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王下令要杀死全城的穿越者。
可他不知道作为他枕边人的我也是穿越者。
因为我是个哑巴王妃……
1
我才穿越过来,便看到有一个书生模样的人,在齐王面前念着:「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
我刚欣喜一穿越过来就看到了同伴,却是见齐王二话不说,拔出身上佩剑,将那书生一剑封喉。
裴临杀完人,擦了擦沾上血的剑:「这种盗用他人诗词赚得声名的人,该杀。」
随后,他三步并作两步来到我身边,柔声道:「王妃吓到了吧,都怪这穿越者死的不好看。」
我从惊恐中反应过来后,想开口回他,却是张了半天嘴说不出一个字。
见我这样,齐王却并不惊讶:「王妃别怕,本王一定能找人医治好你的哑症。」
原来我穿成了个哑巴。
旁人穿越不是大富大贵,便是满腔才华,而我却穿成了哑巴。
我的丈夫,才刚杀了一个穿越者,真不知道我该哭还是该笑。
安慰完我的裴临站起身,拿出一沓纸递给手下:「让人再去查查,但凡有用这些诗词博得名声,或者想考取功名的,一律处死。」
2
一连三天,裴临杀了三个穿越者,我一点儿也不敢轻举妄动。
我尽可能的按照自己回忆里古人该有的样子,扮作一个合格的王妃。
我想不清楚,齐王为什么能那么痛快的杀死穿越者。
难道这世界不需要穿越者那超乎时代的脑子了吗?
裴临怎么杀得那样痛快。
最初,我以为齐王只杀那些冒领他人名声之人?
因为他杀死穿越者时喊的是「借用他人诗词博得名声者」。
直到我见到了第三个被齐王杀死的穿越者,我才知道,我才知道自己想得太简单。
第三个被杀的穿越者,并未冒用。
他口口声声称自己作的诗,是李白、杜甫、白居易等人写的。
裴临这次没有立即杀了他,倒是笑着反问他:「那你为什么经常吟诵他们的诗句?」
「因为我佩服他们,他们的诗词这样好,在这个时代也不该被埋没。」那人说的一脸正义凛然。
裴临眯眼:「那你知道他们的诗究竟好在哪里了吗?」
那人倒是做足了功课,满脸自信地开口:「就拿李白说,他的诗想象力丰富,语言明白通畅,风格豪放飘逸,给人以上天入地奇思妙想之感。再比如……」
裴临打断了他:「可是你知道吗?那黄河在我们这里是敌国之河,那白帝城在我们这里是座死城,而那黄鹤楼在我们这里根本不存在。你这些诗只会误了还尚未明事孩童!」
说完,裴临拔出剑,又是一剑封喉。
我被吓得险些没有端稳手中的茶杯。
那穿越者说得那样好,若是我是一个在看穿越文的人,想来都会忍不住在心中为他叫好为他欢呼。
可是,裴临却丝毫不为之动容。
原来,他杀穿越者的理由不止那一个。
3
逐渐地,从府中下人的各种言谈中和齐王每日的话语中,我得出一个结论——齐王对穿越者有着十足的恨意。
「这些穿越者,都妄想偷别人的学识来夺了别人寒窗苦读的功名。
「一个个自以为是什么男女主,是什么救世主,于本王看,他们不过是一群废物。
「他们竟还拿诗词误导世人,真是可恶!」
齐王恨透了穿越者,坊间传闻,但凡被他发现是穿越者,那人立刻便会成为一具尸体。
而巧的是,举国上下的人,也和齐王一样恨透了穿越者。
所有人都装成没有见过穿越者的样子,以便于穿越者过来的时候,能一下子就暴露出来。
听下人说,从三年前京城开始出现穿越者后,齐王已经陆陆续续杀了百余人。
这个世界穿越者的数量,怕是无论放在哪个穿越文里面,都是相当炸裂的存在。
这么多人,便是一举建立新的制度,彻底让一个旧王朝翻天覆地,似乎也不是不可能的。
可是齐王此人,早早就将所有穿越者扼杀在了摇篮中。
4
我本以为所有的穿越者,只有我这种一来便隐藏起来的,才能留住一条性命。
直到有一日,我见到了严将军。
初看他,确实不像一个穿越者,就连我这个同根的人,也险些被他骗了去。
他身上带着一股久经沙场的戾气,且他言辞间,根本不会谈论那些耳熟能详的诗词。
但是他言谈举止间透露出的信息,让我笃定他就是个穿越者。
这里并没有什么《孙子兵法》和《三十六计》,而他的战略却多出自于这些兵法书中。
最神奇的莫过于,他曾用过一招空城计。
也正是这空城计,让他一战成名。
若说他真有这惊天地泣鬼神的本事,我多半是不信的。
若说裴临没看出来这些猫腻,我也是不信的。
听闻严将军本是个默默无闻的人,忽然有一天醒来,便说自己得了神明指点,要报效国家,自此便入了军。
这怎么看怎么不像一个穿越者呢?
