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婚夫爱上将军庶女后

定亲第三年,未婚夫贺之昀爱上了将军府庶出的二小姐。
那二小姐豪迈不羁,最爱与一众男子拼诗词歌赋、拼酒量。
为了讨她欢心,贺之昀私自将家里的宅院铺子都卖了。
我不愿他毁了贺家,只得告知贺夫人。
贺之昀因此被禁了足。
而与他相约去城外看星星的二小姐,却被山匪凌辱致死。
那之后,贺之昀颓废了很久,最终仍履行约定和我成亲。
可成亲那日,他将迎亲队领入小路后,将我拱手送给山匪。
被凌辱折磨得只剩一口气时,贺之昀出现了。
拿着长剑,将我身体捅了个对穿。
「当初如果不是你多嘴,我和微微早已终成眷属!
「微微死了,你也别想活,下去向她磕头赔罪吧!」
在他近乎疯魔的面容下,我不甘咽下最后一口气。
再睁眼,我重回贺之昀和二小姐约定去城外看星星这天。

-1-
「小姐,依我看啊,这贺少爷根本没将您放在眼里,竟然当着那么多人的面约别的姑娘去城外看星星!
「孤男寡女的,也不知道安的什么心!」
刚睁眼,便见到丫鬟春杏站在我面前为我鸣不平。
被贺之昀用长剑刺穿的场景仿佛历历在目,被剑刃搅动心脏时的痛楚让我忍不住一身冷汗。
「小姐你怎么了?」
春杏担忧地扶住我。
我用力地掐了掐自己的手心,快要掐出血时,才终于相信,我居然又活了。
春杏的话还回荡在我耳边。
想来,我是回到了贺之昀和那二小姐,约定去城外看星星这天。
一切都还来得及。
「林妙音,你不会是因为听到我要和微微去看星星,故意装病吧?」
贺之昀的声音传来,我定定地看着他。
他还是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郎,脸上还没有出现前世亲手杀死我时的疯魔。
他眼中关心不似作假,毕竟我们已经定亲三年。
可他的一只手上,却偏又牵着另一个姑娘。
那是他前世的朱砂痣,沈微微。

-2-
初识贺之昀,是在长安街尾的桥头上。
很是俗套的英雄救美。
他帮我赶走了调戏我的纨绔子弟,没有留下名字。
后来议亲,我在阿娘递给我的本子上看到了贺之昀。
在一众胡编乱造的自夸当中,他的直白成功让阿娘另眼相看。
所以在阿娘拍板为我定下贺之昀时,我并没有拒绝。
在之后的相处中,贺之昀从最开始的冷淡变得温和。
后来,还会隔三岔五带着我出去玩。
我知道他不喜欢我这样循规蹈矩的官家小姐。
因为他总是看不惯我那一连串的规矩,但他也只是说说,并没有强行要求我什么。
他对我尽到了一个未婚夫的责任,会写信关心我,会在我生病时托人送药,会因为在外面看到了新奇的玩意,而不惜千里迢迢带回来给我,想着博我一笑。
他带我去认识了他的朋友。
那些朋友们都说,京城里最叛逆的少年郎,终于是为爱收心了。
京中上下,也无一不称赞说这是一门好亲事。
一个桀骜不驯,一个文静秀智,郎才女貌,门当户对,算得上天定良缘。
我起初也是这么认为的。
毕竟和其他人相比,贺之昀算是京城里比较出挑的了。
我们这一相处,便是三年。
我甚至已经开始憧憬成亲后的生活。
我坚信他会是个不错的丈夫。
直到。
沈微微出现后,什么都变了。

-3-
沈微微是将军府沈家庶出的二小姐。
她与寻常的官家小姐很不一样。
她热情奔放,不拘小节。
文可以和一众男子拼诗词歌赋,畅谈人生。
武也能跟京城众公子哥们拼拼豪爽酒量。
虽说各家的小姐夫人们看不上她。
却也有不少男子觉得,这才该是将军府出来的女儿。
从见到她的第一眼,我便知道她与我的不同。
待看到,贺之昀视线放在她身上移不开时,我就知道,是她了。
贺之昀梦寐以求的姑娘,心目中理想的妻子,合该是这样不羁而又奔放的。
后来的一切,好像早就注定。
贺之昀觉得她与循规蹈矩的我不同,毫不留情地抛下了我,转而跟在了沈微微身后。
即使他知道,她身边围绕了很多人,也要变着法讨好,只为让她看上自己一眼。
前世,为了能和沈微微在一起,贺之昀总是以我为借口出门,让我打掩护。
我耐不住他的请求,总是同意。
可那以后,我们之间的话题便知剩下了沈微微。
「你说这个好看吗?微微会喜欢吗?」
「你们女子是不是都爱打扮?微微就不一样,她说女子何拘此节。」
「今天又有新玩意,微微看到了一定会高兴。」
「今天我要和微微出去,劳烦你在我娘那里莫要多言,切记保密。」
「我和微微约好,过几天要去城外山上看星星,微微说,这是什么……哦,浪漫的事,所以只能有两个人。」
消息哪是我不说就没人知道的?
