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的囚徒

我是个草包 Alpha,却在父亲死后,继承了所有的遗产。
包括我那美丽的 Omega 小妈。
小妈妖娆勾人,是一朵离不开 Alpha 的菟丝花。
世人皆以为是我强取豪夺。
他们看不见我衣衫下密密麻麻的痕迹。
以及被反复舔咬的腺体。

-1-
父亲的葬礼选在了阴雨连绵的一天。
那也是我第一次见到我那名义上的小妈。
一袭黑西装,除了身量过于高挑之外,他满足了我对 Omega 所有的想象。
柔弱,美丽,妩媚,犹如一朵在风雨中摇摇欲坠的菟丝花。
十五岁时,我分化成 Alpha,但等级极低。
父亲看到诊断报告的那一瞬间,将我赶出家门。
我时常怀疑我不是他亲生的孩子,他才那么狠心。
可现在,我相信了。
我骨子里流着和父亲一样的血。
因为,我也想ṱûₛ拥有这个 Omega。

-2-
我搬回了周家。
父亲死后,这个家没人能管我。
自然也不会有人反对我搬回来。
律师拿来遗嘱和一堆文件,说父亲把所有遗产都留给了我。
我迷迷糊糊地听了个大概。
最后抓住一个重点。
既然我继承了父亲所有的遗产,那那个美丽的 Omega,也应该属于我吧?

-3-
送走律师后,我转身。
蓦地发现身后站了个人。
是他。
我不愿意叫他小妈了。
因为这个称呼无时无刻不在提醒我,我和他中间还隔了另一个人。
Omega 离得很近,近得让我似乎能闻到他信息素的味道。
不是甜腻的,淡雅的,是冷冽中带着点攻击性的。
不像 Omega 的信息素。
也不像 Alpha。
我的呼吸急促起来,脸应该也红了。
我嗫嚅着不知道怎么搭话。
他却率先打破沉默:
「你好,我叫裴逸。」
富有磁性的声音在耳畔萦绕。
我恍惚着抬眼看他,这才发现,他比我还高一点。
果然是低等级的 Alpha,连 O 都长得比我高了。
我自嘲地想。
紧张的情绪少了些许,我呼出一口气,扬起微笑:
「我叫周凌,你好……裴逸。」
直接叫名字没关系吧。
他会觉得我没礼貌吗?
出乎意料地,他盯着我的脸,看了许久。
然后抬手抚上我的脸。
手指纤长,手掌也宽大。
他惊奇地笑了,好像猫咪得到了喜欢的玩具:
「你的脸好小。」
我不知道这是否算夸赞。
刚想回话,他手腕一动,整只手掌捂住了我的鼻子和嘴巴,只露出眼睛。
空气被隔开了。
我感觉到一点窒息,蒙蒙地抓住他手腕。
就听见他说:
「这样好漂亮。」

-4-
这个姿势有点糟糕。
不论是在哪种场合,都有点糟糕。
我拉开他的手,半天憋出一句:
「你也很好看。」
我经常被人夸漂亮。
这对于一个 A 来说,不算好事。
但我习惯了。
可在我眼里,他真的很好看。
我没见过这样的 Omega,不知道怎么形容。
是一种模糊了性别的美。
「谢谢你,凌凌。」
「可以这样叫你吗?」
他笑眼弯弯,我想没人能拒绝他。
得到我的同意后,他拉着我的手穿过花园走回客厅。
一路上,花匠和用人见到我们,都把头垂得很低。
他们对我们这对怪异 AO 的动作视若无睹。
似乎是有些怕裴逸?
但裴逸看起来很温和。
我思考着这不对劲的地方。
直到下巴处被一股力不容置喙地抬起:
「凌凌,在想什么?」

-5-
回过神来,我随口说道:「在想你。」……的事情。
他的动作ṱū¹顿了顿。
「真的吗?」
声音莫名沙哑。
我诚实地点了点头。
下一秒,脸上传来温热的触感。
他低头亲了我一下,笑意自喉间滚出:
「好乖。」