多日的相处让我知道,裴临是一个心思缜密的人,且他是不信什么神明之言的。
而严将军不仅没有被杀,反而还被圣上封了侯。
杀穿越者如麻的裴临,也是像什么都没发现一般。
裴临平日里待他也是恭恭敬敬,一口一个严将军,甚至时常邀请他来府里面做客喝酒,更是逐渐发展到称兄道弟的程度。
我以为他之所以活下来,是因为他是一个这样战无不胜的有用的人。
我想只要做个有用的穿越者,大抵就能活下去了。
直到这位将军一次战事上用了火攻。
这种打法是从不曾有过的,火攻之下,足足让敌国军队活活被烧死万余人。
裴临私下里对我说:「有这种将才,是我国的耻辱。那些腌臜伎俩,实在有伤天和。」
听闻不知情的严将军在朝堂上得意洋洋:「这次我军大获全胜,神明赐我的火攻之法,实在好用。」
然后,正炫耀功绩的严将军当朝就被判了斩立决。
圣上在他死前和他说:「你一个穿越者,实在放肆!我朝礼仪之邦,将士可以互相拼杀而死,但你放火烧死万余人,第一违背皇命,第二有伤天和,如此用兵,往后战场上焉有君子?」
是了,我曾记得一句话这样说「孙子之后无君子,车裂之后无智民」。
严恩之前的一切谋略,就已经频繁在这里的道德边缘踩踏,如今便算是彻底踏出去了。
但是我不懂,他们为什么不直接杀了他。
裴临却很快就替我解答了我的疑惑。
他带回来一本书,上面赫然写着《孙子兵法》。
裴临很高兴:「花了这么多时日和他虚与委蛇,终于让他把这里面的东西都吐了出来。这样以后抓穿越者又多了个证据。」
随后他又一脸忧愁:「只可怜那些被烧死烧伤的战士,没想到他会用这种法子。」
原来,裴临留着他称兄道弟,只是为了让他吐出那些兵法,实在恐怖如斯。
在这样恐怖的人身边,我活多久呢?
我战战兢兢,裴临却又露出那种温柔到骨子里面的笑容。
「王妃这些日子有没有好好喝药?王妃的哑症本王一定医好,这个医者不行,便换下一个。」
裴临抚摸着我的脸庞,明明他看着我的目光那么柔和,却让我汗毛倒立。
他待王妃这样好,如果他发现我不是他的王妃,我怕是会成为死的最惨的一个穿越者了。
5
这个时代很奇怪,这里的穿越者总是层出不穷的。
随着穿越者多起来,皇宫里面也出现了穿越者。
那个穿越者和好多穿到后宫的穿越者一样,嘴上念着众生平等,说让皇上要一生一世一双人。
她在宫宴上唱:「爱你孤身走暗巷,爱你不跪的模样。」
如此明显的穿越者,却没人急着杀她。
圣上对她的位分是不升也不降,对她的供应是不减也不少。
一向喜欢争宠吃醋的贵妃,也没有像往日一般跋扈,硬要圣上杀了这经常口出狂言之人。
裴临偶尔同我提及她,目中也没有带着那种对穿越者的憎恨。
似乎皇室中的人,都在由着她在宫中胡闹。
难道后宫才是穿越者的战场?
