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弟早恋了,班主任打电话吞吞吐吐。
我火速奔往学校。
咬牙切齿:「你把哪家姑娘伤害了?」
周祈安大喊冤枉。
「老师,姑娘人呢?我好好跟人道个歉。」
老师推了推眼镜,艰难地说出:「这位家长,周祈安的早恋对象就是旁边……这位……」
嘎?我缓慢转头看向清冷俊逸的少年,周祈安他何德何能啊?!
更让人震惊的一幕发生了,这位少年的哥哥竟然是江逸尘,我十年前的暗恋对象。
后来,江逸尘把我抵到墙上,声音委屈:「你不会忍心让我江家绝后吧?」
-1-
我是个珠宝设计师。
老师给我打电话说周祈安早恋。
起初我是不信的。
我与他差十岁,高中毕业那年,家里出了事。
我弟虽然看起来潇洒张扬,但从小到大几乎不会给我惹事。
要不是班主任说话吞吞吐吐,我绝对不会这么急迫。
主要是周祈安平时对女生压根不感冒。
这次想必是真有大事。
站在办公室门口,我深呼吸了一口气。
一推开门,就迎上了周祈安的帅脸。
他就这么吊儿郎当地双手抱胸倚靠在门口,唇角含笑:「哟,姐您来啦?」
我忍无可忍一巴掌呼在了他的脑门上:「说把人女孩怎么样了?」
周祈安不服气地大喊冤枉。
我狠狠瞪了他一眼:「闭嘴。」
老师轻轻咳嗽了一声,我快步走过去。
「老师您好,第一次见面,给您添麻烦了。」
「周小姐你好,这次找你过来主要是想聊聊早恋这个问题……」
周祈安扯着嗓门嬉皮笑脸:「老师~更正一下,我们没早恋,我单恋,人还没追到手呢!」
「不能因为看见我抱人家就说我俩早恋呀?」
老师气得抬手指了指:「你……」
我缓缓攥紧了自己的拳头,给老师赔笑:「不好意思,老师。」
一把揪上周祈安的耳朵将他拽过来。
「给老师道歉。」
也就是这时,我才意识到桌边一直杵着位男同学。
为了照顾到周祈安的面子,我见缝插针说:「能不能让这位同学先回班,我好好地教育一下周祈安。」
「还有,姑娘人呢?我得好好给人赔礼道歉。」
周祈安叫嚣着:「是啊老班,我一人做事一人当,让人先回去呗!别跟着我罚站。」
男同学说出了从我进门以来的第一句话,声音清冷低哑:「我不回去。」
老师推了推眼镜,艰难地说出:「这位家长……周祈安的早恋对象Ṫṻ⁼就是……这位……」
嘎?什么意思?
我僵硬转头看向清冷俊逸的少年,一眼就看到了嘴唇上泛红的印记。
我倒吸一口凉气,又深深看了周祈安一眼,嘴角抽搐:「你你你……」
我弟眨巴了下眼,用力点了Ţū́⁹点头,一脸期待我认同:「姐,他叫江逸轩。」
我沉思了,偷瞄了江逸轩好几眼,满脑子只有一个想法,周祈安这个弱智怎么敢的啊,何德何能?!
只不过这同学长相怪眼熟的,不是,这名字怎么也这么熟悉……
门被敲了敲。
「不好意思老师,我是江逸轩的哥哥,我来晚了。」
我身子一僵。
这声音很是熟悉。
我十年前的暗恋对象,江逸尘。
-2-
我下意识地整理了耳边垂下的发丝。
不知道为什么,我不想让江逸尘知道我还单着。
老师想开口介绍我:「这位是……」
我脑子一抽,紧急转身伸出一只手:「你好,我是周祈安的妈妈。」
话说出来,整个办公室里静到连一根针的声音都能听见。
我的脚趾头蜷缩起来。
我安慰自己,长姐如母,也不算说谎。
一抬头,撞进了对方的瞳孔里,恍如隔世。
十年未见,江逸尘成熟了不少。
可一如既往,眉眼冷淡,让人难以靠近。
他似乎没认出来我,表现得很是平静。
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握上来,扰乱了我的思绪。
「你好,周祈安的妈妈,请问怎么称呼?」
我下意识地回答:「姓周……」
「哦?」
我惊出一身冷汗,尴尬地笑着:「儿子跟我姓。」
江逸尘噙着一抹淡淡的笑容,礼貌地表示知道了。
班主任敲了敲桌子:「我不管你们是谁,只要是家长,就应该尽到教育的义务。」
「周小姐?」
「在。」
「今天我不谈论取向问题,只是江逸轩一直是年级第一名,而周祈安的成绩您也清楚……」
是的,我清楚,年级倒数。
不知道怎么学的,不过我没资格说他。
他只是继承了我的优良传统。
我也笨。
当年还是靠着江逸尘才考出了不错的成绩。
我偷瞄了江逸尘一眼。
真是羡慕江家的基因,哥哥弟弟都是天才。
「离高考还有半年,最紧张的阶段,我不希望逸轩的成绩受到影响。」
我满口答应:「是是,我一定好好管教周祈安。」
江逸尘迟疑地开口问道:「稍等……所以现在是你的儿子在追求我弟?」
后槽牙快咬碎了。
实在不想承认……
偏偏周祈安毫不悔改,自豪地开口:「是的,哥。」
我闭了闭眼,想刀周祈安的想法更重了。
-3-
我带着周祈安下楼,一直走到一棵樟树下,我才跺了他一脚。
「你想干什么?
「还学会强吻人了?」
周祈安吃痛摸了摸鼻子,心虚道:「你怎么知道?」
我冷笑一声。
「说吧,到底怎么回事?」
令我意料之外的是,他没有再大呼小叫:「什么怎么回事,虽然有点突然,但是姐我真喜欢他。」
我皱了眉头:「可江家……」
他勾上我肩膀,我抬头看他。
原来不知不觉间这小子高我许多了。
「没事,我们的事你不用担心,我有分寸。
「剩下半年我会好好学习的。
「还是来说说你吧。」
「我有什么……」
「为什么要说你是我妈?
「虽然我也不介意被你占便宜,但是好不容易找来的姐夫,可别再把人吓跑喽!」
我如鲠在喉,突然灵光一现。
「今天你是故意的?!
