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务完成后,我坐在局长办公室,翻看我卧底时未婚夫盛隽的资料。
越看眉头皱得越深。
局长说风凉话:「一日夫妻白日恩,真不去见见?」
「不见。」我头也不抬,「逢场作戏罢了。」
下一秒,盛隽推门进来,望向我的眼神浓稠如墨,「你睡我的时候,可不像逢场作戏。」
-1-
我叫许渺。
刑警大队的。
因为样貌酷似毒枭老大遗落在外的私生女,所以被借调到缉毒大队,配合他们潜伏在内部的卧底执行任务,冒充毒老大郁叔的女儿。
进去之前,局长给我看过盛隽的照片。
我没好意思说,不用看,我暗恋他很久了。
我和盛隽一个警校的,可惜,我刚入校他就毕业了。
他压根不知道我这号人。
局长说,我只需要配合,并不需要让盛隽知道我和他是一个阵营的。
于是,直到任务圆满结束,盛隽都不知道,我和他其实是战友。
盛隽虽说救过毒枭老大一命,可惜还是不被信任。
于是,他瞄准了我。
他需要利用获得毒老大信任,也要借助我,掩饰他送消息出去,我也需要他替我传达一些我打探出来的消息。
有时候是撒娇时不经意的口误,有时候是情浓时告诉他的悄悄话。
总之,和他在一起后,我扮演了一个恋爱脑,即便他不问,我都主动告诉他。
我睡他睡得毫无负担。
我估摸着盛隽心里挺膈应,否则也不会任务一结束,就跑去心理咨询中心治疗了,一治就是三个月。
想到这,我有点想笑,局长适时塞给我一份资料:「看完这个,你看你还能不能笑出来。」
我低头细看,越看眉头皱得越紧。
难怪。
盛隽他爸死在毒枭郁叔手里,他还要演戏和郁叔的女儿恩爱缠绵。
虽说这个女儿是假的,可盛隽压根不知道,估摸着每一次缠绵,都是对盛隽的精神折磨。
「叫你来就是和你说一声,你的身份我已经和盛隽说了,你俩也算是战友了,回来后还没见过吧?刚好他今天也在,见见吧,帮着开导开导。」
我摇头:「怎么成我的锅了?我没空,我妈喊我回家相亲,不见不见。」
局长忽地笑了,说着风凉话:「一日夫妻百日恩,真的不见见?」
想见。
可怂。
暗恋那么久,一朝把人吃干抹净不说,还为了逼真,格外放肆。
盛隽知道实情后得怎么看我?
实在没脸。
「不见。」我头也没抬,「逢场作戏罢了。」
话音落下,门响了三声,外面的人推门进来。
是盛隽。
四目相对,办公室里生出几分诡异气息。
我起身想溜,盛隽踱步而来,缓缓立在我面前,这张脸即便辨不出情绪,却依旧勾人魅惑,「逢场作戏?」
我干笑两声,伸手:「盛队,又见面了。」
他冷嗤一声,望向我的眸子浓稠如墨,「你睡我的时候,可不像逢场作戏。」
-2-
连毒窝都去过了,我怎么可能被他简单的一句话打败?
「要这么说,你演技还是差点,用力过猛了。」
我也是知道他爸的事后,才后知后觉察觉出来,那些温情时刻,他眼底的猩红和纠缠着的疯狂,或许是想掐死我。
局长戏谑地打量了我们一眼,端着他的搪瓷口缸出去了,「既然碰见了,你们小两口自个谈。」
神特么的小两口。
我俩在寨子里是要结婚了没错,可我心里门清,收网了。
运出去的十几量装有大量货品的货车全部被警方拦截。
寨子被端,盛隽一枪崩了毒枭老大。
连带我都被他摁在地上,被戴上了手铐,押上了囚车。
到现在我都觉得手腕隐隐作痛。
我开玩笑:「多谢盛队手下留情。」
盛隽深深地凝了我一眼,没说话。
妥了。
「那我先去工作了。」
讲真,话都说开了,我也不介意了țú⁾,他不至于那么小气吧?
到门口时,我松了一口气,一脚踏出去,盛隽喊住了我:
「许渺。」
喊住我又不说下文,我挤出一抹笑,去吸烟室抽了三根烟才觉得缓了点神。
五点五十九分,我关了电脑拎着包包。
六点整,我飞一般地冲出办公室去开车。
我也不知道我心虚个什么劲。
我前脚打了火,后脚盛隽出现在我车窗边。
-3-
他轻敲了三下,我摇下车窗:「有事?」
「把猫还我。」
在寨子时,盛隽送过我一只猫,叫糯米。
任务完成,我把它带回来了。
我拒绝:「你已经送我了。」
「既是逢场作戏,送你的猫自然也不作数。」
呵。
我气笑了,他竟然这么小气,「行,明天早上我带来还你。」
我才不带。
盛隽似看出我心思,绕到副驾位置,拉开车门坐了进来:「择日不如撞日,今天吧。」
「……」
车子驶进小区,我一句话都不和他说。
他懒洋洋地跟在我身后,摁电梯,上楼。
糯米听见开门声,从沙发上蹦跶下来,它掠过我,亲昵地蹭盛隽裤脚。
这只白眼猫!
