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回八零年代，我家还是只有一个高考名额。
「你表妹父母双亡，名额让给她吧。你顶替你爸去工厂上班，也是铁饭碗呐！」
我妈说着和上一世一样的话。
从前我老实心软，听信了我妈的话。
每天去厂里上班，给表妹挣学费生活费，还要养活整个家。
后来我爸的病恶化了，家里却没钱医治。
我才后知后觉地发现我妈把钱都给了表妹在城里买房结婚。
我们一家子都是托举表妹的垫脚石！
我想把钱要回来，我妈却偷偷给我下了安眠药，害我出门被车撞死。
重来一次，这个高考的名额，我死也不会让出去了！
-1-
一个晃神的功夫，我又重新听到了我妈说的话。
「……唉，高考名额只有一个。」
她慈爱地望着我，轻声道：「静静啊，你表妹她父母双亡，怪可怜的，不行就把这个名额给她吧。你可以顶替你爸去厂里上班，那也是铁饭碗啊！」
在当时那个年代，很多家庭并没有注意到学历的重要性。
甚至很多人认为上学没用，不如有个厂子里的稳定工作。
所以我傻乎乎地答应了，最后却被骗得死无葬身之地！
上一世高考名额让给了表妹，表妹考上了好大学，被分配了好工作。
而我爸因为身体不好，从厂子里退了下来由我顶替。
我辛辛苦苦挣的钱全都交给了我妈，我的好妈妈一转手，全都拿给了我的好表妹林娇。
后来我爸得了重病，连治疗的机会都没有。
重来一次，我终于想明白了！
当年就算家里有两个名额，我妈也不会让我去上大学的。
否则谁在家当牛做马，谁挣钱供表妹读大学结婚呢？
面对我妈的询问，我深吸了口气，微微一笑道：
「妈，我也想上大学，这名额给谁，难道不是该看谁的成绩好吗？」
我的成绩，始终比表妹好上一截，所有人都知道。
我妈脸色倏地一变。
-2-
八年前，我表妹林娇父母双亡，就跑来我家生活。
我外婆死前要我妈发誓，一定要像对待亲生女儿一样对待林娇，不然她死不瞑目。
我妈大哭着答应了。
可我妈何止是把林娇当成了亲生女儿？
她是把林娇当成了我们的祖宗！
家里辛辛苦苦攒的钱，要给林娇买肉和麦乳精补身体。
我妈时不时偷偷给她开小灶，我和我爸连味儿都闻不着。
一家子人都穿得极为节俭，补丁摞着补丁，省下来的布票要给林娇买新款的布拉吉。
虽然生活在同一个家里，我和林娇的日子截然不同。
上一世我竟然这么傻，相信了我妈的话，认为自己只要有母爱就够了！
听我这样说，我妈表情有些尴尬，道：「成绩也不能完全说明问题，是吧？」
我冷笑一声，道：「成绩不能说明问题，什么能说明？高考不就是考试吗？如果她考不上，那不是浪费了名额么！」
林娇红了眼圈，委屈的看着我妈：「姑姑~」
我妈心疼得不得了，连忙对我道：「你这孩子，怎么说话的！你表妹没有爸妈，咱们要是不心疼她，谁心疼她啊！」
我爸咳了两声没说话。
我知道，他对我妈一直偏向林娇也有意见，只不过他身体不好，没精力反驳，更不想邻居讲闲话。
可我不想惯着我妈了，直截了当地说：「妈，你也心疼心疼我吧。自从林娇来了咱家，我的新衣服给她，我那份粮票肉票也给她，我的东西都给她了，是不是还得把我卖了换钱养着她啊！我又不欠她的！」
「爸，你也评评理！凭什么高考名额都要让给她啊！我也想上大学，我的成绩更好！不信咱们就去学校问问老师！」
我爸点头，对我妈道：「是啊，爱华，高考是看成绩的，当然是谁成绩好让谁去啊。」
林娇一见我爸也向着我，一抿嘴，哭着跑回屋里。
我妈脸色铁青，对我吼道：「你、你怎么这么不懂事！不懂得先人后己啊！」
我郑重地道：「妈，先人后己是好美德好传统，可老师也教过我们，人生中要学会抓住机会，否则后悔一辈子。我为自己争取，这没错吧！」
-3-
高考名额的事，我咬死不松口。
我妈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抉择。
因为她心里清楚，一旦闹大了，找到学校和老师，这名额一定会落在我身上。
为此她吃不下睡不香，只想着怎么说服我。
过了两天，她想出一招。
「要不，咱们抽签，抽到短的去高考？这公平吧，也不伤和气。」
我妈双眼放光，期待地望着我说。
我爸是个老实人，闷声道：「这也行，能不能上学，就看命吧！」
我冷哼一声，连茬都懒得接。
我妈无非是要拿两根一样长的草签迷惑人，等到林娇抽的时候偷偷掐掉一段，就能骗到所有人了。
这种手段用在不到十八岁的亲生女儿身上，也算是丧心病狂。
我摇摇头，说：「妈，我觉得抽签不科学，咱们还是看下周考试成绩来决定，如何？」
面对林娇苍白的小脸，我目光炯炯道：「咱们公平竞争，反正也是要抢高考名额，比学习最公平了！」
林娇根本不敢看我，只眼巴巴地看着我妈。
我妈皱着眉训斥我：「你这孩子，非要把名额抢走才罢休！我从小到大怎么教你的，你都忘了，你让着点儿娇娇，娇娇没爹没妈的多可怜啊！」
又是这句老生常谈，我已经听得恶心了。
既然我妈一意孤行，我也不惯着她。
想到这里，我狠狠掐了自己一把，跑到门口开始嚎啕大哭。
「呜呜呜，大家都来评评理，我妈一门心思只想着她的娘家侄女，根本不管我的死活……」
「明明我的成绩更好，她就是不让我高考，非要把名额让给我表妹！这是要毁我一辈子啊，我不活了！」
「我的衣服全都给林娇就算了，考试不是看成绩么！我妈太偏心了！大爷大妈们，求求大伙儿了，谁能帮帮我啊……」
不一会儿，门口聚满了街坊邻居。
这个年代的人都热心，喜欢凑热闹，大家七嘴八舌地说了起来。
「静静他妈，这就是你不对了，孩子成绩好，为啥不让去！高考不是看成绩么！」
「你是老王家的媳妇，怎么还胳膊肘往外拐啊！只想着娘家侄女！」
「这静静他爸也是厚道，这都能忍！要是我，这么欺负自己孩子，早就不干了！」
「谁不知道啊，这个侄女吃他们家的，住他们家的，都是占了静静的！孩子能不委屈么！」
