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知青下乡后被糙汉娇宠了

我作为知青下放北大荒时,是全村最没用的小白脸。
直到盯上那个凶名在外的闷骚糙汉。
他刚和对象分手,我盘算着怎么骗他帮我干活。
结果活是干了,人也赖上我了。
「处对象不?」
「跟了老子,顿顿有肉吃。」
我摸着饿扁的肚子一咬牙,把自己卖给了他。
「行!但得管够!」

-1-
周嘉述和村长的女儿分手后,默不作声地在我旁边干活,浑身散发的阴沉气息冻得我直哆嗦。
我想离他更远些,却又舍不得他那一身好力气。
他干活简直不像人,那力气,那架势,带着一种原始的、蛮横的爆发力。
一锄头下去能翻起老大一块冻土疙瘩。
我呢?
使足了吃奶的劲儿,也只能在冻土上划拉出一道白印子。
一天下来,腰酸背痛不说,可怜的是分到的那点子口粮塞牙缝都不够,肚子经常饿得前胸贴后背。
这日子,真他娘的没奔头。
就在我绝望时,一个人影闯进了我的视线。
是周嘉述,村里人都怵他,背地里叫他「周阎王」。
说他脾气爆,拳头硬,浑身上下哪哪都硬。
以前在公社跟人干架,一挑三都不落下风。
更邪乎的是,听说他刚跟处了挺久的对象掰了,对象转头就嫁给了公社武装部长的儿子。
打那以后,他整个人就更阴沉了,浑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煞气。
平时在村里走路,连狗见了他都绕着道。
可就是这么一个凶名在外的煞星,此刻在我眼里,却成了北大荒这片冻土上唯一亮眼的「肥肉」。
他那一身用不完的力气,正是我这个「小白脸」活命的本钱啊!
得想个法子抱大腿,让这头蛮牛帮我干活!
直到村长将周嘉述分到我旁边时,我就知道机会来了。
我照例在田里磨洋工,眼角的余光却一直瞟着隔壁的周嘉述。
他依旧沉默得像块石头,只有手臂上的肌肉随着每一次挥锄而贲张起伏。
一看就贼有劲,我简直喜欢死了。
我瞅准他休息的空档,深吸一口气,抱着我的锄头,深一脚浅一脚,故意走得踉踉跄跄,朝他那边挪了过去。
离得近了,更能感受到他身上的压迫感。
一股浓烈的汗味混合着冻土和烟草的气息扑面而来,却意外地好闻。
他察觉到我靠近,猛地转过头,那双黑沉沉的眼睛直直地扎在我脸上,带着毫不掩饰的审视。
「干啥?」
他声音低沉沙哑,带着一股子被寒风刮过的粗粝感。
我心里咯噔一下,腿肚子有点转筋。
这家伙的眼神太凶了,真怕他一言不合就给我一拳。
但肚子不停传来的「咕噜」声,让我只能硬着头皮继续。
我立刻调整表情,努力做出一种可怜巴巴的样子,声音掐得又细又软,带着点恰到好处的颤音,在呼啸的风里听着格外委屈:
「嘉述哥……」
我故意拖长了调子,眼神湿漉漉地看着他。
「我,我这手疼得实在抬不起来了,腰也跟断了似的。」
你看这这活儿……」
我话没说完,意思却再明白不过了,手里的锄头又往前送了。
周嘉述没接锄头。
他依旧死死地盯着我,像要把我从里到外看个通透。
我头皮发麻,后背的冷汗都要冒出来了,之前的勇气像被戳破的气球,嗤嗤地往外漏。
完了完了,这招不灵?还是被他看穿了?
就在我内心疯狂打鼓,琢磨着是不是应该立刻认怂道歉然后抱头鼠窜的时候。
周嘉述嘴角上扬,眼中带着野兽锁定猎物般的兴奋。
他猛地抬起手。
我吓得一缩脖子,以为他要动手揍我了。
结果,那支骨节粗硬得如同铁钳般的大手,并没有落在我身上,而是带着一股不容抗拒的力道,猛地捏住了我的下巴!
一股巨大的力量强迫我抬起头,被迫迎上他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
距离太近了,近得我能清晰地看到他下巴上冒出的青黑色胡茬。
他俯下身,灼热的气息喷在我的额头上。
「呵,林清和……」
他嗤笑一声,尾音拖得长长的,充满了不屑,「搁这儿跟老子耍心眼儿呢?」
我的心脏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完了!果然被看穿了!