盛隽俯身把它抱起,嗓音清冽:「糯米,想爸爸了吗?」
在寨子里,那些昼夜颠倒的日子,我穿着他的衬衣,他抱着我,我抱着糯米,一遍遍告诉它,我是妈妈,盛隽是爸爸。
盛隽似也想到了,短暂的沉默后,起身和我道谢:「糯米被你养得不错,这些日子的费用你算算,我转给你。」
说着连手机都掏出来了。
我瞬间火冒三丈。
糯米是他一个人的吗?
也是我的!
我带回来的!
可这事现在不好争辩,他有病,我忍,和他加上微信,「一天三百,三个月,四舍五入,三万块钱。」
我就不信,我都这么讹他了,他真能给!
下一秒,转账信息进来。
五万块!
「多的算感谢费。」
行,你有钱,你牛逼!
我连装都不想再装了,阴阳怪气:「盛队日理万机,有空照顾糯米吗?下次要是送回来,收费就贵了。」
识相的,把猫留下。
盛隽不回我,视线落在我身后,不太确定地问:「咱俩一个警校毕业的?」
我顺着他视线看去,身后不远处墙上,挂着我毕业照,人是看不清,可人背后那栋警校大楼不难认。
我心漏了一拍,脸上却不显,「是吗?这么巧啊,你哪一届的?以前怎么没见过你?」
盛隽不说话,凝着我看了很久,久到我都怀疑我那张毕业照是不是有什么毛病。
等等!
卧槽!
毕业照左下角夹着盛隽的证件照,他毕业后我在学校榜上偷偷撕的。
那时的他少年感未褪,青涩又张扬。
他也看见了,不过显然没看清楚,满脸狐疑,大有进屋看个明白的趋势。
我连猫带人,一把推出门外,吊儿郎当地笑,「怎么?盛队对我男朋友很感兴趣?」
「男朋友?」盛隽似是有些意外。
「对啊,你该不会以为那是你吧?」
我脸上淡定,心里慌得一批。
盛隽目光几不可察地黯了一瞬,却在下一刻,恢复了那副骄矜清冷的模样,「有男朋友还相亲?」
「……」
好在没追问,他转身走了,我松了一口气,关门瞬间,他忽地顿住脚步。
「不过。」他微微偏头,「你男朋友是真大方。」
-4-
一整晚,我都在做梦。
一会儿是在寨子里跟着毒老大处罚叛徒,阴森潮湿的暗牢,滴血的刑具,骇人残忍的手段,梦的最后,是盛隽那张邪肆的脸。
我清醒,我在刑警大队见识过许多,可在毒窝里经历过、看到的,像一片阴云,笼在我心上,偶尔刮一阵阴风,让我透不上气。
手腕其实早就好了,医生说我是心理上觉得的疼痛。
不得不说盛隽有把子力气,任务收网那时,我被他摁在地上,他力道大得吓人,我感觉我骨头都要被他捏碎了。
我实在担心他一时冲动把我手给掰折了,哪晓得手铐就铐上来了。
「你他娘的敢铐我?知道我是谁吗?」
盛隽眼神幽幽,冷笑,「仇人!毒贩!」
「我是你大爷的……」
「队友」两个字没说出来,他一个手刃,把我劈晕了。
我至今记得我醒来时局长在我旁边憋笑的样子,「哎呀,小许同志,你要早点告诉盛隽的嘛,也不用受这罪。」
老狐狸。
我说了,他听吗?
哦,他也不止铐过我一次,在寨子里时,次数只多不减。
我诡异地觉得心头的阴霾被驱散。
就很离谱。
我踩点去的单位,屁股还没坐热,被局长喊走了。
让我跟着一块去县上办案子。
案子不难,打架斗殴,就是搜出点东西,性质就变了,我跟着县上的单位排查,走了流程,回到警局,我又忙着写记录,开会,加班,偶尔还要应付我妈,一眨眼,已经一个星期了。
整整七天,我都没看见盛隽。
我拎了块抹布,替局长擦桌子,边擦边不经意地问:「同事们都在问,盛队去哪儿了,怎么好几天都不见他人影,是不是去医院了?」
局长推了推眼眶,笑眯眯道:「出任务去了。」
说完还补了一句:「其他人都知道。」
「……」
很好,借调来的就不是亲生的是吧?
「人民医院康复科,去吧。」
不是心理科吗?出任务受伤了?
对上局长笑得和老母鸡一样的脸,我没问,趁中午休息,跑去人民医院了。
我蹲了很久,才蹲到人。
盛隽黑衣黑裤,长腿优越,我刚要打招呼,假装不经意遇见,却看见他俯身捡起地上的检查报告,他身边,有个坐轮椅的女孩。
女孩很瘦,长发柔软地落在肩上,仰头看向盛隽的眼睛里全是羞涩爱意。
她怀里抱着一个太空舱,太空舱里那只金渐层,是我的糯米。
-5-
长这么大,头一回暗恋个人,打算追,遇见这破事。
眼眶涩得厉害,嗓子里像哽了一块石头。
我真觉得盛隽做法欠妥。
就算要讨女朋友开心,非要糯米吗?