待渐渐传扬开来,京城的人都笑我傻,拱手将未婚夫让给他人。
后来,贺之昀为了讨沈微微欢心,更是不惜私下里卖了自家的宅院铺子。
到底是我的未婚夫。
一荣俱荣,一毁俱毁,我不愿看着贺家因他被毁。
决定不再隐瞒。
便将此事告诉了贺母,贺之昀也因此被禁了足。
谁知道,沈微微独自去看星星的路上,竟然出了意外,被山匪凌辱而死。
听到这件事后,贺之昀反应不断,但也沉寂了一阵。
逢人问他,也只说是他的错。
可直到后来我才知道,贺之昀早就记恨上了我。
大婚那天,他故意让迎亲队伍走了小路,将我送到了他早就安排好的山匪手中。
无数男人狞笑着进了我的花轿。
又一个个满足地离去。
被凌辱折磨得只剩一口气时,贺之昀出现了。
我以为他是来救我的。
可下一秒,他举起手中长剑,狠狠刺下。
一剑又一剑。
我被捅成了筛子。
每一剑,都伴随着他的狰狞与疯魔:
「当初如果不是你多嘴,我和微微早已终成眷属!
「微微死了,你也别想活,下去向她磕头赔罪吧!」
原来,他一直都觉得都是我错。
心脏被插入最后一剑时,我彻底失去意识。
可我不明白。
害死沈微微的不是山匪吗?
不是明知城外危险,仍独自外出的沈微微吗?
不是对沈微微予取予求,纵容她屡入险地的贺之昀自己吗?
我不明白。
带着不甘和疑惑,我彻底陷入黑暗。
再睁眼,便是现在。
好不容易重来一次,前世的痛楚始终刻在我的骨子里,我绝不愿重蹈覆辙。

-4-
「啊!」
贺之昀一个脑瓜忽地崩到我额头上,疼得我眼泪都掉了下来。
思绪也被拉扯了回来。
「你想什么呢?半天不说话,傻了?」
我捂着额头,眼睛带泪地看向他。
在对别人时,他总是粗枝大叶,对我更是如此。
我本以为是他少年心性,后来看他对沈微微无微不至时才明白,只是人不对。
「怎么了?我也没用多大力啊。」
我长吐出一口气,看向周围看热闹的人,又转头看向贺之昀。
「谁稀罕去看你们那破星星,荒郊野岭的,出了什么事也别怪我!」
「林小姐不去就不去,贬低看星星这么浪漫的事干吗?是因为没有人陪你去看吗?」
沈微微突然插嘴,目光不善地看向我,像是在看一个愚不可及的人一般,很是鄙夷。
我微微一笑:「沈二小姐真是说笑了,虽然没人陪我去,可我也不会让别人的未婚夫陪我去。」
「啊对对对,孤男寡女的,说出去也不怕别人笑话!」
沈家大小姐身边的丫鬟插了嘴,显然是沈大小姐沈幼荷允许的。
毕竟沈家大小姐在外的形象一Ťû₇直是端庄贤淑,让丫鬟代说话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因着每次宴会上沈微微「大放光彩」的时候,沈幼荷这个姐姐就要被拉出来比一道。
她可是不满沈微微很久了。
「你一个丫鬟,主子说话插什么嘴?」
见到沈微微被怼得面色难看,贺之昀不好指责我,便怪起了丫鬟。
那个丫鬟可不是个吃素的,当即阴阳怪气道。
「贺公子可是说笑了,我记得二小姐曾经说过人人平等,就连院中的丫鬟都能一起上桌吃饭呢。您这样说,将二小姐说过的话放在了哪里?」
沈微微没想到还有这一出,明显愣住了。
「微微,我不是!」
贺之昀格外在乎沈微微,连忙道歉加安慰。
「贺之昀,到了该回去的时候了。」
我实在看不下去两人在外面拉拉扯扯,出言道。
他这样,不仅是将我的脸面往脚下踩,更是没将我林府放在眼里。
前世爹娘为了此事,没少训斥我,只是后面知道我是因着两家的情分才答应时,消了小点气。
「这还早呢,林妙音你再待会儿。」
贺之昀有些不耐烦。
「你不走我先走了,我没工夫陪你在这儿耗。」
这两个人沾上一个都是麻烦,更何况我还沾上了两个。
我迫不及待想把人甩开。
我只是念着情分才给他打掩护,既然态度不好,那我也不会惯着,抬脚就往马车的方向走去。
「林妙音!你怎么变成这样了?!」
贺之昀有些慌了,他是用带我出来玩为借口来见沈微微的,若是我先回去,他指不定要被挨骂,还要被发现撒谎。
我听到他的话只觉得好笑。
「我变成什么样了?」
我站在车架上,居高临下地望向他。
他一边和我说话,还一边留心着沈微微的表情,真是个大忙人。
「我们好歹也是几年的交情了,你不愿意帮我也就罢了,今天还嘲讽微微,她哪里惹了你了?难道就因为我和她去看星星不带你?也不用如此吧。」
贺之昀皱着眉看向我,仿佛是我在无理取闹一样。
我嗤笑一声。
「对啊,是好几年的——未婚夫妻的交情。
「我的未婚夫和别的女人相会,你怎么好意思让我帮忙?