-6-
我曾在网上看过一个帖子。
大意是说很多人认为「好乖」这个词,是真正的 dirty talk。
当时我还不以为然。
现在我不得不承认这很有道理。
因为几乎是瞬间,我少得可怜的信息素就开始从腺体处溢出。
小心翼翼地缠上面前的人。
往日稀淡得近乎闻不见的气体,此刻有如实质,化作藤蔓攀附在裴逸身上。
腿上,腰上,脖子上,都是我的味道了。
我屏住呼吸,无比期待他是什么反应。
如果他不是……
「如果你是我的 Omega 就好了。」
我喃喃自语。
本以为声音足够小,可裴逸还是精准捕捉到我的痴心妄想。
他的脸色僵了一瞬,笑意消失:
「只能是 Omega?」
「什么?」
我没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裴逸却神色莫名,盯着我看了许久。
他直起身,拉开距离。
平静疏远得像是那个吻没有发生过。
「信息素,收一收。」
「毕竟,我还算是你父亲的 Omega。」

-7-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强调的重点在「Omega」。
可当时的我只听出了,他在强调和我的关系。
他在强调他是父亲的,不是我的。
浑身血液瞬间凉了下来。
信息素也蔫țű̂ₛ蔫地收了起来。
我看着他走进客厅,消失在视线里。
拳头用力攥紧,指甲陷进肉里。
在死一般令人窒息的寂静里,我笑了。
既然他可以是父亲的,那为什么不能是我的?

-8-
后来我才知道。
他从来不是父亲的。
但一直是我的。

-9-
自那天以后,他忙了起来。
即使住在同一个屋檐下,我们也很难再见面。
每次我起床时,看到的总是他西装革履出门的背影。
很迷人。
那天的吻像我的一个旖旎的梦,梦醒就无痕了。
我并不认为自己会有那么大能耐,值得他专门避开我。
我隐隐能感觉到,在我们之间,即使他是 O,他也是强势的一方。
所以我相信,他是真的要忙。
但他在忙什么呢?
我试图去问管家,保姆,用人。
他们却无一例外,对裴逸这个人讳莫如深。
我有时候也会想,这种来自裴逸身上的威严,是父亲赋予他的,还是来自他自身强大的气场?
我不知道,但我隐隐倾向于后者。
很快,我的这个疑问就得到了解答。

-10-
那是一个明朗的早晨。
我早早起床,终于赶在裴逸出门之前,和他同时出现在了餐桌上。
「裴逸,早上好。」
他回:「早。」
简短的一个字,没有叫我的名字。
我感到一种无端的焦躁。
后颈隐隐胀痛起来,犬齿也有点发痒。
是易感期的前兆症状。
奇怪,我的易感期明明很准时。
为什么会突然提前?
来不及多想,我匆匆咽下食物,在裴逸放下咖啡杯时,对他说:
「这两天我要出去住。」
虽然很想得到他,但我还不至于要趁着易感期占便宜。
孤 A 寡 O 待在一起,属实是在挑战我的自制力。
我打算在酒店度过易感期,再回来追求他。
即使我觉得他不会在意我住家里还是搬出去,我还是跟他报备了一下。
裴逸要转身的动作顿住。
此刻他背光而立,光线在他的脸上形成了明显的阴暗交界。
他表情不明,轻声重复我的话:
「出去住?」
我解释:「是暂时出去住,过几天就回来了。」
他是已婚之 O,应该懂得吧。
他没说什么。
我当他答应了。
可余光里,我却看到他左手一直在蹂躏右手袖扣。
那枚钻石袖扣在他手里好像成了什么替代品。
连带着衣袖也被弄出褶皱。
皱了皱眉,正想提醒他时,他点点头,再一次露出了初次见面时那个无比惊艳的笑容:
「好,我知道了。」
别墅大门关闭的声音响起时,我尚未察觉有什么不对劲。
直到我收拾好行李,拖着行李箱下楼时。
才发现,别墅里空无一人,用人不知所终。
而大门,也打不开了。