「你怎么……?」
他顿了一下,耸了耸肩。
「照片都快被你磨烂了,该换点新的了。」
「好啊周祈安,你翻我抽屉!」
他嬉笑着跑开,留给我一个心虚的后脑勺。
「姐,有些事情别让自己后悔,小心没有下一个。」
可我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这小子绝对有事情瞒着我。
他从来不哭的。
前几天抱着我痛哭流涕。
现在又喜欢上了江逸轩?
-4-
眼前出现了一双皮鞋。
「周小姐,你看着真年轻,没想到竟有一个十八岁的儿子?」
我浑身一僵,强装淡定地抬起头:「保养得好,需要的话可以把美容院介绍给你,就当赔礼道歉了。」
江逸尘扯了扯嘴角,听不出情绪:「那倒是不用了,我还年轻,用不上。」
我握紧了包,保持礼貌地微笑。
「虽然现在的情况有点点复杂,老师也答应我们保密。
「但是如果他们互相喜欢,作为家里人,我们还是不要干扰为好。
「你说对不对,江先生?
「当然,如果令弟觉得受到了纠缠,我会带着周祈安永远远离他的视线。」
江逸尘没吭声,不断拨弄着手里的打火机。
递出的名片僵在半空。
他这个人爱干净,嫌恶烟味。
什么时候也学会吸烟了?
我张了张口,却什么也没有问。
如今的我没有任何身份和立场。
「江先生,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了。」
「周小姐……」
「你凭什么认为我们江家人会再一次栽在姓周的人身上?」
「又能拿什么保证周祈安不是同你一样的凉薄寡义?」
我的心跳漏了一拍。
「抱歉,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见我转身,江逸尘声音更冰了。
「你又要逃吗?」
「周祈玥,你倒是告诉我 28 岁怎么拥有一个 18 岁的儿子?」
一把无名火涌上心头。
原来他从一开始就认出了我。
他从不知道我有个弟弟。
我面无表情回怼:「很简单,18 岁结婚,老公死了,周祈安是继子,我拉扯他长大,改了我的姓,怎么不能说是儿子了?」
江逸尘的脸黑得像锅底了。
良久,他冷哼一声:「很好……没想到你这十年如此精彩。」
「只不过继子跟继母长得如此相像,还真是缘分不浅。」
我轻轻勾唇:「有句老话说得好,相处久的人会越长越像。」
话说出来,我们俩都愣了一下。
我曾经也说过相同的话。
-5-
他是我们班的转学生。
可我第一次遇见江逸尘是在一家烧烤店。
我这个人,上学的时候不学无术。
放学喜欢到处乱晃。
他在那里做服务员。
个子很高,生得一副好皮囊。
着实引人注意。
虽然衣着朴素,却依旧有人找事。
我认识她们,学校高年级里飞扬跋扈的那三个女生。
带头的女生嬉笑着搭上了他的手:「帅哥,喝了这瓶酒,姐姐给你点小费如何?」
他抽回了手,声音淡漠:「不喝。」
可她怎么会放过他,提高了声音:「嫌少?姐姐再加点。」
边说边把几张零钱甩在他身上,又慢吞吞地飘落在地。
老板粗犷的声音传来:「小叶,是不是不想干了,怎么能与顾客起冲突呢?」
他偏过头,我这个方位正好可以看到他的眼睛。
冰凉漆黑。
他攥紧了拳头,慢慢蹲下身。
那一刻我觉得他不该受这种侮辱。
箭步冲了过去,先他一步捡起了那些钱甩在了女生脸上。
「谁啊!」
我紧拽她衣领:「你姑奶奶我。」
「练跆拳道的。」
「又是你,上次的账还没算!」
我们两个月前刚打了一架。
我一顶仨。
虽然挂了彩,但她们花了脸。
我威胁:「走不走,不走是还想吃拳头吗!」
可要是口头压迫这么管用,我早就成为学校里响当当的大人物了。
无可避免地,脸上又挂了点彩。
顺带还摔坏了几个碗。
我赔了钱。
老板让他下了班。
我默默跟在他身后。
路上,他一声不吭,却转头进了一家药店。
呜呜好人呐,看来还是有心肠的。
「冰敷的和外用的,钱我赔给你,不要再跟着我了。」
那可不行,我看上他了。
我还没认识他呢!
不等我开口说话,他就疾步离开。
我只好赶紧跟上。
良久,他终于忍无可忍。
「你跟着我到底要做什么?」
我眨巴眨巴眼,脑子转了 360 度。
「你长得太好看了,相处久的人会越来越像,我要多多接近你。」
他嗤笑一声。
我踱步走到他身边,抬头望他。
「你别笑,我认真的。」
「你叫什么名字呀?我叫周祁玥。」
「你得告诉我啊,总不能跟老板一样喊你小叶吧?」
「小叶?小叶?小叶叶~?」
他猛然停住了脚步。
「叶尘,我的名字。」
我摆着手:「我记着了,以后我可以每天去找你吗?」
他垂下眼皮,就当我以为他不会再回应我时,才闷声道:「随你。」
这个时候的他的确叫叶尘。
我确实是想去找他。
只不过第二天,我爆发了水痘。
在医院休养了很多天。
等病好的那天我去找他,他已经不见了。
再次见面,他就变成了班上的转学生。
名字改为了江逸尘。
装作不认识我。
后来学校流言四起。
我才知道他原来是江家的私生子。
一直没被江家承认。
江家少爷患有先天性心脏病,身体不好,才把叶尘找了回去。
哪怕拥有了江家的头衔,依旧有人私下嘲笑。
可我见不惯。
有人辱骂,我骂回去。
有人嘲讽,我打回去。
我一直觉得我压根不是暗恋,而是明恋。
只不过他这块石头太难捂了。
总喜欢带着我学习。
我想去看电影,他带我去图书馆。
我想去游乐园,他带我去图书馆。
我想去吃炸鸡,他还带我去图书馆。
-6-
他将我摁在树上,力度大得离谱。
我挣扎道:「你干什么?」
「周祈玥,在你心里我到底算什么,招之即来挥之即去的一条狗吗?」
「你为什么可以走得那么干脆?」
他眼尾泛着红,一步步逼近:「我有做错什么吗?」
我的心猛然一疼。
不敢看他的眼睛。
我偏过头。
江逸尘,不要这样看着我。
他的手紧握又松开。
手指轻轻摩挲我的嘴唇。
「不想回答?」
「那我们换个问题,现在你儿子拐走了我弟,让江家绝了后,你打算怎么补偿?」
我知道他什么意思。
可我……又能怎么补偿……?