「至于嘲讽,我没将此事告诉伯母已经算我仁慈大度。
「她一个将军府庶女不知廉耻也就罢了,你也跟着她胡闹!孤男寡女漏夜去荒郊野外看星星……知道的是你们看星星,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是要干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呢!」
贺之昀怒极,刚想说话被我出言打断。
「你先别说话,先听我说~
「沈二小姐这么上赶着当人妾室,你也乐意让人当啊?你怎么不直接把婚退了,让我让位呢?
「还好意思找我帮忙!被别人看个星星就被吊得不知道东南西北的男人,本小姐还不稀罕!」
一番话甩出去,我本以为贺之昀会更生气,却没想到他却一脸复杂地看向我。
「林妙音,你说话也变了,你这样子,你不会是和微微学的吧?」
我默默翻了个白眼,这人没救了。
「贺之昀,你脑子有病就去治,有本事就去把婚退了,没本事就少来找我帮忙,我看着碍眼!
「刘叔,我们走。」
不等贺Ṭų₄之昀反应,我就钻进了马车。
马车还未走远,我还能听到贺之昀反应过来后的大声呼喊。
「你可别把我和微微的事说出去!我会想办法退婚的!」
我心下不屑,前世遭的罪已经让我看明白了,谁还会那么蠢干第二次。
这一次,我可得离他们远点。

-5-
本朝对于女子约束稍少,看沈微微举止便知道了。
前世的我想得很简单。
只要同母亲一样,嫁一个良人,生两个孩子,再从婆母手上接过掌家权,最后将儿女养大成人,看着他们出嫁娶妻便好。
这本就是普通官家女子的一生。
但重来一次,我决定走一条不一样的路。
前世身死前,我听说本朝已有了女夫子。
虽说女子不能为官ẗų₄,但若是能够教书育人,也不失为一件幸事。
回到府中后,我便开始俯首温习。
从四书五经,到各类史书典籍,通通都不放过。
只是,还是少不了一些与官眷们打交道的宴会。
刚到宴会院子门口,便遇上了沈微微。
我见她独自一个人,想必是不屑于和沈幼荷坐一个马车,单独走来的,所以晚了些。
见了我,她颇为不屑,面露嘲讽。
「怎么?今日林小姐没有和贺之昀一起?我看他也没有那么喜欢你嘛,还死缠着不肯解除婚约干吗呢?」
我只觉得好笑。
婚约虽是两家共同点头过的,却是由贺家提的亲,我好心让贺之昀自己提解除婚约,不至于闹得那么难看。
按照以往的惯例来看,如果是我去提退婚,谁都清楚,肯定是贺之昀有问题。
两家撕破了脸面,对谁都不好。
至于我一个女子被退婚?
若是识相一点,贺之昀该知道怎么解释。
若他胡编乱造,我也不会吝啬把知道的那些事都抖出去。
「沈二小姐说这话,莫不是贺之昀回去想解除婚约没成功?」
何止是没成功,贺之昀还被贺家二老臭骂了一顿。
好在他还算聪明,没有暴露沈微微的存在,只说自己不喜欢我林妙音了。
可两姓联姻岂是儿戏,这样的借口当然是找打。
「你别得意!贺之昀迟早都是我的!反倒是你,被退了婚,我看你怎么嫁得出去!」
「我记得沈二小姐不是说过,女子之能力,不在于是否嫁了个好夫君?难不成,你已经忘了自己的话?」
我细细打量了一番。
只见沈微微穿着打扮无一不精贵,就连身上的首饰都是价值千金,看款式大概出自京城最贵的那家珍宝阁,这远高于一个庶女能有的月钱积蓄。
见我的目光落在她身上,沈微微非但不心虚,反而炫耀起来。
「我忘了又怎样?贺之昀为了我,肯花千两白银拿下这一套头面衣衫哄我开心。你呢?你和他定亲三年,恐怕什么也没有吧?」
千两白银?
