枝枝不见

我暗恋魏伦七年,在我爸葬礼上他向我表了白。
我一时不知该如何处理自己的情绪。
看着他没有等到离开的背影,我还是跟了上去,想和他说这件事可不可以过了这段时间再给他答复。
却意外听见他和朋友的嬉闹声。
「这大冒险太损了。趁她爸死,让魏哥给她表白,你说她是高兴还是伤心?该不会在她爸灵堂笑出声来吧!」
魏伦点燃一支烟,嘴角冷笑:「不得不说,我还挺想看那场景,不过幸好她没答应,不然我把自己也搭了进去。」
手不受控制地颤抖。
三天后,我随着妈妈搬到了另一座城市。
后来同学聚会再遇魏伦,他却红了眼眶:「有必要躲我七年吗?」

-1-
「非常抱歉,但我此刻可能……没法给你答复。」
我惨白着一张脸,站在灵堂的门前。
眼角还挂着刚刚流过的泪。
这是我父亲的葬礼。
可我暗恋了七年的竹马魏伦,却在这个时候向我告白。
我喜欢了他七年,原本觉得我们之间再无可能。
可没想到今天,他向我告白了。
我一时之间难以处理好自己的情绪。
魏伦收到我这句答复后,阴沉着一张脸,转身离开了。
留给我的只有单薄的背影。
我有些心疼地想要追上他。
想要告诉他,可不可以等过了这段日子再给他答复。
毕竟在我父亲的葬礼上,我实在难以接受这等待许久的告白。
「哈哈哈,这大冒险太损了。趁她爸刚死,让魏哥给她表白,你说她是高兴还是伤心?该不会在她爸灵堂笑出声来吧?」
可我刚刚追上去,就在拐角听到了魏伦兄弟的笑声。
我愣在了原地。
心脏像是被人紧紧握在手中狠绞一般刺痛。
什么……大冒险?
然后就听到了魏伦摆弄打火机的声音。
他点了一支烟,冷冷地笑道:
「不得不说,我还挺想看那场景,不过幸好她没答应,不然我把自己也搭了进去。」
听到这熟悉的声音。
我的眼泪猝不及防地落了下来。
我喜欢了七年的青梅竹马。
在我父亲葬礼的这一天,故意向我表白,就是为了恶趣地见到我在这种日子扬起的嘴角。
在刚刚,我还沉浸在父亲的离去中无法自拔。
明明我的父亲也是看着他长大的。
从小对他如此溺爱,甚至在高中时候还帮他补习劣势的物化学科。
魏伦,怎么能混账到这种程度!

-2-
魏伦和他的几个兄弟脚步声越来越近。
「让我出去看看,席枝这家伙是不是偷偷躲在一个地方偷笑呢……」
他们兄弟中一个人幸灾乐祸地开口。
我躲进了厕所。
在靠在厕所墙壁上的一瞬间,我浑身发软,瘫软在地。
心脏的绞痛让我清晰地意识到,我所在的确实是现实。
可我却希望我在梦中。
因为梦里的魏伦,还是一如初见一般。
幼年时期,因为父亲的工作原因,不停地在不同地区的科研院就职。
我也因此转了很多次学。
转学次数多了,和身旁的同龄人刚建立关系又被迫中断,让我变得更加敏感,也更加自卑。
不敢再主动去交朋友。
所以我刚来到这里时,还孤僻得可怕。
因此受到了同龄人里一些孩子王的排斥和霸凌。
在健身器材边,他们一边抢过我手中的冰糕,一边孤立议论我。
我哭着被他们推倒在地。
那个时候,魏伦从天而降一般站在我的身旁,打跑了这群孩子。
「你是我隔壁新来的妹妹吗?