我妈最好脸面，顿时又急又气。
「不是这样的，大家别听静静瞎说！！」
李奶奶平时最好管闲事，大声道：「孩子瞎没瞎说，你自己不清楚啊！我看着孩子从小老实，才不会瞎说呢！静静他妈，你也别太过分了。你好歹是老王家的媳妇！」
我妈脸色通红：「娇娇没爹没妈的，多可怜，我这要是不管谁管啊，大家说说，咱们的美德不都是要先人后己么！」
这番颠倒黑白的话，根本骗不了清醒的人。
李奶奶冷笑一声：「你想照顾侄女没问题，但别占尽亲闺女的好处啊，合着你侄女没爹没妈是静静的错呗！」
大家纷纷道：「对啊，娇娇是可怜，但静静也没错啊！」
我妈气道：「怎么世道都变了，大家这么没有人情味！」
「你偏心还不让人说！高考可是一辈子的大事！」
「这都向着娘家侄女，将来家里的钱也都得给她吧！」
「可不是，林娇那丫头啥也不干，懒着呢，静静倒是勤快！」
「人家还以为自己是大小姐呢！到了姑姑家还摆谱！也就是静静他爸老实厚道！要是我早打出去了！」
眼见着群众舆论一面倒，我扑通一声跪下，抱着我妈的腿哭道：
「妈，求你了，我想上大学，我以后挣钱都给林娇花还不行么。求你让我去吧……」
我妈全身的血液都往脸上冲，厉声道：「王静！你胡扯什么！你快给我站起来！」
邻居们都指指点点道：
「唉，静静真可怜啊，平时不定怎么受气呢！」
「孩子不容易啊！妈不疼爹不爱！」
我妈：「……」
面对广大群众的舆论压力，我爸终于忍不下去了！
他跑出来用力拉起我，大声道：「静静，你别怕，高考名额就是你的！这是咱们老王家的！凭什么给老林家的人！」
我爸终于男人了一回！
我妈难以置信道：「老王，怎么你也这样说？他们不理解我，你还不理解么？我妈她临死……」
我爸狠狠推了我妈一下，道：「闭嘴！你还不回屋去，嫌不够丢脸啊！你要是再闹，就和你侄女一起滚吧！我和我闺女过日子！」
我妈和林娇：「……」
-4-
我爸难得硬气了一次，我妈也不敢再说什么。
她也不想把家毁了，只是想偷偷摸摸地把一切资源都给林娇，踩着我去尽力托举林娇。
可我又不欠她们的！
为此，我妈两个星期都没理我，只把我当空气。
平时家里的好吃的都是给林娇和我爸留着，我好歹有些剩饭，现在连剩饭都没有了。
从前我懂事，从来不敢反抗，可眼下已经撕破了脸，我就不在乎了。
家里有什么我就吃什么，才不会管林娇那个寄生虫！
我妈见我偷吃鸡蛋，偷拿点心，对我破口大骂。
可我只当她唱歌。
肚子不饿才是真的！
这一次，我一定要考上大学，拿回我上一世的一切。
我再不想让我爸因为没钱治病被活活拖死了！
至于我妈，上一世我和我爸都离世后，她去城里投靠林娇。
可屁股还没坐热乎，就被林娇的婆婆用扫帚轰了出去。
「见过娘家妈妈来打秋风的，还没见过娘家姑姑来沾光的！真够好意思的！」
当时我妈那眼神中还不曾有一丝悔恨呢！
既然她这么死不悔改，就让她以后慢慢感受林娇的良心吧。
-5-
到了高考前夕，我妈看我的眼神越来越不对。
她还跑去和老师偷偷打听，问要是我因为个人原因无法参加考试，林娇能不能替我参加。
老师无语道：「当然不行了！这名字都是固定的，难不成以后都让林娇顶着王静的名字上学？」
听到这话，我妈眼中露出一丝异彩。
等老师走远了，她轻轻念叨了一句：「这也行啊……」
这一幕落在我眼中，算是明白了我妈疯魔到了什么地步。
过了两天，我晚上回家，见林娇躺在屋里装「林黛玉」。
我把她叫出来，问道：「不能高考，你就没想过后面该干点什么？」
林娇眼神闪烁，不耐烦道：「你管我！」
我叹了口气，道：「我也是为你好，你何必拒人于千里之外？我要是能上大学，你就可以顶替我爸去上班，那不是挺好的，那可是铁饭碗！」
林娇嘴角露出一丝轻蔑，道：「是是是，铁饭碗！整天干粗活累活，你以为我和你一样啊！」
我气笑了，讽刺道：「你和我有什么不一样？你还以为自己是大小姐？都是工人阶级，劳动最光荣你懂吗？你要是看不起我爸当工人，你别吃我们家的饭，别喝我们家的水啊！」
吃着我们用着我们，天天还委屈得不行，好像我们亏待她了，真够好意思的！
林娇气得跺了跺脚：「王静，你等着，以后咱们注定不是一类人！」
看她这反应，我瞬间明白了。
她和我妈，肯定是打着取代我去城里上学的主意。
也是，这个年代也没有全国联网，只要林娇说她是王静，谁也不会发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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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高考前夕，我几乎是警惕到了极点。
我妈给我的食物和水，我都不敢沾，生怕她再害死我一次。
当然，现在她不会让我死。
她还需要我做牛做马，给林娇挣学费呢。
可她一定会想尽办法，不让我参加高考，让林娇取而代之。
高考前一晚，就是最危险的日子。
想了很久，我终于想到一个办法。
我和我爸商量，由于考试地点是一所市里的学校，我打算提前住到同学家去。
班上冯香香的奶奶家在市里，我和她关系不错，如果我脸皮厚一点儿，再拿些吃的上门，估计不会被拒之门外。
我爸点头：「那也行，别太麻烦人家，也别空着手去。」
他给我拿了几块钱，让我买点儿水果点心过去。
我说：「没问题，那个……我妈心情不好，您先别和她说了。」
要是让我妈提前知道，还会出幺蛾子。
我爸叹了口气：「你妈就是受你外婆影响太大了，你别往心里去，等林娇将来大了，离开咱们家了，她会想明白的。」
唉，我爸太天真了，我妈永远不会明白的。
她觉得自己对林娇的付出永远不够！
就算是让林娇一直趴在我身上吸血，也只会觉得我的血不够高级。