Ŧûⁿ不能心软。
我开口呛他:「江家怎么会绝后,这不还有你吗?」
「怎么,你不行吗?」
话刚落下,我就后悔了。
江逸尘直接气笑了:「周祈玥,十年未见,你胆子真是大了不少。
「既然死了老公,我行不行,要不你亲自试试?
「再说了,十年前你不是试过吗?」
我沉默了几秒,心虚地轻咳一声。
「试了,不好用。」
他像是完全没有预料到,愣了一下。
我贴近他,笑道:「怎么,难不成江先生这么多年从没听过真实评价?
「还是说那一夜令你如此难忘?
「我就不一样了,那次对我来说无关紧要,根本不值得我留恋。
「你应该感谢我让你清楚自己的实力,这样你才能不断改进。」
他垂眸,逐渐松开了我。
拿出一根烟,又放回兜里。
「是吗?那你倒是具体说说哪点不好,我立即改。」
「???」
我哑巴了。
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我都说到这份上了,他竟然没生气。
江逸尘盯着我,目光淡淡的,没有什么反应。
良久。
「周祁玥,这么多年没见,你还是一如既往,嘴里没一句实话。」
夕阳把他的背影拉得很长,透着孤单。
目的达到了,可我好像也丧失了所有力气。
曾经我是个很自私的人。
也没少折腾他。
半夜睡不着觉,打语音缠着他给我讲题。
等他没讲几分钟,我又昏睡过去。
现在的我变了。
我会考虑很多。
-7-
「姐,今天怎么回来这么早?
「姐夫呢?
「没谈拢?」
不见其人,先闻其声。
我收拾好设计稿,走出房门。
「你小子,哪来的姐夫,别乱喊。
「又买了什么,这么香?」
周祈安扬起手腕:「我都以为你今晚不会回来了,顺路买了炸鸡。
「咋办,没你的份……」
他凑近我:「要不姐,我帮你把哥约出来,你们再去一起吃个饭,增进一下感情?」
我抬眸看向他,一字一句地说道:「周祈安,你今天很不对劲。
「我从来没和你说过江逸尘,你怎么对他这么热情?」
祈安嘿嘿一笑,露出两颗小虎牙。
「哪有,这不是爱屋及乌,我当然对哥有好感了。」
我无奈:「我不会和他在一起的,以后不要再提他了。」
「好了,还想吃什么?姐姐给你做。」
我拍了拍他走向厨房。
他突然出声。
「十年过去了,我已经长大了。
「对不起,当时害你留下……」
我打断他:「祈安,我留下是我自己的选择,不是因为你。」
「姐,不要对自己过于严苛。
「是不是因为咱妈……」
「不是。」
我转身看他。
他的眼底划过一丝不明所以的悲凉。
我讶然:「你怎么了?」
他又恢复了嬉皮笑脸。
「这不是好不容易当一回红线仙,怎么能失败呢?
「再说了,你的幸福我不操心谁操心?」
我摇摇头,垂下了眸子。
只觉得心底难受得紧。
祈安,怕是要让你失望了。
我努力勾起唇角:「祈安,这些年有你在,我很幸福。」
「如果逸轩是你心中所求,姐姐一定帮你。」
毕竟,我只有你一个弟弟。
江家不可能接纳我,更不可能接受祈安。
我能看出祈安不是单恋。
但他俩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哪怕江家如今并不注重这个二少爷。
也绝不会允许他有如此丑闻。
-8-
没想到再次见面来得如此突然。
小众独立的品牌很难立足。
需要一定的知名度。
我努力争取到与电影合作的机会。
女主也是一位珠宝设计师。
我需要向片方提供独立设计稿和样品。
片方聚餐,我来晚了。
一进门连忙说对不起。
抬眼便看见了坐在主位上的江逸尘。
身边坐着这部剧的女主角,苏芮。
导演哈哈一笑,招呼我坐下。
好巧不巧,正对着他。
「江总,这位是咱这部电影的设计师。」
「嗯。」
「小周啊,这位是我们的投资人江总,来晚了还不自罚三杯。」
我反应过来,赶紧站起身。
扯出一抹笑容:「江总,我敬您。」
可他正侧头听女主说话,眼神不曾给我一个。
我叹了口气,这人可真记仇。
如此,陌生人,倒也不错。
三杯酒下肚。
我向美术部小齐打听。
「江氏什么时候成为投资方了?」
「我记得投资方不是……」
她小声说道。
「别提了,那个投资方跑路了,项目差点要黄,幸好有江总接手。
「江氏从没进军过影视行业,这也算破天荒头一遭了。
「之前不知道原因,看来是要博美人一笑呢!」
我顺着她的方向望去。
郎才女貌,相谈甚欢。
指尖下意识收紧。
「确实。」
饭桌礼仪,互相敬酒。
我已被灌了不少。
要是平时倒没什么,可我今天刚来的例假。
小腹开始隐隐作痛。
热流涌动,我想离席去趟厕所。
但总有人喜欢挑事。
片方副导。
一晃一晃地走到我身边:「周小姐不仅人长得漂亮,酒量还特别好。」
「再喝一杯,嗯?」
看着满满一杯酒。
我捂着小腹,挤出一抹笑容。
「不好意思徐导,我不舒服,这杯算我欠您的。」
徐导冷下脸:「怎么,周小姐不给我这个面子?」
「其他人的酒都能喝,我的不能?」
我连连摆手:「不是,我不舒服,下次……」
「周小姐,你再这么说就没意思了。
「这杯酒代表了你的诚意。」
额头上冒出冷汗。
他已经把酒杯递到了我面前。
我安慰自己,再坚持一下,不能闹得难看。
正准备接过。
啪啦——
酒杯碎在了不远处。
压抑着怒气的声音响起:「你是聋子吗?」
包间里的人全都面面相觑,可我根本无法思考。
掂起包,说了声抱歉就往厕所冲。
我一直都有痛经的习惯。
包里常备着止痛药。
可是今天喝了很多酒,不能吃。
我蹲了很久才慢慢缓过来。
站起身的瞬间有些头晕目眩。
我一步步挪到了门口。
发现江逸尘就站在外面走廊上。
手指夹着一根烟,却迟迟没有点燃。
擦肩而过时。
他伸出手将我圈在怀里。
「周祁玥。
「你是笨蛋吗?