「我也不喜欢那群人,以后我保护你好了。」
到了高中之后,因为魏伦从小的陪伴,那时我已经没了什么社交障碍。
但学校周边的小混混盯上了我。
他们将我拦在小巷口,油嘴滑舌地将烟吹在我的脸上。
「喂,小娘儿们,我们老大看上你了,不如思考一下要不要跟着我们……」
手无缚鸡之力的我,却没有一丝一毫害怕的神情。
只因在那个时候,迟迟赶来的魏伦直接一拳将那小混混捶在地上暴打。
「喂,敢靠近我的人,你们不想活了?」
「真是的,我就值日稍微晚了几分钟,怎么你又遇到危险了?我要是不在你身边,你可得怎么办啊?」
「你这种叫什么?红颜祸水是吗?那我岂不是就是你身边的骑士了……」
十六岁的魏伦还会认真地盯着我的眼,告诉我——只要有他在,我不用害怕什么。
可明明是这样的他……
居然会在我父亲的葬礼上,拿这种恶劣的玩笑来取闹。
甚至把我架在父亲的葬礼上。
让我哭不得,笑不得。
我感到难以呼吸。
擦干眼泪后,我身形不稳地站了起来。
父亲死后,我在最近几天都没有吃饭的欲望。
昨天也就喝了几口汤。
赶来葬礼的早上,也没有吃一口早饭。
还流了那么多眼泪,此时连站起来,都让我头脑发昏。
等恢复得差不多后。
我再一次走入了灵堂。

-3-
「哎哟,Ṫùⁱ魏伦哥,你真是的,我讨厌你!」
在略显沉闷的灵堂中,传来一声娇滴滴的娇嗔。
我继续招待着来参加葬礼的客人,眼神扫过了那声音的来源。
是跟在魏伦身边的那个女孩。
也是班里和我向来不是很对付的江吟。
「哎呀,干嘛突然把人家叫过来啊——明明人家都没有受到邀请啦……」
江吟娇俏的声音如百灵鸟一般响在灵堂中。
刺耳得很。
我默默看着父亲的遗照,在心中想。
「还能怎么样,当然是想你了,光是我们待在这里实在是无聊,实在是想见你。」
魏伦撩拨着江吟。
听着他的话,我才意识到,他好像对任何一个女生都是这般油嘴滑舌的嘴脸。
「可是这是那个家伙父亲的葬礼诶,你知道我一直不爱见她的……
「而且听说她父亲是做化学实验死的,谁敢保证他骨灰里没带什么放射性什么毒素啊什么Ŧṻ³的……」
江吟一脸嫌弃地开口。
魏伦佯装被她的话吓到似的。
狠狠呸了两口,捂着嘴巴。
「不会吧?那可真是晦气啊,传染了让席枝赔钱怎么样?」
我握着拳头的指尖发白。
在我的耳边谈论着对我死去父亲不敬的发言。
他们还真是懂「礼貌」呢?
「那种物质离了实验室后根本不会存活,化学白学了吧?让你们问出这种蠢话。」
「马上就要高考了,收点心吧!别到时候连一本都考不上。」
江吟脸色一白。
她是这里面成绩最差的人。
此时怎么听,都觉得我是在内涵她。
可她还没来得及反驳我。
魏伦就搂住了她的肩膀。
「抱歉啊!这心可是收不回来了。」
「因为我啊,还想跟江同学谈一个恋爱。」
听到这句话,我停住了准备离开的动作。
这个人……
前半个小时还跟我表白。
半个小时后就要公布了和江吟的恋情。
还偏偏要在我父亲的葬礼上。
我是魏伦和她感情之间调味的笑话吗?
可我偏偏没有胆量去问他。
我怕从他口中亲耳听到「你该不会在你爸灵堂前笑出来吧?」这样的伤人话语。
江吟忽闪着大眼睛,亮晶晶地盯着魏伦。
「哇,魏伦哥你说真的?你真的答应我的告白了?你……」
江吟还在絮絮叨叨地说些什么。
但她说什么,我越来越听不清了。
眼前一阵晃悠,我终于支撑不住,因为低血糖跌倒在地。
昏了过去。
「席枝!」
在昏倒的前一瞬间。
我听到魏伦大叫我的名字。
眼前的虚影是他冲上来的慌乱。

-4-
从医院醒来之时,母亲已经陪在我的身边。
魏伦白着脸垂眸看我。
母亲轻轻捏了我的手背。
「你可真是吓死我了,还是魏伦把你抱过来找我ŧū²的……」
母亲还不知道,我和魏伦之间,早就闹僵了。
我冷淡地瞥了一眼他。
在母亲离开之后,他自在地坐在我的床边。
「席枝,没想到你这么喜欢我啊!一听到我和别人在一起,难过到昏了过去。
「可惜我已经和江吟在一起了,你说怎么办呢?