就这样，我私下和冯香香说好了，放学后拿着吃喝和书包准考证什么的，和她一起出发。
等我们到了目的地，心里才稍稍安稳了一些。
冯香香的奶奶很热心，笑道：「来住一两天算啥事，还带东西，这孩子太客气了！」
我说：「我爸妈说太麻烦您了，您才是客气呢！」
本来一切正常，我还和冯香香讨论考题，可天刚擦黑，我妈就带着林娇找上门来。
「妈找ťű̂ⁿ了个招待所，还是跟妈去住吧，别麻烦人家了。」
「静静啊，那个招待所离考试地点更近呢！」
我看着我妈热情欣喜的笑容，如同置身冰窖一般。
-7-
看来我妈并没有放弃！
她这样嘴甜心苦的人，也配做我的母亲吗？
我深吸了口气，拒绝道：「妈，不用了，我和香香都说好了，明早一起去考试。」
我妈却不由分说地把我往外拉：「都说了，妈找了招待所，静静你听话，跟妈走吧，别影响人家香香了。」
她这么一闹，冯香香的奶奶只好劝道：「静静她妈，别客气了，让孩子住下吧，家里有地方住。」
我妈冷笑一声：「高考可是大事，我得让静静住在更好的环境里。」
这话一出口，冯香香的奶奶脸色立刻变得很差！
什么意思？
还嫌人家家里环境不好？
看我妈这个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架势，我想明白了。
我赶快给香香奶奶道了个歉：「我妈不会说话，您别生气。今天就不打扰了。」
我妈见我顺从，脸上的笑意止都止不住。
「跟妈妈去招待所吧，那边环境好！」
出了香香家门，我反问道：「妈，我高考，你带着林娇干嘛？」
林娇脸色一僵。
我妈清了清嗓子说：「娇娇想来见识见识，干嘛，来看看都不行？」
我冷笑：「当然行！」
你说行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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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这样，我们三人来到了招待所。
上一世，我妈就是给林娇四处刷人情卡，找了这间招待所。
如今，我竟也有这个待遇了！
很可惜，我妈和林娇必然准备了巨大的「惊喜」等着我。
进入招待所后，服务员领我们去了一个三人间。
这年代招待所都比较简陋，可这家招待所勉强算是干净整洁，暖壶、茶杯都有，估计是我妈能找到的最高规格了。
林娇自从进了房间，始终面带笑意，眼睛亮晶晶的，毕竟还年轻，完全Ṱű̂⁴藏不住心事。
而我妈也是极尽温柔，在我洗漱后，还殷勤地端来一杯牛奶。
「静静，喝牛奶补身体，快，喝了好睡觉。」
这些年，家里的牛奶都进了林娇的肚子。
我连牛奶是什么滋味都没尝过。
而如今，我妈终于舍得给我一杯「加料」的牛奶，就如同上一世送我上西天那杯一样。
我强忍住恨意，对我妈故作惊讶地说：「这么好的东西，您还是给娇娇喝吧，她身体弱，需要这个。」
从前我妈都是这么说的。
娇娇身体弱，需要这些有营养的补品，静静身体好，用不上这些。
我妈脸色有些不自然，道：「还是你喝吧，你明天高考，是要用脑子的！快喝吧。」
看架势，我要是不喝，她会强行灌进我嘴里。
我略一停顿，接过牛奶，一饮而尽。
「原来牛奶是这个味儿啊，可真好喝。」
我斜睨着林娇，道：「这么好喝的东西，怪不得你想一直喝呢！」
林娇不敢和我对视，错开了眼睛。
不知我妈是不是也有些愧疚之情，慌张的说：「行了行了，快睡吧，明天还要早起呢。」
我点头道：「那我上个厕所。」
招待所没有独立卫生间，要去楼道里的厕所。
我迅速跑出门去，抠着嗓子，把所有东西都吐了出来，直到胃里什么都没有了，才漱了口回到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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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妈见我回来，终于踏实了下来。
就这样，我们关上灯，心思各异地闭上了眼睛。
过了一个小时左右，林娇和我妈都睡得熟了。
林娇蒙着头呼呼大睡，我妈更是呼噜打得震天响。
我起身望着她们，目露冷意。
这两人看样子是做了美梦，脸上都挂着笑意。
是想着明天我会因为加料牛奶而错过高考，而林娇「正好」在这里，所以取而代之吗？
真好笑！
上过一次当，我还会上第二次？
这次高考，我早就提前做了两手准备。
在我妈劝我喝牛奶之前，我已经趁着用暖壶打水的机会，把提前准备的安眠药粉放了进去。
这年代安眠药不管制，好多人家里都有。
我爸身体不好，睡觉轻，所以家里常年备着。
我妈上一世就是用这个方法害了我。
现在我只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我妈和林娇喝了安眠药倒头就睡，现在连吵都吵不醒。
我也放心地又睡了一会儿，等天色蒙蒙亮的时候，才轻轻起了床。
接下来，我步行来到考试地点。
附近的早市都热闹了起来，卖煎饼的、卖豆浆油条的、卖小笼包的满街都是，一派热闹的人间烟火。
我昨夜把吃喝都吐干净了，眼下饿得发慌，连忙找了个小吃摊吃了些早点。
等到时间差不多了，我才施施然地走进学校。
在进入教室前一刻，我看到我妈和林娇慌忙地跑到学校门口，好像在四处寻找我的踪迹。
她们还和门口的保安交涉，似乎想让林娇也进去考试。
可惜林娇既没有学生证，也没有准考证，人家根本不会让她进来！
我望着这姑侄俩贪婪而丑恶的嘴脸，心里暗暗下定决心，我一定要考好！
将来一定要过得更好！
让她们后悔今时今日所做的一切！
-10-