「欺负你就这么忍气吞声?」
我抿唇。
事实就是如此。
现在的我有何资本可以任性妄为?
一只手从我衣服下摆钻进去。
突如其来的亲密让我有些不适应。
「放开我。
「别乱动。」
他可真是高看我了。
现在的我根本没有挣脱他的力气。
小腹上多了个暖暖的物件。
我苦笑一声。
「好些了没?」
原来,他什么都记得。
虚脱地靠在他身上许久。
攒了些力气。
「我该离开了。」
他一顿,把头埋入我脖颈。
「我送你回去。」
「不用。」
「周祁玥!」
「你就不能给我服个软吗?」
我红了眼眶。
他将我打横抱起。
我捏紧了他背后的衣服。
不舍得松开。
-9-
小区楼下。
我小声说了句谢谢。
他没吭声,从车上下来径直拎过我的包:「几楼?」
「九……」
他抬起腿,我眼疾手快地拽紧他衣角。
「不用,我自己上去就行。」
「不请我上去喝杯茶?」
我下意识开口。
「太晚了……祈安还在家……」
他挑了下眉,示意我抬头。
九楼,未亮灯。
突然想起来祈安去找同学玩了,应该还没回来。
拒绝的话被咽回了喉咙里。
我硬着头皮带他上了楼。
打开门,立春欢快地扒拉我的裤脚。
我弯腰将它抱进怀里。
「立春,我的猫。」
在垃圾桶捡到它时,只有一个月大。
那天是立春。
他伸手摸了摸它的头:「几岁了?」
「十岁了,最近有些黏我。」
话音刚落,立春喵喵了两声。
挣扎着跳到了江逸尘怀里。
找了个舒服的姿势。
黑色大衣肉眼可见全是毛。
他是有洁癖的。
我抿了下唇:「立春下来。」
它翻了个身背对着我。
好家伙,一个两个全是白眼狼。
他伸手去撸它的毛,低头轻笑一声。
「没事,你养的,自然同你喜好一样。」
立春呼噜呼噜两声。
我:「……」
-10-
「喝下,离开。」
看着面前足足有一杯茶叶的水,他沉默了。
「喝完,我今晚还用睡觉吗?」
我一字一顿:「可以不喝,离开。」
他气笑了:「就这么急着让我离开?」
我挣脱他的手:「孤男寡女,不方便。」
「那周祈安就方便了吗?」
我轻皱眉头:「你明明知道那是我胡诌的,何必计较?」
以我的拙劣演技,根本骗不过他。
他笑了:「既然知道骗不过我,又何必事事瞒我?」
「阿玥,你到底瞒了我些什么?」
我的心一下子就乱了。
今晚的我很累,我偏过头:「你走吧,我困了。」
他的眼尾泛着红,声音很轻。
「周祁玥,我 tm 就是犯贱。」
我没听清,问他什么。
「累了,开不了车,今晚我住在这里。」
我瞪大眼睛:「不行,我家没有空房间。」
「我睡周祈安屋里。」
「他床小,睡不下。」
「那我睡你屋里?」
我:「……」
电话铃声响起。
「姐,你先睡,我晚会……」
江逸尘突然轻咳一声。
祈安沉默了两秒,继续道:「姐,我同学家里今晚没人,我不回去了。」
「等会儿……」
他果断挂了电话。
江逸尘抱着立春自觉走到了周祈安那屋。
「我们睡了,你自便。」
我无语凝噎。
这人,如今变化怎么这么大。
这到底是在谁的家?
算了,就一晚而已。
-11-
过去痛经我总是全身寒冷。
这次很温暖,缓解了我的疼痛。
梦到了一些久违往事。
刚成为他同桌时。
我总是在一旁啰哩八嗦,他不语。
我暗自给他起了个名字,叫叶子。
彼时他还不知。
我逗他:「同桌,你觉得情书应该怎么写呀?」
「如果是你,喜欢怎样的情书呢?」
他一愣,垂下眸。
「不知道,怎么了?」
我塞给他一张画着爱心泡泡粉嫩嫩的纸。
「你字好看,帮我写封情书呗?」
「就在这,我说一句,你写一句。」
我把笔塞到他手里。
开始了一段酣畅淋漓的演出。
那是我绞尽脑汁背下来的非主流台词。
「亲爱的叶子,嘿嘿。
「虽然我极力控制我自己,可还是无法阻挡你那迷人的吸引力。
「你的眼睛,像夜空里的星,照亮我路。
「你的笑容,像温暖的阳光,融化我心。」
我挠挠头,余光瞥见他。
笔尖离纸一毫米、五厘米、一毫米、五厘米。
「呃还有……」
「还有你的嘴巴……」
他绷着一张脸,把笔扔了。
我憋着笑:「怎么了?」
良久,他挤出一句话。
「周祁玥,高中不能早恋。」
我佯装叹口气:「你就是不想写,真小气。」
直到有一天课间,我睡眼惺忪。
下意识叫出了他的名字:「叶子,第几节课了?」
他转头看向我:「你叫我什么?」
我呆滞了一下,坐起身。
面不改色道:「叶子啊,给你起的外号,不好听吗?」
良久,他「嗯」了一声。
「……好听。」
阳光透过窗户洒下来,照亮了他微红的耳尖。
我想,我这辈子可能就栽在他身上了。
只要他也喜欢我,我就不会放手。
-12-
人是情感复杂的动物。
总是会变的。
我爸妈吵了一辈子架。
明明相看两厌。
可不曾离婚。
我爸白手起家,开着一家贸易公司。
在我爸事业成功后,我妈辞了工作。
美其名曰照顾我。
但她对我期许总是过高。
我从没在她脸上见过笑容。
「你要是不优秀,怎么对得起我丢了工作?