盛隽我可以不要,猫我要带走。
当然,这事和人姑娘没关系,我也没打算膈应她。
我拿出手机,给盛隽发消息,打算把钱还给他,和他商量把猫还我,糯米看见我了。
隔着太空舱喵喵叫。
爪子挠得刺啦刺啦的,最后一扭头,扒开拉链朝我扑来。
我蹲下抱住它。
盛隽和女孩也看见我了,他低头不知道和女孩说了什么,女孩乖巧点头,盛隽大步朝我过来。
「真巧啊,盛队,又遇见了。」我起身。
盛隽打量我一眼:「哪不舒服?」
我没接他的话,单手操作手机,盛隽手机「叮」的一声,他掏出手机扫了眼,皱眉:「什么意思?」
「糯米对你女朋友而言仅仅只是一只可爱的猫,可对我意义不同,还是还给我吧,你女朋友要喜欢,你问问她喜欢什么样的,我买了送她都行……」
我话音刚落,盛隽背后传来女孩的惊慌失措的叫声。
不知道谁走路撞了她,偏偏她待的位置在楼梯口,连人带轮椅直挺挺翻了下去。
盛隽这人,在毒窟被人拿枪指着脑袋,都是稳操胜券的模样。
如今这么紧张,倒是罕见。
我忽略心底那抹酸涩,跟了过去。
女孩摔得不轻,手臂多处擦伤,额头鼓了一个大包。
医生给女孩包扎,盛隽蹲在她面前,小心翼翼地询问:「腿呢?有知觉吗?疼不疼?」
「盛隽哥,医生都说都是皮外伤,你别那么紧张我。」
-6-
我真是给自己找虐。
我捡起地上的太空舱,把糯米放进去,先走了。
我刚上车,从镜子里瞥见一个戴鸭舌帽的男子,脸被遮了一大半,一股难言的恐惧和震惊涌上头,我下车急忙追去,是个陌生人。
那一瞬间的熟悉感,真的是我看错了吗?
我立马驱车回了警局,和局长报告了此事。
「叫东哥的毒贩的确死在了那场火灾里,虽然他的尸体被烧得面目全非,可根据之前他的断指的检测数据,的的确确是他。」
为保险起见,局长联系了医院,交通局,分别调取了监控记录。
那名男子的的确确只是个陌生人,而且,没有进出医院的记录,路过而已。
监控显示,撞盛隽女朋友的也不是个男的,只是个抱着孩子没看见路的妇人。
「是不是压力太大了?要不给也给你请个心理医生。ṱú⁻」
「用不着,不过我们部门人呢?」
「你在医院没见到盛隽吗?我让他转告你,下午庆功宴,不上班,地点在群里,回去换衣服吧,跑了扣奖金。」
我折回去:「局长,我今天没去医院找盛隽。」
局长笑了声,也不点破:「行。」
回家换了常服,喂了猫粮,去了庆来山庄。
以前听同事说起,局长庆功宴挑地方,永远只会去钓鱼,无聊得要命,我算是体会到了。
我和同事挤一块打牌。
钓了十分钟没钓到一条,我丢下鱼竿,叼了根烟,和同事打牌去了。
「盛队快来了吧?」
「刚打过电话,说在路上了,还说给我们带了奶茶。」
「说来人就来,嫂子也来了。」
我望去,盛隽和医院看见的女孩一块过来,他拿掉她抱在怀里的纸箱,搁在桌子上,嗓音清冽:「自己拿。」
「谢谢盛队。」
嫂子。
原来局里的人都知道他们。
刚好输了牌,我烦躁地把牌一扔,掏出根烟点上,「不玩了。」
起身时撞上盛隽视线,只是一瞬,我立马挪开,懒洋洋擦肩过去。
「许渺!」
盛隽忽地伸手抓住我手腕,当着所有人的面。
一瞬间所有人都看向我,就连他女朋友,也露出微微惊讶的神色。
-7-
空气里只有风声,和同事吸溜奶茶的声音。
我强忍住把他摔在地上的冲动,他递过来一杯奶茶:「你的。」
而后立即松开,仿佛上一秒的暧昧触碰只是无意。
麻蛋!