「那你愿不愿意做我们之中的小三……」
「啪——」
我忍了很久……
终于忍不住了。
虽然刚清醒过来,手里没有一点力气。
但扇一个魏伦,还是绰绰有余的。
下一秒,魏伦之间掐住了我的脖子。
「胆子可真够大啊……
「也敢扇我了……
「小猫真是学不乖了。」
他用着调笑的语气对我出手。
偏偏语气还一如当初和我暧昧时的模样。
可他已经和江吟在一起了。
甚至还臆想用告白让我在父亲葬礼前笑出来取乐。
真恶心啊,真恶心啊……他还真想让我做他们之间的小三。
我被掐得呼吸不过来…
脸都憋得涨红,泪水不自觉从脸庞滑落……
这个说着要永远保护我的男人。
在这一刻想要向我下死手。
就在我感觉自己又要昏过去之时。
魏伦松开了手。
带着嘲讽地开口。
「我提出这个方案,也是为了你好。
「看你想要我都想要到晕厥,怎么说我们也是快十年的朋友。」
我冷冷地甩开他的手。
扯了扯嗓子。
「不需要……
「你可以离开了。」
发过疯的魏伦,站在病房内好像是找不到该做的事情。
伸展了一下脖颈。
在即将关门的一瞬间,带着笑对我说。
「刚刚提出来的方案,还希望你好好考虑噢!」
我将杯子砸向了门口。
待到房间彻底安静时。
我松了口气,陷入了梦乡。
梦中的魏伦,一如前十六年那般照顾我。
可事情的变故,就发生在十六岁分班那年。
我遇到了江吟。
这个处处与我作对的女人。
在见到魏伦的第一眼,就执迷不悟地爱上他,不断纠缠,不断打直球。
魏伦一开始还会跟我骂她真烦,会丢掉她准备的早餐。
可渐渐地,他看着江吟的眼中,也带上了笑意。
甚至有时候都和我疏离了不少。
现在,他对我如此恶劣。
怕也是因为江吟的改变吧……
这么想想,江吟对他而言,还真是重要啊。
我睡不安稳,在半夜的时候吓出一身冷汗。
梦里是魏伦掐着我的嗓子要我为江吟偿命的场景。
最终,我打开了手机。
回复了母亲昨晚问我要不要搬去北京的问题。
其实,早在一个月前,我就收到了清华强基班的邀请。
我的母亲是物理教授,父亲是生化实验室人员。
我继承了他们的理科天赋。
早就获得了物理奥林匹克竞赛的保送资格。
只是因为魏伦,我一直想要晚点去北京,再在他身边多待一会儿。
可现在,我认清了,他就是一个混账。
我没必要在他身上浪费时间。
「妈,搬去北京吧!我已经决定好了。」
将这条信息发送过去后。
我松了一口气,躺在床上。
终于在父亲死后,有一丝轻松。

-5-
我去学校整理我要拿的东西。
因为动静很大,惹来班里不少人的围观。
「席枝这是……要干嘛?退学,转学?」
「不会吧……难道是因为魏哥拿表白的事情玩弄她生气了?」
「你小点声,可她怎么会知道啊……」
「也有可能是魏伦跟江吟在一起了,她一时之间接受不了吧……」
我默默听着他们的讨论。
无动于衷。
魏伦的变化狠狠打击到了我。
一个人,原来在两年中,可以发生这么翻天覆地的变化ṭű̂ₒ。
看来这个世界上,唯一不会变的东西,只有真理。
我静静地想。
从最初的难过中,我慢慢解离出来。
此刻已经没了想法。
「呵!席枝,你不会是怕了吧?