「在家里没有话语权,处处被你爸压一头。
「要不是为了你,我就离婚了。」
我爸是个很传统的人。
他需要儿子。
我妈不想生。
可最后,我还是有了弟弟。
为此,我妈落下了病根。
口中对我常说的话就变成了:「要不是为了你,我怎么会生你弟弟?
「要不是因为你们,我怎么会身体这么差?」
我一直认为祈安是不幸的。
降生于这种家庭。
但我心里竟得到了一丝安慰。
我期待着有另外一个人经历一遍我的痛苦。
这种思想很龌龊,所以我逃避着家里的一切。
一直到祈安长到八岁,哪怕他总软糯糯地叫我姐姐,我也未曾正眼瞧他一眼。
也正是因为有祈安,他们没时间管我,我的初高中才算过得自由自在。
那是我从祈安身上偷来的八年。
-13-
毕业那年,父亲意外心梗。
追债上门的时候。
我们才知道他早已有了外遇,被人骗光了钱。
工厂停工,订单违约,房子抵押。
等待我们的是三百万的违约金。
妈妈面如死灰,砸碎了家里的东西。
「为什么,我这一生都跟着你,事事都顺着你,伺候你,要儿子给你生儿子,为什么还要对不起我?!
「你们男人没一个好东西。」
二十年了,妈妈的银行账户里不过存了二十万。
还差二百八十万。
我挨家挨户地去找亲戚借,也不过借来十万。
江逸尘妈妈找来的时候,递给我一张银行卡。
「我帮你解决,但有一个条件,离开小尘。」
「你们不合适。」
我没接。
他妈妈笑了:「姑娘,你很好。
「但这个世界上,没有谁比谁过得幸福。
「当年,我也被骗了,才会生下小尘。
「他说会娶我,可我终究输给了门当户对。
「钱不是万能的,但它能解决一定烦恼。
「你是见过小尘打工的,不是吗?
「我身体不好,他做过很多兼职。
「我与江家做了交换,只要他们接回小尘,以后小尘的路,就由不得他自己做主。」
我猛然抬头:「为什么,为什么不考虑他的想法?」
她叹了口气:「我患了癌症。
「小尘不知道,我活不长了。
「他跟着我吃了很多苦,你们年轻,还不懂,江家就是他最好的选择。」
我僵着身子,张了张口,却发现自己根本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她扑哧一声笑了,很温柔,很美丽。
「傻姑娘,骗你的。」
我松了一口气,努力整理好情绪。
「谢谢阿姨,钱我不要,我再想想办法。」
她笑着离开。
「我知道你不会收,回家看看吧,小玥。」
等我赶回家时,桌上放着一张银行卡。
我气急:「你答应了她什么?」
妈妈没吭声。
我抓起银行卡,冲到门口。
「你要是想让我死,你就去吧!」
我停下了脚步,指尖越发冰凉。
「周祁玥,你要怪,只能怪你有一个这样的父亲。」
「感情是最不可靠的一件东西。」
「你心里清楚,这是眼下最好的路。」
我颤抖地打开大门,祁安就站在门外。
八岁的他已经到我胸口。
手里掂着一袋子菜。
想必叶伯母来的时Ṭù¹候。
我妈打发他出去了。
我看着他,轻声问:「连你也要拦我吗?」
祁安摇摇头,拉起我的手:「我只是想问姐姐去哪里,我可以陪你。」
我推开他。
身后传来妈妈的怒骂声:「走了就别回来。」
-14-
我哭了很久,哭红了眼。
我突然意识到从小到大。
这个家虽总让我感到窒息。
可也让我得到了许多。
在物质方面,我从未吃过苦。
我从不会缺衣少食。
也可以拥有自己的爱好。
而我的妈妈这一生絮絮叨叨。
跟着爸爸,过得并不顺心。
终究是对她多了一份怜悯。
我产生了强烈的负罪感。
像一件湿透的棉袄,穿上冷,脱下也冷。
我讨厌这种感觉,也讨厌自己的性格。
我在祁安身上看到了我的影子。
所以后来,我把祈安重新养了一遍。
三百万对我来说是天文数字。
无法短时间内凑齐,也无法和家断绝关系。
找到叶伯母时,她很惊讶。
我对着她鞠了一躬。
「谢谢阿姨,这钱算是我借的,以后我一定还你。」
在志愿填报的最后一天。
我换了离他最远的一座城市。
既然还没开始,分开也挺容易的。
-15-
离开前一晚,江逸尘约我见面。
他在国外参加比赛刚回来。
学习好,家世优,未来前程似锦。
我与他的差距确实越来越大。
江逸尘找到我的时候,我喝了酒。
他把我抱进怀里,下巴抵在我额头。
「怎么了,想爸爸?」
「以后有我陪着你。」
那时的他只知道我父亲意外离世。
我窝在他肩颈,小声啜泣。
明明是来告别的,告别的话却始终说不出口。
脖子上多了个冰凉凉的物件。
一条项链。
「毕业礼物,好看吗?」
见我迟迟不吭声。
他又补充道:「比赛奖金买的,不贵。」
可我认得这个牌子,怕是花了他的全部奖金。
我唇角努力勾起:「嗯,很好看。」
四目相对时,气氛明显有些奇怪。
「阿玥,一直欠你一句话。
「我喜欢你,我们在一起吧?」
一语激起千层浪。
我的心被重重敲打了一下。
泪水顺着我的脸滑落下来。
「怎么了,怎么还哭了?」
江逸尘,对不起,我食言了。
你的未来我陪不了。
我没有回复。
攀上他的脖子,做了一个大胆的举动。
我主动吻了上去。
他明显僵着了。
分开时,他呼吸沉重,声音哑了几分。
「什么意思?」
手指摸上他的腰,打趣道:「怎么,没有亲过?」
他捏了一下我腰间的软肉:「难道你亲过?」
吻再次袭来的时候,鲁莽又热烈。
仗着酒胆,我缠着他住在了外面。
躺在床上的时候,他看我的眼神很是炙热。
哑声道:「你认真的?」
我点点头。
那晚。
我只记得,我一直在哭。
第二天醒来,趁着他出门买早餐。
我落荒而逃。
选择了不告而别。
-16-
宿醉总是有些不好受的。
醒来时,将近中午。
立春在我枕头边窝着。
我坐起身,把它抱进怀里。
怎么最近,都不爱在它窝里了呢?
