼爱过。
也许……也许她真的没有害我?也许她只是嘴上骂得难听,但心里还是在乎我的?
我强忍心里的酸涩,握上门把手,轻轻按开锁扣,扭动着准备开门。
外婆破涕为笑:「好幺女,快出……」
「砰——」
下一秒,我夺门而出。
把外婆推开,头也不回地狂奔而去。
-6-
我很想相信她,但我不能。
现在能让我真正相信的,只有爸妈和警察。
接线员说,村子位置偏僻,警方已经第一时间出发,但还要半小时左右才能抵达,要我坚持住,保护好自己。
在这半小时里,我不会相信任何人,只能优先保证自己的绝对安全。
外婆说那些煽情的话,只是因为她身子骨瘦弱,破不开房门罢了。否则绝不会耐着性子,跟我打感情牌。
可待会儿舅舅、表弟回来,情况就要逆转过来了。卧室房门只是薄薄的一层木头,我无论如何也拦不住破门的两个壮年男性。
所以我绝不能被堵在房间里,必须化被动为主动。
我冲进厨房,刚要拿刀跑路,就听到窗外一阵院门打开的声音,几个男人谈笑着走了进来。
真是不巧,舅舅他们偏偏在这时回来!
要是出去,就会迎面撞上他们。
我目光一转,只好抄起刀子钻进了杂物间。
杂物间大约四五平米,堆放着不少干柴、农具、旧衣服,还有一张过年用的巨大折叠桌,显得逼仄又昏暗。
我身形纤细,刚好能钻进阴影里,遮掩住身形。
值得庆幸的是,杂物间的窗户没有封铁丝网。
万一被堵在里面,我还可以偷偷跳窗逃走。
只听舅舅一进门,就惊讶地喊道:「妈,你这是怎么了?」
外婆被我一推,似乎受了点伤,躺在地上咬牙切齿地叫着:「那小娼妇跑了,你们别管我,快去追她!」
其余几人都有些惊慌:「跑了?!」
舅舅冷笑道:「这么短的时间,她能跑到哪里去?肯定还在附近,找!」
他们立刻分头行动,两人去院子里,两人去院外,还有两人在屋里翻箱倒柜,逐屋搜查。
不到五分钟,就有一道脚步声从厨房走出来,刚好停在杂物间门口。
我心里暗暗祈祷,希望对方扫一眼就走,不要留意到这里。
然而下一秒,门被拉开了,一个男人缓缓走了进来。
一双浑浊的眼睛闪着贪婪的光芒来回扫视。
沾满泥泞的双脚刚好停在我身前。
再往前一步,就可能会碰到我。
我紧紧蜷缩身体,大气也不敢喘。
这时,门外忽然传来一声呼喊:「王强,找到人没?」
男人停住了脚步,转头答道:「没有啊,她好像不在屋里。」
「靠,难道这小贱人真跑出去了?!」舅舅踩灭烟头,咬牙切齿,「走吧!再去院儿里看看,还找不到的话,就他妈搜村!」
男人却夹着腿,嘿嘿一笑:「三哥,俺尿急,你先去吧!」
舅舅啐了一口:「懒驴上磨屎尿多,真不该找你来。」
说完,就不耐烦地转身走了。
我却松了口气。
看来第一轮的搜索,我算是躲过去了。
都说最危险的地方最安全,他们估计不会再搜索屋里,我只要苟在这儿,就有很大希望撑到警察赶来。
「咔哒——」
我一愣,门锁为什么响了?
我这才发现,王强没有走,而是反手关上了门。
他咧着满嘴黄牙,笑了起来:「妮子,出来吧,叔看见你了。」
我心里一颤,死死握住了袖中的刀柄,没有动弹。
王强剔着牙,笑得猥琐:「呵呵呵,以为叔在诈你?」
「跟你说实话吧,上一个小美女也是躲在这屋,被叔给揪出来的。
「出来吧,你再不主动出来,叔可就把你舅舅喊回来了。」
他说……上一个?
我如坠冰窟,看来外婆说的是真的。他们杀过人,这不是第一次犯案!
