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撞破公司老总和秘书互喂烤鸭。
事后秘书羞红脸塞给我个大红包:「封口费。」
「你放心,等我做了老板娘,给你涨工资。」
我在背后摘下婚戒,祝她马到功成。
晚上老总盯着我空有印痕的手指问:
「戒指呢?」
我想了想:「可能……掉马桶里了。」
-1-
撞破盛嘉树和秘书韦妮互喂烤鸭的第二天。
他早上没顺路捎我到路口。
昨晚得知我把婚戒掉进马桶,他就一声不吭走了。
我想多半是去找韦妮了。
女秘书果然惹眼招人疼。
从前他身边秘书都是男的。
寸头黑西装,个个像刑满释放。
只是现在不把婚前答应我的事当回事了。
不只有了女秘书,还时时带在身边。
我跑出别墅区走了两公里才扫了辆共享单车。
到公司堪堪打上卡,保住了我的全勤。
但今天气氛不对。
我挂好工牌,准备开始接客服电话时。
看见主管任亮拎着新买的马桶塞直奔电梯。
工位空了大半,包打听的女同事凑过来说:
「今天整栋楼女厕所都用不了,你去隔壁大楼。
「听说老总丢了戒指,让人捞马桶呢!」
我脑袋里电光石火闪过昨晚和盛嘉树的对话。
他问我:「掉哪个马桶了?」
我随口掰扯:「七楼靠左第二个。」
他沉着脸,抛下一句「怎么没把你丢了」匆匆走了。
女同事掩口偷笑:「韦妮一身高定套装,这会儿也捞马桶呢!」
我默默地坐直身子,手不由按住口袋里的红包。
昨晚风情万种的韦妮居高临下地塞给我的。
她脸颊泛红,朱唇轻启:「喏,封口费。」
瞟了一眼我的工牌:「沈清是吧,你放心好了。」
「等我做了老板娘,肯定给你涨工资。」
嗯,身为现役老板娘的我都没这种权力。
-2-
昨天,我的主管任亮又给我下马威了。
眼看其他同事都踩点下班,他让我把投诉问题集结成册。
其实后台都有记录,但他执意让我打印装册。
看我一脸犯难,他嗤笑着俯身靠近我。
「后天有个酒吧新开业,陪我去喝两杯?」
我想想盛家给我一人设立的门禁,再次拒绝了他。
他脸色顿时拉下来:「今晚整理好,我明天开会要用。」
也算我倒霉,赶上打印机故障,成册已是深夜。
我出去坐电梯上 22 楼,想蹭盛嘉树的车回去。
他办公室的门微微开着,里面灯火通明。
我后来无比庆幸自己没一把推门进去。
隔着半只手掌的宽度,我看见盛嘉树背对我坐着。
韦妮坐在他的办公桌上,包臀裙就快走光了。
她正拿着一个烤鸭卷饼笑盈盈地喂他。
而他也拿了一个在喂。
这待遇,我和他结婚三年都没享受过。
新婚夜我喂过水果,他皱着眉头避开了。
「我有洁癖,再说,你也不需要装作爱我。」
那之后,我再没越雷池一步。
我和盛嘉树的婚事,自然是我高攀了。
当初盛家来提亲,乌泱泱的礼物堆得到处都是。
盛家奶奶和我奶奶是闺中密友,老早订了娃娃亲。
可是都生了儿子,这事就往后落到了我头上。
我浑浑噩噩地结了婚,新婚夜才知道他失去了挚爱。
他冷眼盯着我:「一心想着攀高枝?我还以为你会拒绝。」