我拿起手机,上面贴着一张便利签。
【早饭买多了,醒来吃掉,在锅里。
【高压锅里的粥喝不完,你帮忙喝了。】
我轻蹙眉头。
他进过我屋?
我给小齐发消息。
「把徐导的联系方式给我一下吧。」
她很快回复。
【还要什么联系方式啊!】
【江总已经把徐导辞了。】
【我倒是想问你呢,你跟江总什么关系呀?】
【是个人都能看出来冲冠一怒为红颜啊!】
【江氏进军影视圈不会其实是因为你吧?】
因为……我吗?
怎么可能……
喉咙有些干涩。
我开始狼吞虎咽,想隐藏自己的情绪。
电话铃声响的时候,我在倒猫粮。
是护工。
妈妈的癫痫又发作了。
两年前,她越来越容易陷入往事之中。
时常对着空气谩骂。
骂我爸,骂我弟,也骂我。
眼神涣散。
时而又很正常。
医生建议她住院治疗。
她不承认自己有病,我只好让她待在家里。
直到确诊,她患了阿尔茨海默症。
我请了保姆在家里看着她。
一年前,她的癫痫发作。
肺炎伴发烧。
虽然抢救了回来,但是身体机能极度下降。
医生建议我们转去北江,那里有最好的疗养院以及全国顶尖的医院。
我带着他们回到了曾经的城市。
-17-
赶到医院的时候,妈妈已经被推回了病房。
主治医生告诉我:「你……做好思想准备,病人求生意识不强,再加上癫痫频繁发作,身体基本上……已经到头了。」
我愣了一下,深吸一口气,扯出一抹笑:「知道了,谢谢医生。」
生老病死,本就是自然规律。
我对她也谈不上多么喜欢,只是被亲人的责任禁锢着。
可为什么,我有些喘不上气呢?
妈妈醒来的时候,祈安也赶了过来。
这次,她认出了我们。
「小玥小安,你们来了。」
她的声音很弱,弱到我们几乎听不清。
我们「嗯」了一声。
对于这个母亲,我们都不知该如何相处。
她给了我们生命,甚至在生祈安时大出血差点要了她的命。
可我们并没有成为她心中的好儿女。
我打破了沉默:「要喝水吗?」
她缓缓摇摇头。
良久,她突然开口:「这些年,是我拖累你们了。
「一直都想说对不起,却说不出口。
「对不起小玥,也对不起小安。」
可能人到这种时候就会想到很多。
收起平日里的锋利。
「有点遗憾,看不到你们收获幸福。」
祈安:「妈你说什么呢,医生说你只需要好好休息。」
她闭了闭眼,轻声说道。
「我知道,妈快死了。」
「我要去找你们爸爸了,如果见到他,我定要问清楚到底为什么要背叛我们?」
「但最好,还是不要让我见到他了。」
手猛地一抖,杯子掉在地上,热水溅在了手臂上,火辣辣的。
可我好似感觉不到。
泪水控制不住地往下流,我抬手去擦,越擦越多,啜泣出声。
她叹了口气,颤抖地伸手抹去我泪水。
「哭什么呀,小玥?
「我确实算不上一位好母亲,不是吗?
「负担没了,该开心的。」
她眼角滑落一滴泪。
祈安红了眼圈。
原来不知不觉间,她已经瘦了这么多。
面如枯槁。
她继续说道:「等我死后,就将我葬在山城路墓园吧!」
我愣了一下:「为什么?您不是……」
爸爸葬在那里。
您不是最讨厌爸爸了吗?
她努力挤出一抹笑:「可我的外孙也葬在那里,不是吗?
「十年了,我想去陪陪他。」
我猛地抬头,几乎失去了声音。
「您怎么知道?」
祈安震惊无比:「什么外孙?」
那是一件连祈安都不知道的往事。
-18-
在到洛川的第四个月。
我发觉例假两个月没来。
我的例假向来不稳定,没有多想。
到医院做了检查,被告知怀孕了。
他很乖,我没有孕反。
已经三个多月了。
我无比慌张,不知道怎么办。
我种的因,结的果。
怨不得任何人。
拿到超声检查单,看着刚刚成型的胎儿模样。
我只知道,不想打掉一个无辜生命。
那时我住宿,经常不回家。
于是我瞒着他们在外面租了间房子。
日常有兼职。
意外发生在五个月时。
那天我有点不舒服。
想找老板请个假。
他不同意。
于是我穿好衣服打开门。
隔壁夫妇在吵架,堵在楼道里。
电话在催促,我小心翼翼地越过他们。
可不知怎么的,女生摔下楼梯砸在了我身上。
我们一块滚了下去。
肚子猛然一疼,我感受到生命的流逝。
再醒来,我已经躺在了医院。
我妈在一旁冷哼:「醒了?」
「自作孽,不可活。」
「把药吃了。」
我一瞬不瞬地看着她,声音有些微颤:「他呢?」
她沉默了几秒:「胎停,没了。」
没了。
我重复了一遍。
我不知道当时在想些什么。
整个人如坠冰窖,胸口的情绪压得我喘不过气来。
「我还要上班,休养好就自己回家。」
我无法接受他只是短暂地停留了一段时间。
是我没保护好他。
我偷偷回了一趟北江。
买下了一块墓地。
无刻字,无照片。
我执拗地将它当作我情感的慰藉。
谁也不知道。
立春便是我在那里捡到的。
垃圾桶边,瘦瘦小小。
我带着它回了家。
妈妈也再未提过。
我回归了正常生活。
-19-
我点点头答应下来。
妈妈很快又陷入了沉睡。
「你找谁呀?怎么不进去。」
是护工的声音。
门被推开。
看Ţṻₖ见了熟悉的身影。
我慌乱无比:「你怎么在这儿?」
他盯着我,缓步走了进来。
面不改色道:「送祈安来的。」
我狐疑地看向周祈安。
「是……啊,路上正好遇见哥,让他送我来的。」
很自然,不像撒谎。
我抿着唇,手不由自主地握紧。
「那你……」
听见了多少……
「刚才去停车了,刚上来,阿姨怎么样了?」
我松了一口气。
瞧上去像是没听见。
「暂时脱离危险了。」
「祈安,我回去收拾一下东西,今晚我陪在这里。」
祈安「嗯」了一声。
「我陪你。」
我沉默了几秒,答应下来。
我望向窗外,眼前的景象快速闪过。
「不开心就哭出来。」
我鼻尖一酸,紧盯着地面。
想了半天,轻声问:「江逸尘,你为什么要辞退徐导?
