标记浅溺

十七岁,陆淮二次分化为 Alpha。
他一句「双 A 只是玩玩」。
我及时止损,离开了他。
信息素紊乱,特效药昂贵。
为了活命,我将尊严碾烂在了地下拳场。
生死擂场,三位金主下注。
赌我易感期在代号「野兽」的新晋拳手下熬不住十分钟。
赢,全部赌金归我。
输,我便沦为玩物。
为了钱,我摘掉了止咬器上场。

-1-
热。
全身似是火烧,腺体快要炸了。
外面欢呼声不断,后台所有人都在忙碌准备。
可身为下一场主角的我,却在此刻病发,易感期的燥热一波接着一波涌上。
我抽出一只抑制剂狠狠刺入皮下推进药剂,而后将针筒扔进垃圾箱。
浑身被汗水浸透,像极了一条落水狗。
伴随着抑制剂起效果,我终于有了些力气,开始在手上缠绷带。
但抑制剂只能压抑我的信息素外泄,并不能彻底消解病症。
没有特效药,不出一个小时,我一定会发疯。
「你这样还是别上场了,容易死人。」
裴纪不知什么时候蹲到了我面前,焦急地替我擦汗。
我却抿着唇接过纸巾,与他保持距离。
他是这儿的医生,是个 Beta。
我打拳受伤,大小伤口都是他替我包扎治疗的,一来二去也算熟悉。
「没事,我能行。」
我摆了摆手,兀自说着。
在拳场血拼了三年,这是第一次幕后最大的金主们莅临。
而我刚刚好展露头角,自然成了他们的取乐的玩物。
一千万的赌资。
就算我将拳头打烂,这辈子都不可能得到。
而现在,机会就摆在我面前,我怎么可能不去试试?
「你的病是很难治疗,但还没必要堵上性命吧,放弃这场比赛我可以帮你!」
裴纪抓住了我的手腕,目光诚挚恳求。
我却将目光压在碎发下,直接挣脱了他。
「抱歉,我不能放弃。」
我的妹妹还因为腺体癌扩散躺在医院。
巨额的医药费压在我肩头,如果只剩自己,我一定随便找个坑跳进去等死。
可哪怕妹妹的病只有一线生机,我也要去搏一搏。
不顾裴纪的阻拦,我利索摘掉止咬器,带上护齿和破旧的手套,头也不回的走上了擂台。
我就听过野兽的名声。
他在另一个拳场已是王牌存在。
骨骼密度大,肌肉发达。
光是站到我面前,就足足比我高了快一个头。
目测将近两米的身高。
但据我所知,他是个 A 级 alpha,我是 S 级,在等级上压他一头。
可很不巧的易感期,将我微薄的优势变成了致命伤。
这场比赛,我必须速战速决。
我握紧拳头看向他,而后像往常一般环视整个赛场。
VIP 座位是三位矜贵的男人,中间和左边的人都带着面具。
不用猜,我也知道这是拳场最大的金主之二。
直到我将目光放在右边站起来的男人身上。
他摘下面具,捏烂于掌中。
那双深沉的眸子正牢牢锁定在我身上。
程泽很生气。
在生我没经过他允许,擅自答应这场生死擂战的气。