一连几次判断失败的我,却不敢赌我的想法是正确的。
毕竟,这位宁才人可比前面任何一个穿越者都要明目张胆。
而一个后宫的才人,对于这里来说更是一个无用之人。
「宁才人在后宫之中开了个什么讲堂,邀请了各家夫人,王妃你不妨也去听听?」
裴临手里拿着请帖,面上挂着的依旧是往日那温柔的笑。
我确定自己没有听错。
这宁才人当真是毫无危机意识,胡乱说话也就罢了,开这个讲堂又是要干什么?
她想通过传播自己的思想,来改变这里女子的思想吗?
她真以为自己如此厉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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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可能的,这里的人会杀了她。
宁才人在她开的讲堂上常起了她出名的开场歌:「爱你孤身走暗巷,爱你不跪的模样……」
她唱的明明完全不在调子上,但台下的各宫娘娘们却听得有滋有味。
这位宁才人如我想的一般,在她的讲堂上讲起了穿越者的言论。
「天下人人平等,男人和女人就应该是平等的,可是现如今男人却娶妻纳妾,一夫一妻多妾制,这对女人多不公平啊!
「女人也可以撑起一片天,女人也可以上战杀敌,女人也可以为官为宰,女人和男人是一样的,男人能做的我们也能做!」
宁才人说的激情昂扬,仿佛下一秒就要带领宫妃和贵妇们杀出皇宫,撕破这朝代的礼法制度。
我想,这种言论,足以在这里让她死上千百次了。
我已经准备好随时见到她被一剑封喉的局面了。
然而,台下的宫妃和贵妇们反应却是平平。
她们吃着桌上的瓜果,时而交头接耳,时而对视而笑,仿佛完全没有听到宁才人那些「大逆不道」的话。
皇后先一步打断了宁才人的言语激昂:「宁才人,本宫还是愿意听你讲你那里的故事。」
宁才人闻言满脸的笑容:「好好好,皇后娘娘爱听,我就多说说。你们听完之后就知道我们那里有多美好了!」
「我们那里的人啊,是一个男女平等的世界。
「女人可以不用像在你们这里相夫教子。
「我们女人可以和男人一样上班,也就是谋一份差事。
「就比如,我们那里有很多知名的女企业家,她们的故事十分传奇……」
宁才人说的起劲儿,把每一个故事都讲得绘声绘色。
不得不说,她很有讲故事的天赋。
「好!」
「讲的好!」
「讲得太好了!」
宁才人讲完,台下叫好声接连起伏。
我迷茫地看着周围这Ţū́⁶些人,在这个朝代,她们是站在金字塔尖上的女人,如今一个个都喜笑颜开,不停叫好。
莫不是,她们疯了?
她们不是同裴临那个杀穿越者如麻的人一样,一向最痛恨穿越Ṱű⁸者的到来?
宁才人所言之语又如此放肆,她们怎么会笑得如此开怀?
等这一讲堂结束后,一向跋扈嚣张的贵妃看向已经走远的宁才人,对我等说:「宁才人好才气,比京城的说书先生讲的都好,这些故事还都是最新奇的。」
一旁一个贵妇也随之应和:「是啊是啊,从前我只是听夫君说这宁才人会讲些故事,如今看来不是单单会讲,而是很会讲,十分会讲。」
皇后也赞赏不断:「是啊,宁才人的故事,可比那些请进宫里面的先生,讲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故事好多了。」
感情,这些后宫妃嫔都把宁才人当成了宫里面的新型物种——说书先生兼搞笑使者。
这宁才人算是开辟了一种新型的故事形式,让宫里面的娘娘得了乐趣。
她的那些不在调上的曲子,也算是让宫里面娘娘看到了新型的表演。
怪不得,连贵妃都不故意与她为难。
那圣上和裴临这种男子呢?