这狗比玩意。
我低头扫了眼他手里的芝士芒果,似笑非笑:「抱歉,芒果过敏。」
说完径直掠过,坐到不远处局长身边,捡起地上一根鱼竿,边抖腿边和他钓鱼。
「什么时候芒果过敏?我怎么不知道?」局长无情拆台,「上周工作时偷吃芒果的不是你?」
「……」
我的确不过敏。
寨子里别的不敢说,芒果管够,我爱吃,又不肯脏手,盛隽那双握枪的手,能灵活的把芒果切出很多花样。
没烟了,我问局长:「分我一根?」
「早晚给我戒了。」
我不说话了,正好瞥见盛隽给女孩递奶茶。
我觉得,我才应该去看心理医生,我才是那个走不出来的人。
-8-
晚上吃的木瓜鱼,炖得酸辣入味,味道出奇地正宗。
中途我去了趟厕所,出来时孟晚,也就是盛隽女朋友,她也在,她动作笨拙又迟钝,撑着轮椅半天都没起来。
我扶了她一把,她道了谢,手机掉了出来。
屏幕刚好亮着,我看见她的壁纸,一个年轻的男人,和盛隽很像,却又不太像。
我捡起递给她,她微微一愣,接过去,「许小姐不用等我,我自己可以的。」
这么说,我也没强求,转身出去了。
黑暗中,盛隽倚在墙壁上,他手里夹了根烟,明明灭灭的,在等孟晚。
我懒得和他打招呼,从另外一侧绕去,冷不丁地,手腕被拽住,几乎是下意识的反应,我一个躲闪,动作流畅地绕到他身后,按住他肩。
哪晓得还没把人摁下去,盛隽动作很快,竟然逃脱了。
我斗志瞬间被点燃。
在寨子里时,我见识过盛隽的身手,可惜我假扮的毒枭女儿的身份是个又笨反应又迟钝的恋爱脑,光看不能切磋。
我俩你来我往,过了几十招。
我动作迅速且凶猛,盛隽每次都能化解,却也不能完全把我压制。
我心里不免有些得意,使了个诈,盛隽上钩,我趁机出手,一把钳制住他,唇瓣上扬,刚要说话,身子一个旋转,盛隽竟挣脱了我的桎梏,以极快的速度反剪住我双手,把我摁在墙上。
我挣扎不开,吃了一嘴的灰。
我觉得从来没这么丢人过。
恼羞成怒:「放手。」
盛隽没放,只是松了点力道,我趁机反抗,往后勾去一脚,被他察觉,他腿强势地压在我腿上,四周都是他灼热的气息。
那一瞬间我忽然明白了一个词。
降维打压。
「芒果还过敏吗?」
我特么……
ṭŭ̀ₜ
相处那些日子,他很清楚我的点。
我瞪他,连我自己都觉得没气势,声音娇媚得像撒娇:「盛隽,你大爷……」
「用不着我大爷。」
「……」
他逼近一些:「过敏吗?」
「过!」
我坚决!不认输!
他哂笑一声:「浑身上下就嘴巴最硬!」
我真想弄死他。
我俩僵持了许多,他忽地道:「她是我大哥未婚妻。」
我想起卫生间里,孟晚的手机壁纸。
她的小心翼翼,还有眼底流露出来的神伤。
我大概猜到一点点。
「我大哥走的时候,把她托付给了我,她的腿,也是因为被毒贩打击报复,才弄成这样。」
沉默了会儿,我安慰:「你看开点儿。」
我这人最不擅长安慰别人,虽然内心千言万语,到嘴边就这么干巴巴的一句。
盛隽反笑了:「身手不错。」
我才反应过来我俩姿势有多暧昧,推了他一把:「天黑,她腿不方便,快去看看吧。」
「一块去。」
盛隽有种不顾别人死活的毛病,不管我怎么拒绝,他非要拽着我一块去。
我俩拉拉扯扯,孟晚已经出来了,坐在轮椅上,静静地看着我们。
「盛隽哥,我想单独和许小姐说几句话。」
「有什么话和我说就好。」盛隽淡声道。
孟晚脸色瞬间变得十分难看,她死死盯着盛隽,眼眶一点点浸红,豆大的泪水落了下来,她发泄似的,把手机砸在盛隽身上。
-9-
孟晚推动轮椅头也不回地走了。
盛隽一身黑衣,整个人几乎融入夜色中。
「快去追吧。」
盛隽扭头看我,脸上情绪晦暗不明,「结束了等我,有话和你说。」
「好。」
他才俯身捡起手机,朝孟晚方向追去。
等到他身影彻底消失,我自嘲地勾了勾唇,把他微信删了。
我这人眼底不揉沙子,孟晚可怜是真,盛隽或许也对我有那么一点意思,可仅凭这,就要让我卷入不明不白的感情纷争里,那我还不如多抓几个毒贩来得畅快。
庆功宴结束,我都没再看见盛隽和孟晚,局长喝醉了,我送他回家,没有等盛隽。
局长住的老小区,很安静,把人送上去,我溜达去厨房,冰箱是空的,我给他点了粥,等外卖时和他闲聊。
「老头,对自己好点,日子过这么惨,你修仙吗?」
局长笑了声:「没大没小,你检讨写完了?盛隽的检讨可是早交上来了。」
「处分都还没下来,慌什么?」
我和盛隽任务虽说完成得不错,却也因违反了一些纪律,受到了些处分。
讲真,人在毒窝走,哪能不湿鞋。
我随意地问:「听说盛隽有个大哥,以前也在你们单位?」
「牺牲了,很不错的一个小伙子,你今天看见那个叫孟晚的姑娘,就他大哥未婚妻,那姑娘可怜,有个妈很刻薄,出事了从没来过,你和盛隽……」
「外ẗũ̂₉卖到了。」我打断他的话。
局长知道我不想说,也没再问,只是笑骂:「小兔崽子。」
我和他说了声下楼了。
我心情是有点烦的。
想起三万字检讨,心情更烦,干脆拐去单位通宵写检讨去了。
越写越烦。
废了好几篇文档,我头都大了。
错错错,都是我的错。
「这儿错了,时间不对。」
我手一抖,吓得一激灵,盛隽一米八七的大个子杵在我身后。
-10-
我脸色一变,叉掉文档,「你怎么在这儿?」
「值班同志告诉我的,不是让你等我?」
「有事,先回去了。」
「所以,顺手删了我微信?」
「不是顺手。」我道,「盛队,本来就是形势所迫,我都不介意了,你用不着耿耿于怀吧?」
「我看你检讨书上介意得很。」
有这么聊天的吗?