就这样，我妈和林娇只能隔着学校望洋兴叹。
她们俩长得真是很像，连眼中的光彩都是一样，在一点一点地消失。
等考试结束后，我从学校里自信昂扬地走出来。
我妈和林娇还在学校门口堵我。
一看到我，我妈冲过来，指着我的鼻子骂道：
「你跑哪儿去了！！为什么醒了也不喊我和娇娇？怎么自己跑来考试！」
见她们气势汹汹，我面露无辜之色，道：
「我喊了你们啊，可你们根本喊不醒。我怕考试迟到，就自己先来了，这有什么问题？」
林娇失去了最后的希望，气呼呼地说：「你胡扯！喝了那牛奶，你怎么可能起得来？」
我妈见林娇失言，连忙扯了扯她。
我假装听不懂，道：「什么意思？喝完牛奶就起不来？牛奶还能当安眠药啊！」
我双手抱胸，审视着我妈和林娇：
「妈，你们什么意思？我考了一天试，已经很累了，你们是在把我当贼审吗？还有牛奶？难道你下药了？我说你怎么这么好心呢！你们到底打了什么主意？」
周围来往的人都是老师同学。
大家一听这话题，不由自主的把我们围了起来。
我怒斥道：「林娇，你给我说清楚，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林娇一向是躲在我妈身后装无辜，这次也是气急了才会口不择言。
被我一问，根本不敢吱声。
我妈挡在她身前，道：「王静，你瞎说什么！娇娇没这个意思，我们就是关心你！高考是大事，怕你一个人乱跑出事！」
我几乎要仰天长啸，这就是我的亲妈！
「你这么说，那就是没打着让林娇替我考试的心思了？」
与其藏着掖着，不如明明白白说出来。
我妈见我将她内心的隐秘说了出来，脸色都青了：「你胡扯什么！」
我大声嚷嚷道：「之前我都听到了，你问老师，林娇能不能替我来高考，老师说不能，除非林娇一辈子用我王静的名字生活！」
现在，我就是故意把事情闹大，好让她们彻底死了这条心。
「妈，你特意带着林娇来送我高考，还给我下安眠药，不就是这么想的吗？大家都来看看啊，我叫王静，这个人是林娇！要是我明天没能出现，就是她把我害死了，抢了我的高考名额！」
「到时候，请大家帮我找公安！为我伸冤！」
我妈和林娇同时喝道：「住口！」
众人听到这番惊悚的言论，七嘴八舌地议论起来：
「真的假的？」
「这还是亲妈吗？也太过分了！」
「真可怜！肯定是后妈，这人真够坏的！现在就找公安吧。」
因为动静太大，远处有老师跑过来询问：「同学，什么情况？！需不需要帮忙？那位同志，先别走！把话说清楚！」
我妈见此，吓得连忙拽着林娇跑了。
老师追不上我妈，只好关心道：「同学，你没事吧？」
我坚定地点点头：「谢谢老师，我很好！」
林娇和我妈那些阴暗低劣的心思已经彻底暴露在阳光下，再也没有成功的可能！
-11-
等考试全部结束后，我才回到家。
我妈一见我，气不打一处来道：「你还敢回来？」
我冷笑道：「吃闲饭的寄生虫还在家享福呢！我又没做错事，凭什么不能回自己家？」
看林娇委屈得红了眼眶，我妈骂道：「你闭嘴！」
我不理她们，只对我爸道：「爸，我考完了！」
我爸紧张地问：「考得怎么样？」
我挺起胸膛，大声道：「考得很好！」
大部分的题都很简单，我考完感觉很不错。
我爸松了口气，道：「这就好，这就好！我们老王家祖上烧了香，积了福，也要出一个大学生了！」
我妈怔怔地看了我一眼，片刻后，冷冷地说：「考得好也没用，不是我泼你冷水，咱们家供不起你！」
上一世可以供林娇，现在供不起我？
我不说话，只看向我爸。
我爸皱了皱眉，道：「你说的什么话！孩子要是考上大学，就是我们老王家第一个大学生，砸锅卖铁也得供！」
我妈叉着腰站起来，瞪眼道：「拿什么供？你身体不好，在厂里也干不动了，本来还指着她顶替你养家糊口！她倒好，闹着考什么大学！那能有什么用，哪有铁饭碗好！一家四口人，难不成勒紧裤腰带饿死？」
说完她跑到我面前，恶声恶气地道：「告诉你王静，咱家供不起你，这就是你的命！我劝你早点儿想明白了，顶替你爸爸去上班！」
看着我妈扭曲恶毒的表情，我没有丝毫畏惧。
上一世，我妈始终轻声细语，用糖衣炮弹包裹着恶意，一点点把我推入绝望的深渊。
而这一世，我已看透了她的虚伪，她控制不了我了。
因为无能，才会这样疾言厉色！
这只说明她再也拿我没办法了！
-12-
我爸被我妈气得直咳嗽，我连忙扶他坐在一边。
「妈，我看你是数学学得不好，所以才弄不明白。」我嘲笑道。
我妈：「……你敢顶嘴？」
我微微一笑，道：「我数学好，还是让我给你算一算吧。」
「咱们家有四口人，两个正式工人，这已经是很好的日子了。外面一个工人养活四五口人的有的是！您别告诉我家里没有存款，那我就得问问，钱都去哪儿了？」
不等我妈回复，我继续道：「我去上大学，你们只需要准备第一年的学费，生活费和后面的费用，我会争取奖学金自己解决。现在林娇也成年了，也该工作了！说句难听点的话，咱们家养了她这么久，不求她回报，可她这么大的人了，还要在家里吃闲饭不成？」
周围几家邻居，能让孩子都上到高中的并不多。
很多都是十五六岁职专毕业，就出去找活干了。
我们家能供我和林娇都上到高中，也算是条件好的了。
说完，我把矛头指向林娇，冷声道：
「你到外面看看去，谁像你一样好逸恶劳，拈轻怕重？你想当寄生虫可以，出去找个男人嫁了！去霍霍别人家！要是还想留在我家，你得上班，得交生活费，否则王家不留你！」
戳破了这层窗户纸，我妈气得浑身哆嗦，骂道：
「王静！你说的什么屁话！你凭什么轰娇娇！咱们家还轮不到你做主！我才是你妈！」
我冷笑：「您是我妈没错，可也别当大家都是傻子！既然今天都说开了，那咱们也说说清楚，您把我和我爸都安排好了，那林娇做什么？总不能还在家里吃闲饭！我们王家不欠她的，我们对她只有恩没有仇！她到底要赖在家里到什么时候！」
这话早就该说，如今说来都嫌太晚！