-11-
疑惑地拨弄了两下门锁。
偌大的空间里,只有我一个人的回音。
更重要的是,我发现手机也没信号了。
电话打不出去,信息也发不出。
我像是一朝穿越到了无人的孤岛。
我愣了。
这是什么悬疑片开场?
祸不单行,信息素受到我的情绪感染,也躁动起来。
五感被无限放大,犬齿发痒,腺体胀痛,想咬人,想释放……
我喘出一口热气。
拉着行李箱回到房间时,还分神着想,其实反锁房间也可以。
晚上应该就有人回来了,至少不会让我饿死。
可当我推开门,反手关上的那一刹那。
一股大力从背后袭来,瞬间将我按在墙上。

-12-
房间还没开灯,暗黑不见五指。
我的一声惊叫湮灭在喉间。
按着我的人用身体将我逼在门与他的中间。
我动弹不得,双手被迫放在他的肩上,随着他的肌肉缓缓起伏。
通常,在易感期时,我的反应会迟钝许多。
可这次,我立刻猜到了是谁,并且感到了出奇的愤怒:
「裴逸,你在干什么!」
知不知道人吓人会吓死人!
到这个地步了,再蠢的人都能意识到,是裴逸下令把大门反锁,让我不能离开。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越想越无语,一股无名火在我身体里乱撞找不到出口。
初见时的热情,过后的冷淡,此刻奇怪的举动,忽冷忽热的手段让我像一条被钓在钩子上的鱼,情绪被他牵动,被玩弄于股掌之间。
好啊,既然这样,谁还不是个会钓鱼的人了?
我怒急攻心,手指快速往后一滑,三指精准按压住他的腺体,对他的腺体暧昧地拨弄。
既然这样,那就一起沉沦好了!
「裴逸,你不说话,我就当你很想和我在一起好了!别急,我会很温柔的,不会让你痛苦。」
裴逸不说话,狭小的空间里,只有我过于急促的喘息声。
时间像是过了很久,又像是只过了几秒。
他笑了。
随之而来的,是铺天盖地的,让人窒息的吻。
贴近的身体让他兴奋的反应一览无余。
他贴着我的嘴唇,双唇颤动:
「来啊宝贝,看看是谁标记谁。」

-13-
他好野。
这是在和我玩情趣吗?
也不是不行。
我不是什么大男子主义的 A,他一个 O,想咬就咬吧。
难道他还能标记我不成?
裴逸闷着笑,炽热的吻落在我后颈处,激起一阵战栗:「这可是你让我咬的哦,宝贝。」
「别废话。」
咬完就该到我了。
几乎是瞬间,腺体处就迎来一阵难以言喻的刺痛。
像是一个钩子在硬生生地把我的腺体从身体里抽离出去。
太痛了。
我忍不住发出一声痛呼,又艰难地憋在喉咙里。
即使过于急促的喘息已经暴露了我的痛苦。
「好……好了吧?轮到我了吧?」
我极力忽视腺体处,以及身后那个 Alpha 本应退化的地方传来的异样,艰难地把他翻了个身。
对着裴逸光洁的腺体……
嗯?光洁?
我凝滞的思绪忽然清明了。
为什么?
他没被父亲标记过?
这个认知让我的信息素更兴奋了。
叫嚣着占有这个漂亮的、还未属于任何人的 O。
我不再犹豫,往前一扑,犬齿发狠一咬……
呃……
一咬……
咬不动……
裴逸闷着笑,双手往后撑住近乎呆滞的我,ťṻₑ一把将我横抱了起来。
「这种苦力活,还是让我来干吧。」