他们真不怕宁才人的这些传奇故事,让我们这些女子起了要颠覆这个王朝的心思?
裴临来宫里接我时问我:「宁才人的故事好听吗?」
我想着宫里面娘娘和贵妇们的反应,点了点头。
裴临也点头:「这种故事宫里面的娘娘们都爱听,王妃也喜欢那就太好了。不然本王总是没时间陪王妃,总是要为王妃寻些乐趣才是。」
原来,裴临不杀她,是希望她能带给他的「王妃」快乐。
这就说得通为何裴临不动手杀她了。
「我母妃从前在宫里面总是说宫里面冷清孤苦,若是当时能有这样一个新奇的人陪她就好了。」裴临目露回忆之色。
是啊,那些嫁给皇家的女子,真正能盛宠不衰的能有几人?
就连贵妃不也是隔三差五的被新人抢了风头。
后宫的女子,多数时间都是冷冷清清,富足又凄惨的过完一生才是她们的常态。
她们一直捧着宁才人的场,又何尝不是在为自己冷清生活中,忽然多出的一分色彩而喝彩。
裴临继续自言自语:「这种故事本王也曾听皇兄讲过,确实奇幻。」
听到「奇幻」二字时,我顿时恍然。
宁才人那些不合规矩的故事,既像那话本中拥有拥抱爱情的故事,也像现代那种「霸道总裁爱上我」。
这样的故事,不论放在哪个年代,人们都知道这只是故事。
人人几乎都听个乐呵,又有谁会去争相效仿呢?
倒是之前的我,想多了。
我得出一个结论:一个对这地方没有危害的穿越者是能活下去的!
我想,宁才人这个莽撞的穿越者,算是误打误撞的选择了活路,这次她该是能好好的在这里活下去了。
但宁才人还是死了,还是我所知道的穿越者中死的最惨的一个。
她和圣上说她想出宫,说她想出宫给宫外的平常女子们开讲堂。
圣上闻言即刻下令将她乱棍打死。
宁才人至死都不明白,为什么一直由着她ƭū́ₒ放纵的圣上会忽然杀了她。
我也同样不懂。
她已经放肆这么多次了,怎么就不能容她再放肆这一次。
直到裴临说:「宫里面不缺钱养个稀罕的说书先生,可她竟然想出宫。一旦萌生了这个想法,这些穿越者有的是方法可以出宫,万一她出了宫,到时候去宫外乱说些什么,有辱皇家威严。」
听完,我才明了,在阶级分层如此巨大的朝代,皇家威严绝不可侵犯。
她若出了宫乱言她的话语,世人如此看她是不要紧的。
关键是她身为才人,多少代表了「皇」这一字。
这真算是个自己毁了自己的穿越者。
除了不占他人名声、不误导孩童、不视人命如草芥外这些关乎寻常百姓的事情,皇家的威严也同样不可侵犯。
这里,究竟还有多少条能让穿越者死的规则?