-2-
我调整呼吸,将视线拉回。
紧紧盯着眼前的对手。
野兽咧开嘴笑,狂妄自大。
甚至连一点试探机会都不给我,出手就是猛烈进攻。
我躲闪不及,小腹结结实实挨了几下,废了不小力气才将喉间血腥压下。
野兽称号果然不是随便叫叫,他的拳头的确硬的可怕。
往常,我遇到力量型选手都会软着消耗,可现在我却完全耗不起。
腺体开始火辣辣的疼,信息素不断溢出。
我撑在防护网上,思绪控制不住的迷离。
裁判发现我的不对劲,想喊停。
可这毕竟是生死擂,除非一方彻底残废,这场比赛才算终结。
现在这种程度还远远不够。
我撑着护栏站起来,再次摆好防守姿势。
野兽不屑地看着我。
我摇晃脑袋,视线重影,大股大股信息素往外涌出。
全力挥出的拳,打在他脸țůₖ颊却是软绵绵毫无力气。
他嗤笑一声,利索锁住了我的脖颈,勾拳往我小腹砸去。
我挣脱不开,只能痛苦挨着。
嘈杂的欢呼声中参着一丝焦灼。
程泽不知何时跑到了擂台下方,就要冲上来护我。
却被保安拦住,只能对着「野兽」吼着。
「够了,停下!
「我他妈让你停下比赛!」
野兽丝毫不惧,依旧将我死死锢住。
我知道这场比赛我输定了,再打下去,我一定死路一条。
只得绝望从嘴里挤出「我认输」三字。
裁判上前制止比赛,却被杀红眼的野兽挥拳砸晕在地。
他疯了。
下手一拳比一拳重,我呕出一大摊鲜血。
我以为,我这次彻底栽了。
却在下一秒,野兽全身僵硬倒在了地上。
顺着惯性,我瘫跪在地。
视线对上 VIP 包厢中间的男人。
他拿着一个遥控,扔到了我面前。
那正是野兽脖颈项圈的控制器。
久违的记忆闯入,我瞬间瞪大了双眼,再不敢抬头望去。
熟悉的声音响起,像一根刺扎进我的心脏。
「输了,那就履行赌注吧。
「给他包扎好,送到我房间。」

-3-
我真没想到与陆淮的重逢是再一次沦为他的……玩物。
十七年前,三岁的我和妹妹被酒鬼爸爸扔到了福利院门口。
高烧不断,我抱着妹妹倒在了雪地里。
无论妹妹如何哭喊,我再也没力气站起来哄她了。
我以为我会死,却被人从雪地里抱了出来。
那是年幼时的陆淮和程泽,把我和妹妹的命捡了回来。
往后的十年,我都在福利院渡过。
我想我一定能过上普通人的生活。
把妹妹照顾大,自己读书赚钱。
却在十五岁那年,妹妹的一场病彻底终结了我的幻想。
腺体癌晚期。
治疗费用昂贵,要靠很多钱续命。
于是我放弃上学,找到了陆淮。
他是我们中最大的,早早辍学在一家地下拳场搬货。
而我刚分化为 S 级 Alpha,是他们最缺的拳手类型。
程泽劝我冷静,让我别拿命换钱。
可妹妹却等不了了。
于是我让拳场将我的排期拉满。
几乎日日打拳到深夜,新伤叠着旧伤,我身上没一处好地方。
那段时间都是陆淮在照顾我。
不管多晚,他会等着我比赛结束,将我背回破旧的出租屋。
替我擦拭身体,仔仔细细止血上药。
其实如果他不是 Beta,一定会闻到我不可遏制窜出的信息素。
他就像冬日的烈阳,将我从雪地里拉出的那一刻,我就已经无法自拔地想要追逐。
以至于他和程泽同时被家族找到后,全都冲我伸出手时。
我毫不犹豫的选择了陆淮。
可我却无法想到,权力会将一个人彻底改变。
他将我留在身边,做他的保镖。
在无数个日夜告诉我。
「你是我的人,不许跑。」
情到浓时,他将定制项圈戴在我脖颈,遮住交错的吻痕。
可事后他却当着我的面,跟那群纨绔公子说。
「我已经二次分化为 Alpha,自然是要找门当户对的 Omega 结婚。
「双 A 不过玩玩罢了。」

-4-
我带着妹妹离开时,使尽了浑身解数。
我以为他会地毯式搜我,可不久后我就得知他被陆总送去国外的消息。
而我的账户多了三百万。
是陆夫人打给我的,备注一栏还写着。
【滚得越远越好,别让我再看到你!】
我带着妹妹在隔壁市安置,替她办理好了住院手续。
四下求职无路,我终究还是打通了程泽的电话。
听说 B 市最大的地下拳场程家占一半。
他如今是程家少爷,让我进拳场不过一句话的事。
电话接通,我却僵住了,不知道怎么张口。
可他一句。
「你终于舍得联系我了?」
便将我建设好的客套话彻底堵了回去。
「我想继续去打拳,你能不能……」
「可以,甩个地址我来接你。」
松下一口气,程泽什么都没问便将我安排进了拳场。
但我知道,他已经替我上下打点好。
我打的拳没什么危险性。
他也会投注我的每一场比赛。
只是,小比赛级别不高,下注上限自然低。
妹妹的病,一周便会燃去我一个月挣得的钱。
医生劝我放弃治疗,癌细胞已经扩散全身,再多的钱也治不好。
可我却听闻有一项技术已经快到了上市阶段。
如果能撑到,她也许能活ťũₒ过来呢?
「就算上市,但新型药物价格昂贵,不给报销,你负担不起!」
医生的话像一盆冷水泼到我身上。
但我却想试试。
于是,我在程泽出差时,去接了那场生死战。
我想拼死替我妹妹挣一个可能。