-14-
第二天,生物钟让我准时醒来。
我翻了个身,身体却传来疲惫的感觉。
尤其是后颈腺体,刺痛酸胀。
我的动作僵住了。
陡然回想起昨晚发生的一切。
以前掠过心头却被我忽视的不合理之处,通通有了解释。
比 A 还高大的体形,充满侵略性的信息素,用人对他的态度……
我被这荒谬至极的结果气得笑了出来。
裴逸他妈的,不是 O?
老爷子费尽心思,赶走了那么多莺莺燕燕也要给他一个周家夫人的名分,结果娶回来一个比他还强的……
A?
或者是比 A 还强的?
收起思绪,我忍着散架般的酸痛站起来穿好衣服。
身体倒是干干爽爽的,应该是被清理过了。
打开房门,我问用人:
「裴逸呢?」
狗东西,想睡完就跑。
也得问问我的拳头答不答应。
用人对我奇怪的站姿目不斜视,一板一眼地回答:「裴先生今早就出去了,走之前嘱咐您好好休息。」
呵,好好休息。
昨天一次两次三次的时候,他有给我机会休息吗?
后槽牙咬紧,我挥手屏退了用人,一瘸一拐走到楼梯口时,又停住了脚步。
挣扎了片刻后,我果断转身,往走廊深处走去,在最后一个房间门前停下。
那是裴逸的房间。

-15-
说实话,在别人不知情的情况下,偷进别人房间是不道德的。
但我管不了那么多了。
我必须弄清楚他的真实身份。
尽管我不一定能找到真相,但有线索,总比完全处于被动地位要好。
我压着门把手转动了两下。
出乎意料地,门开了。
倒是省了我拿钥匙的时间。
裴逸的房间和他华美的脸蛋不一样。
黑白灰色调,装饰几乎没有,家具也很少。
有股性冷淡风。
……如果他真是性冷淡就好了。
摇摇头,我巡视了一番,目光掠过正中间的大床时,忽然顿住。
床铺很整洁,没有一丝褶皱。
我心安理得地脱鞋上床,一把掀开枕头。
一件衣服赫然映入眼帘。
是我的。
这件再普通不过的 T 恤,在我某天脱下来后,再也找不到了。
现在,他出现在裴逸的房间里,枕头下。
每晚睡觉时,他就隔着一个枕头,闻着他名义上的继子的味道入睡。
我拿着衣服,像拿着烫手山芋一样。
不受控制地联想裴逸是怎么用这件衣服安慰自己的。
他会想起我吗?
被窥探的不安让我有些颤抖。
随之而来的,却是莫名的兴奋。
抖着手将衣服拎起来,属于裴逸的味道霎时充满鼻腔,如有生命般争先恐后地缠上了我。
……好变态。
我一边唾弃,一边红着脸将衣服折好,放回了枕头底下。
他之前那么高傲,对我爱搭不理,背地里却偷拿我的衣服……
不知道做了什么坏事……
蒙蒙地坐在床边,我被裴逸如此痴汉的行为惊到了,早已把进来的目的抛到九霄云外。
直到,身后熟悉的异样再度升腾起来时,我才恍然惊醒,腾地一下站起来。
把杂念抛之脑后,我默默念叨着。
裴逸,身份,身份,裴逸……
保险柜,开不了。
那床头柜呢?
试探着拉动床头柜的第一层抽屉,不出意料锁住了。
我不死心,继续拉。
拉到第三层时,抽屉松动了。
我内心一喜,却由于用力过猛,里面的照片被我带了出来,撒了一地。
定睛一看。
照片上的人,满满当当的,都是我。

-16-
我不喜欢自拍,手机相册里露脸的照片屈指可数。
有记忆以来,我就没见过我妈,父亲就更不会帮我拍照了。
所以,看到这些明显是属于偷拍的照片时。
我的第一反应,居然不是恐慌。
而是一种,说不出来的心脏酥麻感。
雨中漫步的我,独自看书的我,投喂流浪猫时的我,就连易感期发作时的我,全都被记录了下来。
我在他的镜头里,是主角。
不再是那个低等级的边缘 Alpha。
好奇怪。
好像在被镜头的主人全心全意爱着一样。
深呼吸了数次,我才压下那股悸动。
把照片一张一张捡起来时,压在最下面的一张白纸吸引了我的注意力。
抽出来才发现,是一本病历。
心脏不合时宜地狂跳起来。
我有预感,我要找的答案,就在这里。