「我跟魏伦在一起后,你就急着要转学了?哟,你想转到哪里啊?我告诉你,不管哪里都会有本小姐的恩爱八卦。」
我甩开了江吟的手。
没有要跟她辩解的意图。
可江吟这种人,最不能接受的就是别人的忽视。
她的一字一句都变成了对牛弹琴。
于是她发了飙,直接将我整理的书本推翻在地。
「别整理了,高考前想着转学,这么三心二意还玻璃心的,你干脆也别考了,反正也考不上的。」
我淡淡地将那本书捡起来抱在怀中。
是最难的物理选修二。
神色没有一点情绪波动。
「我确实不用考了,因为我保送了……
「你还想想,自己怎么样才能考上一本吧?话说你砸我的书,是想借我的笔记抄吗……」
我还没来得及说完。
江吟彻底破防了。
在听到我说保送的时候,就彻底破防了。
她崩溃大哭,冲出了教室。
我淡淡地把书本收好。
嘴里嘀咕道:「搞什么啊……不借就直说啊!」
「真没有礼貌。」
然后在同学看怪物般的眼神之下。
默默抱着书包离开了。
……
「喂,席枝,你要跑哪里去?」
在楼下打篮球的魏伦,远远地瞥到我背着书包离开的身影。
低骂了一句。
「还真是玻璃心,我刚跟别人在一起第一天就受不了闹转学吗?
「让她做我的小三还不肯……」
然后抛掉了篮球,朝着我的方向冲来。
但他赶来之时,我已经坐上了母亲的汽车。
开往机场的车。
「席枝,你要干嘛?这就要做逃兵了?」
魏伦从学校门口避开保安冲了出来。
但当他刚跑到我家车前。
说出第一个字时。
我靠在座椅上,淡淡开口。
「走吧,妈……」
于是魏伦还没来得及说出话。
我家的车就已疾驰而过。
留给他的,只有一车的尾气。

-6-
离开福建后,我们在北京安顿得十分顺利。
因为在原本的那个城市,我的交际圈也仅限于魏伦和他的朋友。
所以和魏伦闹掰之后,没有一个人知道我的下落。
我把他和他的那些兄弟,全都拉黑了。
甚至把手机号码也换了一个新的。
搬家安顿妥善后,他们高考生也迎来了百日誓师。
我在这时踏入了墨脱的境内。
打算在西藏、川西这人间净地,再待上一个月。
看着墨脱垂直树叶在线不同季带林叶的分布,我无比感慨生物的奇妙。
离开西藏后,我又去了冰岛。
站在冰岛的极光之下。
我有一瞬间想到,十五岁那一年,在课本上看的极光的照片。
只那一眼,我就被这样的美景震撼到说不出话。
那时,魏伦跟我说。
「怎么,难道你喜欢极光吗?」
「那好啊!以后我带你去看极光好了。」
此刻我亲眼欣赏着如此美景。
只想对魏伦说一句。
「从来不需要你带着我……
「极光,我自己可以一个看。」
结束完漫长的旅行后。
我去清华报到了。
我的学业进展得无比顺利。
甚至还提前拿到了博士后的学历。
在人工智能领域写出了几篇有名的论文后,就加入了国家人工智能的研究项目当中。
偶尔想到魏伦的时候。
还是想到父亲之时。
突然意识到,距离那次事情,已经过去七年了。
我几乎都快忘了魏伦的模样。
更不会在想到他时隐隐作痛。
其实每一年的忌日我都会回去给父亲扫墓。
那天离开时,母亲其实听到了魏伦在叫我的名字。
但见我没有一丝要停下来等他的意思,就明白我和他之间恐怕出了问题。
我把事情的所有经过告诉了母亲。
母亲听完后勃然大怒。
「我们从小看着他长大,都没看出来他居然这么混蛋。」
我静静地坐着,没有插嘴。
我还是从小和他一起长大的呢……
也没有发现,原来他的真面目竟是如此。
当然或许……魏伦曾经说的每一句话,做的每一件事情都是真心的。
只是十六岁之后魏伦。
慢慢地变了,变成另一副我不知道的模样。
母亲将父亲的墓迁入了另一个墓园。
她不想在我们每年回来为父亲扫墓的时候,还碰到魏伦这个晦气东西。
但今年,站在墓园门口时,我没有想到,居然还能碰到熟悉的身影。
我顿了一下,没有说什么,直直地走进去。
看到那人的时候,我才意识到,噢,原来这个人不是魏伦。
太久都没有见过他了。
我连关于他的记忆都已遗忘。
甚至都到了这种差点认不清谁是他的程度了吗?