想了想,我只好缓缓从阴影中站了出来,警惕地望着王强。
王强淫邪的目光扫视着我领口露出来的肌肤,舔舔嘴唇:「妮子,知道叔为什么关门吗?你舅舅喊我们来吃猪肉,我就来了,毕竟这猪肉实在是……
「又白又嫩啊!
「但叔跟他们不一样。
「叔老婆死了,好久没开荤,想提前偷吃几口。
「明白了吗,妮儿?待会儿你要是听话,叔就收你当老婆,你就不用死了。」
那副猥琐干瘪,丑陋不堪的模样让我恶心至极,控制不住地浑身发抖。
王强却满脸兴奋,像一只玩弄猎物的老猫,双眼闪着残忍的邪光。
我握紧了袖管里的刀,刚要掏出来跟他拼个你死我活,却忽然冷静了下来。
警察马上就到……爸爸妈妈还在等我……
我垂下眼,忽然散去了满身的戾气,仿佛被吓破了胆,卑微讨好道:「叔,叔,我听话,那你可得说话算话啊!」
王强大喜:「城里来的大学生就是识时务。」
他一边解裤腰带,一边把那张臭烘烘的嘴不断地往我脸边凑。
嗤——
寒光一闪。
趁着他的手还在腰带上,我用尽全身力气,将刀子送进了王强胸口。
王强脸上的表情还在笑着,动作却骤然停止。
「嗬……嗬……」
他死死捂着胸口,艰难地张开嘴,却只能发出死猪一样嘶嘶的喘息声。
我扑上去毫不犹豫地补刀,直到他的脸色青紫,彻底停止了挣扎。
王强死了,是我亲手杀了他。
但我没时间恐惧,而是脱下外套,拼命擦着渗出的鲜血。
然后用上全身力气,推着王强死沉的尸体,塞进杂物间的最深处。
铛——
忽然间,尸体不知碰到了什么。
一阵清脆悠长的金属振动声在寂静的夜色中响起。
我的心都要跳出喉咙了,却无能为力,只能绝望地听着这突兀至极,令人心颤的声音。
果然,舅舅闻声走了回来,探头进屋里。
「王强,还没拉完?」
「人呢?」
他疑惑地抽着烟,走到卫生间边上一看。
「……」
他像是察觉到了什么,忽然沉默下来。
门外的脚步声放轻了,缓慢地搜索着各个房间,最后朝我靠近。
我深吸一口气,然后屏住呼吸,静静听着他的声音。
这一次,我没有再尝试躲藏,而是举起双手,将刀子握在胸前。
舅舅身高一米九,体重快有二百斤。巨大的体力差距,决定了我只能偷袭,而且只有一次机会!
王强的尸体正散发出浓重的血腥味,他不可能察觉不到。
等他开门,我就藏在门后,然后从背后袭击!
不知等了多久。
「吱呀——」
门开了一条缝。
舅舅并没直接进来,而是从门缝观察。
昏暗的杂物间里,没有灯光,只有幽幽月光,看不清楚。
他又凑近了些,将身体贴在门板外侧,眯起眼睛看着地上那滩暗色的液体。Ṭũ₄
我的心脏狂跳,我俩只隔着一张薄薄的木头门板,我甚至能清晰地感知到他身上散发出来的热量。
「吱——」
舅舅开门,迈步。
我毫不犹豫地举起刀。
这在我即将刺下去的一瞬,老屋深处忽然传来一声惨叫!
这叫声凄厉至极,绝望至极,仿佛主人已经被恐怖的画面震慑得失去了语言能力。
舅舅脚步一顿,迅速转身朝叫声的方向跑去。
不多时,老屋深处传来越来越多惊慌失措的声音。
「靠,这猪找错人了吧!它怎么来咬婶子了?」
「快去拿钢叉,拿绳子来,先把它赶出屋。」
「先救人,谁来帮帮忙,先把我妈救出来啊!」
可没人搭腔,就连舅舅也只是在原地跳脚,在武器拿来之前,不敢动手阻止这头半吨重的大白猪啃食自己的母亲,生怕把自己也搭进去。
惨叫声渐渐微弱,取而代之的,是越发清晰的撕扯声、咀嚼声。
眼前仿佛出现了外婆气息奄奄,被大白猪一口一口撕下血肉吞咽的模样。
我打了个寒战,那些声音……
是从我房间发出来的。
也就是说,外婆受伤之后,是被扶到了我的房间休息,才会被大白猪袭击。
我想起网上说过,猪的嗅觉比狗还灵敏。也许,它进屋来找我,但我身上的气味恰好被血腥气掩盖住了,它才误打误撞来到我的房间,袭击了外婆?