-5-
悠悠转醒之时,陆淮正把玩着手上的面具看着我。
身上的燥热已经消失,只剩下腺体上阵阵的酸胀。
我坐了起来,看向面前的男人。
三年未见,他比刚分化成 Alpha 时更加健壮成熟了。
「你输了。」
陆淮声音不大,可威胁意味十足。
我低下头,轻轻「嗯」声回应。
他却站起,顺势捏住了我的下巴猛地扬起。
逼迫我与他对视。
「输了,这辈子就乖乖待在我身边。」
我没接他的话,只是空洞着眼神问他。
「陆家研发的癌症特效药能先给我妹妹用吗?」
他拿项圈的手一顿,转而嗤笑一声。
「你自己身体都快烂透了,还想着你那个活死人妹妹。
「做个交易,带上这个项圈,我救活你妹妹怎么样?」
心中死灰被他轻松一句话点燃。
哪怕知道这是场巨大的赌局。
我依旧抬起头,心甘情愿任由他将项圈套上我的脖颈。
冰冷的磁片覆盖住我的腺体。
一声清脆锁音,我再一次成为他的掌中之物。
「你不能骗我。」
「当然。」
他像从前那般用指腹撵着我的耳垂,但却没了下一步。
余光扫过他的眼眸,我看不懂他在想什么。
下一刻,门被踹开了。
程泽爆冲上前,将我护在身后。
而他身后跟来的是陆夫人和一个与陆淮七八分相像的 Alpha。
我见过他,他是陆淮的哥哥陆宴。
陆宴一进门便倚在了门框上,似是看戏一般,看着陆夫人冲到陆淮面前。
「逆子!刚回国就不安分,你这样要是让肖家拿住把柄,联姻不成功,你看你爸不弄死你!」
陆夫人干净利落地一掌,狠狠打在了陆淮脸上。
而他却歪头看着程泽,咬出二字。
「卑鄙。」
程泽替我披上外套,将我的鞋拿了过来,毫不示弱地回应。
「人渣。」
他想替我穿鞋,被我眼疾手快抢了过来。
我低头系鞋带时,程泽发觉到了我脖子上的项圈。
他伸出手尝试拽下,可磁极却纹丝不动地贴在了我的腺体上。
我刚想开口解释,他却直接揪住了陆淮的衣领。
「给他解开!不然我弄死你!」
这时,门口的陆宴才有了动静。
他上前抓住了程泽的胳膊,将二人分开。
而后朝陆淮伸出手。
「放人家走。」
陆淮利索地拿出遥控器。
可摁下按键时,却什么都没发生。
「啧,遥控坏了,这我们可没办法了,程大少爷。」
「坏了?」
程泽一把从陆宴手上抢过遥控。
在确定真的没用后,他还想上前质问。
却被我拉住了胳膊。
「好了,我们走吧。」
程泽不可思议地看向我,我ťûⁱ却直接下床朝门外走去。
戴着这个项圈,我永远都逃脱不了陆淮的视线。
而现在这个情况,我暂时离开才好。
「陆淮,别忘了你说的话。」

-6-
降温了,零零碎碎有雪飘下。
程泽追出来时,我已经走到了他车面前。
脱下外套递到他手上。
「穿上!上车说。」
他一把抢过外套披到我身上,打开车门将我推了进去。
「为什么要戴上这种东西!你忘了当时为了摘下它受了多少罪了吗!」
我平静摇头回答。
「没有。」
我还记得当时覆盖Ṭùₚ在我脖颈的磁极片上的针已经深深扎进了我的腺体。
那次手术摘除,几乎要了我半条命。
信息素紊乱症也是在摘除后变得更严重的。
「但我这次不打算摘下来了。」
程泽错愕地看向我,转而也平复了下来。
「他答应了你什么?」
我没开口,但我知道他早已经猜到了答案。
沉默片刻,他只是深深叹了口气,耐着性子与我分析现状。
「你妹妹的病已经得到了延缓,我找了国外权威专家会诊,她会好起来的。」
「她等不了了。」
这些年的折磨,我早就知道她身体是怎么样的情况。
我不确定她能不能再一次活着从手术台上下来。
「那你就这么相信陆淮?把命都给他!」
「不信,但我信这个试剂。」
至少它的临床表现很好,已经有成功治愈的人。
我宁可妹妹死于这个试剂。
也不想再一次看着她进手术室绝望地问我。
「哥,我还要做多少场手术?好疼啊,我不想治了,哥,我想死……」
这是我最后的机会。
我甘心赌这一回。