巨大的恐慌攫住了我,手脚冰凉,脑子里一片空白,只剩下一个字——跑!
可我的身体被他牢牢钳制着,根本动弹不得。
就在我绝望地以为下一秒就要挨揍的时候,他的声音再次响起:
「想让我帮你?」
他捏着我下巴的手又收紧了几分,「跟了老子。」
我整个人都懵了,巨大的转折让我反应不过来,只能傻愣愣地张着嘴。
他似乎很满意我此刻的呆滞,凑得更近:
「跟了老子。」
他顿了一下,眼睛里闪过一丝赤裸裸的、毫不掩饰的侵略性,「顿顿有肉吃。」
「顿顿有肉吃」。

-2-
周嘉述捏着我下巴的手指粗糙得像砂纸,摩擦着我的皮肤,带来一阵阵刺痛。
我本能地感到恐惧,像被一头饿狼盯上的猎物,脊背窜起一股寒意。可同时,那五个字却像带着魔力的钩子。
恐惧和饥饿,在我脑子里激烈地交战。
理智在尖叫:林清和!你疯了吗?这是周阎王!跟他扯上关系会死得很难看!
可肚子却在不依不饶地疯狂发出令人羞耻的咕噜声。
周嘉述似乎看出了我的挣扎。
「怎么?」
他喉结滚动了一下,不耐烦地催促道,「老子说话算话。跟不跟?」
恐惧还在撕扯,可那深入骨髓的饥饿感,最终压倒了那点微不足道的理智。
去他妈的后果!去他妈的周阎王!
老子要吃饭!老子要吃肉!
一股破罐子破摔的狠劲儿猛地冲上头顶。
我死死地瞪着他,像要把他的样子刻进骨头里。
然后,几乎是拼尽了全身的力气,声音发颤:
「行!」
似乎是觉得太亏了。
我又咬着后槽牙,恶狠狠地补充了一句:
「但得管够!」
话一出口,我自己都愣住了。
这语气,怎么听着不像屈服,倒像是……谈买卖?还带讨价还价的?
周嘉述明显也愣了一下,随后低低地笑了起来。
「管饱?」
他重复了一遍,尾音微微上扬,「成,都依你。」
话音未落,他捏着我下巴的手猛地松开。
还没等我喘口气,一只更加强硬、滚烫的大手猝不及防地扣住了我的后腰!
那力道大得惊人,带着不容抗拒的蛮横,猛地将我往前一带!
我整个人被死死地禁锢在他的怀里,完全动弹不得!
我被迫仰着头,视线所及,是他微微敞开的衣服领口下,那一小片被汗水浸湿、泛着古铜色光泽的结实胸膛。
「林清和。」
他低下头,仔细欣赏我惊惶失措的脸。
「记住你今天的话。」
说完,他的目光如有实质,极具压迫感地从我的眼睛,缓慢地扫过我的鼻梁。
最后,停留在我因为紧张和缺氧而微微颤抖的嘴唇上。
那视线停留的时间足有一个世纪那么长,带着一种毫不掩饰的占有欲。
烫得我嘴唇发干,下意识地想抿紧,却又被他强大的气场压制得不敢动弹。
「从今儿起。」
他的话带着一种宣告主权般的霸道,「你是老子的人了。」
「干活去!」

-3-
周嘉述那句「干活去」砸进耳朵里,带震得我耳膜嗡嗡响。
他钳着我后腰的手倒是松开了,可那股子蛮横霸道的气息还沉沉地压着,空气都稀薄了几分。
走了几步,他又猛地顿住,头也不回,只把一只沾满泥污的大手朝我这边一伸。
「锄头。」
两个字,干巴巴的,命令似的。
我脑子还木着,几乎是下意识地,就把自己那把轻飘飘、刚才还用来装可怜的破锄头,双手递了过去。
随即,他看都没再看我一眼,带着沉闷的破风声,狠狠地将手中的锄头凿向脚下顽固的冻土。
我站在原地,脸上被他捏过的地方火辣辣地疼,下巴肯定红了。
心脏依旧跳个不停,震得我整个胸腔都在发麻。
刚才那短短的几分钟,我……我就这么把自己「卖」了?
还换了个凶名赫赫的「阎王」当靠山?
可眼前周嘉述那如同人形开垦机器般的身影,却又无比真实地提醒着我。
这桩买卖,似乎好像……暂时是我赚了?