想到这里,我立刻意识到此地不能久留。
以大白猪的嗅觉,待会儿很可能找到我。
于是,趁着舅舅他们还在和大白猪对峙,我踩上窗沿要跑。
一只脚已经迈了过去,借着满地月光,我却忽然看到了一样东西。
看位置,就是王强的尸体碰落了这个布袋子,发出的声音引来了舅舅。
鬼使神差的,我回身,从地上捞起这个袋子。
然后纵身一跳,翻出了房间。
趁着院门没锁,所有人都在对付大白猪,我一溜烟逃了。
-7-
现在还是正月,夜晚冷得人发抖。
看了看时间,警车还要二十分钟才能到村里。
蹲在半人高的草窝里,我用僵硬的手指一点点解开袋子。
朦胧的月光下,袋子里是一个奥特曼文具盒和一个薄薄的本子,上面的字迹看不清楚。
而文具盒里有两根小拇指长的铅笔,内侧还贴着一张小学生的课程表。
我怔怔地看着它。
难怪我会忍不住将它捡起来。
这是……我的文具盒。
忽然间,记忆如潮水般涌来,尘封的某个冬天重现在眼前。
我追在外婆身后,绕着灶台转来转去,像个小尾巴,哀求着:「今天是我生日,就给我买个文具盒吧!求求你了,外婆。」
外婆忙着做饭,板起脸来:「妮子能上学就不错了,哪还能要这要那的?」
我两腿一蹬,忍不住哭了起来:「要是爸爸妈妈在,肯定会给我买的。」
可外婆不会买,舅舅更不会给我买ŧŭ⁹。
想起爸妈,留守的我越发伤心,哭得根本停不下来。
哭声惊天动地,连邻居都被惊动了,问我发生了什么事。一听说我没钱买文具盒,似笑非笑地瞟了一眼舅舅,就转身离开了。
舅舅很生气,觉得我给他丢了人。
只好捏着鼻子去村头小卖部,买了这套文具盒和本子。
我认真贴好了课程表,兴奋地满屋乱窜,却不小心闯进了舅妈的卧室。
外婆说过,舅妈刚生了表弟,身体不好需要静养。
只要我靠近这个房间,就肯定会招来毒打。
我心虚了,立刻转身想跑。
屋里却忽然传来一声呼唤:「小妹妹,你过来。」
声音又轻又柔,像电视里的人一样,说着好听的普通话,文雅țū₋极了。
我忍不住回过头去,只见床上坐着一个脸色苍白,头发散乱的瘦弱女人,她的手脚都缩在那张单薄的被子里,朝我笑了一下,露出两个小酒窝。
我顿时被迷住了……她真好看啊。
虽然看上去很虚弱,但五官却标致得像个仙女。
我连挨打的事都忘了,小心翼翼凑过去:「仙女姐姐,你就是我舅妈吗?」
她却忽然不笑了,表情变得有些阴郁,别过脸去:「我不是。」
我举起全套的文具盒和本子,笑着说:「仙女姐姐,你看,今天是我的生日呢!这是我的生日礼物,我好开心呀!」
她目光一动:「小妹妹,今天……是什么日期?」
「是 12 月 7 号,我今天满 6 岁了。」
我骄傲于准确无误地背出了自己的生日,她却愣住了。
那双大眼睛里有亮亮的光在闪动,良久,她颤声说着:「今天也是我的生日……我,我今天就满 23 岁了!」
说完,她猛地扑在被子上,失声痛哭起来。
虽然我不明白她在哭什么,但幼小的心却被那哭声揪成一团。
我小心翼翼地拉住她的手,认真道:「不要哭了,你是不是也想爸爸妈妈了?咱们俩是同一天生日,那我把这个送给你,仙女姐姐,当作你的生日礼物。」
我想,有了生日礼物,她就会像我一样开心起来了。
可她看看文具盒,忽然两眼放光,猛地扑过来抓住我的肩膀。
我这才发现,她的手腕上挂着两个沉甸甸的黑色镯子,硌得我肩膀好疼。
我伸手想给她擦去眼泪,她却抢过本子,飞快写下几行字。
字迹匆忙却娟秀,像她一样美丽轻盈,我左看右看,可惜一个字都不认识。
她将纸撕下,塞在我衣服里,急迫道:「等你去了学校,就把这张纸交给来支教的老师,说是你舅妈写的,好不好?!」
我疑惑了,她不是说,她不是我舅妈么?