「他在圈子里有一定名声,业务能力很好……」
他猛地停下车,看着我:「你说呢,既然心中有了猜测,为什么不敢确信?」
他的语气染了些自嘲:「我就这么不足以让你信任?
「周祁玥,十年前如此,十年后还是如此。
「你将我的真心置于何地?」
我的心像被揪住了一般。
不敢看他的眼睛。
我没有想到对他的影响这么深。
真相,我来给你。
我轻声道:「江逸尘……
「十年前的我,真的很喜欢你。」
他僵了一下。
「可做错了事,是要受惩罚的。
「我拿了你妈妈的三百万还债,选择离开。
「你妈妈当时说得了癌症,可我没信。
「我怎么能没信呢?」
泪水模糊了视线。
我忍不住哽咽。
「欠你妈妈的三百万,我再也还不上了。
「我怎么能再对她食言?
「怎么能再辜负对她的承诺?」
五年前,我带着三百万回过一次北江。
那时我才得知他母亲早已于四年前去世。
那次,我在北江漫无目的地走了很久、很久。
「人不能那么自私,既要且要,你说对不对?
「对不起。」
我掏出那张银行卡放在他车上。
「这是我欠你的。」
我们都沉默了很久。
突然,他哑声道:「阿玥,我的母亲,最后过得很自由。
「她朝我……父亲,要了五百万。
「没有任何人知道她患了癌症。
「她瞒得很好。
「毕业那年,她说想去看看世界,她去了,却再也没回来。
「环球旅行只需要两百万,剩下那三百万,她说做了善事,很开心……」
我猛地抬头,心里闷到喘不过气来。
「阿玥,她既将三百万给了你,就从来没有想过要让你还……
「那时候她是真的想帮你渡过难关。
「她只是……」
豪门水深,那时我们还年轻。
她只是想提前当这个坏人。
脸上血色尽失。
原来,我一直都误会了她。
原来,我了解到的只有真相的前半段。
他伸手拿走了银行卡,声音越来越哑,像是妥协一般:「那如今呢?」
「我已经有能力保护你了。」
「既然两不相欠,重新开始好吗?」
我愣住,心里如同一团乱麻。
江逸尘,我到底有什么好的啊。
人总是不可避免地活成自己讨厌的样子。
他适合一个耀眼的太阳。
而不是如今的我。
自卑、怯懦。
我掐着手心:「值得吗?」
他的眼尾泛着红。
「值得。」
「一直都值得。」
我没敢回复,落荒而逃。
-20-
妈妈终究是没能捱过跨年。
遵从她的遗愿。
我将她葬在了那里。
那天,整个北江都在下雪。
雪花落在睫毛上,模糊了我的视线。
我与祈安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出墓地。
这次,我们的背后静悄悄。
-21-
1 月 3 日,晴。
我买了两束花。
再次去了山城路墓园。
放在母亲墓前一束。
踱步走到了另一块墓碑前。
我抱着那束花静静站了许久。
风掀起我的衣摆。
我叹了口气,蹲下身。
「小小,妈妈来看你了。
「想妈妈了没有?
「我遇见爸爸了。
「可惜不能让他来看你。
「对不起。」
țŭₘ我的声音越来越轻。
「十年了,其实我也该释怀了。
「你说对不对,小小?
「以后妈妈不会再来了。
我没看见,在我走之后。
出现了另一道身影。
-22-
去片场递交设计图的时候,我遇见了苏芮。
「你俩怎么样了?」
「什么?」
「你和江逸尘啊!」
我怔了一下,垂下眼眸。
「我们没什么关系。」
她瞪大双眼。
「怎么可能?我那么像瞎子吗?
「一直听说他有个白月光。
「你要再不出现,我都要觉得他性冷淡ṭü₇了。」
我随口问道:「你们……很熟吗?」
她挑下眉:「那可不,他之前那些乱七八糟的联姻对象全是我挡掉的。」
「但是你别误会,各取所需罢了。」
我顿了一下:「其实,你不用和我说这些……」
「为什么不用?
「你眼神里的小心翼翼骗不了人。
「你明明也喜欢他。」
她啧了一声:「人啊,为什么总是倾向于口是心非,心直口快不好么?」
我恍惚了一下。
从苏芮身上,仿佛看见了曾经的自己。
是啊,口是心非。
我是什么时候变成这副样子了?
我垂眸:「苏芮,时隔太久,我已经不是他记忆中的模样了……」
「那就找回真正的自己啊。
「再说了,你变他也变,你怎么就知道他是你记忆中的样子呢?
「圈里人都知道,江家那老爷子只喜欢正宫出生的,可惜身子弱。
「听说他高中毕业后,就一直被江家摆布,大学都是被送出国的,短短十年走到如今的位置,很累。」
我停下了手里的活,心脏密密麻麻地疼。
「重逢即是缘,你再好好想想。」
-23-
我回到工作室。
「祁玥姐,刚才店里来了个超帅的男生。
「简直就是那小说霸总的脸走进现实。
「一进门就要自己做戒指。
「学习能力超强,一看就是那种成绩超级好的。
「果然好男人都是别人的。」
店里叽叽喳喳的,好生热闹。
「我还偷拍了照片呢!姐你要不要看看。」
我笑了一下:「不用了。」
「看看嘛!就当养眼了。」
把手机递到了我眼前,我扫了一眼。
猛地站了起来:「他人呢?」
「啊……怎么了姐?」
「人呢?」
「你过来之前刚走。」
我奔了出去。
街上人来人往,找不到他的身影。
也是。
刻意避着我来店里。
是不是对我彻底失望了……
眼圈渐渐发红。
我告诉自己再勇敢一次。
拨出了那个手机号。
响了很久,希冀越来越淡。
手机听筒传来他的声音:「怎么了?」
我握紧了手机:「你……在哪?」
「嗯……我想想,大概是在月亮下?」
「什么……」
我下意识抬头看月亮:「……意思?」
等我回过神,江逸尘出现在了我面前。
「哭什么?」
他走近,问我。
「没有什么要和我说的吗?」
他无奈地叹了口气,手掌缓缓贴向了我的脸庞。
「阿玥,隐藏自己的情绪并不是一个好习惯。」
我慌乱低头,声音沙哑:「我没……」
原来我从来不是学不会告别,而且不想。
「疼不疼?