-7-
这个熟悉的背影,是我当初的班长,江小白。
他本来蹲在墓前流泪,在准备离开时瞄见了我。
有些不可置信地开口。
「席枝?真的是你?
「没想到会在这里碰到你……你那一年离开之后,所有人都联系不到你了,魏伦差点疯了……」
他像是意识到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似的,闭住嘴。
班长是一个不错的人。
当时在班里,和我关系也不错。
但我只想把和这边的关系全部断掉。
所以拉黑了所有人,还换了手机号。
听着他和我叙说当年的事,我微微一笑,对他点了点头,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其实那些事情,我早就不关心了。
如今见到他,也有一种如见老友的感觉。
更多的是,从当年的人眼中看到当年自己的影子。
班长还跟我说了很多。
听说魏伦追过去只追到离去的车尾气后,就彻底崩溃了。
他回到班级就扇了江吟一巴掌。
怒斥询问她都跟我说了什么。
本就被我说破防的江吟,刚擦完眼泪,迎面就接了一个巴掌。
彻底崩溃了。
说什么也要跳楼。
当然不是真跳,但把事情闹得足够大。
两人的家长,也被请到了校长办公室。
魏伦被停学一星期。
在当时紧张的高三复习中,停学本就是致命的。
但他满脑子都是「席枝去哪儿了」。
从别人耳中听到我保送的消息,还执意冲进老师办公室问我保送到了哪里。
但我的母亲早就让校方保密了。
直到高考结束,填报志愿,他都没能查到我的半点消息。
江吟学习本就一般,高三末尾还被刺激了两回,后面直接弃而不学了,只考上一个私立学校。
魏伦从年级前一百滑到了Ťṻ⁵一本分数线左右。
他的父母气得揍过他许多次。
勒令他必须复读。
可他满心只有找我,怕是复读也学不出什么名堂。
还怕他乱报志愿,给他的志愿报到了南京。
南京和北京……
离得还挺远。
听到他们之后的故事,我有些忍不住想笑。
江小白有些磕磕绊绊地开口。
「其实今天有一场同学聚会的……我都没想到会碰到你,你……你能跟我一起去吗?
「而且,而且同学里面当年咱们的物理委员,她现在也在做人工智能的项目,你们应该有得聊。」
我看了一眼这座熟悉的城市。
我早对当年的事情毫无波澜。
但看着这些熟悉的场景和地方,我好像又回想到了当初的自己。
「物理委员,徐慧慧吗……
「可以啊!我也挺久没见过同学了。」

-8-
我与江小白一起走进了包间。
在看到我的一瞬间,所有人都僵了。
「这……班长,你把谁给带来了?」
「我没看错吧?要不我给魏伦打个电话,让他别来了。」
「你脑子没病吧?还停留在什么时候呢?魏伦要是知道席枝来了,他高兴得立马能飞过来。」
「魏伦这些年找席枝都快找疯了都没找到,怎么让你给碰到了?」
我一来到包厢,所有人的议论声络绎不绝。
还有在人群角落中,一直阴暗地盯着我的江吟。
我面无表情地路过他们。
安静地坐在包厢的角落。
高中的班级,其实是我待的最长的班级。
以前的生活总是搬家转学,上了大学后学了没多久就开始奔波于各种实验室和项目当中,所以算起来,高中算我唯一真正意义上的班级。
我在这里待了快三年。
除掉魏伦的事情外,确实是我青春的独家记忆。
一段不错的回忆。
我坐在徐慧慧的身旁,在谈笑之间,才意识到,原来我们曾经参加过无数相同的座谈会。
只是擦肩而过了无数次。
我慢慢从记忆中调取有关徐慧慧的记忆,记得她高中的时候,还经常向我问题。
「是啊!听说你保送之后,我就发奋图强,立志要成为你这样的女人!