但我还是认真地点了点头。
她露出一个含泪的笑,推我出门:「好姑娘,走,快走!」
可话音未落,外婆竟破门而入,也不知在门口听了多久,直接拿赶羊的鞭子狠狠抽在了仙女姐姐的身上,破口大骂道:
「好啊,你个娼妇,我就知道你还没死心,还惦记着往外跑呢!
「我儿子哪里对不起你,你就不能老实过日子吗?
「贱货,孩子都生了还留不住你!」
外婆那年才六十出头,力气大得很,一鞭子下来,在她脸上抽出了深深的血痕。
仙女姐姐痛苦地呻吟了一声,我被吓得哇哇大哭。舅舅狠狠剜我一眼,就把我丢出房间,「砰」地关上了门。
门里的哀嚎声,呻吟声响了一夜。
我在门外也蹲了一夜,在寒风中瑟瑟发抖。
第二天,就发起了高烧,几乎烧了个半死。
等到一周后,我终于在妈妈朦胧的泪眼里醒来,就发现自己被接回了城里。
可是,因为巨大的惊吓,我稀里糊涂地忘记了这一切,把这个房间当成了一场噩梦。
我只隐约记得,衣服里有个字条,需要给什么人。
可字条去哪儿了?我询问外婆,外婆说是我烧糊涂了。
我想破头,也没能想明白这件事。
直到……十六年后的今天。
我颤抖着抱住膝盖,忽然间眼眶酸涩。
我终于明白了,大白猪为什么会优先追杀我,不仅仅是因为我和她生辰相同,更是因为我曾辜负过她,伤害过她。
她给了我唯一的信任,我却还给她无尽的绝望。
-8-
仔细想想,难怪这些年来,舅舅一直推三阻四,不肯让我们一家人回乡探亲。
直到今年舅妈病逝,才收拾了她的房间,让我住进来。
我想,我的到来并不是巧合。
他们从一开始,就想用我的尸体来喂大白猪,平息她的怨气。
我把文具盒和本子都塞进衣服里,藏在胸口处,静静地等待着警察到来。
半小时到了,村口处,出现了交替闪烁的红蓝灯光。
警察到了!我终于安全了!
我一定要把这一切公之于众,不仅为我自己,也为她讨回个公道!
我激动万分地从草窝里站起来,用冻僵的双脚跌跌撞撞跑过去,拼命挥舞着双手:「警察叔叔,救命,救命,我在这儿!」
可刚跑了几步,就身体一轻,被人从背后勒住脖子,直接提到了空中。
「呃,啊……」
窒息感迅速袭来,我疯狂踢腿。
但毫无作用,缺氧的晕眩感袭来,四周视野开始变暗。
警灯近在咫尺,可我马上就会失去意识!
恶向胆边生,我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反手握住刀柄向后一捅。
「艹,这小婊子有刀!」
身后的人吃痛,手上力气一松,被我挣开。
我顾不上快要炸掉的肺,连滚带爬地向灯光冲去。
寒风灌进气管,激起一阵阵战栗和呛咳,我却只觉得欣喜若狂。
「救命,是我报的警,我在Ţũ₌这儿!ťū́ₑ」
我高呼着拨开草丛,冲进了警灯下。
可紧接着,我只觉得天旋地转。
闪烁的灯光中,只有三个男人笑嘻嘻地靠在村头大树下,像守株待兔的猎人般,玩味地看着我自投罗网。
居中的那个,正是我表弟。
表弟笑着瞟了我一眼:「谁说大学生就比我聪明的?还不是被个玩具灯骗出来了。」
我浑身冰冷,如同看到了地狱中的恶鬼。
心中却仍没有丧失希望,瞟向村外的小路。
算算时间,警察应该马上到了啊!