-17-
翻开第一页,裴逸的照片出现在右上角。
看起来还很青涩。
但美貌已初见端倪。
几乎一目十行地略过不重要的信息,看到病症描述时,我愣了:
「信息素……变异?」
这是什么意思?
「二次分化性别鉴定结果为:Enigma。」
「主要表现:无易感期及发情期,能自主控制信息素溢出,如主动,则可锁定个体,使其被标记或受孕(注:个体包括 ABO 三种性别在内)。」
连续看了三遍,我才确定自己的理解能力没有出问题。
所以,裴逸既不是 O,也不是 A。
而是,能标记 A,比 A 更强悍的 E?
而且,他还能……
「少爷。」
混乱的思绪被突如其来的声音打断。
心脏重重一跳,我瞬间弹起,将病历往身后藏去。
同时在心中懊恼,怎么又忘了锁门?
用人垂着眼,手里拿着一套西装,布料高级,款式新颖,像是高级定制款。
咽咽口水,我问:「什么事?」
「裴先生打țû⁹电话回来,要你晚上和他一起出席何家少爷的生日宴会。」

-18-
将一切收拾好后,我回到自己房间,换上西装。
腰线和肩线都很合适。
比我自己买的还要合身。
不知出于何种心理,我拿起手机,随手拍了一张照片。
而后一鼓作气,点进裴逸的微信,将照片发给了他。
裴逸秒回:
「好看。」
我回:
「你哪来的我的尺寸数据?」
比我自己知道的还精准。
对面久久不回,我放下手机整理头发。
再拿起时,只见:
「昨天我亲自上手量的,你身材很棒。」
「……」
亲自,上手……
我不服气,又无法反驳。
红着脸重重打字:
「我不喜欢听,你撤回去!」
他又秒回了:
「我错了宝宝。」
两分钟后又发:
「撤不回了。」
「耶!(笑脸)」
臭不要脸!

-19-
不知道是不是知道了裴逸真实性别的原因,我对他的看法有了很大改观。
从前觉得他美丽,清高,如天上月,似有若无地勾着我的心。
这种印象很快被他的吻、热情、枕头下的衣服、抽屉里的照片打破。
他变得强势,偏执,像阴暗的幽灵,无孔不入地注视着我。
我不喜欢吗?
不,我太喜欢了。
被窥视,被占有,被视作所有物。
他隐秘而疯狂的爱意像一块硬要挤入我人生的拼图。
挤着挤着,已经在要爆炸的边缘。
别人只觉得痛苦。
而我甘之如饴,像被严丝合缝地拥抱着,那种安全感让人上瘾。
所以,裴逸,来爱我,来拥抱我。
被你掌控着的我。
被我牵动着的你。
如此相配。

-20-
收回思绪,我把手机放入口袋,下车就看到了站在门口的裴逸。
他穿着白西装,身材高大挺拔,比旁边经过的 Alpha 还要高。
也不知道他们被一个「O」比下去了是什么心情。
挑挑眉,我低头看了看自己的黑色西装,心底微妙地升起一股战栗。
在富丽堂皇的宴会厅里,在身着华美礼服的男男女女中,我和他,黑和白,彼此交融。
一如那个燥热的夜晚。
「走吧,小妈。」
这是个揶揄的称呼。
尽管他没说,我也能猜到,他和父亲绝不是事实的夫妻关系。
裴逸颔首,面上仍维持着清冷人设。
视线却露骨地将我从头打量到脚,落点在我被掐出曲线的腰上。
一边看,一边转动那枚熟悉的袖扣。
「走吧。」
他走过来挽住我的手臂。
就在我以为他要认下这个称呼时,他漫不经心地低头补上一句:「宝宝。」
……行吧。
我管你叫小妈,你管我叫宝宝。
我们各论各的。
裴逸比我高,挽着我的动作有点别扭。
我把手抽出来,调整了姿势,变成我挽着他。
裴逸的眼里浮现笑意,被我捕捉到了。
而这样做的后果是,一进门,全场瞩目。
高贵的名流们没有失态,仍然随着音乐三两交谈着。
可眼神是藏不住的。
我有些不自在,恰好裴逸被一个气质儒雅的中年男人叫走了。
我便远离了舞池,在长桌旁夹起小蛋糕吃了起来。
吃到第二个时,角落里传来拼命压抑却依旧猥琐的谈笑声:
「啧啧,周家这个废物 Alpha,居然还勾搭上了他爸的 Omega……」
「就是啊,也不知道凭什么,难道他床上功夫特别好?」
「这下老周的棺材板要压不住咯!」
「我也不错啊,要不我也去征服一下裴逸?哈哈哈。」