林娇脸红如血，吼道：「王静，你就这么容不下我！！我去死，我去死你就满意了！」
说完，就要死要活地往外跑。
我妈拼命拦着林娇，骂道：「你是要逼死娇娇，逼死我啊！你舅舅舅妈没了，你外婆临死前就林娇这么一个牵挂啊！你要是轰她，那把我也轰走吧！！老王，你也说句话，你这就是你们老王家的好闺女，一点儿人情味儿也没有啊！她冷血无情，混人一个！」
配合着林娇「呜呜呜」的哭声，我妈的一字一句也饱含着血泪。
这姑侄俩像是被旧社会的地主老财迫害，抱在一起失声痛哭。
我和我爸对视了一眼，都不说话。
等她们哭得差不多了，我才道：「别以为哭两声就能糊弄过去？林娇，你一向心思多，别装了！你说说你的打算！要是还想趴在我身上喝我的血吃我的肉，你就趁早死了这条心！」
我爸叹了口气，道：「要是不想上班，就找人嫁了，也不是不行。」
林娇尖叫道：「我不要！我不要！我现在能嫁什么好男人！我才不要永远留在这个破镇子里！」
-13-
林娇这次是真着急了，把心里话都说出来了。
她这种人自私自利到极点，就算别人对她再好也无用。
她不会感恩，更不会满足。
我叹了口气，对我爸说：「你看，咱们这小庙招不下大佛。人家是大小姐，看不上咱们。妈，林娇高考不成，要么去上班，要么找人结婚，你倒是怎么给她打算的？」
我妈抽泣了半天，见我不依不饶，最后狠了狠心说：「娇娇去不了厂子，她身体不行！」
她身体不行？
家里的鸡蛋和肉都进了她的肚子，没人比她身体更好！
我说：「林娇什么毛病都没有，天天装什么林黛玉！合着我能去厂里上班，她就不能！毛主席都说过，工人阶级是最伟大的，她凭什么看不起工人！要是没我爸这个工人养活，她能长这么大吗？」
这番话让人无法辩驳。
我妈答不出，只能说：「我去打听过了，现在国家政策下来了，只要不超过 25 岁，还没结过婚，是可以再参加高考的！明年，明年娇娇一定能考上！」
谁家也不会白养活这么个大人一整年，我妈是真心为林娇打算！
我冷笑道：「妈，你听听你说的什么话！家里连我都供不起，你拿什么供林娇？」
她已经颠倒是非黑白，自私偏执到了极点！
可我就是要逼我妈把心里话说出来，这样我爸才能看清她的真面目。
如果像从前一样温水煮青蛙，只会继续稀里糊涂过日子，一家人耗尽血肉托举林娇，我爸病死，我累死都没人知道！
我妈见话说开了，也知道没办法继续哄骗我。
她咬了咬牙，道：「静静，你听妈的，别去上大学了。你去厂里上班，供娇娇读书，妈会一辈子感激你的！你去世的舅舅舅妈、外公外婆也会在天上保佑你！」
真是去她妈的！
上一世他们就把我保佑死了！
现在，还想保佑（害死）我？
我几乎要气笑了：「妈，我不同意。我要上大学！我不会供林娇！」
我爸重重咳了几声，道：「爱华，这么多年，咱们做得够多了，对得起林娇她爸妈！更对得起你爸妈。如今情况就是这样，家里供不起两个大学生。还是以静静为主吧！外人也不会说啥！」
林娇见我们众人意见一致，慌张地揪着我妈的衣摆，着急道：「姑姑，姑姑，你别不管我，我就剩你一个了！求你别不管我！你帮帮我吧！我想上大学，我想出人头地！我爸我妈都是大学生，他们最大的心愿就是把我培养成才。姑姑，我不想一辈子在镇上当工人！」
林娇说得很可怜。
可我觉得自己比她更可怜。
「妈，现在是做出选择的时候了。」
「你要怎么选？」
是选你的侄女，还是亲生女儿。
-14-
在我说出这句话后，家里陷入漫长的死寂。
所有人都在看着我妈，等着她的决定。
事实上，我早就知道她的选择。
只不过，我要听她亲口说出来。
这样才能清清楚楚。
就像过了一个世纪那样漫长，我妈终于颤抖着开了口：
「娇娇没爸没妈，只有我了……」
「静静，如果你还认我是你妈，你就听我的，把上大学的机会留给娇娇，你顶替你爸去厂里上班，妈会感激你一辈子！」
我闭了闭眼，长长地吁出一口气。
「爸，你听到了吧。」
我爸也终于看清了我妈，哆嗦着反问道：「你凭什么这么自私！为什么这么狠心？林娇是你侄女，可静静是你亲生女儿啊！你说林娇没爹没妈，你现在这样做，静静和那些没妈的孩子有什么区别啊！」
人失望伤心到了极点，只会无力无语。
而我早已体验过，甚至付出过生命的代价。
这一次，我的心比钢铁还要坚硬。
「妈，我要上大学！」
我妈怒道：「我不让你上，你就别想上！」
是吗？
我看像我爸，道：「爸，您怎么想？」
我爸垂下头，过了一会儿，轻声道：「离婚吧。各过各的，你带着你侄女，爱去哪儿去哪儿吧！」
-15-
这一场闹剧，终于以我爸妈的决裂为代价落下帷幕。
其实这就是我的目的。
我就是想在上大学前，和我妈、林娇做一个彻底的切割。
否则，我爸还是会走上一世的老路。
就这样，我妈为了林娇，毫不犹豫地拿走了家里所有的存款，和林娇一起搬到了我外公外婆的旧房子去住。
以后她要全心全意地继续奉献她的侄女。
而我和我爸依旧守着家里。
我爸望着家徒四壁，自嘲道：「总以为人心能换人心，原来不行……」
我安慰他道：「要走的人留不住，可不想走的人，永远会在身边陪着你。」
这才是亲人的意义。
没多久，我的录取通知书到了。
上面印着「北京大学」四个醒目的大字。
我爸总算高兴起来，喜气洋洋地走到院子里和邻居宣布这一好消息：
「静静考上北大了！」
周围的邻居都十分羡慕，纷纷夸奖起我来。
「静静可真厉害！」
「北大啊，那不是在首都吗！真好！」
「静静啊，要有时间帮我们家老三也补习补习，我们给补习费！」
「能考上北大，这跟过去考状元也差不多了。」
也不知是谁，轻声说了句：「这么好的闺女，不比那个奸懒馋滑的林娇强多了，也不知道静静她妈怎么想的？」
是啊，我妈是怎么想的呢？
即使到了现在，我还是想不清楚。
可我不再困扰了。
我是个正常人，自然无法理解她们那些不正常的思维。
-16-
为了让我上大学，我爸去我大伯和老叔家借了些钱。