「先吃点东西。」
他伸手把隔壁桌上的烧烤捞过来,还有一杯奶茶。
我没动。
他揉我脑袋,也被我躲开了,盛隽无奈一笑,拽过一把椅子,又把我椅子转了个圈,和我面对面坐着。
「许渺,她是我大哥未婚妻,有且只有这么一个身份,不会再有其他身份。」
「她的确向我表白过,不过我拒绝了。」
「平时都是阿姨照顾她,那天在医院是意外,我带糯米去宠物医院洗澡回来遇见了。」
「局长给我打电话的时候她听见了,她说很久没见大哥同事了,想去看看,我顺路带她来了。」
「她不是我的责任,我也没打算为了她赔上自己的幸福。」
「许渺,如果你介意,以后这种顺手或者顺路的事,我都拒绝,可以吗?」
他眼神直白露骨,我心鼓鼓胀胀的,不自然地别开眼,挪着椅子。
盛隽这人能处,有话他真说。
可我有点小矫情:「问我干什么?和我又没什么关系。」
「我想和你假戏真做,现在有关系了吗?」
在寨子里,我都是直白且热烈的那个,盛隽向来都是吊着我的。
如今好像对调了,我心跳得飞快,我甚至和他稍微拉了点距离,猝不及防地,他忽而俯身下来,在我唇上轻啄了一下。
浑身像过电一般,我整个人都僵了。
「许渺,违纪我认,处分我也扛,我唯一不认的,是对你的心思,要不要给我个机会?」
-11-
我很久没回答,盛隽耐心地等着,好像不等一个答案就不罢休。
我迎上他目光:「下次去看你大哥,我们可以捎上她一块去。」
「许渺。」
他一只手撑在桌面上,俯身吻我。
我很轻地应了声,他动作微微一滞,伸手钳住我下颌,力道一点点收紧。
侵略性十足。
看我的眼神也似有实质的热度,烧得我脸滚烫。
却没有下一步的动作。
良久,他捏了捏我脸蛋,嗓音低哑:「帮你写?」
「行。」
「有监控。」
对哦。
我麻溜收拾东西:「去我家写。」
半夜路上行人少,我总觉得盛隽这架势,应该去开赛车。
上楼门开,我伸手去开灯,手被钳住,整个人被盛隽摁在墙上。
「等会儿开。」
他的吻落下。
好似失了理智。
「许渺!」
他喊我。
嗓子像滚了层砂砾。
……
窗帘拉上,我伸手把小夜灯打开,暖光打在他脸上,他眼底攒着暖色,唇瓣似镀了胭脂,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子慵懒邪肆的劲。
我眨眨眼:「我有不合时宜的话想说。」
「待会儿再说。」
「喵!」
盛隽扭头,和不知道什么时候跟进来的糯米大眼瞪小眼。
他轻咳一声,起身下床,把糯米拎出去了,「改天带它绝育。」
我拖了个抱枕垫在腰下,看群里发的文件,我看得认真,以至于盛隽进来老半天了,我都没怎么在意。
「怎么了?」
盛隽目光有些放空,兴致缺缺的模样。
似是在思索,他沉默了会儿才开口:「许渺,我们明天去领证吧。」
「会不会太快了?」
盛隽眸色一暗,嗓音有些冷:「你嫌快?」
「不是……」
「你毕业照里夹着的那张证件照被你收走了。」他打断我的话,语调漫不经心,却透着股疏冷。
「他是谁?」
-12-
我还没来得及说出口,他自嘲一笑:「算了,反正现在是我的。」
我戳戳他胸膛,有点想笑,「真不打算知道?」
「不想知道。」他推开我手,眸色暗了下来,「我去趟卫生间。」
再出来,他额前的碎发湿了些,黑色衬衣解了两粒扣子,露出冷白又精致的锁骨。
袖子卷了一截,小臂线条流畅紧致,往我旁边一趟,就这么看着我,潋滟眸子里像藏了一圈圈的涟漪。
故意的。
我存了逗他的心思:「盛隽,我其实上警校就喜欢他了。」
说着长叹了一口气,「很喜欢很喜欢他,好像再没有人能让我这么喜欢了,也不是没人追我,可我心里装不下别人,一直到毕业参加工作,我都忘不了,我甚至觉得,我这辈子,都要栽他身上了,我都想好去追他了。」
盛隽彻底不说话了。
整个人气场低沉许多。
「生气了?」
「没。」
多一个字都懒得和我说。
我憋笑,和他并排躺着,伸手关了灯,「晚安,盛隽。」
下一秒,手腕被一个冰冷有质感的东西套住,意识到是什么,我一个鲤鱼打挺蹦跶起来,「你疯了盛隽?」
……
我抖着手从床头柜里翻出证件照,及时认怂:「照片……」
被他一把抓住扔在地上。
王八蛋!