我心下恍然。
看来贺之昀一如前世,开始偷卖宅子铺面为博美人一笑了。
这一世,我可不愿再当那个恶人。
「哦对了,他还把这个给我了。」
说着,沈微微还拿出了一块羊脂白玉来,那是我与贺之昀的定亲信物。
「你说这是贺之昀给你的?」
我眯着眼,心下有怒气。
羊脂白玉虽不稀奇,但这一块却是我去寺庙里拜了七七四十九天的佛,一步一步求来的!
它沾了香火,意在护佑贺之昀平安。
上面的坠子,也是我寻了许久才买下的。
就连那绳结,都是我亲手编的。
贺之昀不要也便罢了,退我便是。
可他,竟将它送给了别的女子!
「当然。」
见我脸色不好,沈微微更是得意。
「听贺之昀说,你向来循规蹈矩,我倒是想见识见识。
「若不然你且来抢一抢,若你能将这玉佩从我手里抢到,我便把它送给你?」
「这块玉佩本就是我的,何来沈小姐送我一说?」
我微微冷笑。
这是另一个女人精心挑选给未婚夫的礼物。
虽被转手送了,但骄傲如沈微微,恐怕也不会那么开心。
果然,沈微微表情有些僵硬:
「它是你的?那还给你!我不稀罕!」
似是气不过,她扬起手就把玉佩朝我额头砸过来。

-6-
额角一痛。
我躲闪不及,被砸个正着。
「小姐!」
都不用看,我就知道红了。
羊脂白玉倒是结实,在地上滚了一圈没碎,被人捡了。
我寻眼望去,原来是贺之昀。
他看到我,显然有些心虚。
只是下一秒,看到沈微微面色难看时,立马凑了过去。
「微微你怎么了?」
沈微微正生气呢,自然不会理他。
贺之昀转头就看向了我。
「林妙音,是不是你又为难微微?」
我揉了揉额上的红印,看来以后还是得多锻炼了,不然躲都有心无力。
「贺之昀,你应该知晓我的为人,眼睛不好用了,我可以找温大夫来给你看看。」
「林妙音,我发现你说话真的变了,得理不饶人!」
我立马换了一副温婉的表情。
「我与沈小姐只是起了些争执,若是沈小姐在意,妙音在这儿给你赔个不是。」
贺之昀看着我,有一瞬间的呆住。
「你——」
「贺公子若是不喜欢妙音了,大可以把玉佩退还回来,送给别人,未免有失体面。」
「我——」
「宴会快要开始了,妙音就先进去了,去晚了,可就失礼了。」
说完,我嗤笑一声,带着春杏从他们面前进了府。
刚入宴席,沈家大小姐沈幼荷见我和沈微微前后脚进来,立马就把我拉了过去。
坐到席上时,目光还鬼鬼祟祟望向沈微微。
「我跟你说,你看见沈微微那一身行头了吧?她亲口跟我说的,是贺之昀把宅子卖了给她买的!」
沈幼荷说完,就目不转睛地看我脸色。
我点了点头,微笑着看向她。
「你这都不生气?那是你的未婚夫欸。那贺之昀明天打算去林府退亲你应该也不生气?」
「你怎么知道是明天?」
我看向沈幼荷。
她的眼神飘忽不定,半晌说了句没意思,转身走了。
看着她背影,我沉思半晌。
第二日,贺之昀果然来退亲了。

-7-
贺夫人扯着他的耳朵就把人拎到了我的面前。
「给你妙音妹妹道歉!」
在贺之昀快要开口时,我连忙制止住了。
「不用了伯母,有什么事就直说吧。」
贺母尴尬地看了眼我和我娘。
娘站了出来,拉住了贺母的手坐下。
「孩子们的事就直说吧,这些日子,我们也有所耳闻。」
贺母这才说出来意,还拿出了婚书和玉佩。
「本来这事就是贺之昀的不是,早些时候就该来赔罪了,谁知道这孩子如此不知礼数,连块玉佩都看不住,叫人拿了去,平白让人看了笑话。」
「娘——」
贺之昀刚想反驳,就被贺母噤了声。