周嘉述他沉默得像个没有感情的机器,动作精准而高效。
锄头落下之处,冻土如同脆弱的蛋壳般应声崩裂,翻出底下颜色稍深的湿泥。
他一个人干的活儿,怕是顶我们知青点好几个人。
而我,只用跟在他身后,抱着他那把沉甸甸的锄头,把他翻开的大块冻土再敲得更碎些。
饶是这样,没一会儿,我就累得气喘如牛。
可说来也怪,以前一个人磨洋工时,只觉得时间又长又慢望不到头。今天,虽然身体更累了,心里却莫名地……踏实了点?
至少,眼前这望不到头的冻土垄沟,似乎不再是完全无法逾越的天堑。
我偷偷觑着周嘉述沉默而强悍的侧影,心里那点荒谬感渐渐被一种更现实的窃喜取代。
管他呢!有肉吃就行!

-4-
接下来的几天,我成了周嘉述身后的小尾巴。
上工哨一响,不用我「手疼腰断」地演戏,周嘉述就极其自然地把我的活儿划拉到他那边。
他干活效率实在高得吓人,我只要跟在他身后摆烂伺候好他,就能轻松拿到工分。
「水。」
他头也不抬,汗珠砸在冻土上。
我赶紧屁颠屁颠地把自己的破水壶递过去。
他接过去,仰头灌几大口,喉结滚动,汗水顺着下颌流淌。
喝完,水壶随意往旁边一丢,我赶紧接住。
「那边。」
他用下巴示意一片地垄。
我立刻抱着锄头挪过去,把他刚翻开的大土块敲散。
在这种沉默的「配合」里,我们渐渐滋生出一种古怪的默契和无形的暧昧。
村里其他人远远看着,眼神各异,有好奇,有探究,更多的是毫不掩饰的惊异和窃窃私语。
「哎,看见没?周阎王真把那小白脸知青收编了?」
「啧啧,稀奇!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周嘉述那狗脾气,能容人在他跟前晃悠?」
「谁知道呢,那林知青细皮嫩肉的,跟个姑娘似的。」
「周阎王该不是……」
那些压低的声音,那些意味深长的目光,像无形的针,密密麻麻地扎在我背上。
每次察觉到那些视线,我都下意识地把头埋得更低,脸上火辣辣的,心里说不清是羞耻还是别的什么。
我甚至不敢看周嘉述的反应,生怕从他脸上看到一丝鄙夷或后悔。
但他似乎完全屏蔽了那些杂音。
他该干活干活,该喝水喝水,目光沉静得像结了冰的湖面,偶尔扫过那些议论的人,眼神里带着惯有的冷厉和警告,瞬间就能让那些窃窃私语消失无踪。
他的沉默像一道无形的屏障,替我挡开了大部分探究和恶意。
这让我心里那点隐秘的忐忑,奇异地平复了一些。
跟着他,好像……也没那ṱūₜ么糟?至少,没人敢当面来招惹。
可这短暂的平静,很快就被打破了。

-5-
这天刚收工,我捶着双腿往知青大院挪,周嘉述沉默地跟在我身后送我回来。
可刚走到院门口,就听见里面传来一阵哄笑声,中间夹杂着王卫东那熟悉的阴阳怪气:
「哎哟喂,咱们林大知青现在可是攀上高枝儿了!傍上了咱村头一号的『能人』,连地里的活儿都有人上赶着替了!这小日子过的,啧啧,比咱们这些苦哈哈的可滋润多了吧?」
「那可不!」
另一个人立马接上,是李强,「人家现在可是『周阎王』的人,顿顿有肉吃的主儿!人那身娇肉贵的,就该被人供着!」
「哈哈哈!供着?我看是『伺候』着吧?」
王卫东笑得更加猥琐下流,「你们说,周嘉述那玩意儿,劲儿那么大,咱们林知青这细胳膊细腿儿的……晚上回去,那不得被折腾散架了?」
污言秽语狠狠地撕扯着我的尊严,一股被当众扒光的屈辱感让我几乎窒息。
我僵在原地,恨不得立刻冲进去撕烂王卫东那张臭嘴!