6
不久,裴临的王府上也出现了穿越者。
这个穿越者和之前所有的穿越者都不一样的是:他救了裴临的命。
这个穿越者是个小厮。
许是他也在穿越而来的时候见到了什么,他和我一样刻意隐藏着自己穿越者的身份。
但我还是发现了他的存在。
他往常再装的怎么像,私下里有些口头禅他却是没忍住,我偶然间听到他说了一句:「我靠。」
这句话,是我听到他说过的最有底气,也最字正腔圆的一句话,而且他一连说了三句。
我确信我没有听错。
不得不说,有些口头禅真的是会深入人心。
这时的我,万分庆幸自己是个哑巴王妃。
自然,同为穿越者的我,也没有揭发他的心思。
如果他能凭借自己,好好活完这一生,也是他自己的能耐。
但是,他还是超乎了我对他本本分分老老实实,只想装扮好一个合格小厮的印象。
我和裴临出游时,裴临路上遇袭,他竟然主动替裴临挡了一剑。
舍己为人的人,在哪个时代都是会令人触动的存在。
贵为齐王的裴临也不例外:「你护主有功,本王可许你个大好前程,本王有意举荐你为皇兄身边的御前侍卫,从此你不再是齐王府的小厮,而是一个有官职的体面人。」
面对如此大好的前程,那小厮却选择了拒绝:「王爷大恩小的心领,小的并不想做什么御前侍卫,希望王爷能给小的足够的银钱,小的想出去做一番事业,当一个商贾。」
听到商贾二字,我心中暗骂了一句:愚蠢。
「重农抑商」几乎是旧时代每个王朝都会有的制度。
在这个朝代,重农抑商的现象更是严重。
除了穿越者,谁愿意放弃大好的「国家编制」饭碗,而去选一个注定被打压抑制的商业,去当一个什么看似快活的商贾之人。
「本王允了。」裴临倒是没有多犹豫,面上也是不露分毫吃惊之色。
裴临一向细致,他一定是看出来了这个穿越者。
穿越者在他眼中本是个定时炸弹,这一次他却饶了自己的「救命恩人」。
或许他不是一个真正对穿越者嗜杀成性的人。
圣上之前同严将军所说的礼仪之邦,由裴临此举或许也可窥知一二。
裴临知恩图报,这可能就是我日后活命的突破口。
那个小厮确实在经商之道天赋不小,作为穿越者的他,非常熟稔的把「拉人砍一刀」、「送货上门」、「满额减免」等经营方式融入到了自己的店铺中。
他又教伙计们练习「口播」,让伙计们尽可能的做到最好的服务。
他不仅教伙计什么时候该说什么话,也教他们该如何应对客人的刁难。
一时之间,他的店铺成为了京城中最火热的铺面。
贾老板的名声逐渐火遍整个京城。
他也是个懂得做事的,生意起来后便给裴临送来千两雪花银,说是要感激裴临的栽培之恩。
裴临没有收,只是托人转告他,让他不忘自己的本分,不忘家国的根本。
贾老板听了裴临的话,也算是恪守本分,所有的货品没有粗制滥造,价格也算是摆在明面上,可谓童叟无欺。
仅仅三月,贾老板就开了几间分铺。
如此下去,不出三年,他便可以富可敌国。
但贾老板将很多的钱财都捐赠了出去,有的钱用来建立了书院,有的钱用来赈济了灾祸。
这次,他如此规矩,又心怀大义,还对裴临有恩,总该能享受他自己的余生了吧。
可就是这样一个难能可贵,心怀大善的商贾之才,裴临却让他住进了大牢。
「你做的没有错,可是你有罪。」这是裴临在抓住他时对他说的。
贾老板是最不甘心的一个穿越者:「小的不懂,小的一心向善,既没有借别人的名声,也没有做出什么逾矩之事,怎么王爷就容不得我?」
裴临下马,耐心同他解释道:「因为,商人不该做的如此好。」
裴临继续说:「这里不是你们那里,这里的人食不饱腹,衣不避寒。百姓劳作一生只求温饱,而我们这些皇族便是吃他们的粮,护他们的平安,也应护住他们的劳动。但是商人不一样,商人获利太容易了。」