我问他:「既然你有喜欢的人,为什么不抗争到底?」
我是诚心发问,但他却咬着牙关砸了婚房。
后来我仔细想过,我对盛嘉树的感情好像是才发芽就被掐了尖。
-3-
一见钟情这种事很盲目的。
盛家人来提亲那天,我拎着冻肉在楼下看到了他。
比我奶奶岁数还大的老槐树枝繁叶茂。
他长身挺立,纤细的手指碾着一片落叶。
芝兰玉树好像都在那细碎的阳光里有了具象。
喜欢是一瞬间的事。
本该是开闸,然后爱意如滔滔洪水翻滚而来。
但我的新婚夜是一地的凌乱和破碎。
二十出头的年纪,正是藏不住事的时候。
我气急败坏地给父母打电话,吵嚷着我要离婚我要回家。
可父母只是好言相劝:「你别犯傻犯糊涂,你忘了奶奶对你多好?」
奶奶是好,在父母忙着练小号时。
带着我在乡下度过了几年轻松惬意的日子。
她临终时塞给我一枚戒指:「以后见不到我的孙女婿了,这个要给他的。」
新婚夜,我把那枚戒指戴在盛嘉树手上了。
他给我的是盛家奶奶的戒指,古朴的黄金镶嵌祖母绿。
也怪不得他现在要倾巢去找了。
重要的不是丢了婚戒,而是奶奶的戒指。
整个上午,公司的人都在找戒指。
而我无动于衷地坐在工位上接客服电话,捎带手在网上搜了搜离婚流程。
其实我想离婚很久了。
-4-
当初盛家说动了他娶我,但是他的条件是只领证。
他喜欢的女孩是和盛家旗鼓相当的陈家独女。
心高气傲的千金和他分手后就远嫁海外了。
我想他始终耿耿于怀。
毕竟盛家如果大办婚宴,就算千里之外她也看得到。
三年婚姻,于我像孤身走进了金色的鸟笼。
盛家有太多的规矩,而我却没有相应的爱与之平衡。
直到半年前我才鼓起勇气抗争了一次。
我告诉盛嘉树:「我想找份工作。」
他嘲弄地看我一眼:「你能做什么?花钱你都花不明白。」
名牌我不认识几个,放在我面前我也没多稀罕。
他说我想攀高枝却连高枝都认不全,又蠢又傻。
这种口无遮拦的话,他说了很多次。
我还以为像他这样家世优渥的人会很有修养,骂人也含蓄。
原来也不过如此,一团败絮。
他出席任何公开的活动都不提及私生活,更不会带我。
他的圈子里从来没有我存在的痕迹。
所以他把我安排到公司做客服专员,并不担心被人发现。
他在 22 楼,我在 7 楼,遥遥相隔。
可他不知道我有多快乐,哪怕那些打电话的人尖酸刻薄。
第一个月工资到账,我花得一分不剩。
给父母买了燕窝,去墓地看望奶奶带了鲜花和果篮。
连相邻工位的女同事,我都捎去了一盒奶酥。
直到进家门看到盛嘉树,我才想起来。
哦,还有他啊。
好像已经完全不重要了。
-5-
午饭回来,听了八卦的同事窃窃私语。
「老总今天火气很大啊,整层都听得见他发脾气。」
「韦妮哭了一早上了,听说今天就翻马桶了。」
我默默地吃瓜,手机进了好几条消息也没留Ṫû₃意到。
直到电话响起,所有人都看向了我。
我羞赧地低头接通,边往楼梯间跑。
盛嘉树的声音听起来很不悦:「你接我电话还避什么人?」
我一怔,不避人难道直接问,老总你有何贵干?