可我害怕。
我打得过谁?冲进去不过是自取其辱。
就在我气得浑身发抖时,周嘉述面无表情地越过我踹开了知青大院的院门。
院子里瞬间死寂,刚才还哄笑喧天的知青们,话都不敢说,脸上的笑容僵在脸上,化为惊恐。
王卫东手里啃了一半的窝窝头「啪嗒」掉在地上,滚了一圈灰。
紧接着周嘉述把手搭在我的肩膀上,揽着我走进去。
目光缓缓扫过院子里每一个人,最后,定格在脸色煞白的王卫东脸上。
「嘴痒?」
周嘉述的声音不高,甚至没什么起伏,却冷得吓人。
「老子给你治治?」
王卫东的脸唰地一下由白转青,嘴唇哆嗦着,身体控制不住地往后缩。
周嘉述没再看他,就那么带着我,旁若无人地穿过鸦雀无声的院子,径直走向我住的那间土坯房。
我能清晰地感觉到身后那些目光,恐惧的、探究的、鄙夷的……复杂得如同芒刺。
可肩膀上那只手传来的滚烫Ṫů⁴温度和不容抗拒的力量,又像一道坚固的屏障,将所有窥探和恶意都隔绝在外。
一种前所未有的、极其复杂的感觉在我心底翻腾。
我分辨不清,只知道自己的心跳得飞快。
回到屋子后,我害羞地甩开他的手,往直钻进被子里。
「怂了?」
他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屑。
我一股无名火「噌」地窜起来。
「谁怂了!」我将头从被子里钻出来。
「是他们嘴贱!一群……一群长舌妇!」
周嘉述嘴角极其轻微地扯动了一下,快得像是错觉。
他没接我这茬,目光扫过我因为激动而微微泛红的脸颊和脖颈,隐忍地吞了吞口水。
转身开始收拾我的行李。
「跟老子回家。」
「咱不受气。」
「什么破知青院,狗都不住。」
见我半天没有动静,周嘉述忍不住了。
他不动声色地扫过我被子,三下五除二地就把我裹得紧紧的扛在肩上,拿过收好的行李就往外走。
「周嘉述,你干嘛!」
我在他肩上不安地扭动,把头缩起来,生怕被知青大院的人看笑话,可所有人早就被他吓得躲进了屋子里。
「带媳妇回家!」

-6-
周嘉述分家后一个人住在村尾,周母偶尔会给他送东西。
我被他扛在肩上,满脸通红,幸运的是一路上没有被人看见。
回到他家后,他立马将我放到土炕上,转身就走。
还没等我从被子里挣扎出来,他就将一个用油纸包得严严实实的东西放到我面前。
一剥开,一股纯粹的肉香瞬间蛮横地钻进我的鼻腔!
是肉!
油光发亮的肉,我的眼睛瞬间直了。
什么羞耻,什么骨气,在饥饿和肉食的本能面前,都是狗屁!
我猛地将肉塞进嘴巴里,疯狂地咀嚼着,腮帮子鼓鼓囊囊,油润的汁水顺着嘴角溢出一点也顾不上擦。
好吃!太好吃了!
周嘉述看着我狼吞虎咽的馋样,掠过一丝极难察觉的……笑意。
「多吃点。」
他言简意赅:「以后管够。」
我被这种巨大的、不真实的幸福感砸得晕乎乎的。
「谢……谢谢嘉述哥!」
我声音黏糊糊的,带着讨好,眼睛亮得惊人。
他鼻腔里哼出一个模糊的音节,算是回应。
晚上睡觉时,我害怕他对我动手动脚。
只能缩在床边里侧紧紧抱着他给我的新被子,小心翼翼地偷看他。
周嘉述在背对着我脱衣服,他的肌肉块块分明,不是很大,却充满了原始的力量感。
「看够没?」
低沉的声音突然响起,带着点不易察觉的戏谑。
周嘉述不知何时已经转过身,正看着我。
我的脸「腾」地又红了,慌忙低下头,把怀里的被子抱得更紧,仿佛那是唯一的遮羞布。
日子就在这种古怪又微妙的平衡里滑了过去。
周嘉述说到做到,干活嘎嘎有劲。
我的工分本上数字蹭蹭往上涨,月底分粮时,我那份破天荒地不再是垫底。
更让我飘飘然的是,隔三差五,总有点荤腥落进我嘴里。
有时是几块咸香入味的腊肉干,有时是藏在饭盒底油汪汪的肉臊子。