裴临说完,便又上了马:「贾老板,本王曾托人传话给你,要你本分不忘家国,你至今也没有明白这本分是什么。」
正在马车里的我思索这本分究竟是什么时,贾老板露出恍然之色:「我懂了,是我的生意太好了,让好多百姓都争相来我这里当伙计,为此耽搁了不少农耕。若我生意再好下去,只会耽搁更多的农事。」
转过身的裴临没有说是,也没有说不是,但我想他的回答算是默认了贾老板的理解。
看了那么多穿越小说的我好像早就忘了,商业的过度发展会抑制农业的发展。
「重农抑商」或许不是一个时代的迂腐,而是一个时代的无奈。
把贾老板关进牢房后,裴临下令让狱卒不要多加为难。
回府后,裴临独自一个人喝酒喝了好久。
喝醉了的他,对着无人处的空气呢喃不停:「你说,我做的对吗?你说,我做的好吗?」
裴临那落寞的身影,让我看了都觉得心疼。
裴临似转头看了我的身影,眼睛一下红了:「王妃,你什么时候能陪本王说说话啊。」
我猛地退后一步,刚才的心疼顿时全都化作恐惧。
当个哑巴王妃挺好的,我不想开口说话。
天天看着穿越者不是死就是下狱的,就算病好了,我又怎么敢开口陪他说话。
7
在穿越来一年后,在看了无数个穿越者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不是死就是伤之后。
我愈发好奇,这个时代究竟,有没有哪个穿越者真正能做到明哲保身。
直到听宫里面的娘娘们讲起先皇后。
我隐隐感觉,她应该就是我要找的那个人。
在所有人的口中,先皇后一个很好的人。
她对每一个宫妃都好极了,她记得每个宫妃的生辰,也记得她们每个人的喜好。
她谈论的事情也从不涉政,只规矩的当着所有人的解语花。
无论怎么看,她都该是一个古代的合格至极的皇后。
可我从她们的讲述中发现了一个疑点。
先皇后自从有一日醒来之后,便逐渐疏远了圣上。
虽然是逐渐疏远,可是怎么会做了一个梦就不再爱一个人了。
除非,她已经不再是她。
我想,我只要学着先皇后好好伪装好自己便好了。
却没想到,终是有人把这乱水泼到了我身上。
8
有一个穿越者在即将被裴临一剑封喉时,大喊了一句:「明明齐王妃也是个穿越者,你为什么不杀了她!」
裴临神色一变,他喊了一句:「胡说!」
喊完后,他快剑下去,这次不是一剑封喉,这次是他将那人的头颅直接斩断,头身分离。
那个死掉的穿越者不是别人,是我的婢女小桃。
如果不是裴临说她的步伐不对,应该是一名精明的穿越者,连我都没有发现她的伪装。
裴临是在她出府采购回来后,把剑指向她的。
可是我并不知道小桃做了什么,让Ŧü₂裴临一定要杀了她的事。
裴临好像也并不想同我解释什么。
令我最震惊还是她临死前的那句「齐王妃也是个穿越者」。
在这里待了那么久,又经历了那么多,我自认我已经隐藏的极好。
我不知道她究竟发现了什么,那她那样笃定,临死前都要咬上我一口。
连她都能发现,那裴临也一定发现了。
裴临并没有告诉我这个答案,他只是如往常一般每日看着我按时喝药。
他越是冷静我越是害怕,他越是无动于衷我越是彻骨寒凉。
小桃死的第三日,裴临和我说最近这些日子都不要出门了。
裴临说外面闹了动乱,如果出去的话我容易受伤。
如他杀死小桃时的不做解释一样,他也没有同我说外面闹了怎样的乱子。
等动乱平定后,他忽然和我说,我可以出府了,而且他为我找了个新医者,据说那人医术赛华佗。
「王妃,乖乖喝药。」裴临为我端来医者的新药汤。
我一口喝下,顿觉味道不对,一口吐了出来:「这不是药!」
我喝下去的不是什么药,而是一口油!
齐王府的药一向煮的小心,齐王他是故意的!