-7-
一路无言,程泽将我送回了出租屋。
我下车走向阴暗逼仄的楼梯,没有打招呼,更没看他。
其实我知道,他与陆淮不同。
他对一个人的好就像温水煮青蛙。
要循循善诱,给我选择权利,给予我该有的尊重。
但他不明白。
这么多年的磋磨,我的心性早已改变,最不需要的就是……尊严。
我想要的是言出必行,实实在在的承诺。
哪怕,让我付出并不等价的交换。
楼道潮湿昏暗,虚掩的门缝透出一束光线。
我皱眉,小心上前握住了门把手。
却在下一秒,手腕被温热的手掌抓住。
我下意识后撤,直接将屋内的人带了出来。
他重心不稳抓住我肩膀,整个人都扑到了我身上。
「欢迎回家,哎呦疼疼疼!」
我将他推开,保持距离,警觉地开口。
「你是谁?怎么进的我家?」
他则挠头一笑。
「合租啊,我今天刚搬来的。」
合租?
这地段是最差的,再往外环走就是村子。
我上下打量着这个人,他看似穿着土气。
但在拳场多年。
有钱人家少爷身上的气质却是藏不住的。
我没戳穿他,而是略过他进屋。
在柜子里拿出药箱,开始处理伤口。
他就搬了个凳子坐在我旁边看着,几次想帮我上药,全被我拒绝了。
「你知道我有病吗?房东没告诉你?
「搬走吧,一个 Omega 不适合和 Alpha 住在一起,还是一个随时会发疯的 Alpha。」
贴上最后一个创口贴,我起身进屋。
许是太累了,我倒头就睡了下去。
半夜睡得燥热难受,我坐了起来,以为又开始发病了。
却在找抑制剂时,看到了门口站着的少年。
他身Ţú³上薄荷味的信息素不断涌入我的呼吸道。
我咬破嘴唇,任由鲜血弥漫才慢慢将龌龊心思收回。
「滚出去。」
我朝着他低吼,他却走向我,站到了我面前。
「一定非要 Alpha 吗?也许你尝过了 Omega 就不再喜欢 Alpha。」
他步步紧逼,弯腰将腺体凑近了我唇边。
我用力将他推开,这才在脑海中寻找到他的身影。
「肖酌?」
陆淮的联姻对象,拳场的第三位金主。
他轻笑,随即毫不掩饰地回应。
「被你猜到了。」
Omega 信息素像勾人的厉鬼,狠狠遏制住我的思考。
理智渐渐被兽欲剥夺。
肖酌捧起我的脸,抱进了怀里。
「你的每场比赛我都会看,比起陆淮那个蠢蛋,我更喜欢你这样的。」
他整个人压在了我身上,缓缓向后倒去。
可下一刻,我的腺体处突然传来刺痛。
磁片中的电流丝丝缕缕侵入腺体深处,将我的信息素锁住。
理智在回缓,灼烧感瞬间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冰凉舒适。
恢复了行动,我将肖酌狠狠推倒在地。
而后拿起外套,摔门离开。