这事昨日看热闹的人多了去,贺母早就知道了始末,想要遮掩过去也不可能了。
要是再让贺之昀说两句,指不定更难看。
「我看两孩子之前感情挺好的……都是我家之昀糊涂。」
贺母到底还是不想破坏了两家的关系,不着痕迹地探着阿娘的口风。
阿娘闻言笑了笑。
「我家妙音文静胆小,遇到事情不会说,前两日我才知道,她在外面受了那么大的委屈。
「得亏我放了个口齿伶俐的丫鬟在她身边,不然也不知道要被挤兑成什么样。」
一听这话,贺母就知道没有余地了,恨铁不成钢地看了两眼身边木愣愣站着的贺之昀。
我娘一脸慈祥,笑意却不达眼底:「依我看哪,还是让两个孩子各寻欢喜去。孩子们的事啊,我们就别掺和了。」
贺母连连点头,反手一巴掌拍在贺之昀头上。
「去,给你妙音妹妹把东西送过去。」
「娘!」
贺之昀很是不乐意,毕竟昨日我俩,哦不,更早,就已经算是闹翻了。
我没理会,自顾自喝着茶。
娘也看好戏不给台阶。
贺母脸色越发难看。
「你别以为娘都不知道你干了些什么!那些钱到哪儿去了,娘比你清楚,还不快去!」
贺之昀呆住了。
「今日回去以后,你就在家老实待着,哪也不许去!」
听到这话,我抬了抬眸。
看来前世就算没有我的提醒,贺母也早知道了贺之昀做的糊涂事。
见到我和娘都看着她,贺母有些厌恶地开口。
「那沈家姑娘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竟然骗得我家之昀卖了一处宅子和ẗūₙ铺子,这可是一大笔银钱哪!这臭小子,几天不打皮痒了。」
我娘劝道:「少年人做事冲动了些,收回来便是。」
贺之昀插嘴。
「我是自愿送给她的,才不会收回来!」
贺母气得不行。
「你给我闭嘴,快把东西拿过去!」
贺之昀不情不愿地把东西递给我。
我看着那块羊脂白玉,接过春杏递过来的帕子,将它包了起来。
贺之昀正想说什么,看到我的淡漠眼神后却住了口。
「你的。」
我把他的玉佩还给他,被我保存得好好的,用一个金丝楠木的小盒子装着,上面还有一块红布包裹着。
贺之昀哑然无声,垂下了头。
「是我对不起你。」
我淡淡回了两个字:「没事。」
自此,两家的婚事算是正式退了。

-8-
贺之昀还是和上一世一样,被贺母禁了足。
几日后我出门去书斋买书回来的路上,居然碰见了沈微微。
她侧目看了我一眼,得意地扬了扬手里自己自制的帐篷。
我这才想起来,前世沈微微被山匪害死的时间,就是明日。
「沈二姑娘,你还是推迟些日子再去吧,贺公子今日是来不了了,你一个人上山,恐有危险。」
虽说上一世贺之昀是因为沈微微才害死我,可是错却不在沈微微,她在我这,倒不至于是生死大仇。
只是我好心提醒,却被沈微微当成了嫉妒的把戏。
「林妙音,你几次三番阻止我去看星星,莫不是真怕我和贺之昀生米煮成熟饭?」
春杏听罢,面露鄙夷。
「呸!不知羞耻!小姐,我们别理她了!」
春杏拉着我就走,边走边道。
「好心当成驴肝肺!」
身后沈微微还嘲讽道。
「我知道贺之昀被禁足了,不过我已经让人传信给他了,我相信他会来的!这是爱情的力量,你们这些只有联姻夫君的官家小姐,是不会懂的!」
春杏一撇嘴,嘴里嘟嘟囔囔不知道又说了些什么。
我也不在意。
横竖该说的说了。
有人想找死,那便随她去。
第二日,天刚蒙蒙亮,便听到外面一阵喧哗。
「小姐小姐!听说贺之昀和沈微微在山上野合被人给发现了!