这样的日子太过幸福,或许就和他这样平平淡淡地过下去也不错。
一种从未有过的、异样的思绪在我内心生根发芽。

-7-
没过多久,公社来了正式通知,给了两个回城指标。
评选标准贴在院墙上:思想进步,劳动积极,群众基础好。
知青点瞬间炸开了锅。
所有人看彼此的眼神都变了,暗流汹涌,平时称兄道弟的,此刻笑容都带着点虚假和算计。
我捏着自己工分本上那比以前好看不少的数字,心尖像被猫爪子挠了一下,又痒又麻。
回到家里,周嘉述已经把我想吃好久的红烧肉做好放在桌上了。
可我第一次觉得味同嚼蜡,他就坐在我对面,端着碗,沉默地吃着。
「嘉述哥……」
我舔了舔干涩的嘴唇,声音有点发虚,试探着开口,「那个回城指标,你听说了吧?」
周嘉述咀嚼的动作顿住了。
他慢慢抬起头,目光平静得可怕,盯着我看了足足有三秒,那三秒漫长得像一个世纪。
然后,什么也没说,低着头继续往我碗里夹红烧肉,仿佛我刚才只是放了个无关紧要的屁。
可我却清晰地感觉到,屋里的温度,随着他重新低下头的那一瞬间,骤然降了好几度。
我心里那点刚冒出的苗头,一下子被冻得蔫了一半。
接下来的几天,他总是早早地干完活就往外跑。
我问他,他也不说,只是看我的眼神带着一种一丝不易察觉的冷意。
就连周母来给他送东西,也被吓走了。
这天下午,我想去村头磨坊换点玉米面。
țůₕ刚走到磨坊后面的柴草垛附近,就听见两个村里大婶在唠嗑,声音不高不低,正好飘进我耳朵里。
「……听说了吗?周家那小子,要办喜事了!」
我脚步猛地钉在原地,心脏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
「啥?周嘉述?他不是刚跟村长家闺女……」
另一个大婶的声音充满惊讶。
「嗐!那都是老黄历了!分了就是分了!人家现在相中的是隔壁柳树屯老杨家的姑娘!听说人姑娘壮实着呢,一看就能生养!周家老太太急得不行,巴不得赶紧把事办了抱孙子呢!」
「哟!那敢情好!周嘉述那身板,那力气,是得找个能扛得住的媳妇儿!那细皮嫩肉的城里知青哪行啊……」
后面的话像隔了一层水,模糊不清地灌进耳朵里。
我脑子里嗡嗡作响,他……他要结婚了?
那我呢?
那个「跟了老子,顿顿有肉吃」的约定算什么?
原来他这几天的沉默和冷眼,是因为这个?
觉得我这个「小白脸」碍着他娶媳妇抱孙子了?
我攥紧了手里的布袋,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却感觉不到疼。
猛地转身往回跑,门被我「砰」地一声撞开,周嘉述刚好回来,把我提前烤的红薯逃出来,放在土炕上。
我喘着粗气,几步冲到他面前,把手里的玉米面袋子狠狠往他ṱū₅脚边一摔!
「周嘉述!」我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你他妈混蛋!」
他被我这突如其来的爆发弄得一怔,眼神陡然沉了下来。
站起身,高大的身影带着压迫感:「发什么疯?」
「我发疯?」
我气得浑身发抖,口不择言,「对!我是疯了!疯了才信你的鬼话!什么『跟了老子』,什么『顿顿有肉』!你他妈转头就要去娶别人!娶你的壮实媳妇儿生你的大胖儿子去!我算什么?啊?算你养的玩意儿?用完了就扔的破抹布?!」
我越说越激动,委屈和愤怒像开闸的洪水,眼泪不争气地在眼眶里打转,却倔强地仰着头瞪着他:「行!你厉害!我惹不起!我走!我回我的城!不碍着您周大阎王娶妻生子传宗接代!」
吼完最后一句,我像被抽干了所有力气,转身就想往外冲。
这破地方,我一分钟都不想多待!