表弟哈哈大笑:「看什么呢!该不是在看警察吧?告诉你吧,村长带人挖断了路,警车没个把小时是绕不过来的,你就死心吧!」
有人奉承表弟:「天赐,等你继承了她爸妈的钱,可记得兄弟们帮衬你的情分啊!」
表弟得意:「放心吧,忘不了你们。我那个大姑和姑父,在城里可有两套房呢。等这个赔钱货一死,咱们都去城里玩儿啊。」
我恨得牙根直痒痒。
我们一家只是小康,平时想着舅舅辛苦,没少帮衬他们。
没想到,他们一家还嫌不够,竟然谋划着杀了我,吃我家的绝户。
更可怕的是,连村长都是他们的帮凶!
我转身就跑,可没几步就被追上,一记窝心脚踹在背后。
我摔了个狗啃泥,只听那被我刺伤的男人追了上来,扯着我的头发怒骂:「小婊子,敢伤你大爷,看我待会弄不死你!」
那人用力踩着我的头,把我的脸压进混杂着雪和泥的地里。
表弟用捆猪的麻绳将我的四肢捆了起来。
仰面朝天,背朝黄土,就像抬着待宰的猪一样,被他们用扁担挑了起来。
我已经没有半点挣扎的力气,只能在最后一瞬间,将手机偷偷丢到了路旁的污水沟里。
进村的小路断了,但村长再怎么猖狂,也不敢破坏国道。
那一小时后,警车还是会绕路来到村口。
到时候,他们找不到我,肯定会给我打电话。
等手机铃声在杂草中响起,他们自然会猜到,我可能遭遇了绑架。
而现在,唯一的问题是,我要怎么活过接下来这一小时?
倒吊着看着熟悉的院子越来越近,我的心也渐渐沉下来。
-9-
老屋的门板被卸掉了,上面躺着一个人。
外婆脸上血肉模糊,头皮被啃得干净,露出一片森白的头骨,昏迷不醒。
我暗暗心惊,很明显,他们并没有给外婆叫救护车。
大概是想等我的尸体被处理干净,再喊医生过来,而到时候外婆还能不能活,就全看她的命数了。
大白猪也已经被控制住了,像我一样捆着四脚,两个人按着趴在院子里。
舅舅看我一眼,目光冷得像个陌生人:「幺女,别怪舅舅。你舅妈不肯投胎,每天祸害咱家,大师说了,只有你才能把她送走。」
我同样冷冷地瞪视回去:「等我死了,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舅舅不以为意,将那些准备好的冥币在我周围摆了个怪异的图形。
他嘱咐表弟:「把纸钱用石头压上,大师说了,这样你姐的魂儿就会被困住。你看着她,别让她跑了。」
随后,他起身招呼那些男人,开始准备「杀猪」的工具。
我认真看向表弟:「杀人是犯法的,你不怕毁了自己的前途吗?」
他今年刚十六岁,虽然只上了个中专,但也是第一次离开家,看到外面的世界。
外面的世界,那是一个不能买卖人口,不能囚禁女性,不会因为他的性别就格外优待于他的世界。
表弟稚嫩的脸上划过一丝恐慌,但很快,又很快变成虚张声势的狠厉。
他学着舅舅的动作点了根烟,恶狠狠说道:「呵,等把你先奸后杀,再把尸块喂给大白猪,吃个干净,还有谁会知道这事?就算警察来了也查不出什么。」
我沉默下来,心中彻底放弃了他。
他看到了外面的世界,但他还是喜欢这里。
忙忙碌碌的男人们在地上铺好了塑料布,穿好了雨衣,各种工具在地上一字排开,刀子斧头都擦得亮晶晶。
看起来,他们都是老手了。
如果动作够快,说不定真能在警察赶到之前就处理掉我的尸体。
到时候,杀人现场遗留的一切痕迹,都可以解释为杀猪。
即使有我的报警记录,也是死无对证罢了。
我忍不住质问表弟:「他们也是这样对你妈妈的?」
表弟动容了一瞬,但很快又反驳:「那个疯子才不是我妈!」
我心寒至极,也不在乎是否会惹怒他了:「嗯,她也希望你没出生过。」
表弟气得俯下身来,抽了我一个耳光:「放屁!」
我却继续挑衅:「不然呢?你看看自己,到底哪里配得上当你妈的孩子?从长相到身高,全是你爸的劣质基因。这种狗在城里,我们都叫杂种!」
「闭嘴,婊子!」
表弟红着眼扑上来,一拳砸在我脸上。