「幸好小姐你和他退婚了,真丢人!」
春杏是个消息灵通的,咋咋呼呼一下子啥都吐出来了。
原来昨夜贺之昀还真去了。
这一世被禁足,贺之昀早有准备,让人在府外接应自己,成功逃了出去赴约。
两个人情到深处,很是难耐,自是忍不住偷尝了禁果。
但是没想到,果子刚吃了一半,便被一伙山匪发现了。
「小姐,您是不知道,那场面,可真是丢死人了!」
我好笑地望向讲得绘声绘色的春杏。
「怎么,小丫头你见过了?」
「哪有……」
春杏面露羞怯地跺了跺脚,跟我说了后面发生的事儿。
贺府到底是在乎自家嫡子的,派了一队人马紧赶慢赶赶上了,将人救了下来。
只是两人被救时衣不蔽体,被所有人看光了。
后来更是为了尽快下山疗伤,只给二人盖了件斗篷便一起抬下了山。
也不知是谁,叫了一堆上了年纪的大娘特地守在山脚下,这件事情也就露了馅。
谣言向来是传得最快的,天还没亮,挨家挨户都知道了。
「这下,他们两个可没脸再出来见人了。」
春杏颇为幸灾乐祸。
「也不知是谁做了这好事。」
我心中隐约有了一个身影。
却又觉得不大可能。
毕竟知道他们会出事的,只有我一个人。

-9-
「林Ṫū²家姑娘,听我那二女儿说,你早就知道山上有山匪了?」
沈将军这些日子不可谓好过,走到哪儿都感觉有人在看他。
之前有多少人知道他生了个好女儿,现在就有多少人知道,他把女儿教得有多差。
不止抢人家未婚夫,还与男子在野外无媒苟合。
事情闹得实在太大,沈将军甚至被皇上当朝训斥。
下了朝,还有不少同仁对他使脸色。
好不容易剿了山匪回来,就听到被禁足的沈微微在家中闹腾,说什么都是林妙音害她的。
沈微微疯得不行,沈将军拗不过她,只能抬着人到林府来了。
「沈将军这是什么意思?仅凭沈二姑娘一句话,便来质问我家妙音了?」
阿爹在朝堂上向来以和待人,现下却被气得吹胡子瞪眼的。
沈将军连忙赔笑,满眼不耐地看了眼正呆呆看着我的沈微微。
我问心无愧,只乖巧地站在爹娘身边。
最近,我的精气神好了许多,没了迎合贺之昀做的打扮,可谓是焕然一新。
相比较浑身伤躺在担架上,憔悴又颇显狼狈的沈微微,我简直是大变样。
沈将军看向自家女儿:「把你在府上跟我说的,再说一次。」
沈微微只愣了一下,马上指向我:
「就是林妙音!她一直不满意我和贺之昀在一起,就连我们去看星星也要百般阻拦。我怀疑这件事就是她设计的,她是故意害我们的!」
「这仅仅是沈姑娘的一面之词罢了。」
娘亲目光嫌恶地看了眼沈微微。
我知道,她是想起了我和贺之昀退婚的原因。
「沈姑娘明明知道贺之昀那小子是我们妙音的未婚夫,还上赶着和人欢好,这事我们都还没与你计较呢!
「现在你倒是有脸跑我林府来,张口就是诬蔑!真不知你打的是什么歪主意!」
我一直没说话,沈微微却急了。
在沈将军的视线下,她有些慌了,上前一把拉住我的手。
「你快说啊!那天我去山上你是看到了的,你还叫我别去。」
「对啊,我已经让你别去了。」
我一把甩开她的手,这几日我在府中一直有在锻炼身体,手上有力了许多。
见到众人都将目光移到了我身上,我不急不缓地开口。
「那日我碰巧见到了沈姑娘,想着贺公子被禁足家中,便劝她不要独自外出。
「岂料沈姑娘又是炫耀自制的帐篷,又是炫耀说什么爱的力量会让贺之昀赴约的,根本不听。」
听到这里,沈将军已经明白了大半。
「后来的事大家都知道,若事是我安排的,我何苦那般劝告沈姑娘呢?
「怎的,好心劝告,倒劝告出错来了?」
沈将军怒不可遏起身,一巴掌将沈微微扇回了担架上。
「你个丢人现眼的东西!
「走,我们回去!」
说完,也不再管她,向我一家抱了Ṭű⁵抱拳离开了。
细看之下,颇有些落荒而逃的意思。
看着沈微微被人抬出去时,看向我的阴毒眼神,我便知道,她这是将一切都怪罪到我身上了。
何其可笑。

-10-
没过多少日子,我便听说贺之昀和沈微微私奔了。
贺母本就不喜沈微微,即便是出了这档子事,也不愿意让沈微微进门。
贺之昀和沈微微正是恩爱共患难的时候,索性直接私奔了。
贺母来到府上找我娘抱怨。
「我这是造了什么孽啊,生了这么个不省心的儿子!