这破人,我也不要了。

-8-
突然,我的手腕猛地一紧,整个人被那股力量扯得猛地向后一旋。
周嘉述捏住我的下巴,不由分说地吻了下来。
「唔!」
痛哼被堵在喉咙里,过了很久他才松开。
「走?」
他声音压得极低,「老子准你走了?」
我被他吻得迷迷糊糊的,可心底那股火还在不甘地烧着。
「你……你管不着!」
我梗着脖子,声音发颤,眼泪终于不争气地滚了下来,「你都要娶别人了!还管我死活干什么?放开我!」
「娶别人?」
周嘉述的眼神骤然变得极其危险,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
他拇指狠狠地、带着惩罚意味地碾过我湿漉漉的下唇,力道重得几乎要擦破皮。
「林清和。」
他俯下身,灼热的气息烫得我浑身一颤。
那声音低沉、缓慢,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占有欲和不容置疑的凶狠,一字一顿地砸进我混乱的脑子里:
「你给老子听好了。」
「老子稀罕你。」
「稀罕得心尖子都疼,稀罕一百倍。」
「再敢提一个『走』字……」
他顿住,那双近在咫尺的深黑眼眸里,翻涌着我从未见过的戾气。
「腿打断。」
那三个字把我的魂儿都震飞了半边。
说完,下巴上的钳制猛地一松,我像滩烂泥似的顺着冰冷的土墙往下滑。
脑子里一片空白,只剩下他那句「老子稀罕你」在疯狂回荡。
稀罕我?
稀罕我这个肩不能挑手不能提、只会耍小心眼蹭吃蹭喝的小白脸?
这比听说他要娶别人还他妈离谱!
他对我不是玩玩而已吗?
周嘉述,他是不是干活把脑子累坏了?
我茫然地抬起头,撞进他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里。
里面的戾气和凶狠还没完全散去,但更深处,翻涌着一种我从未见过的渴求。
像饿极了的狼盯着近在咫尺的肉。
这眼神太烫了,我下意识地想躲开。
「说话!」
「我……」我张了张嘴,一个字也挤不出来。
说什么?问他是不是疯了?还是问他稀罕我什么?稀罕我吃得多干得少?

-9-
就在这时,院子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杂乱的脚步声,伴随着王卫东那标志性的、带着谄媚的声音:
「村长!就在里面!林清和那小子肯定在!您快进去看看!他跟周嘉述那不清不楚的,影响多坏啊!这回城名额……」
是王卫东!这孙子居然把村长搬来了!还挑这个时候!
我头皮瞬间炸开,脸色煞白,惊恐地看向周嘉述。
完了!要是被村长撞见我们俩现在这副样。
这他妈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周嘉述的脸色也瞬间沉了下去,但他反应快得惊人,动作粗暴又迅速,他猛地把土炕上黑秋秋的红薯掰成两半。
「别害怕,吃这个!」他压低声音。
我刚咬上一口,房门就被人从外面一把推开了!
「周嘉述!林清和!你们……」
村长赵德柱粗嗓门在门口响起,后面跟着探头探脑、一脸等着看好戏的王卫东。
然而,屋里的景象显然和他们预想的不太一样。
我们两个人正在安分地啃着红薯。
赵德柱的目光狐疑地在我和周嘉述之间扫了几个来回,王卫东也伸着脖子,试图找出点蛛丝马迹。
「村长,」
周嘉述吃完最后一口红薯才张开口,「有事?」
赵德柱被他那沉静的眼神看得有点不自在,清了清嗓子:「啊,是有点事。这不,关于回城名额的评选嘛,要听听群众意见,综合考量。王卫东同志反映了一些情况……」
他故意顿了顿,目光锐利地扫向我,「林知青,有人反映你跟周嘉述同志关系过于密切,影响不太好嘛!这个思想作风问题,也是很重要的考核标准!你……」
「村长。」
周嘉述打断了他,往前跨了一步,高大的身影带着无形的压力,将赵德柱和王卫东的视线完全隔开,也将我严严实实地护在了身后。
我能看到的,只是他宽阔挺直的、像山脊一样的背影。
「林清和的活儿。」
周嘉述的声音Ṫŭ̀⁽平稳,听不出情绪,却带着一种陈述事实般的强硬,「是我看不下去,顺手帮的。他身子骨弱,经不起累。」
「至于别的。」
「谁他妈敢再瞎嚼一句舌根子,往林清和头上扣屎盆子……」
他嘴角勾起一抹极冷、极狠的弧度,没说完,但那未尽之意比任何威胁都更有力。
赵德柱被他看得后颈发凉。
周嘉述在村里的凶名和那股子混不吝的劲儿,他是清楚的。
这浑小子真犯起横来,他这个村长也未必压得住。
更何况,周嘉述说的理由,听起来……也挑不出大毛病?