-21-
听到这话,我差点被食物噎到了。
喝了几口水才缓过来。
内心毫无波动,甚至有点想笑。
如果不是身份不允许,我真想给他们建议。
去吧,支持你们千里送菊花。
被自己的想法逗笑了,我嘴角抑制不住地扬起。
抬头却看见一个人站在我面前,饶有趣味地看着我。
「方律师?」
我惊讶,这不是处理父亲遗产的那个律师么?
「周少爷,叫我方时就好。」
他举了举酒杯,一改之前事业精英男的形象,像个花花公子,「想知道他们怎么看出来的么?」
「什么?」
他放下酒杯,忽然凑近我。
身上的木质香气很浓。
片刻后,他直起身,鼻翼动了两下:
「你身上全是裴逸的味道。」
他眉眼微弯,像打着什么坏主意。
「还有这里……」
抬手伸向我时,不知想起了什么,手肘弯曲转了个方向,指了指自己的后颈。
「这里,都是牙印,看来战况很激烈哦。」
靠!
出门太急,忘了遮一下了。
我摸了摸自己的腺体,讷讷地憋出一句话:
「……你不会说出去吧?」
其实说出去也没什么。
我不介意。
就是不知道会不会影响到裴逸。
方时不答,意味深长地审视了我一会儿,换了个话题:
「你这么相信他么?」
我谨慎:「谁?裴逸吗?那当然,他是我们周家的人。」
是我周凌的人。
他闷笑:「你问问他,他自己承认他是周家的人么?」
怎么阴阳怪气的?
我皱了皱眉,说:「你想说什么就直说吧。」
他正色起来:「我是说,就算你再怎么边缘人,也应该知道宏安制药吧?」
我说:「知道。周家就是做生物制药发家的。」
「那你知道宏安的最大持股人是谁么?」
怔了怔,我的心底冒出一个猜测。
但我说:
「是谁都和我无关。」
他看穿了我的伪装,一针见血地说:
「你猜到了吧?你再猜猜裴逸是怎么踢掉你父亲成功上位的?」
我有些不耐烦,语气也差了起来:
「猜猜猜,我为什么要猜?宏安是谁的跟我有什么关系?裴逸有能力经营好是他的本事,你不服你也去把他踢下来啊!」
他说的这些,我的第一反应是惊讶的。
也总算知道裴逸那些天是在忙什么。
不过也仅仅是惊讶罢了。
「如果你想离间我们的话,那你找错道了。」
我忽然生出了点坏心思,凑近他,用气音说,「我巴不得他抢走公司呢,他爱我爱得要死,他的就是我的。」
这句话有些羞耻,我缓了缓才继续,「我也爱他爱得要死。」
看着他难得噎住的脸色,我乘胜追击,「而且,你以为周述是什么好人吗?」
周述是我父亲。
他定定地看着我,过了半分钟,才笑了出来:
「……他还说你是小白兔呢,你知道的也不少。」
「有些事,不说,不代表不知道。」
那些少年时无能为力的过往,随着周述的死,一并被尘封了。
我不想提。
摆摆手,我正准备去找裴逸。
方时却手疾眼快地将一个东西塞进了我的口袋里,动作快得我都没反应过来。
「什么东西?」
我伸手一摸,是一个 U 盘。
「嘘。」他神神秘秘地眨眼,「好东西,你想知道的都在这里。」