「现在外面都在笑话我们贺家,我看沈微微那个女人就是个狐狸精,也不知道给我儿子下了什么迷魂药,竟然将人唬得跟她私奔!」
娘面无表情地听她哭诉,等她哭得眼泪都没了,才淡淡道:
「放心吧,早晚会回来的。」
我在一旁努力憋笑。
同在官场,面子功夫总还是要做的。
一听娘的话,贺母眼泪又下来了:「他们怎么敢回来?那小子把家里所有细软金银全卷走了,地契都带走了!这不就是想在外面过一辈子吗!」
阿娘和我对视一眼。
难怪向来只怪自家儿子的贺母开始骂起了沈微微,连祖宅地契都顺走了,不骂才怪。
「我看那沈二小姐花钱如流水,那点钱估计他们也用不了多久。」
我娘也是一语成谶。
贺母回去后不久,被迫举家搬迁。
却是有人拿着贺家祖宅地契来赶的人。
那人背后有人,还是贺家官场对家,想加价都买不回来。
气得贺家老祖宗,一口气差点没上来。
贺母也被气得连着病了几个月。
贺父更是直接宣布和贺之昀断绝父Ťũ̂₌子关系。
不止将他从族谱上划了去,还将庶子记在了嫡母名下。
我每日泡在书海里,隔三岔五总能听到春杏绘声绘色传来的八卦。
没多久,春杏又跑来说贺之昀回来了。
听说是准备爬墙回原来祖宅偷钱,被人家家丁发现一顿暴打。
听着这些,当天我饭都多吃了半碗。
第二日出门散心,一个人猛然朝我冲来,幸好被周遭守卫的家丁拦下。
「妙音,是我啊,贺之昀!」
我看向蓬头垢面、鼻青脸肿的男人,差点没认出来。
「贺公子来找我何事?」
「我爹娘他们呢?我去找他们,可是他们好像不在家。」
贺之昀眼中有迷茫,有痛苦,还有后悔。
「我和微微,不,我和那个贱人本来打算去江南的,却没想到她骗我怀了孕,把钱都卷跑了!
「后来我看到那个贱人跟在另一个男人身边,才知道我被骗了!
「我已经饿了好久了,实在是忍不住了才来找你……」
我面无表情,心下暗道一声爽:「贺伯母他们已经搬家了,还有,伯父已经宣布和你断绝关系,革除族谱了,那次,你差点害死你祖母。」
贺之昀失神落魄,喃喃:「我,我不是故意的。」
「给你。」
我挑眉,将那块羊脂白玉随手扔了过去。
看到那块玉,贺之昀眼神闪了闪,露出喜色:
「妙音,你还喜欢我对吧?对吧?」
说着,不顾家丁的阻拦,他向我冲了过来。
当初意气风发的少年郎,此刻却像是一个疯子一样。
好在家丁拦住了他。
我面色嫌恶地看向贺之昀,没说话。
他一Ţú₎脸懊恼。
「要不是我断了腿,你现在已经是我的人了!
「你这样把清誉看得比什么都重要的女子,一定会咬着牙嫁给我的吧?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他好似疯魔了。
我冷嗤一声,终于吐出一句。
「这玉佩,是我给你的医药费。」
而后,我看向家丁。
「将他四肢打断,让他给本小姐,爬!」
家丁自然喜不自胜,立刻一拥而上。
我全府上下,想做这件事很久了。
我转身就走。
身后传来贺之昀凄厉的惨叫声。
随之而来的,是他声嘶力竭的怒吼。
「林妙音,你有本事就杀了我!杀了我!」
我冷嗤一声,又吩咐一句。
「找个人盯着,别让他死了。」
怎能让他这么轻易就死?
前世,他让我生不如死。
今生只让他断了四肢,便迫不及待想死了?
那可不够。

-11-
小插曲过去,我的生活再次归于平静。
每日照旧温书锻炼,在爹娘的支持下,开了一间小小的教书坊。
最开始,只有寥寥农家子来求学。
不图别的,只图能认识几个字。
可,待到我书院出了第一个十岁童生。
求学的人,猛然多了起来。
小小的教书坊从最开始的小孩子,到现在已经开始分班了。
男女我都收。
有教无类。
我期待有朝一日,我朝除了女夫子。
也能出一位能上朝的女官。
数年后,我路过一家药馆,看到一个神似沈微微的人。
她已经发福臃肿,身上穿着粗布麻衣,没有一点曾经光鲜亮丽的样子,护住肚子的双手还满是老茧。
见我望向这边,她低着头直接跑了。
听医馆的人说,她怀孕已经有好几个月了。
一开始说什么都要留下这个孩子。
现在孩子大了,却又求着医馆大夫把孩子打掉。
想来,是被夫家抛弃了。
小药童猜测着。
人们早已经忘记了当初伤风败俗的沈家二小姐。
因为能文能武的,还有王家大小姐,李家三小姐,陆家四小姐,很多很多。
并非所有的官家小姐都像贺之昀以为的那样安分守己,沉闷无趣。
好歹是倾尽一个家族培养出的女子,又怎只会那点内宅的钩心斗角。
君子尚且要求六艺。
有些家族对闺中女子的要求,甚至更高。
前朝后宅,哪有一个轻松地?