不过到底也没实质性地做什么,他替我整理好凌乱的衣裳,起身去阳台上抽烟。
我缓了会儿,翻身下床,捡起证件照过去,在他面前晃了晃:「真不看?」
「许渺……」
只是一眼,他整个人僵住了,我奸记得逞,转身就跑:「你自己不看的。」
我俩打了一架。
他把我压制得死死的,拿到了证件照,反复确认,依旧怀疑:「没骗我?」
「毛病,抢着戴绿帽子是吧?」
事实上,非常后悔,十分后悔。
……
快睡着时,他往我左手食指上戴了枚戒指。
-13-
我和盛隽结婚申请报告很顺利,当天就批下来了。
原本打算带他去我妈家吃饭,结果他出任务去了,只能等他回来。
我顺手拍了张照发给我妈:「你要有女婿了。」
我妈电话秒打过来,絮絮叨叨地问了我很多话。
比如什么时候背着她谈的,谈多久了,人品怎么样,说到最后,没耐心了:「算了,在你冯叔叔单位是吧?我直接问他。」
一直忘说了,局长,也就是我冯叔叔,我妈高中同学,据说当初还追过我妈,没追上。
后来我妈离婚,冯叔离婚,我以为两人要在一块了,结果是我纯粹想多了。
中午的时候,我妈电话又来了,没预想那么高兴。
「当初我和你爸离婚,就是因为他工作在一线,聚少离多,你本来就忙,再找个警察,还是缉毒警,这日子……」
「妈,所以同职业更好啊,互相理解嘛。」
「你就扯吧,你冯叔叔和我说了名字,叫盛隽是吧?你上警校那会儿,写在本子上那人就是他吧?还骗我说是明星。」
「……」
晚些时候,我回了一趟家,告诉我妈周末带盛隽回家,我以为要做她工作,没想到她进屋一趟,把户口本给我了。
吃完饭我妈在厨房洗碗,我悄悄拍图发给盛隽:「偷到啦,等你回来去领证?」
盛隽应该在忙,好大一会儿才回我,电话直接进来了。
我接听,对面传来他好听的嗓音,罕见地有些紧张:「阿姨不同意吗?应该先拜访她的,是我太心急了。」
「嗯,我妈说了,长得太帅的男人靠不住……」
「你这死丫头,你再胡咧咧,我打断你的腿。」我妈声音从厨房传出来。
电话最后,变成我妈和盛隽在打。
也不知道盛隽怎么说的,哄得我妈心花怒放,等她打完电话塞给我,完全和刚才担忧的模样不同,连女婿都喊上了。
晚些时候,我回去了,今天下了班直接过来我妈这儿,糯米晚饭还没吃。
回家喂完猫粮,我接到了队里电话,我连夜驱车赶往局里。
会议整整开了三个小时,凌晨三点才结束。
我之前的怀疑是对的。
东哥没死。
他用障眼法逃过一劫,带着毒老大郁叔散落在外的势力,逃到了缅北,组建了自己的一股势力,又利用之前在国内的关系网,开始往国内运毒。
因为直接和缅北合作,他势力扩展得很快,且手伸得很长,已经在警察眼皮子底下,大量把东西运进来。
边境警察又牺牲了三个。
要是不打掉东哥这个跨境组织,任由他发展ťű̂ₙ壮大,后果不堪设想。
我在工位上坐了很久,推开了局长办公室的门。
「局长,送我出境吧。」我说ŧŭₘ,「我之前身份没暴露,最容易接近东哥,也是最快获得东哥信任的人。」
「不行,我答应了你妈妈,上次是最后一次,不能再让你犯险了,再说,你和盛隽要结婚了。」
是啊,快结婚了啊。
我挑了很久的婚纱,也看好了要去哪家拍婚纱照。
我还和盛隽约定了,我们有十天的婚假,我们去梅里看日照金山。
传说,看见日照金山的人会幸运一整年。
鼻尖一酸,我呼了一口气:「别人去就不是犯险了吗?目前看来,我是最合适的人选。」
「渺渺!」局长摘掉眼镜,语气重了许多。
「冯叔叔,当初您送自己儿子去一线的时候,您说,局长的儿子又怎样?他享受了别人没享受的福,那么也该承担比别人更艰辛的苦,总要有逆行者朝黑暗走去,否则谁来守护人民,守护国家呢?」
局长很久都没说话,只是让我出去,让他再考虑考虑。
可毒贩显然没给我们时间。
他们对抓住的警察实施了惨无人道的报复。
天蒙蒙亮,局长把我喊了过去,他双眼通红,哽咽道:「回去看看你妈妈。」
这是同意我出境了。
「好。」
「盛隽……」
「局长。」我脑海里浮现出盛隽眉目如画的模样,笑了,「等我出境后,替我转告他,让他等我回来。」
-14-
我回家陪我妈吃了顿饭,把糯米托付给局长,连带盛隽给我的戒指。
三天后,我被安排出境。
我混入了被卖去缅北的女孩里,很凑巧,东哥来挑人,一眼就认出了人群里邋遢的我。
他把我带回ţų₁了他的基地。
比寨子更大,他拥有了一个独立的制毒工厂,规模吓人。
按照之前的人设,我继续扮演不太聪明的人设,以及,还多了和盛隽之间的杀父之仇。
我每日和东哥最多的对话,就是求他帮我报仇。
之前他在寨子里捧着我,对我有忌惮,有求必应,今时不同往日,我对他而言,仅仅只是一个故人而已。
而这个故人,曾经还帮着盛隽一块压制过他。
东哥身边每天的女人都不同,他去重要场合也从不带我,也不准我乱走,派人看着我。
我来了缅北整整三个月,才摸清楚一条很重要的运输路线。
我还查到,东哥在国内有位姐姐,他用陌生账号,频繁地往他姐姐账户里转钱。
我觉得这是一个突破点,把消息传回去了。