「王妃,你终于肯说话了。」
齐王裴临看着我,目光依旧温柔,可我却觉得,面前的他,是个随时要张口吃了我的猛虎。
是的,我的哑症早就被齐王遍寻的名医治好了。
可我一直不敢说话。
「你要杀我吗?」我问裴临。
我在赌,他没有杀我的理由,也在赌,他对王妃的一腔深情。
果然,我赌对了。
「本王舍不得。」裴临笑了笑,「王妃还是去寺庙里面修养修养吧。」
看过无数宫斗剧,我知道去寺庙长久的祈福意味着什么。
虽不懂裴临的用意,但我好歹留下来了一条命。
迎接我的住持很客气,称我为王妃。
「王妃以后就在这里常住吧,出家人以慈悲为怀,最是不易出错了。」
住持的这句话,隐隐在点我,要我不要做错了事。
我回她:「妾小心翼翼,如履薄冰,不敢出错。」
给我一万个胆子,我也不敢在明知裴临发现了我的身份后,还在他的红灯前蹦迪。
住持念了一句佛号后,说:「前几日各处隐藏的穿越者对外大肆宣扬,齐王府的王妃是个穿越者,圣上已经起疑,这不是王妃谨小慎微就可以避开的。」
「那动乱是穿越者闹的?」我大惊,问道。
住持点头。
这里对穿越者的封杀程度已经骇人听闻,竟然还能隐藏着一个穿越者的小势力。
裴临把剑指向小桃的时候毫不犹豫,想是这消息便是她传出去的。
小桃才来不久便暴露了身份,她一个王府的婢女,怎么会知道那些穿越者的隐藏据点?
怕是早就有人盯上了齐王府,更是有人早早就盯上了我这个冒牌齐王妃。
原来我也没有自己想象的那样滴水不漏。
或许在我还没有隐藏的Ŧûₖ很好的时候,就有人发现我了。
只是裴临暗中一直护着我罢了。
住持平静的说道:「等外面都定了,王妃自会自由。」
我勉强露出一分笑容回应住持。
从什么时候开始,裴临和我,在ŧū́⁾作乱的穿越者眼中,也算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了?
我只是个想活命的卑微穿越者啊!
9
裴临送我修养的这座寺庙香火很旺,前来的香客祈福居多。
有三个总来的香客令我关注了几分。
其中一人是一位老人,他白发苍苍,每次来都为他的早去的儿子祈福。
他念着:「希望我儿去的地方,没有穿越者抢夺我儿的功名。」
住持说有穿越者成功做过依靠他人诗词夺人功名的事,这位老者的儿子就因此而自尽。
其中一人看着是一位将领,他的左眼角有一道疤痕,身上带着一股杀气。
他念着:「希望我兄弟来事当兵,再遇不到穿越者领军。」
住持说严恩将军下令火攻时,这位将领的兄弟曾劝说他不要用火攻。
却被严恩以扰乱军心为名斩杀了。
其中一人则是一位官宦,他被下人搀扶着,进了庙中。
他念着:「我那乖乖的女儿到底哪里去了,她是不是去那些穿越者所说的好地方了,她是不是不用嫁给圣上了?」
住持说他是宁才人原身的父亲,得知女儿的身体成为了穿越者后,他日日祈求,自己的女儿是穿越到了现代。
真是个矛盾的老人,一边痛恨着穿越者,一边羡慕着穿越者所处的世界。
若不是亲眼见到这令人唏嘘的一幕幕,我的感触还没有那么深。
穿越者的到来,竟真真切切的带来这么多的悲剧的发生。
或许这个时代的人,也曾在那批最初的穿越者来临的时候,向往过现代的生活。
但蝌蚪不是一天长成青蛙,时代的进步也不是一蹴而就。
有些东西,本就不该在这个世界里面出现。
「住持,是齐王故意让我看到这些的吧。」
世上没有那么多巧合,有的只是处心积虑。
住持说:「出家人不打妄语,是王爷的意思。」
「齐王他想我做什么?」
裴临一定有他的目的。