「实在是太优秀了,你简直是我奋斗的目标,现在我做到这样……还不错吧?」
她像一个徒弟想要得到师傅认可似亮着眼睛。
实在是可爱。
但这份温馨,并没有持续多久。
魏伦很快就赶到了。
在包厢的门口,从看到我的第一眼起,他就定在原地,动弹不得。
红着双眸看我。
「你,你有必要吗?
「有必要躲我七年吗?
「不过是当初那件事,你想知道什么原因我都可以跟你解释。
「七年,你知道等待你的这七年,我都是怎么过的吗?
「我过得生不如死,席枝,不要再折腾我了,求你……」

-9-
我坐在椅子上,静静地看着他。
他剪了头发,不再想年少时执着于发型。
干练了不少。
不少到我都有些认不出他了。
变化太多,多到让我没法从他身上寻找当年的回忆。
也就看不到当初的自己。
我很不喜欢。
只好如实表达。
「抱歉……你是?我有些认不出来了……」
魏伦激动得脸都红了。
他还想跟我说很多很多。
可是,那些所有未说出口的话,全被这句话堵进嘴巴里了……
于是这个高大的男子。
他站在我的身前,身躯颤抖。
在几秒之后,突兀地落下眼泪。
「席枝,你在说什么?
「你这个混蛋……我找了你七年,你告诉我……
「你认不出我?你开什么玩笑,你就该把我的名字刻在你的骨头上,永远!」
魏伦流下的眼泪,一时间把大家都吓到了。
我忍不住笑了出来。
他依旧拉着我,将我拉到了无人的走廊。
「我可以给你解释当初的一切……」
我静静地看着他。
如果是年少的席枝,肯定执意不听他的解释。
但现在我早已经成熟了。
当年的事情,对我而言也就是猫咬的一口伤痕。
「那群混蛋……那群混蛋说的话你都听到了吧?我就知道,肯定是因为他们……
「那天之后,我就和他们断绝来往了,其实我是真心向你告白的,可是你说无法给我答复,我告白的过程恰巧被他们撞见了。
「我那时年轻气盛爱面子,觉得被拒绝真过意不去,又失恋还掉面子,所以在他们说那些难听话时,鬼迷心窍地就应和了……但那不是我的本意!
「而江吟,江吟也只是我那时为了在你面前争面子,所以才说她是我的女朋友,在那之后我很快就和她分了。你相信我,我们之间什么都没有!我很干净的,你相信我,我很干净的……」
我静静地盯着眼前拼命解释的魏伦。
看着他说完当年所有事情的心路历程。
忍不住笑出了声。
「魏伦,你还真是一个巨婴。」
魏伦发愣地ţũ⁸停止了话语。
怔怔地看着我。
似乎没有懂,我说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我继续解释道:
「你自己听你说的话,难道不觉得好笑吗?