-8-
他们这些少爷怎么想的,我不想知道。
我要做的就是和他们尽可能少些交流。
摸着脖子上的项圈,我总觉得有些不对劲。
信息素紊乱症最忌被 Omega 的信息素刺激。
而刚刚是它将我的生理欲望压了下去。
它似乎能阻止我病发?
还未来得及细想,急促的电话铃声打断了我。
是医院打来的,医生说。
妹妹的病又复发了。
尽管已经很多次听到这样的消息,我依旧心头发紧。
医院在市中心,郊外没出租。
情急之下,我给裴纪去了电话。
毕竟拳场就在这附近,他经常忙着处理伤员到深夜。
电话接通,我还没开口,裴纪便率先问道。
「是妹妹又犯病了吗?」
我「嗯」声,他则利索回应。
「发个地址,我马上到。」
谢字还未说出口,他便挂断了电话。
我发了位置,不到五分钟,他就开车过来了。
速度之快,他甚至没来得及换掉身上染血的白大褂。
「谢谢。」
我上了副驾,朝他颔首。
他启动车子,推了推镜框,转头将视线放在我脖颈处的项圈上。
我不自在地提高领口。
他却苦笑摇头。
「我真是越来越看不懂你了。」
一路无言,但我能感受到他一直在看我。
我看着窗外倒退的高楼,不敢转头望向他。
只在下车的那一刻再一次和他说了。
「谢谢。」
毕竟现在的我什么都回报不了他。
关上车门,我和裴纪迅速奔向手术室外。
他一直站在我身边。
打量着项圈,总是欲言又止。
「你这个东西……」
裴纪话音未落,便被出来的医生打断了。
「病人家属在吗?病人需要信息素,需要去提取。」
我点头,轻车熟路地下楼去科室。
裴纪却突然拉住了我。
「你这项圈连着腺体,能摘下来吗?」
我一愣,缓缓将手放在了项圈上。
可任凭我怎么扯,它都丝毫没反应。
医院嘈杂声混着钟声钻进我的耳朵。
我多耽误一秒,妹妹就多一分风险。
身体发抖,我拿出手机给陆淮打电话。
他接听的一瞬。
我几乎用了最大的诚意去祈求。
「陆淮,我妹妹要手术,需要我的信息素,你给我解开好不好?
「我保证,等抽取完,我一定乖乖带上它。」
电话那头咳嗽两声,随即是陆淮哑着嗓子说。
「做梦。」
「可是你说过会救我妹妹的!」
电话被挂断,我绝望瘫在了地上。
五脏六腑揪在一起,嘴中不断泛出血味。
耍我?
原来只是耍我吗!
怪我自己只剩一身蛮劲,蠢得要命。
又一次跌进了他的陷阱。

-9-
我醒来时,程泽正坐在我床边。
我下意识起身就要往外跑找我妹妹。
却被程泽和裴纪拦了下来。
「放心,我给了信息素,她挺过来了。」
程泽攥住我的胳膊,将我稳在床上。
我这一颗扑腾的心才稍稍放了回去。
「谢谢。」
谢什么谢,我们一起长大的,我早就把她当妹妹了。
「倒是陆淮这个王八蛋,真是个疯子。」
我低着头,什么都说不出口。
从拳场到这个项圈。
他总是开出我无法拒绝的理由来诱惑我。
是我自己太蠢,总觉得可以赢过赌局。
却一次又一次跌进布局者挖好的陷阱。
「没事,我一定会替你解开的。」
程泽拉过我的手,一字一句珍重。
可一旁的裴纪则上前,用指腹轻轻摩挲项圈的磁极芯片。
「这个东西,我好像见过。」
「什么?」
我歪过头望向他,他这才缓缓解释。
一种很久远的陨石,贴上去会稳固佩戴者的信息素。
「但毕竟数量稀少,我当初尝试去找,但关于它全都是说早已绝迹,而且只要戴上就不能摘下,否则会得到反噬。」
空气凝滞,我心更乱了。
陆淮到底什么意思?
我低下头,想从细枝末节找出陆淮隐藏在表面下的想法。
却被程泽打断。
你清醒点,江亦!他从前怎么对你的你都忘了吗?
「不过是想让你留在他身边久一点罢了。」
会是这样吗?
但也只能这样吧。
他没理由救我,只是想让我这个破损的玩具活得久一点罢了。

-10-
拳场有事,裴纪离开了。
他走之前,将我刚入拳场时送的一小块玉珏还给了我。
那是当初,我仅有拿得出手的东西。
一块给了他,一块给程泽。
但程泽怎么都不要,我打拳又怕碎掉。
戴了没多久,就放在储藏室里。
「还给你,你不回拳场了,我们大概也见不到了。」
「留着吧,送出去的东西,没有拿回来的道理。」
程泽起身将玉珏推了过去。
我却伸出了手。
「给我吧。」
其实当初送完时,我就后悔了。
两块玉珏相似,在拳场闹了不少乌龙。
这才让他误会许久,我对他动了心。
现在他主动还了回来。
对谁都好。
裴纪离开,我看着他的背影。
只是在心里默默说了句。
「谢谢。」