「齐王想王妃能理解他的做法。不过……王妃真的忘了吗?」住持一步步走向我,她凝视着我的双眼,仿佛想从我眼中看到什么。
「我……应该记得什么?」
我觉得她这话说的莫名其妙。
住持问我:「王妃小时候有没有梦到过这里? 」
我摇头。
住持提醒我:「王妃小时候穿越过来一次,只是王妃自己不记得了。那时候王妃还说自己要当小魔仙。」
我恍恍惚惚间,回忆起来一个梦。
那个梦很真实,当时梦里面我到了古代,看到了一个小乞丐,给了他一块糖饼,让他别哭了, 梦里的我保护欲爆棚, 我说我以后要保护他, 我还说我以后要当小魔仙, 去探寻魔法的秘密。
原来,那个小乞丐不是乞丐, 而是裴临。
住持和我说,那时裴临是被其他皇子欺负玩, 踹进泥坑里的小可怜。
怪不得, 他身上只是脏, 却一个补丁也没有。
我真是个傻子,竟一直傻傻地以为他是个乞丐。
住持说, 裴临再见到我的时候,就是我这具身体的原主了。
原主那时候得了病, 哑了嗓子, 门当户对的人家没人愿意娶她。
一句「你们不要,本王娶」就让她成了齐王府的王妃。
裴临他一直念着的不过是儿时那一句:以后我照顾你。
10
外面的动乱终于彻底被裴临平了。
裴临同我说,要举办一场轰轰烈烈的婚宴。
这次,不是娶那个本来的身体的主人, 而是要娶我这个穿越者。
我无比清楚的知道我不喜欢裴临。
我一直在他身边做个贤妻只是为了活命。
即便我知道,他只因为那一句话就对我这样好, 护我避开这世间对穿越者的仇恨,我也只是感激他罢了。
「裴临, 我想去寺庙。」
青灯古佛, 了此一生。
在这里我装了这么久的古人,也装的累了。
我不想破坏这里的规矩,但我也不想装一辈子的古人。
寺庙虽清净僻远,却也让我可以卸掉许多的伪装。
「好。」裴临失落间还是选择尊重了我的决定。
11
「住持, 我来了。」我笑着走向与我一样一脸笑容的住持。
「孩子, 你同我选的一样。」
住持也是个穿越者,她曾经还当过皇后。
她更是一代贤后。
她装了好久好久的贤后, 也是装累了。
一日打扫庭院时, 我终是问出了那在心中藏了许久的疑问:「住持, 这里为什么总有层出不穷的穿越者?」
穿越者的不断来临是这里最奇怪的一件事了。
「因为这世界要亡了。从第一位穿越者功成名就之时,就快亡了。」
说着,住持的目光看向了远方。
「或许,许许多多像这样的世界都有穿越者, 他们想凭借一己之力改变这个世界。但这些违背了这个世界的规律。曾经的那两名成功的穿越者, 让我们所处的这个世界出现了裂缝。」
说着说着, 住持看向了我:「这些裂缝,导致越来越多的穿越者涌入了这个世界。尽管这些年齐王已经尽力去修复这个世界,但是破镜难重圆。」
住持再次凝视远方:「现在齐王所能做的,不过是尽可能在这个世界仅剩不多的时间里,除掉那些对这里有危险的穿越者。在这最后的时间里, 让生他的皇家威严依旧, 让养他的百姓安居乐业。」
我又抛出一个问题:「那我们能回去吗?」
住持苦笑一声:「国师说,能穿越过来的人,多半已经在自己的那个世界身死。不过是我们忘记了自己已经死亡这件事罢了。」
我对住持一拜:「如此,我便好好过好在这里的今生。」
住持点点头, 进了禅房。
佛曰:一花一世界,一草一天堂。
每个世界都有它自己的运转方Ţú¹式。
外力破之得到的不是生命,而是——食物。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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