-22-
宴会结束后,裴逸和我一起坐车回家。
我心不在焉,老想着口袋里的 U 盘。
我想知道的,无非就是和裴逸有关的事。
连真人裴逸坐在我身边都顾不上了。
裴逸也一反常态,没有说话。
只是当时的我没有注意到这个细节。
一下车,我就火速冲回房间。
将门反锁后,我打开电脑,将 U 盘插了进去。
是一个压缩包,里面是无数张照片,还有几个视频。
屏着气点开第一张。
是裴逸在联邦系统上的个人信息,其中婚姻状态被红圈重点标出。
未婚。
虽然早已猜到,但这一刻,我还是小小开心了一下。
怀着愉悦的心情滑动到第二张照片时,视觉冲击让我顿时倒吸一口凉气。
血,都是血。
裴逸侧躺在铁架床上,腺体处血肉模糊,身下洁白的床单被血染红一片。
在他身侧,周述手持手术刀,面对镜头,像恶魔一样微笑着。

-23-
敲门声响起时,我机械地起身,游魂似的。
理智勉强回归时,裴逸已经站在我面前。
穿着柔软的家居服,像英俊的王子。
像从来没有受过伤害。
心下一凛,我想起还没关上的电脑屏幕,正对着裴逸。
慌忙转身去关时,拖鞋绊到羊毛地毯,一个踉跄后被一条有力的手臂稳稳接住。
「小心点。」
他轻声嘱咐。
看起来没有注意到电脑屏幕。
悬着的心刚要放下时,他忽然轻飘飘地说:
「你看到了。」
我哑然。
手足无措地站在原地。
半晌,还是心疼的情绪占了上风。
踮起脚抱住他宽阔的肩膀,手指轻抚过他腺体时,唯恐过于用力。
「……还痛吗?」
裴逸沉默了很久,身体轻颤,勒住我腰部的手用力得像要把我融进骨血。
他说:
「曾经很疼,现在不疼了。」
一句简单的叙述,却让我的眼泪决堤。
裴逸松开我,吻掉我的眼泪,受过伤害的人反过来安慰我:
「别哭,我用十倍百倍的方式还回去了。」
说这话时,他是很无所谓的态度。
眼睛却下意识地观察着我的反应。
他是怕我怪他么?
我擦干眼泪,主动吻上他的唇,他有些意外,又很快反客为主。
一吻结束后,我贴近他耳边,悄声说:
「做得太棒了。」
「你做了我想做了很久却没做到的事。」

-24-
裴逸没什么大反应。
但他兴奋的身体早已说明一切。
我们相拥在一起。
他的味道将我彻底包围。
在他断断续续的叙述里,我知道了一些真相。
比如周述是如何利用宏安制药的名声和技术,为他丧尽天良的人体实验做掩护;
比如裴逸和方时是如何从实验室里逃出,摇身一变成为插在周述心脏上的两把尖刀;
又比如,他们已经收集好证据,包括宏安制药许多高层在内的名单,明天就会被送到联盟总统的桌上,而总统夫人是腺体实验的受害者之一。
「周述一直狂热地追求腺体进化,妄想拥有比高等级 A 更强的能力,殊不知生物进化不会偏袒任何一个人,Enigma 是天生的,不是靠粗暴的腺体手术就能变成的。权力让人上瘾,也让人发疯,我只是拿着一个假的不能再假的所谓『Enigma』腺体,他就同意了我所有的要求,迫不及待地给自己换腺体。」
「痛苦又安详地走入死亡。」
嚣张了一辈子的周述,竟然因自己的愚蠢而死。
我摇摇头,走下床打开行李箱,拿出另一个 U 盘。
是我十五岁那年,分化成低等级的 Alpha 的第二天。
我拍下了周述让人拖着几个血肉模糊的人匆匆离去的画面。
还做了备份,将其中一份寄给了联盟警局。
可后来再无音讯。
当时的我只以为周述是在犯罪杀人,没想到他这么丧心病狂。
我说不准,他是否因为我分化为低等级的 A 而受到刺激,变得更加癫狂。
裴逸接过 U 盘,将我抱坐在腿上,很不认同我的观点。
语气是明晃晃的警告:「这根本不关你的事,你再胡思乱想,我不介意做点什么让你忘记他。」
抓住他伸到我衣服里的手,我神色恹恹,开始翻旧账。
「不如解释一下你房间里为什么那么多我的照片?」
「还有我的衣服,为什么会跑到你的枕头底下?」
「嗯?」