-11-
伤好些了,我去看妹妹。
她躺在病床上,依旧紧闭着双眼,身躯消瘦。
我心疼得要命,只待了几分钟就回去了。
程泽一路陪着我。
我几次让他回家,告诉他我自己可以。
他却不肯,非要陪着我。
「我去楼下餐馆看看,今天外面下雨降温了,你别出去了。」
我点头,程泽出了门。
打开手机,我看着陆淮的手机号。
几次想打过去,却都放弃了。
这么久了,他一点动静都没有。
甚至这个项圈也没反应。
就像从前那样。
那个项圈也是……
急促的电话铃声打破我的回忆。
是陆淮。
我立刻点了接听。
「下楼……大厅,药剂……」
他声音很淡,有气无力。
我却没丝毫犹豫,直冲冲奔下了楼。
在大厅角落,看到了浑身湿透的陆淮。
他倚在墙边,身边一个人都没有。
落魄的样子,和从前的他在交织。
我站到他面前,伸出了手。
他却轻笑,从怀里缓缓掏出一盒药剂。
「说到做到,你不许强制摘除项圈。」
我拿过试剂,微微颔首。
随即头也不回奔回了病房,将试剂递到医生手上。
「你说这就是陆家新研发的药物?毕竟还没推广,秉着对病人负责,我建议你先去化验检测。」
「好,那麻烦您安排了。」
毕竟不差这几天,还是稳妥些好。
可医生拿着药剂转身离开的那一刻。
陆淮却扑了上来,将药剂抢过。
「来不及了!」
他面色惨白,白色衬衫中间染了一大片血色。
我还未回神,他便利索将药剂注射到了妹妹体内。
「你干什么!」
我拉住他质问。
他却脚步不稳,跪到了我面前。
「一会儿,不管发生什么事,带着妹妹走……」
我愕然,他却痛得几近昏厥。
医生慌乱按铃,从急救药箱拿出绷带止血。
可下一刻,进来的不是急救医生。
而是带着十几个保镖的陆宴。

-12-
陆宴一进门,便将整个病房围了个遍。
程泽赶到时,几个保镖将他拦了下来。
「陆宴,你踏马要干什么!」
陆宴歪头,摆了摆手。
保镖才将程泽放了进来。
程泽挡在我和陆淮面前,以上位者的姿态质问陆宴。
「这是干什么?陆大少爷,这里是医院,你这样不合适吧。」
「不合适?」
陆宴倚在椅子上,架起腿。
「我这个弟弟吃里扒外,骗得我们团团转,先是把度就该在上流圈子流通的特效药公布给媒体,再到将药偷了出来。
「你说,这么昂贵的药剂怎么配给下贱的人使用呢?」
我看向陆淮,可他却痛得早已经失去知觉。
医生焦急地替他包扎好。
告诉我,这伤口像枪伤,要尽快开刀取子弹。
否则,会有生命危险。
我将他放好,让医生小心看好他。
而后站到了程泽身旁。
「他已经受伤,你还想做什么?」
陆宴瞥向我。
眼神中是上位者的从容。
与程泽和陆淮不同。
他是切切实实从小在利益场中厮杀的人。
我们中的任何一个,都无法抗衡他。
「简单。」
他双手交叉,笑眯眯地望向我。
「把药剂还回来就好了。」
随即他又歪头看向一旁的空盒子,惊讶地说。
「哎呀呀,已经被用了,那可怎么办呢?」
程泽紧攥拳头,不耐烦地朝他吼道。
「你不说上流圈子才能用吗?我买还不行?」
「可以,但这药剂一共要三针才见效。」
「如果程小少爷诚心想要,你家东海那座珍珠岛加上百分之五的集团股份,倒是可以做这笔买卖。
「小少爷,快回家问问伯父伯母同不同意吧。」
程泽青筋暴起,我则拉住了他的胳膊。
陆宴勾起唇角,将视线放在了我身上。
「或者还有一个选项,把他给我。」
也许刚刚程泽还在权衡。
而这回他则直接一口回绝。
「做你妈的梦!
「现在是我跟你谈判,江亦不属于任何人,他不是交易的筹码!」
我看看病床上的妹妹,她似乎睡得比刚刚更安稳了些。
陆宴没理会发飙的程泽,而是将目光放在了我身上。
我这个弟弟很蠢,费尽心思才得到了一针。
「江先生,如果你答应,我可以提供接下来的两针。」
程泽将我拉到身后,低吼警告。
「不行!」
而我却一步跨出,站到了陆宴正中间。
「可以。」
「成交。」
他伸出手,示意我过去。
我则指向陆淮,提出最后的条件。
「放了他。」
「当然,陆家不需要一个傻瓜。」
程泽死死拉住我,眼眶通红,祈求我别去。
保镖上前,将他拦住。
我则站到了陆宴身边,抬头望向他。
「程泽,照顾好妹妹和陆淮,就像曾经那样好吗?
「拜托了。」