爷爷奶奶也慷慨解囊。
因为我考得好，学校也给了一些补助。
暑假期间，我还去镇子上做了两个月的饭馆服务员。
就这样，总算是把第一年的学费和生活费凑齐了。
临行前，我对我爸说：「等到了大学，我会努力申请奖学金，还会勤工助学，您不用担心我的学费生活费。」
我爸含着泪说：「静静，你真是太懂事了，太懂事了容易吃亏。」
我知道我爸是指我妈和林娇。
虽然我以前吃了亏，可好在以后她们沾不到了。
如今家里只有我爸一个人，他的开销并不大。
以后我们挣得的每一分血汗钱，都能花在ţü⁾自己身上了。
我让我爸找厂子里的领导申请，换了一个清闲一些的养老职位。
虽然比以前挣得少，可工作强度不大，不再那么辛苦了。
上一世在这个时间节点，我爸六年后就查出了重病。
可我妈把钱全都给了林娇，以致我爸没钱救命，更是害得我横死街头。
现在，我要利用这六年的时间，尽快成长起来。
安顿好了一切，我踏上了去往北大的旅程。
-17-
就这样，我独自来到了首都。
从小到大，我还是头一次离家这么远。
虽然没有父母的陪伴，可我心中既激动又兴奋。
我再也不是上一世的那个懦弱无能的自己！
那时的我，紧紧地被束缚在我妈的控制之下，一时都不得喘息。
北大真好！
自由真好！
能上学真好！
校园里处处都是新景象，同学们个个朝气蓬勃，让我觉得耳目一新。
同学们几乎都学习刻苦，言之有物。
大家从天南海北汇聚而来，都很珍惜这个在高等学府进修的机会！
我两世为人，更加懂得机会来之不易，每天都像一棵小树苗一样疯狂地汲取知识。
除了学习，我还经常翻看经典课外书。
为了锻炼自己，也为了挣钱，我还经常给校刊投稿。
虽然稿费不高，可也能换几顿白面馒头。
在同学的介绍下，我开始当家教，勤工俭学。
好在我头上顶着个北大学生的光环，所以在外面很吃香，不愁找不到辅导对象。
一学期下来，我长高了，气色好了，还存下了不少钱。
-18-
因为学习成绩优异，老师们很喜欢我。
我也加倍努力，抓紧一切时间学习。
有一次在课堂上，概率学的林教授提起一本很专业的参考书，我听得很认真，恨不得把每个字都记下来。
下课后，我去图书馆借阅，却发现这本书是学校的珍藏，一共只有两本，只有教师证才能外借。
为了拜读一下，我每天在林教授上课前帮着擦黑板，帮他倒水。
坚持了半个多学期，终于大着胆子问道：
「林教授，您能不能帮我把那本书借出来看看？我保证会好好保护这本书！」
林教授欣慰地看着我，没多久书就到了我手里。
因为这件事，林教授对我很是欣赏，还给了我很多机会。
有一次，他问我：「看你经常下课匆匆忙忙的，是在做家教吗？」
学校里有不少同学家境优越，可也有很多同学是草根出身。
所以我大大方方地说：「爸爸是工人，但身体不太好，我想给他减轻压力。」
林教授点点头，道：「是这样，我的实验室需要人帮忙，工作很琐碎，但是会给报酬，你想不想参加？」
那个实验室简直是数学人的梦想天堂！
教授让我去工作？还给报酬？！
我简直激动得不知道该说什么！
「谢谢，谢谢教授！」
到了大四的时候，因为我成绩优异，学校让我留校任教。
我终于靠着自己的努力，成为了自豪的北大教师一员！
-19-
四年的时间匆匆而过。
我终于毕业了，与此同时，还收获了美好的爱情。
和我恋爱的是我的同班同学李尧。
李尧是首都人，他家境优越，人品纯良。
毕业后我在校任教，而他分配到了公务员岗位。
我们俩相爱的过程还挺浪漫的。
在我天天讨好老师，想要得到那本参考书时，李尧在众人之中注意到了平平无奇的我。
在接下来的日常相处中，我一点点走进了他心里。
后来，李尧为了和我表白，托了不少关系，帮我拿到那本参考书。
可就在他约我见面那天，林教授已经把书给了我。
当我和他炫耀那本书时，李尧哭笑不得，又从Ṫŭ̀ₔ书包里拿出了一本一模一样的！
那一天格外有意义，因为图书馆里唯二的两本书都到了我手里。
那时我才知道李尧的心意。
相处了两年后，我们心意互通，情投意合，约好一毕业就结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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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四年中，我从未放松过我爸的身体。
大学期间还带他去首都医ṭŭ̀ₐ院做了两次体检。
可能是这一世预防得好，我爸一直没有发病，身子骨还算硬朗。
现在我毕了业，找到了理想的工作，还要带李尧回家见家长。
我爸高兴得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几乎要感动得哭出来。
可等我和李尧一到家，开门的人竟然是……我妈。
四年不见，我妈老了不少。
她一脸笑意，仿佛从未离开，热情熟络地对我们说：「静静回来了！快进来。哎呦，这就是小李吧？真精神啊！」
我妈为什么会在家里？
这些年来，我家里的事从没瞒过李尧。
李尧也是一脸懵，悄悄用眼神向我表达疑问。
我只好把我爸拉去外面，问道：「这是什么情况？她怎么来了？」
我妈和林娇这几年的事，我也有所耳闻。
我去上大学后，林娇开始复读。
这年头没有专门复读的学校，所以林娇只能在家学习。
这样一来，学习效果大打折扣不说，意志力差点儿的人也很难坚持。
所以，到了第二年，林娇落榜了。
这是我意料中的事。
可就算是这样，我妈还惯着林娇，让她继续复读。
附近街道办的人都来劝：「都试了一次了，该去上班了！不然人事关系都没地方落！」
林娇死活不从。
我考上了北大，成了众人眼中的成功者。
她怎么能混得比我差呢？
所以她又考了一年。