-25-
裴逸被我问住了。
愧疚似的,埋在我颈窝里轻蹭。
像一条大狗。
「你都看到了……」
「对,我都看到了。」
「太棒了……」
「嗯?」
他转蹭为吻,一下一下啄吻着我的脖子。
「我是个很恶劣的人。」
「你确实。」
我是指别的方面。
「不。」他摇头,「我比你想象中更恶劣。」
「一开始调查周述时,他警惕性很高,查不到什么东西。后来偶然间,我知道了他有一个儿子,被他赶出家门了。」
「这是个好机会,或许能成为扳倒周述的关键。」
「我开始调查你,跟踪你,偷拍你,拍你上学放学,拍你喂猫逗狗,拍你下雨不知道打伞,傻愣愣地往雨里冲,拍你去孤儿院养老院做义工……」
「拍得太多了,后来都成为一种执念,方时提出由他来负责你时, 我拒绝了,我说,周述是个魔鬼, 却生了个傻白甜儿子,既然他老子对不起我,就用儿子来还吧。」
「我看着你从十五岁长到二十岁, 从高中到大学,从孑然一人到渐渐有三两好友。」
「我想着,怎么可以, 你怎么可以对别人笑得那么好看, 怎么可以那么关心别人?而你连我是谁都不țũ̂ₘ知道, 不知道有个人像下水道里的阴暗生物, 偷窥了你五年。」
「我等不了了。周述该死了。他死了,你就可以回到我身边了。」
「你终于走到我身边了。」
「你比我想象中还要可爱,没有人可以拒绝你, 第一次见面我就亲了你,软软的, 像小猫,可你说你喜欢 Omega。」
「我退缩了,为什么又是性别?生为 Enigma 难道是我的错吗?我开始表面无视你,背地里又关注你的一举一动。」
「你洗澡时爱哼歌, 睡衣是小熊, 内裤喜欢穿三角的,我看着你的Ťū́ₕ一举一动,那种感觉太ẗũ̂₈幸福了。」
「我将你的照片都洗出来, 偷偷把你未洗的衣服藏起来, 上面都是你的味道……我好激动,又好兴奋……」
「可是你说你要搬出去?不, 我不允许,我好不容易把你留在我身边, 谁也不能抢走你, 你自己也不可以。」
他第一次说这么一长串的话。
后面都语无伦次起来。
停顿了一下,他抬头,眼里是令人心惊的偏执:
「你是我的, 你不会离开我的,对不对?」

-26-
是的,我是你的。
我在心里回答了他。
说实话, 他为什么会爱上我,我并不在意。
我要的是他一直爱我, 只爱我。
可他像个攥住糖就不放手的可怜孩子一样恳求我认同的样子, 太少见了。
我忍不住逗他:
「如果我说不是呢?」
他轻笑,手指抚过我脸颊,很温柔的样子。
可下一秒, 我下巴被抬起, 脖颈被掐住。
裴逸眼底绽放出一朵淬毒的血色玫瑰。
「如果不是,那我们就死在一起。」
「死在一起,你还是我的。」
我有些艰难地呼吸着空气,笑着说:
「好, 让我死在你怀里。」
他缠吻了上来,像蛇缠住他的猎物。
「小变态。」
我咬他的舌尖:
「大变态。」
变态和变态,天生一对。
全文完

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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