「或许你这些话有几分真心,但在你脑中这么多年的酝酿中,添加了多少假话,我不用多说吧?甚至你可能把你自己都迷惑了还信以为真。」
魏伦在发抖。
他在害怕。
可能是害怕我说到了他的心口。
亦害怕我就此离开了。
我越说,他越发抖。
在最后,甚至快要捂住我的嘴巴,让我别再说了。
「我不能失去你,席枝……」
「没有谁不能失去谁的,我当年不也失去了你,依然好好活到了现在,甚至活得更好了。」
魏伦还想说什么。
我烦躁地捂住了他的嘴巴。
「够了,不用多说了。
「我懒得陪你玩这些过家家的把戏了。」
说完,我转身就要进入包厢。
魏伦还想要说些什么。
可伸手抓我衣服时,仍然抓到的是一手尾气。
正如那个燥热的夏天,他从学校门口闯出来,看到的只有我离开的车影。

-10-
回到包厢后,我坐回了原位。
魏伦红着眼紧随其后。
却只能坐到离我稍远的地方。
所有人都看出来我们之间经历了什么。
大家叹了一口气,也不好多说什么。
吃完饭后,外面下起了暴雨,站在酒店的门前,有同学吵着闹着要去 KTV,但我不喜欢那样的氛围。
当我提出准备离开时,魏伦几乎是冲出来说道。
「那我送你离开,这么大的雨,你没开车的话,很难……」
我拒绝了他。
并且在此刻,一辆Ṱŭ̀⁵轿车驶来。
一位高高瘦瘦模样俊朗的男人从车上走了下来。
撑着一把伞,走到了我的面前。
「小枝,刚刚一接到你的电话,我就赶来接你了。」
他一笑时,嘴角还带着酒窝。
看起来丰神俊朗的。
几乎把在场男生都压下去了。
魏伦气得脸都青了。
他忍了一下,最终控制不住自己内心的怒火,冲上去就想送他一拳。
「小枝?小枝是你能叫的名字吗?
「我都没Ŧüₐ有叫过她小枝,我都没有叫过!你凭什么?」
但他走到一半,就被我拦住了。
「够了,魏伦。
「说你是巨婴,你还真上赶着证明自己是巨婴啊……
「一开始我以为你是变化最大的,但现在才发现,你才是那个唯一没变的,跟十几岁时一样幼稚,让人好奇你这些年都是怎么过来的。」
魏伦红了眼眶。
看了看我,又看了一眼我身旁的男生。
「可是……席枝,我忍不住,我找了你七年了……
「就当那是我年少时犯的错误好吗?」
我紧抿双唇。
扶额看着他。
「即使当作是你年少轻狂的错误,我们也再无可能了。
「因为,我早就不喜欢你了。
「我不会和一个我不喜欢的人交往的。」
魏伦浑身发抖。
从听到我说不再喜欢他时,就显得相当不对劲。
终于,他忍不住了。
冲到了那个男子的眼前。
「不喜欢我了,是因为他吗?
「是因为他吧?那我把他解决了,你再接着喜欢我好吗?」
这一次,我没来得及拦住魏伦。
他直直冲了过去。
「祁涟——」
我关心地想要提醒他。
然后,下一秒,就看到刚刚还在张牙舞爪施展暴虐欲望的魏伦,被祁涟一手摁在了地上。
糗大了。
其实我担心的是这个……
「哎呀!来接一趟人麻烦死了。
「小鬼,咱们差得岁数也不多吧?还学十几岁高中生打架呢?
「那我可告诉你了,我高中时打过的架,可不比你吃过的饭少。」
魏伦试图挣扎,却依然被制裁得动弹不得。
尤其是在高中同学面前。
像他一个跟我解释求原谅时把「面子」两字重复了快十多遍的人。
怎么能忍受,自己受到如此侮辱……
可他挣脱不开的。
祁涟可是从小学空手道的。
我接过祁涟递来的伞,走到了车子的副驾驶。
我听到魏伦在我的身后大喊。
但喊什么,雨水的声音太大了。
我听不到。
祁涟坐上车后,从雨水中爬起来的魏伦冲着车子跑来。
可这一次,他依然只能吃车的尾气。

-11-
「那家伙好像把我们当情侣了。」
祁涟一边驾驶,一边漫不经心地开口。
其实祁涟,是我的学长。
这次回到这里,给父亲扫墓是一件事,参加行业峰会是另一件事。
我和徐慧慧刚刚聊的事情,也是关于此次的峰会内容。
祁涟只是教授派来接我回酒店的人而已,其实我们之间算不上多熟。
但无所谓。
「不用管他误会什么。
「我们做我们自己的事情就好了。」
……
整理好穿着后,我们四个人跟在了教授的身后。
与他一同参加此次峰会。
我果然碰到了徐慧慧,和她打了一声招呼,就去做自己的统计去了。
可在人来人往的峰会中,不知为什么,我总感觉瞥到一抹熟悉的身影。
说不上来。
像是魏伦,又像是一个女生。
可这种峰会都是邀请行业内做出贡献的人来的,就我所知, 魏伦现在应该在当社畜吧?