他早习惯了我的沉默,有些不耐烦起来。
「下楼停车场见,奶奶回来了要见你。」
我急忙拒绝:「路口见,就这么说定了。」
不等他拒绝我已经挂断。
请假自然又是一阵拉扯,任亮就差盘问我到分秒动态了。
我冲出公司要往路口跑。
车子不偏不倚停在我面前,我差一丢丢就撞上去了。
顿时火气就有点往上涌。
盛嘉树跃身过来推开门:「上车,愣着干嘛?」
我硬着头皮上去,关门的瞬间余光已经瞟到门口保安探究的眼神。
看来用不了十分钟,客服部沈清上了老总车的消息就要传开了。
我惴惴不安如热锅蚂蚁,并不想在离婚当口被人发现。
盛嘉树已经俯身来给我系安全带,距离近得我一抬头几乎贴上他的脸。
我顿时坐直身子紧贴着椅背。
他脸色又沉了沉:「你跟我装什么不熟?」
顿了下,他又说:「戒指……没找到,你容我再想想办法。」
我想他是怕一会儿奶奶问起。
「没事的,我就说放在家里了。」
他没再说话,车子疾驰而出。
路上ƭů₅似乎他心情好了一些,还按下了音乐播放,旋律旖旎。
「沈清,等下个月……」
我试探性地问他:「盛嘉树,你应该不会开除我吧?」
他白了我一眼:「你这样的闲人,我再养十来个也不是问题。」
我松了口气,这下子总算可以放心地说:
「那我们的离婚协议里加上一条,不得以任何原因开除沈清。」
他猛地一脚刹车,我整个人都往前冲。
还好安全带死死地把我抓了回来。
哦,还有他赤红着眼,嗖然伸过来的一只手。
-6-
车水马龙,他把车停在当中。
隔着车窗我也听得见路过的车主骂骂咧咧。
盛嘉树一手紧握着方向盘,不可置信地盯着我。
那双眼要是能搓出火,我现在身上至少俩起火点。
「离婚?谁要离婚?」
「我。」
他越发眼睛瞪得溜圆,然后就被气笑了。
我轻咳了下,提醒他先把车停到路边。
在他挪车的同时,我从包里拿出打印好的离婚协议。
我其实挺忐忑的。
「律师我也咨询过了,正常情况下我也要分你一半身家的。」
虽说是应得的,我还是有点底气不足。
「我们没办婚礼,当初就是领证,离婚也不用麻烦,你看看没问题签字就好。」
为了让我再师出有名,我还是补充了一句。
「以后你自由了,喜欢谁就跟谁在一起。」
这话其实我也是说给自己听的。
他接过了离婚协议,匆匆地翻看了几页捏在手里。
「戒指你是故意弄丢的吧?」
他斜睨向我,语气生冷:「说吧,什么时候有这个打算的?」
我挺意外他会这么问我,忍不住干笑两声。
「戒指不是故意弄丢的,我摘下来揣兜里了。
「没想到去厕所的时候,一不留神掉了。
「至于离婚,我说新婚夜之后,是不是有点伤你自尊?」
他这下两只手都紧握着方向盘:「理由。」
「我又不爱你,离婚还需要理由?」
这话像是一根针刺到了他似的,他紧咬着牙关。
许久才冷哼了一声:「那就离婚,盛太太有的是人想做。」
-7-
进盛家老宅前,盛嘉树一直独自走在前面。
我捂着包里的离婚协议,心情如同坐过山车遇到了故障。
他刚刚爽快地签了字后说道。
「冷静期后你就自由了,所以这个月你忍也给我忍下来。」
我想想协议生效后从此财富自由的未来,必须忍。
何况以我爸妈的尿性,这三年早习惯打着盛家旗号走捷径。
知道我要离婚估计会直接提刀来见。
盛嘉树应该巴不得跟他们决裂吧。
这三年他去我家的次数屈指可数,每每我父母找他帮忙,他都沉着脸嗤笑我。
「有个人质在这,他们还真是张嘴容易。」
想起他那时的嘴脸,我深深呼出一口气。
也是时候让父母看清现实了,我不是他们向上的敲门砖。
事实上我过不惯盛家的富贵日子,也受够了像现在这样。
一进门所有人都盯着我的肚子,表情复杂。
盛父坐在奶奶左手边,只瞟了我一眼就没下文了。
盛母则是面无表情地看着我走到她身边坐下,微皱眉头。
就算我是奶奶极力要求娶进来的。