-14-
陆宴对我起心思,我其实很久就知道了。
他与陆淮不同,他就是个彻头彻尾的衣冠禽兽。
我给陆淮做保镖时,看到过各种各样的 Alpha 跟在陆宴旁边。
一段时间便会换上一个。
至于上一个去了哪里,谁都不知道。
与陆淮热恋那段时间,他也曾朝我递出玫瑰。
我却毫不犹豫地将花摔散在泥土里。
直到陆淮要联姻了,开始冷落我,他这才将打在我身上的注意放下。
其实他要的不是我。
只是喜欢摧毁别人珍视之物罢了。
就像现在,陆淮为了我布局受伤。
那他便将我带走,让陆淮所做的一切都成为泡影。
我跪在他面前,开口问。
「药剂什么时候给我妹妹?」
「别急,一下子打太多针可不行,下一针怎么也要隔一个月吧。」
他从抽屉里拿出遥控放到我面前。
「别想从我手里逃掉,我可没什么耐心。」
我抬头看向他。
「放心,我会很听话。」

-15-
许是我太听话了,他很快便失去了兴趣。
三个月,我跟在他身边。
他也信守承诺,将药剂给了程泽。
妹妹病情得到了好转,听说已经醒了过来。
程泽把她照顾得很好。
陆淮被赶出家门。
联姻的事情自然就落到了陆宴身上。
那天我再一次看到肖酌。
他一袭燕尾服跟在陆宴身旁,有一种 Omega 独特的气质。
肖酌笑眯眯地望着我,走到我面前。
「又见面了。」
他举起酒杯递到我面前。
下一刻却被陆宴握住了手腕。
「你做什么?」
陆宴反应极大,双目猩红地看向肖酌,低吼警告。
「我告诉你,别耍花招,我亲眼看着肖酌葬身大海,你最好能伪装一辈子。」
肖酌吃痛,手中高脚杯不稳摔在了地上。
红酒染红了我的西装。
「啧,陆宴哥哥你好奇怪,为什么要咒Ṭû⁹我死,我不是好好站在这了吗?」
陆总陆夫人上前拉架。
我则默默退了下去。
一切都已经结束,我也没顺着陆宴的必要了。
半个月后是他的易感期。
寻常 Alpha 都需要 Omega 安抚,可他却需要 Alpha。
为了安全,他在众多保镖中选择了带项圈的我。
上流人渡过易感期和发情期的地方都是精心挑选的。
隐秘且坚不可摧。
刚刚好,适合我和他……同归于尽。
「江亦,你跟我的时间虽然不长,但你很听话。」
他手上拿着遥控,声音不大,威胁意味十足。
项圈已经被他做了更改,他如果摁下按钮,我也许真的会死亡。
我低下头,默不作声。
却在心中回应。
——希望你丧失理智时,还能摁下这个按钮。
Alpha 的易感期会让一个人完全疯狂。
大多数会筑巢将自己封闭。
可陆宴不同,他喜欢以折磨 Alpha 发泄兽欲。
我陪他进屋,有人给我带上了止咬器。
这个房子四周什么都没有。
只有中间摆着的床,和满床的「工具」。
「放心,我的易感期最多五天,不会把你玩死。」
他摘掉皮带,躺上了床。
易感期前,Alpha 最易犯困。
我也许可以趁这个时候将他……
「江亦,别打坏主意。」
他指了指监控,挑眉看我。
「我有什么Ṫú₉不测,他会第一时间按下按钮。」
我凑到他身边,单膝跪地递上止咬器铁链。
「您救了我妹妹,我会对您绝对忠诚。」
「你总算聪明一次。」