他是不可能被邀请的。
我还是放下心来, 吃着口中的小蛋糕。
就在我准备喝下右手边的果汁时。
我突然停住了。
这不对劲。
太不对劲了……
我对距离的把控非常细节。
刚刚的果汁,明明离我的手有五指宽。
可现如今, 只剩下三指了。
有人动了这杯饮料。
我观察起四周的人。
看到一个慌乱的熟悉背影, 正在试图向人群外挤去。
印象里,刚刚我写东西的时候, 她好像确实经过了我的身旁。
我冲上去想要拦住她。
她也意识到我发现了。
开始拼命逃脱,于是我大喊着让人把她拦住。
最终, 是半路赶来的祁涟把她压倒在地的。
我扯下她的口罩, 露出了那双熟悉的脸。
「怎么是你。」
是江吟。
刚刚在同学聚会中,一言不发, 只是阴恻恻盯着我的江吟。
「是我啊, 怎么了?」
见被拆穿, 江吟也不装了, 甚至还想朝我吐一口唾沫。
被祁涟一张纸给拍回去了。
人群的另一边, 发出阵阵叫喊声。
「死人了, 死人了!有人下毒。」
「快来人啊!这个男的已经没了气息……」
我远远扫过去, 发现是魏伦的尸体。
再看向江吟, 我诧异地瞪大了眼睛。
「哈哈哈哈,我就要杀了你们啊!
「是你, 是魏伦毁了我的人生, 毁了我的高三,我考上私立大学后, 出来什么工作也找不到, 你知道简历一次次被拒的痛苦吗?你不知道!因为你从一开始就有最优秀的教授带着!凭什么你这么风霁明月呢?
「我每日每夜都在记恨着你们……」
「我要杀了你和魏伦, 全都杀了!」
江吟爆发了力量,从地上站起,拿着手中的刀,直直向我的喉间捅来。
是祁涟一脚把她踹飞了出去。
她撞到石柱上, 吐了一大口血。
连拿起刀的力气都没了。
我们报了警, 当警察和 120 赶来的时候, 魏伦已经没了呼吸。
我看着他的尸体。
一时间觉得有些造化弄人。
如果当初他没有利用江吟, 也许不会伤害到她,也就不至于落到今天这个下场。

-12-
江吟被警察抓起来了。
那时她偷听了我和徐慧慧的谈话,知道我们今晚要来参加这个峰会,恰好她曾经在这块地方做过服务员,混进来轻而易举。
而她看到崩溃的魏伦。
主动提出要和他合作, 杀掉祁涟。
「你知道的, 我很恨席枝, 所以我爷想让她尝尝,痛失所爱是什么滋味——」
「你肯定也想杀掉祁涟吧?这样席枝在这个世界上, 最爱的人就是你了……」
他们看似达成了协议。
但其实, 江吟的目标,一直只有我和你魏伦。
她只要杀死我们两个。
她给我们的果汁都下了毒药。
魏伦没有察觉,直接将成倍的毒药喝入腹中。
她甚至还准备了刀, 在 plan A 失败后,还打算拿刀把我捅死。
可惜她忽略了我身旁的朋友。
江吟最终被判了无期徒刑。
这下,她不用像她口中那样羡慕我的风霁明月。
因为她,再也没有机会见到我了。
我也会继续, 在自己擅长的领域,越走越深。
为国家的 AI 发展,突破更多的难关。
(全文完)

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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