「那时候,一个人很害怕吧?」
「什么?」
我错愕抬头。
「山城路 13 号,我去看过了。」
他微微垂头,眼尾泛着红。
脸上的力道越发用力。
「对不起。」
我有一瞬间迷茫。
「你怎么知道?」
突然灵光一现。
眼睛感觉到了酸涩:「那天……你听见了?」
他微微点头。
隐藏的事被揭露,心里却涌现出一股释然感。
我抬头揉眼。
揉出了眼泪。
越揉越多。
「我想保护好他的。
「那份兼职明明只有五十块钱,当时的我……为什么非要出门呢?
「如果我没有出门,他是不是就……
「是不是就活下来了……?」
江逸尘紧紧抱着我。
「对不起,我该去找你的。
「可是世界这么大,我找不到你。
「我找不到你,阿玥。」
他没有哭,可我却感受到了他的颤抖。
我努力收拾好的情绪,又再次决堤。
「江逸尘,我到底欠你什么啊?
「我明明都已经放下了,为什么要在我身边阴魂不散?」
他抬手拭去我的泪水,声音极致温柔。
「别哭,是我欠你。」
手指头上多了个冰凉凉的物件。
泪眼婆娑中,我看到了一枚戒指。
我愣住:「这不是……」
「本来就是你的。」
我盯着他, 说不出话来。
心脏怦怦地跳着,许久未感受过的热烈。
「过去的十年,是我缺席了。
「原来我的阿玥受了这么多苦。
「以后慢慢补给你, 好不好?」
视线相撞,眼底的情谊如海水般汹涌。
我呼吸一滞。
一时分不清是 18 岁还是 28 岁。
这么些年, 我自卑敏感又拧巴。
高中活泼开朗大方的我。
也许需要时间寻找。
他握紧我手腕, 用力一拉。
抬手扣住了我的后脑勺, 箍住我的腰肢, 让我紧贴向他。
熟悉又陌生的感觉,神经末梢都在叫嚣着狂舞。
-24-
天旋地转之后, 我已经躺在了他的床上。
被他亲得意乱情迷之际,他忍不住问我:「到底是哪点不好?」
「什么?」
「上一次。」
我反应过来, 脸唰地一下红了。
这人怎么这么记仇呢?
他的手慢慢往上爬,打趣道。
「哪里?」
这么长时间, 我怎么会记得。
我支支吾吾:「就是……就是……」
我闷哼一声。
「是这里?
「还是这里?」
我忍不住瞪他。
「江逸尘, 你个混蛋。」
他凑近我耳边, 声音委屈又危险。
「无关紧要?
「毫不留恋?
「那你今晚慢慢体验到底值不值得留恋?」
月亮在枝头醒着。
睁着眼睛工作了一夜。
-25-
我醒来时,腰酸背痛。
地上的衣服已经不能要了。
我打开他柜子, 拿了他一件黑衬衫。
刚好到大腿处。
卷了卷袖口往门口走。
卫生间的门打开了, 他倚在门口。
「你又不想对我负责吗?」
他的头发上还滴着水。
关键是……
他只在下面围了条浴巾。
边走边掉!
我「啊」的一声捂住眼睛。
「你你,你能不能穿好衣服再出来?」
「忘了拿了。」
「你要去哪儿?」
我慌乱地解释道:「我……我我只是饿了,想去做点东西吃, 我会负责的。」
他一步步靠近我, 我不由得耳朵发热。
「阿玥,你在害羞。
「又不是没见过。」
我瞪了他一眼。
见过是见过, 那都是关了灯的。
哪有大白天明晃晃见的。
「你这叫变态。」
他低笑一声, 垂头看了我一眼, 声音带了些促狭。
贴近我问:「噢我这是变态?」
「那你偷穿我衣服又是什么?」
「想勾引我?」
手腕被他拉住, 整个人跌进他的胸膛。
我捂紧衣领, 又气又急。
「江逸尘, 你真无耻。」
他的眼里有着明晃晃的占有和情愫。
我推他:「你先起开, 穿好衣服。」
他抱着我没有动。
我扭了扭身子。
「怎么不吭声?」
他凑到我耳边,声音沙哑。
「阿玥,你知不知道男人早上……」
脑子一瞬间爆炸。
「你你你,你再去洗个澡。
「少看点书, 冷水澡会感冒的。」
「那怎么Ṭüⁱ办?」
他退了一步将我抵到墙上。
「你说呢?」
声音越发委屈:「阿玥, 你不会忍心让江家绝后吧?」
我惊呼:「不行,腰快废了。」
「多适应适应就好了。」
差评, 我还没洗澡。
-26-
日子突然多了些新鲜的感觉。
我们一起逛超市,一起看电影。
那些平常的小事。
因为有人陪伴, 多了些期待。
我们沿着江边散步, 如高中那般。
不同的是,那时没有牵起的手。
如今,十指紧扣。
我再次听到了自己剧烈的跳动声。
寒来暑往, 秋收冬藏。
新年伊始。
我很幸运。
在 28 岁, 我与年少的自己。
重逢了。
-27-
立春,离春。
我的小猫,没能熬过这个春天。
像是完成了某种使命。
平静的, 没有任何征兆的。
「怎么会这么早?」祈安嘀咕道。
我没听清。
「什么?」
「没什么,只是觉得……
「也许人生总是要有遗憾的吧!」
或许在某天。
那些失去的,会以另一种方式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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