王卫东更是被周嘉述那一眼扫得腿肚子转筋,缩着脖子往后躲,屁都不敢放一个。
赵德柱脸上青一阵白一阵,最后重重地咳了一声,打着官腔:「啊……这个,互相帮助是好的!但也要注意影响!林知青的思想动态,我们组织上会继续关注!就这样!」
说完,他像躲瘟神似的,转身就走,脚步飞快。
王卫东赶紧夹着尾巴跟了上去。
房门「哐当」一声被带上,屋里再次陷入死寂。
我后背被冷汗浸透,刚才那短短的几分钟,像在悬崖边走了一遭。
周嘉述缓缓转过身。
他脸上那层冰冷的煞气还没完全褪去,眼神却落在我身上。
看着我煞白的脸,惊魂未定的眼神,还有那瑟瑟发抖的可怜样。
他沉默地走过来,将手轻轻地……落在了我的头顶。
粗糙的掌心带着灼人的温度,隔着凌乱的头发,揉了揉。
动作很轻,很别扭,甚至带着点不易察觉的僵硬。
「瓜怂。」
他低骂了一声,声音却没了刚才的戾气,只剩下无奈。
「有老子在,怕个球。」
那只大手笨拙地在我头顶揉了两下,便收了回去。
暖意稍纵即逝,留下头顶一片微麻的触感。
我僵在原地,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不轻不重地撞了一下,酸酸涨涨的,说不清是什么滋味。

-10-
回城名额的争夺战,在知青点彻底白热化。
王卫东铆足了劲上蹿下跳,四处拉拢,抹黑对手,尤其不忘在村长面前给我上眼药。
但自打那天周嘉述撂下狠话后,那些关于我和他「关系密切」的流言,却再也没人敢拿到明面上说。
周嘉述依旧沉默如山,他不再提那句惊心动魄的「稀罕」,也似乎完全不在意我回不回城。
他照例帮我干最重的活,分我最多的肉食。
只是,他看我的眼神,更深了。
这无声的注视比任何言语都更有压力,沉甸甸地压在我心头。
评选结果公布的前一天,通知终于下来了。
薄薄的一张纸,贴在知青点院墙最显眼的位置,我挤不进去,也害怕看到那个结果。
既害怕上面有我的名字,更害怕……没有。
「让开!」
一声不耐烦的低喝在身后响起,带着熟悉的威慑力,人群像瞬间让出一条通道。
周嘉述高大的身影出现在我旁边,他没看我,径直走到墙根下。
他个子高,一眼就扫到了那张红纸最顶端的名字。
几秒钟后,他转过身,目光穿透人群,精准地落在我脸上。
朝我微微抬了抬下巴,示意我自己去看。
我双腿像灌了铅,一步步挪到墙根下。
抬起头,目光艰难地聚焦在那张决定命运的红纸上。
第一个名字,赫然跳入眼帘——林清和。
那一瞬间,巨大的惊喜冲得我头晕目眩!
我终于可以回家了!
可下一秒,我内心居然闪过不舍!
我想起了土墙上滚烫的钳制,想起了耳边那句石破天惊的——「老子稀罕你」。
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攥住,又疼又闷,几乎无法呼吸。
在所有人或羡慕或嫉妒的目光中,在周嘉述那沉静得令人窒息的注视下。
我猛地低下头撞开人群,跑回我和周嘉述的家。

-11-
回到家里躺到土坑上,我的内心始终不能平静,直到炕边传来轻微的响动。
是周嘉述,他回来了。
他没有点灯,就坐在炕沿的阴影里,抽着烟没有说话,却比任何质问和暴怒都更让我喘不过气。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每一秒都像钝刀子割肉。
终于,那点红光在炕沿上被摁灭了。
黑夜里只剩下他粗重的呼吸声,一下,又一下,沉重地砸在我心尖上。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只是一瞬,也许漫长如一个世纪。
周嘉述终于开口了。
「滚。」
一个字,从他紧咬的牙关里挤出来。
我彻底懵了,难以置信地看着他。
滚?
他就这么……放我走?