-16-
半Ṫũ₀夜。
陆宴开始不停冒汗。
他抱着我,不停摩挲我的脖颈。
Alpha 信息素窜出,萦绕在我鼻尖。
项圈却将我的躁欲压了下去。
「给我……」
他伸出手拽住我止咬器上的铁链。
绕过我的脖颈,将我狠狠勒住。
窒息随即而至。
但我知道,这不过是他的开胃前菜。
「啧。」
第三次咬我腺体被磁片挡住,他不耐烦地将身子撑了起来。
黑漆漆一片,只剩下浓重的信息素味道和他重重的呼吸。
「我真是要给你解开!」
他伸手去找遥控, 而我却用双手握住了锁链。
迅速套在他脖颈上,交错打结。
而后狠狠勒紧!
陆宴被我压在床下, 痛苦挣扎。
可我却不断勒紧,几乎用了全身的力气。
「你疯了……」
他从嘴中咬出二字, 我则不理会他继续收紧锁链。
差一点,就差一点!
他怎么还不去死!
监控警报响起,狭小的空间瞬间被警示灯照红。
我浑身冷汗, 抬起拳头狠狠朝陆宴脖颈砸去的刹那。
脖颈处传来了剧烈电流猛击。
力气被瞬间消解,我整个人跪在原地动弹不得。
陆宴猛烈咳嗽两声, 站起来一把薅住了我的头发。
「他妈的,你是真玩命啊,那你就等着我弄死你吧。」
他抽出带倒刺的皮鞭, 狠狠甩在我身上。
皮肤炸裂开来,溅出血花。
而我的身体也被疼痛唤醒,终于可以挪动。
「我没想着活。」
我想动手,却再一次被电流击溃在地上。
陆宴换了刀, 阴狠掐住我的脖颈。
「那你就去死吧!」
却在将刀捅下的那一刻。
门突然被踹开了。
楼道警报声越来越大,光线从门外射进。
陆淮浑身是血冲了进来,狠狠给了陆宴一拳。
这一拳,直接将他打懵了。
我怔愣看着这一幕。
紧接着是门外走进来另一个人。
「肖酌?」
还未等我回神,陆淮就跪在我面前, 仔仔细细检查我的伤口。
如同曾经他将我从拳场背回家时。
慌乱, 小心, 足以让我动心沉沦。
「没事了没事了, 对不起, 我来晚了。」
他蹲在我面前,示意我上去。
我却慌了神, 有些无措。
一旁捆绑陆宴的肖酌却开了口。
「两位, 我要复仇了,杀人这样隐秘的事,你们也想观看吗?」
我急忙摇头,缓缓爬上了陆淮的背。
陆宴破口大骂,却被肖酌狠狠抽了两鞭子。
「你踏马疯了!你把我弄死, 陆家不会放过你!」
「没关系。」肖酌又换了把刀子, 一刀一刀剜下。
「三年前,你们把我推到海里时, 我就已经是个死人了。」
惨叫声响彻整个楼栋。
我最后一眼看向肖酌, 是他浑身是血, 朝我微笑。
「对不起, 江亦, 上次我只是想套些话, 没对你有意思, 你让陆淮别瞎想。」
陆淮尬笑,我则环上了他的脖颈,朝肖酌点点头。

-17-
我们出来不久。
爆炸声便轰然响起。
我朝后看去, 陆宴在的那层已经是一片火海。
后来我才知道,肖酌是被程泽救起来的。
爆炸那层都是当年密谋杀害他的 Alpha。
陆淮将我背到空地,他额头已经渗出了密密麻麻的汗珠。
我让他把我放下。
然后是一双宽大的手,将我扶了下来。
程泽笑眯眯地看着我。
随后是妹妹清脆爽朗的声音。
「哥哥!欢迎回家。」
她坐在轮椅上, 脸颊肉嘟嘟的,已经与寻常孩子没什么两样。
我怔愣地望向她,眼眶瞬间红润。
「哥哥回来了。」
(全文完)

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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