只是贺之昀不曾与谁认真交心过,又怎知对方是何为人。
想到贺之昀,我算算时间,便想起了那个让他为之气急的假孕。
现在看来,或许沈微微当时确实怀了孕。
我叫来了春杏,让她去告诉贺之昀,沈微微怀了他的孩子。
春杏高兴地去了。
以前我一直觉得同为女子,沈微微是无辜的。
可前些日子沈幼荷告诉我,沈微微曾叫了三两个地痞堵在我回去的路上,想坏我名节。
不过是我运气好,因着前世被山匪劫走,心中总是后怕,重生后便请阿娘给我多加了几个家丁护卫。
春杏是一早娘就放在我身边的,后来听我要人,更是慷慨地将家里最厉害的几个拨给了我。
也幸亏是这些护卫,让那些地痞不敢轻举妄动。
我笑着说知道了,却在临走时忍不住再问了一次沈幼荷:「你是如何知道的?」
沈幼荷笑而不语。
看着她的眼神。
我忽然什么都明白了。

-12-
后来的长安街上,常能看到一个衣着脏乱的妇人手拿着擀面杖,毫不留情地打着地上躺着的男人。
那人四肢具断,行走只能靠爬。
周围的街坊看不过去,一开始还劝着。
谁知那女人却说。
「他是孩子他爹,我想怎么打就怎么打!」
慢慢地,周围人就不再劝了。
他们的孩子也惨,小小的一个, 看起来就跟从没吃过饱饭似的。
身上满是大大小小的伤疤。
周围的人见他可怜,偶尔也会悄悄塞点东西给他。
只是后面反而被他娘指着骂或者碰瓷,渐渐地,便再也没人送了。
次年冬日,那男人出去没要到饭, 被女人关到门外,没能挺过去,被生生冻死了。
男人一死, 女人立马就扔下孩子跑了。
有人将孩子送到了林府的教书坊。
这里近几年办得不错, 还有许多官家小姐往这里面捐银子,钱多了,我便开始收留些可怜的孤儿。
待我得知此事,去见那孩子时。
发现那孩子并未如其他孩童那般玩耍, 只是静静地坐在院子一角看书。
小脸上满是认真。
我也没想到,她竟然是个女孩子。
好在沈微微还有点良心,只是丢了, 没将她卖了。
女孩约莫是认识我的, 见我一直看着她,放下书朝我鞠了一躬。
我问她叫什么名字,她说。
「先生为我取了一个新名字, 叫常思。」
我摸了摸她的头:「好好读书吧,小常思。」
她用力地点了点头。
「我长大后要像院长一样。」
观她脸上并没有阴霾,我心下放松许多。
这样也好。
孩子总是无辜的。
再听到沈微微的消息, 是她跑后又相继跟了几个男人。
从最开始的富商, 到后面的猎户,无一不是卷了财产就跑路。
只是最后一次,她失误了。
那猎户是个嗜杀的, 在她逃跑时, 毫不留情地将她射杀了。
听说她死的时候, 肚子里还怀了一个孩子,也不知道是谁的。
六七岁已经是记事的年纪了。
我还是将这件事如实告诉了常思。
「你想做些什么吗?我可以帮你。」
常思拒绝了。
她说,她早些日子帮着抄书, 已攒了些钱。
我便知道, 她是要帮沈微微收尸了。
沈微微下葬那天,下了很大的雨。
常思从外面赶回来,我看到她微红的眼眶。
到底还是孩子。
我感慨了一声, 将她搂在怀里。
半晌,常思告诉我。
「先生, 我其实很恨她, 却又不想恨她。」
我安慰道。
「常思, 你不必为此感到自责。
「你这个年纪,能知道该不恨便已经很好了。
「以后总能做到不恨的。
「往前走就好了。」
那晚,我陪着常思入睡。
那之后,常思明显开朗了许多。
因为我总是打理着书坊的事, 久久未成婚。
爹娘一开始还劝着, 后面也劝不动了。
最后突发奇想问我,要不要把常思那孩子记在我的名下。
我笑着拒绝了。
常思还是叫沈常思。
我并不想让她随我姓。
师徒情谊便好。
多的,我心中过不去。
不是谁都有重来一次的机会。
对于贺之昀和沈微微, 说什么原谅释怀,我觉得,我做不到。
我只要往前走就好了。

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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