下一秒,他俯下身,灼热的气息裹挟着烟草的苦味喷在我脸上,眼神锐利如刀,狠狠钉进我惶惑的眼底。
「滚回城。」
他咬着牙,一字一顿,却带着一种近乎凶狠的笃定。
「给我听着,林清和。」
「等上面政策松了,老子拼了命也会想办法去找你的。」
他停顿了一下,「安心等老子。」
「听见没有?!」
最后一句几乎是低吼出来,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我彻底傻了,哆嗦着发不出一个音节时——
「哐当!」
木门被人从外面猛地一把推开。
「周嘉述!你个混账玩意儿!」
一声怒骂,瞬间打破了屋里凝滞到极致的气氛。
我和周嘉述同时惊愕地转头看去。
是周嘉述的娘,她将带来的东西放在旁边。
她一手叉腰一手指着周嘉述,满脸怒容。
「娘?你咋来了?」
周嘉述眉头拧成了疙瘩,语气里是压不住的烦躁。
周老太太根本不搭理他,一双精明的眼睛像探照灯似的,满意地在我煞白的脸上扫了一圈,最后刀子似的剜向自己儿子。
「老娘再不来,你是不是要上天?!」
她几步冲进来,手指头差点戳到周嘉述鼻子上,唾沫星子横飞。
「村里都传成啥样了?!说你要跟柳树屯老杨家的姑娘相看?放他娘的狗臭屁!老娘给你相看个锤子!」ťū́⁺
周老太太气得胸口起伏。
「老娘是去柳树屯了!那是替前街你二婶子家的小子跑腿打听!跟你有个屁关系!你个混账东西,自己不声不响把人家知青娃拐家里藏着掖着,好吃好喝供着,连口肉都舍不得自己吃全塞给他!结果呢?外头嚼舌根子都嚼翻天了,你屁都不放一个!由着人家往小林知青头上泼脏水?!」
「小林知青长得那么好看,凭什么受这种委屈?」
她连珠炮似的怒吼,像一把重锤,狠狠砸开了我脑子里那团浆糊。
柳树屯相看的不是他?
那些让我如坠冰窟的流言,全是假的?
我猛地看向周嘉述,眼神里充满了震惊和难以置信的求证。
周嘉述脸色铁青,面对他娘的怒骂,竟破天荒地没顶嘴, 只是烦躁地别过头,从鼻腔里重重哼出一声。
这反应,无疑坐实了周老太太的话。

-12-
原来, 原来是这样?
他不是要娶别人, 他只是……只是懒得解释?
那句脱口而出的「老子稀罕你」, 竟是真的。
周老太太骂够了儿子, 这才转向我。
脸上怒容稍敛,叹了口气,语气缓和了不少, 带着歉意:「小林知青啊, 让你受委屈了。都是这混账东西的错!自己是个闷葫芦, 三棍子打不出个屁!外头那些烂心肝的胡话,你别往心里去!他要是敢欺负你, 你跟婶子说, 看我不扒了他的皮!」
她顿了顿, 眼神复杂:「这回城啊,是好事!天大的好事!别管这混账东西放什么屁,你该走就走!这犄角旮旯的苦地方, 有啥好待的?走了好!」
「你不知道这浑小子, 前几天为了让你回城, 跑了多少关系。」
「就连那个老是说你坏话的王知青, 也被他狠狠地收拾了一顿。」
「娘, 闭嘴啊!」
周老太太的话彻底打破了我内心的平静。
周嘉述他怎么总是这样, 对我这么好, 却又不说。
我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喉ẗů⁻咙却像被什么东西死死堵住。
眼泪毫无预兆地滚了下来。
周嘉述一直别着的头,在我眼泪掉下来的瞬间,猛地转了过来。
看到我脸上的泪水,他眉头狠狠一拧, 眼中飞快地掠过一丝焦躁和心疼。
周老太太看看我, 又看看自己那个浑身冒冷气、拳头捏得死紧的儿子,长长叹了口气。
摇摇头, 没再说什么, 转身默默离开。
屋里再次只剩下我们两个人。
空气里弥漫着尴尬、沉默,还有一种刚刚被强行撕ŧû₄开、袒露在彼此面前、尚未冷却的炽热情愫。
我低着头,用手背胡乱地擦着脸上的泪。
许久,我吸了吸鼻子,鼓起这辈子最大的勇气, 抬起湿漉漉的眼睛, 看向那个沉默如山、却为我撑起一片天的男人。
「嘉述哥……」
我的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还有些抖, 但眼神却异常清亮,带着一种豁出去的、孤注一掷的认真,迎上他深不见底的目光。
「你……你说话算话?」
「我会一直在城里等你的。」
「等你管我一辈子的肉」
我的目光紧紧锁着他,不放过他脸上任何一丝细微的变化。
周嘉述身体颤抖了一下, 把我紧紧地抱进怀里,两颗心彼此靠近。
过了许久,他才开口道。
「林清和。」
「老子一定努力。」
「管你一辈子的肉。」

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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