我嘴角流着血,却笑得越发猖狂:「你妈要是有得选,宁可真的生个猪仔都不会生你。连高中都考不上的蠢货!」
「啊啊啊,我杀了你!」
在表弟雨点般的拳头下,我的手指一点点勾进了他的口袋。
-10-
表弟把我打了个半死才收手。
我蜷缩着身体,忍痛侧身看向大白猪。
它正定定地看着表弟,神色中是说不出的悲伤。
在这个角度下,我第一次发现,猪是多么像人的动物。
它的软毛在雪白中透着粉色,像极了女人的皮肤,透明的睫毛下黑漆漆的眼神湿润而柔软。
听到表弟说「那个疯子才不是我妈」,它缓缓垂下了眼睛,恰好和我对视。
我带着些许羞愧,轻声问:「你还认得我吗?」
它忽然凑近,吓了我一哆嗦。
可它并没有攻击我,而是用鼻子拱了拱我。
动作落在我眼中,忽然和记忆中那个温柔憔悴的大姐姐重合在了一起。
电光火石间,我浑身颤抖起来:「你……你是不是……」
可没等我说完,舅舅走过来,阴阴笑道:「呦,媳妇儿,着急吃她了?别着急,等我们给你加工一下食材,再喂你啊!」
其他人也低声哄笑起来。
表弟一把将我从大白猪身后扯出来。
他拉着我的头发,逼迫我仰着头,将脖子露出来。
冰冷的刀锋在脆弱的血管旁来回比划着。
舅舅一面寻找下刀点,一面戏谑着对大白猪说:「媳妇儿啊,虽然我总打你,但也是跟你生了孩子的。你吃了我妈,再吃了外甥女,就算扯平了,别记恨你老公了,成不?」
「呼……」
大白猪发出一声吼叫。
像是愤怒,像是哭泣,又像是迫切的食欲。
舅舅垂眼,盯着抵在我动脉上的刀尖,对我说:「死了之后,」
他举刀,猛地刺下来。
我却拼命一挣,身子向上一蹿。
嗤——
表弟一惊,没按住我,被我躲开了要害,刀子刺在胸前。
竟巧之又巧,卡进Ṫų⁽了我藏在怀里的文具盒上。
就在这一瞬间,大白猪猛地站了起来,瞬间挣开了两个人的压制,朝着我们的方向以惊人的速度狂奔而来。
舅舅正要刺下第二刀,见状目光一暗:「你把它放开的?」
我气喘吁吁,拿着从表弟怀里偷来的刀跟他对峙。
他冷笑一声:「这是你自己找死。」
大白猪飞奔而来,他侧身闪开,以防被我殃及。
却没想到,大白猪底盘相当灵活,当即绕过我,以山摇地动般的冲击力一头顶了上去。
舅舅甚至没来得及发出一声惊叫,整个人就轻飘飘飞了起来。
落地后,大白猪调转方向,再次冲了过去。
就在大白猪踩上他胸口的一瞬,所有人耳边都清晰地响起骨裂声。
胸骨,肋骨,紧接着是面骨……
当大白猪从舅舅身上下来,他已经被踩得不成人形。
胸Ṫų⁾腔都瘪了下去,口角冒出血沫,眼珠爆凸。
大白猪调转了方向,再次冲了出去。
哀号声在院子里不断响起。
众人慌乱逃窜,却不断被大白猪追上、顶飞。
就连爬上高处躲避的人,也被「咔嚓」一声咬断了脚。
「救命,救命啊,快叫警察!」
「放过我,求你放过我,不是我动手杀你的啊!」
「啊啊啊,我好疼,好疼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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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过了多久,终于有警笛声疾驰而至。
几名警察破开院门,却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
只见满院子里十几个人,多数都在地上躺着,七八个壮汉打着滚哀号,还有几个人浑身是血,已经不知道死活。
站着的,竟只有我和表弟。
一位警官谨慎地举着枪走过来:「女士,是你报的警吗?」
我点点头,目光落在围墙上的一处缺口上。
「这里发生什么事了?」
「野兽,是山上的野兽杀了他们。」
警官目光怪异:「这里可不邻山,也没听说有野兽出没啊!」
我刚要回答,却听身后忽然传来一声响亮而夸张的「妈妈」!