我前脚传完消息,他后脚就来了,破天荒地要带我去水牢。
「一个月前抓的警察,眼睛都被我们挖了,骨头却还硬,大小姐来这么久,没玩过枪吧,练练手,给他个痛快!」
东哥从腰间递过枪塞给我。
我枪口对准警察,却怎么都开不了枪。
僵持了会儿,我蹲在地上崩溃大哭,「我不要杀人了,爸爸死了,寨子也没有了,阿东,我们今天杀警察,以后警察就来杀我们,我害怕,我们别杀人了好不好?」
「好啊。」他把我扶起来,「不勉强你。」
我松了口气,却在下一刻,东哥接过枪,抵在我腹部,「砰」的一声,剧烈的疼痛,血染红了我身上的灰色衣裳。
我倒在地上,他踩在我脸上,笑得阴鸷,「许警官,你们警察真拿我当傻子是吗?」
-15-
我醒来才知道,我暴露了。
因为一张照片。
我和盛隽深夜一块回我家小区的照片,照片拍得并没有那么清晰,可拍到了人脸,足够认清楚人了。
他挑断我手筋时,拿出手机在我面前晃了晃:「熟悉吗?」
是孟晚的手机。
那部在山庄里,砸在盛隽身上的手机。
手机相册里,存了很多张盛隽的照片,都是侧脸,或者背影,一眼看得出来是偷拍的,唯一一张我的,就是那张深夜和盛隽的合照。
我猛地想到什么:「你去过人民医院?」
「去过,不过那时候我还真没见到你,那瘸子也不是我推的,只是那个瘸子摔下来的时候,碰巧被我看见了,我也碰巧知道,原来那瘸子死在我手里的未婚夫,和盛警官居然还有那样的关系,猜猜看,我怎么拿到的这部手机?」
「你把孟晚怎么了?」
「你猜。」
我没得到答案,很快我也不执着了。
东哥开始疯狂报复我,每一次他残忍地对我用刑,都会拍下我痛苦的模样,然后再用孟晚手机微信发给盛隽。
我在想,当初我要是小气一点,让盛隽把孟晚微信拉黑该多好啊。
盛隽还是看见了。
他打过来电话时,东哥正给我注射药品,他笑得癫狂。
「你们警察抓了那么多毒贩,缴获了那么多毒品,没亲自尝尝味道?你说,现在我挂掉了,打个视频过去,他会不会恨得想杀了我?」
我眼尾流下绝望的泪水。
杀人诛心,不过如此。
视频电话接通时,我看见了盛隽,依旧是我记忆里的模样,只是下巴生了青幽的胡茬,一双眼睛猩红如血。
「渺渺。」
像从天边传来的,虚无又缥缈,却有股奇特的力量,支撑着我。
整整一个月,东哥都在给我注射东西,他分量控制得很好,死不了,却足够让一个人沉沦,我太清楚自己会变成什么样了,我偏头,嗓音嘶哑哽咽:「阿隽,挂了……」
东哥一巴掌甩过来,我半边脸肿了。
视频那头传来盛隽凄惨又绝望的嘶吼声。
下一秒,视频挂了。
东哥再打,对方没接。
后来任凭他怎么折磨我,怎么录视频过去刺激盛隽,对方都毫无反应。
「看来他对你,也不过如此!许警官,跪下来求我,或许我会考虑今天放过你。」
「中国人民警察永远不会向毒贩屈服的!」
又是一轮酷刑。
他砍了我三根手指,在我脸上划了十字,我昏死过去,他给我注射清醒的药物,继续折磨。
他搬来镜子,我看见镜子里的我的脸,丑陋又可怕,以及,我难受得理智全无的样子。
我堕落成了我最憎恶的样子。
像一只鬼。
原来,有的时候,活着比死更难受。
在我被关在暗无天日的水牢三个月后,东哥又来了,给我看了一个视频。
糯米在家里,倒在血泊中,翻出森森白骨。
我紧绷的情绪彻底崩了,电椅通电那一瞬间,我仿佛看见了盛隽,他说他来接我了。
-16-
我醒来时,在医院。
不是缅北潮湿黑暗的水牢,是温暖,洒满阳光的医院。
这一趟缅北之行,我身体多处创伤,生理,心理上都受到了严重的伤害。
在戒毒所的日子好难熬,钻进骨子里的疼,那种濒死,被折磨得尊严全无的时候,我都觉得我撑不下去了。
可盛隽抱着糯米来看我了。
原来糯米没死啊,真好。
他说,别怕,他会陪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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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说婚房已经装修好了,等我出去,就可以结婚了。
他还说,冬天最适合看日照金山,到时候带着糯米,我们一块去看。
「渺渺,你让我等你,我等了,不准食言。」
院子里长椅上,我靠在盛隽怀里,梧桐树叶子哗啦啦地掉,他动作温柔地替我笼了笼耳边的碎发。
我没告诉他,其实在水牢的时候,我最后悔的事就是让局长转告他,让他等我。
我怕我出了事,那句话会困住他一生。
橘色的阳光洒在他身上,镀了一层光晕,他眸中有一个小小的我,容颜娟丽,我以前是警花,现在也是,穿上婚纱,也该是最美的新娘。
「阿隽,日照金山,我看见了。」远处,金色的山巍峨绚丽。
「阿隽,我好像还没有说过我爱你。」
我很久很久以前,就爱你了。
真好,我没食言。
真好,我们还是一块看见了日照金山。
(正文完)
【盛隽番外】
我擅自出境了。
还带了一个女人。
毒贩能用渺渺威胁我,我为什么不能用他的家人去交换?