然而，「八十老太太过年，一年不如一年」，到最后，几科成绩加起来连二百分都没有。
直到去年，林娇才不得不放弃。
她当了这么多年寄生虫，根本无心工作，只想找个条件好的男人嫁了。
于是她向我妈提出，必须给她找个对象。
人得是知识分子，有稳定工作，婆家事不多，婚后可以让她在家当少奶奶。
另附一条，这个人最好是市里的，可以带她去市里享福。
我妈四处请客，花了不少人情关系，可根本找不到这样的男人。
媒人一听这些要求，都几乎要笑出声来。
「敢提这种要求，真以为自己镶了金啊！也不撒泡尿照照！」
我妈听后，气得和媒人大吵一架。
-21-
在这些破事的前提下，我对我妈的到来充满了防备。
我爸也很烦恼，无语道：「今天上午，你妈忽然找上门来，说什么后悔了，要跟我复婚。」
我无语道：「您没答应吧？」
这个年代，大家普遍不想离婚。
若是偶尔有离婚的，容易被人指指点点。
就连我妈这样离谱的对象，我爷爷奶奶还问过我几次，说要是她知道错了，还能接纳她。
「……」
我真担心我爸一时心软，让我妈回来兴风作浪。
我爸哼了一声，道：「谁想理她啊！我好不容易过了几年舒坦日子，还和你妈妈过？我非得早死不可！」
这可真是大实话。
我爸叹了口气道：「可她非说想你了，说想见未来女婿，还说要弥补你，怎么赶也赶不走，说是不想让李尧看不起你！」
我：「……」
「李尧为什么要看不起我？」
我真的不知道该说啥。
我爸道：「说是怕人家北京来的，看不起你单亲家庭……」
这不是没事找事么！
我无语地翻了个白眼：「吃完饭就让她走！」
事出反常必有妖，我妈不定憋着什么坏呢！
我爸重重地点头：「嗯，我就不该让她进门！」
-22-
一顿久别的团圆饭，却因为我妈在，大家都吃得心不在焉。
等吃过饭，也收拾完了，我爸把我妈拉到厨房：「你快回去吧，家里没有你住的地方。」
我们家就这么大，李尧今晚都要在客厅搭行军床。
我妈怔了怔，含泪道：「老王，你……」
我爸不耐烦地皱了皱眉，道：「你快走吧，林娇还需要你，你可别耽误了。」
听说我妈要是不做饭，林娇就得饿死。
这么大的责任，我们可付不起。
我妈抽了抽鼻子，才强打精神道：「行，那明天我再过来，我得给静静撑撑脸面。」
「……」
我爸连忙摆手道：「不用，不用，明天我们要去静静爷奶家和大伯家。」
就这么着，好说歹说，才把我妈请走。
我妈走后，我心里不踏实，悄悄在后面跟着她。
果然，在她出门后不久，林娇从胡同口钻了出来，两人亲热地凑在一起。
「那小伙真精神，还是北京来的，说是公务员……」
远远地，我只听见林娇一脸害羞道：「这条件配我还差不多……」
「……」
我妈真是无利不起早，她们这是……看上了李尧？
-23-
回家后，我把听到的话原封不动告诉了我爸和李尧。
我爸都傻了：「你妈是不是魔怔了，林娇看上小李？小李也看不上她啊！」
当事人李尧吓坏了。
他紧紧握着我的手说：「静静啊，你可得保护我，不行咱们找公安吧。」
「……」
我想了想才道：「这什么年代了，还有姐妹易嫁这种说法？」
新时代婚姻不是过去盲婚哑嫁，我妈凭什么让李尧娶林娇？
林娇在家养了这些年，原本苗条的身材已经发福，脸胖得像个白面馒头。
不得不说，我们这个年代，人人都面黄肌瘦。
能吃成她这个样子也实属不易。
她这个人好吃懒做，好逸恶劳，好大喜功……总之处处都是短板。
李尧只有脑子进了水，才会看上她。
就这样，李尧陪我在老家呆了两天，一直在四处转亲戚。
到了第三天，我们还参加了高中同学聚会。
在这些同学中，有一小部分上了大学，有的顶替了家里人当了厂子里的正式工，还有几个留在高中当老师，反正大部分人都有正经事干。
只有林娇是个无业游民。
冯香香小声说：「之前同学聚会，林娇都不来，今天不知怎么了？」
我默默打量着林娇，只见她穿着一身崭新的连衣裙，脸上擦着口红和胭脂，整个人喜气洋洋的。
她的眼神，和当初要代替我去上大学时一模一样。
也就是说，在她心里，李尧已经是她的囊中之物了？
想到这里，我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她。
林娇一țṻ₈直在我和李尧身边凑合，还一个劲儿地劝李尧喝酒。
李尧不胜其烦，可当着这么多人，又不好意思翻脸，私下对我说：「这人是不是有毛病！」
我说：「你小心点儿，她今天不对劲儿。」
正说着，外面有人打电话来：「王静，是找你的。」
我心中一凛，走出去接电话。
对方是个陌生人，声音很奇怪，像是捏着嗓子说话……
「王静吗？你爸让你回家一趟，记住是你一个人回家，他有话想单独跟你说！」
我想追问为什么，对方把电话挂了。
-24-
这是什么意思？
简直太奇怪了！
我第一个反应是——我爸出事了！
在我转身要离开饭店的刹那，我的大脑忽然运转了起来。
这个电话……神神秘秘，还前言不搭后语，但似乎只有一个目的——就是调虎离山。
把我叫走，那李尧就留下来了。
可让李尧落单有什么用？
他是个大小伙子，身高一米八，还练过长跑，就算是抢劫犯，也不会打他的主意。
这人的目的是什么呢？
我稳住心跳，连忙把电话打回家附近。
我家门口有个公共电话，主人是林阿姨，是我们多年的街坊邻居。
接通电话后，我说：「林阿姨，您能不能问问我爸在不在家？」
林阿姨爽快地说：「没问题。」
说完，她丹田运气，大嗓门地喊了起来：「老王，老王，你闺女的电话～」
紧接着，我就听见我爸从远处回应的声音：「哎，来啦。」
我爸根本没事！
「喂，怎么了？」我爸问道。
我说：「没事。」
说完，我赶快回到了饭店包间。
走到门口，我没有进去。
因为我看到李尧脸色通红，好像有些醉了。
林娇还在一旁劝酒：「李哥哥，再喝一杯吧～」
这一瞬间，我明白了林娇的打算！
她这是要趁着李尧酒醉，把我支开，然后偷偷把李尧弄走，来个「生米煮成熟饭」。