回头一看,只见表弟挂着怪异夸张的笑容,竟跑进了猪圈,趴在地上。
他抬起屁股,露出潮湿一片的裤裆,像猪一样探头,呼噜噜地吃起了泔水。
警官们愣在原地,一时不知作何反应。
我淡淡道:「他亲眼看着亲人被野兽攻击,被吓疯了吧。」
警官满脸怜悯:「那他为什么一直在喊妈妈?」
「也许,是因为他妈妈最后保佑了他一次。」
我看得清楚,大白猪原本也是想攻击他的。
但在最后一刻,却只是深深看了他一眼,改了方向擦身而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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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切尘埃落定后,我又找到了那名自称茅山小道的网友。
「她杀了人,会不会被阴司惩罚,影响投胎?」
茅山小道大呼小叫:「怎么会呢!她杀的都是害死她的债主,更何况她还救了你,救了好几个人,是大功德啊!」
我安下了心,因为有她的日记作证,警方迅速扫荡了村子。
找到了全村大范围进行拐卖人口,互相打掩护,对抗警方搜查的罪状。
还解救出了四名被拐卖过来,锁在地窖里等待转手的女孩子。
茅山小道试探道:「你不回消息, 急得我差点要下山去救你,结果你竟然自己反杀了, 怎么做到的?」
我微笑ťū́₋起来:「还要多谢你的提醒。」
对面傲娇:「哼, 你不是不信么?」
在勘查过现场痕迹后, 警方基本确认了我的说法。
舅舅一家企图谋杀我,却意外有下山的野猪闯进了院里。
外婆被啃咬后,失血过多,成了植物人。舅舅被踩踏致内脏损伤,当场死亡。表弟吓成了疯子。其他帮凶也全都死的死,残的残。
偏偏只有我安然无恙。
他们没有发现, 杀人的不是野猪,而是一头家猪。
而偷走刀子, 割断它四肢绳索的人,是我。
茅山小道问:「怎么,你不怕它攻击你了?」
我摇摇头:「最后一刻, 我忽然明白她要对我说什么了。」
「说什么?」茅山小道好奇极了。
我弯下腰, 在地上用手指先轻轻写下「土」。
然后又继续往下,一笔笔认真写着。
一竖,一横, 一撇, 一捺。
那张温柔的脸仿佛又出现在眼前。
最后一眼,是她含泪笑着:「好姑娘,走, 快走。」
她要给我写的, 是一个「走」字啊!
她没怪过我,她只是叫我走, 叫我远走高飞,永远别回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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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我依然满心愧疚:「如果我小时候没有忘掉这一切,就能早点把她救出来了。」
茅山小道安慰我:「我算了她的生辰,她现在在野外游荡,其实过得很自由快活。再过几年,就可以去重投人胎了。」
我忙问:「有没有什么办法,能让她投胎投得好一些?」
片刻后, 对面回道:「做场法事吧!我能让她投胎成江浙沪独生女,一辈子无病无灾。」
我立刻拿出这些年攒的所有零花钱,转了过去:「够不够?不够的话我再向爸妈要。」
对面却点了退还:「钱够了,刚好我马上下山, 可以顺便去她身死之地,在那里做法效果会更好, 到时候你再给我钱。」
我有些好奇:「下山?看你的视频, 好像从没下过山啊!」
「是啊!」茅山小道发了个苦着脸的小狗表情, 「有个师兄叛逃出山,用邪术害人,还企图用阵法拘魂锁魄, 残害无辜。师傅叫我下山清理门户。」
「哦, 这样啊!」我点了点头, 却忽然想起了什么。
「等等,你说的人该不会是……」
「没错,就是他!」
好啊!就是他教唆舅舅一家杀我, 还想拿冥币困住我的魂魄!
我不由得握紧了拳头,竟敢惹我苏晓晓?
茅山小道,速来助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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