更何况,这位所谓的公民也并不无辜。
我生平第一次严重违纪……
不重要了。
拼了大半条命,把渺渺带出来了,跨过边境线那一瞬,我找到提前藏好的信号发射器,连着我找到的消息,一块传回去。
我见过毒贩折磨人的手段,毒辣且惨无人道。
我只是没想到,这一次,轮到了我的渺渺。
他们怎么敢啊……
她曾经张扬又明艳,如今躺在我怀里,几乎辨不出往日的影子,她破败得像一株凋谢的花。
原来真的有一种折磨,会摧毁一个人的所有。
她难受地在我怀里求我,一遍又一遍,她失去理智时,想在地狱里沉沦,她清醒时,想解脱。
我好像,救不了她了。
「渺渺?再陪陪我好不好?再撑一会儿,救援的人很快就到……」
「说好了,要一起去看日照金山。」
她无力地攥着我,看着面前跳动的橘色火苗,她眼底有一簇簇的光,「我看见糯米了……原来,没死啊,真好……」
火里,什么都没有。
只是她的幻觉。
糯米死了。
是我大意了,我不该把糯米放家里的。
是我的错。
渺渺静静躺在我怀里,目光温柔,眼神缱绻,「我们的婚房真好看……」
冥冥之中,好似有什么抓不住的东西在指缝间流逝,我用力抱紧她,我不停地和她说话。
到最后,哽咽不成声,「渺渺,你让我等你,我等了,你不准食言。」
她摇头,迷茫地看着我,似乎在想,明明一切都好起来了,我为什么还那么难受。
她在看我,可双目却空洞得厉害,仿佛透过我,在看一个未知缥缈的世界。
我心不断往下坠,一股无力且恐惧席卷了全身,我忽而怕得厉害。
「渺渺!」
「渺渺!」
她挤出一抹艰涩的笑,伸手抚我的脸,「我好像还没有说过……我爱……」
东方那一抹光亮起的时候,照在她脸上,她忽而挣扎起身,神智都清醒了许多,她指着远处:「阿隽,我看见了日照金山。」
我顺着她视线去看,层层叠叠的原始森林,只有一小束光。
我最终还是,留不住她。
只是一瞬,那光迅速在她眼底消退,似断了线的风筝,她手坠得急速,我慌忙抓起,抚上自己脸,冰冷如雪。
原来,日出并不温暖,也给不了人希望。
原来,我也有不希望太阳升起的时候。
我望着天边,忽然觉得一切也没那么重要了。
「你没有说过,一次都没有……」
「不过没关系,我说给你听也是一样的。」
「我爱你!」
「爱得比你晚,可一定比你久。」
【后记】
五年后,警号 230521 永远封存。
最大的跨境贩毒组织被摧毁。
盛隽警官牺牲在边境,他的事迹在官网公布时,附了一张清晰的证件照。
照片上,男人眉眼坚毅,骄矜冷清。
怀城分局,争议最多的便是那位年轻的,牺牲在边境的缉毒民警。
当年的警校第一。
怀城分局第一人。
年纪轻轻就立了无数功,当上了大队长,很多人都以为,他前途无量。
却在某一天,跌落神坛,严重违纪,背了重大处分,要不是局长立保,等待他的是开除警籍的后果。
却在某一天,去了边境。
成了当地一个普通的缉毒民警。
和他一块共事的同事说,他沉默寡言,不苟言笑。
他牺牲前留了遗书,把他的尸骸送回怀城,和一个叫许渺的警察合葬。
同事收拾他的遗物时,发现了一张从杂志上裁下来的图片。
图片上是巍峨的日照金山。
传说,看见日照金山的人,会幸运一整年。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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