这个年代，不管成没成事，要是有女同志指认男人耍流氓，男人多半会身败名裂。
李尧是首都公务员，要是真的落入林娇和我妈的陷阱，说不得还真的要娶了林娇才能脱身！
这一招，真够狠毒的！
-25-
我正要进屋去，只听林娇喊道：「李哥哥，李哥哥，你是不是醉了？要不，我送你回家吧？」
她图穷匕见了。
旁边有同学见状，道：「等王静回来再说吧，人家是王静的对象！」
「就是啊。」
林娇冷哼一声，道：「王静走了半天了，谁知道去哪儿了？我是王静她妹，我们是一家人，我给李哥哥送回去不就得了！」
大部分同学都知道我和林娇关系不好，阻止道：
「你别多事了！」
「一家人就更得避嫌，你别凑前了！」
林娇翻了个白眼，推开众人，道：「你们管什么闲事！吃饱了撑的！」
说完，就要去拉李尧。
可就在她要碰到李尧的刹那，李尧忽然大吼了一声：「猪八戒！你给我滚开！」
众人：「……」
林娇也愣住了，她娇弱地掩着口，颤抖道：「猪八戒？」
缓了一会儿，她才顺了顺气，轻声道：「李哥哥，你是不是喝醉了？」
李尧做了个恶心的表情，大声道：「你再喊我李哥哥，我才真是要吐了！大姐，谁认识你啊，你跟我这儿凑什么近乎！你以为我不知道啊，你以前一直欺负我们家王静！谁给你这么大的脸在这儿装疯卖傻啊！」
林娇：「……」
李尧继续发酒疯：「我们家王静厚道，不愿意和你一般见识，我可忍不了！你丫给我等着，你再恶心人，小心老子拿板砖拍你！你这长得就够磕碜了，拍完就算整容了！！」
周围一片静谧，过了几秒钟，同学们发出剧烈的爆笑声。
「哈哈哈哈哈！」
「就说她是个小丑！」
「还想撬人家王静的墙角！也不照照镜子？」
「自取其辱，自取其辱啊！」
林娇脸色惨白，几乎要站不住，吼道：「你敢骂我？你以为你是谁？」
李尧冷翻了个白眼，冷笑道：「我骂你！我不揍你就是客气的！告诉你，我不打女人，可你这种奇葩是个例外！」
林娇再也忍不住，尖țũ⁹叫一声：「你、你会后悔的！」
说完，咚咚咚地跑了出去。
我站在门口，轻轻擦了把汗。
看来，李尧根本不需要我。
他把自己保护得很好呢。
-26-
林娇跑到门口，和我擦身而过。
见我在一旁看笑话，她愣住了，随即吼道：「你……这都是你计划的！你故意让我出丑！」
「王静，你太过分了！」
「你已经赢了，竟然还不放过我？！」
这可真是贼喊抓贼。
我静静地望着她，好奇道：「林娇，我妈在哪儿呢？是不是在门口候着呢？」
光靠她一个人，可没办法把李尧带走。
我妈这个策划人，必然在这儿附近。
林娇被我说中了，支支吾吾道：「你说什么，我听不懂！」
我叹了口气，道：「几年不见，你怎么一点儿长进也没有？林娇，除了抢我的东西，你好像也不会别的了。」
小时候，抢我的吃穿用度；后来，抢我的前途；现在，还想抢我的男人。
怎么会有人就这样活着？
我鄙夷道：「你简直比吃垃圾的野狗还不如！」
林娇眼中露出恨意, 狠狠地道：「王静，你得意什么？我从来没抢过你的东西, 一切是你妈妈送到我手里的！」
她咬着牙，狞笑着说：「你有什么了不起的！你以为你有个好工作，有个好对象，就厉害了吗？其实你就是个小可怜！因为你妈都不爱你！你妈妈只爱我！」
听到这番话, 李尧跑过来吼道：「你还要不要脸！」
我轻轻拉了拉李尧的手，随即悲悯地看向林娇：
「你以为我妈爱你, 是对你好啊？她让你越过越好了吗？她的爱让你变得懒惰、臃肿、自私、自利。她不是爱你，是在害你！」
我摊了摊手，嘲弄道：「你以为我还是三岁小孩, 期待那虚无缥缈的母爱？你们真是太可笑了！我早就不在乎了！你就和我妈好好过吧！只希望你们能活得体面一点, 别再出来恶心人了！」
说完, 我拉着李尧, 看也不看林娇，转身离开。
可一转身，就看到我妈正手足无措地站在我们身后。
她的眼神中充满了复杂悲伤的情绪。
「静静……妈妈不是你想的那样……娇娇她……」
我轻声打断她：「都说了，我根本就不在乎了。」
我早就走向了更加广阔明亮的人生, 哪还会缅怀痛苦不堪的过去？
【弃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乱我心者, 今日之日多烦忧。】
我就是那长风万里的秋雁，只会飞得更高, 看得更远。
有这么多亲人还爱着我, 还有那么多值得的人等着我爱，我没时间回头看那沟渠里的烂泥。
Who cares?
番外
同学聚会的闹剧结束后, 林娇的名声彻底臭了。
镇子上，几乎是个男的就躲着她走。
「听说这女的是耍流氓的惯犯，还强奸男同志, 只为找个饭票！」
我妈想为她挽回名声，推说一切都是我的错，可根本没有人相信她。
「静静她妈也是糊涂了，要不就是魔障了，不然怎么会不要这么好的女儿，反而只向着林娇呢？」
「这不就相当于丢了西瓜拣芝麻么？」
「对啊，还为了这么个侄女离婚？说不定脑子早就出问题了！」
就这样, 我妈也被彻底边缘化, 几乎没有人愿意和她们来往。
而我并没有受到丝毫影响, 和亲人告别后，带着我爸回了首都。
学校分了一套小单元宿舍楼给我。
这套房子，我就让我爸住下了。
没多久我和李尧结了婚, 幸福地生活在一起。
我们彼此尊重，互相爱慕，日子过得有滋有味。
十年后，我忽然收到了我妈的死讯。
据说她死在老房子里，也不知道过了多久, 尸体都臭了，才被人发现。
林娇早就不知所踪。
有人说她看上了一个倒腾假货的骗子，我妈不同意，两人常常争吵。
是她杀了我妈？
还是她离开后, 我妈也失去了活下去的勇气țû₄？
我想不清楚，干脆抛之不理。
反正，早就和我都没关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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