三年了,他们始终对我是不满意的。
起初我还努力地迎合,谨小慎微地做他们喜欢的样子。
就像我暗暗地去问,盛嘉树喜欢的女孩是什么样的。
但半年前我开始工作后,就不怎么积极去盛家了。
他们的喜好对我来说不再重要。
连那些口出狂言的客服投诉电话,也有原因。
态度不好,产品瑕疵,或者单单是受了委屈。
但盛家人对我的冷漠,是没有原因的。
换个人,我想他们一样挑剔。
那还是换个人吧Ṫú₅。
-8-
盛家奶奶越过众人,目光直勾勾盯着盛嘉树。
他刚拉开椅子要坐下,奶奶开了口。
「跪下!」
一声怒喝,威严不减,盛嘉树扑通跪下了。
我吓了一跳,本能地站起身来。
「沈清你坐下。」
奶奶颤巍巍走过来,抬手就是结结实实一巴掌。
盛嘉树垂着头一动不动。
盛母有些尴尬:「妈,您这是干什么?」
奶奶哼了一声,拐杖匝地:「你问问他。」
「陈家那女孩离婚回来了,他上杆子去了多少趟?」
我一愣,旋即心下第一个反应居然是——
韦妮这老板娘看样子不好上位呀。
人家白月光回来了。
下一个念头是幸亏我离婚提得及时,不然就该轮我被扫地出门了。
一直默不作声的盛父开了口。
「这事是我让他去的……」
奶奶越发拔高了音量。
「你们生意场上那些腌臜事别给我弄到家里来!
「尤其是你,盛嘉树,你上哪儿都带着那个女秘书你是不是想气死我?」
她看了我一眼。
「沈清信任你,不对你起疑心,你自己摸摸良心你对得起她这份信任吗?」
我默默地放下手里的筷子,其实我也没有很信任他……
所以当盛嘉树眉心紧蹙地抬头看向我。
「您都让她就近监视我了,还说什么信任呢?」
我悚然地看他:「我在 7 楼。」
你听过客服专员监视老总的吗?
话说出口我就后悔了。
盛家人齐齐看过来:「什么 7 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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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嘉树一副看好戏的样子盯着我。
「别装了,你和奶奶一唱一和的。
「沈清在我公司上班不就是奶奶您撺掇的吗?」
他站起身来,拍了拍膝盖,俯身凑近我。
「昨天是我故意的,看看你什么反应。」
-9-
一家人听得云里雾里,我更是憋红了脸。
盛嘉树坐下来,轻描淡写地说了昨晚我撞破的事。
「韦妮是年轻有点想法,我不过顺水推舟。」
他说在落地窗的反光里看见了我,所以才主动喂她。
他抱着手臂靠坐在椅背上,一副好整以暇的姿态。
我差点以为他要脱口而出我们离婚的事。
但他没有,低头自顾自地拿碗筷开始吃饭。
半边脸颊微微泛红,奶奶死盯着他。
「我不管你们父子怎么折腾,陈家人别想进门。」
盛嘉树勾起唇角笑得轻蔑,余光扫过我尽是冷漠。
返程途中,他一言不发。
我有点后悔坐在副驾,脑袋只能往右看着窗外。
等红灯的间隙,他突然冒出一句:
「好歹奶奶没问戒指,不然我看你怎么说。」
我紧闭着嘴,横竖我那天掉的时候已经吓够呛。
微微看他一眼,无名指上戒指还戴着。
我张了张嘴:「那个……等冷静期过了,把戒指还我。」
我伸手指了指,被他的一记冷眼挡回了手。
等车进了地库,我拉开车门往下走。
头也不回地冲回去,拎起我昨晚收拾好的行李。
盛嘉树一手撑着门,眼神不善地从头看到脚。
随即冷笑两声避开了。
他说:「出了这个门,以后想回来可没那么容易。」
我点了点头,拖着行李箱往出走。
一个东西滴溜溜滚落在我脚边,闪着灼灼的光。
盛嘉树在冷笑:「还给你,用不着等冷静期后。」
我麻利捡起来揣兜里。
走出去老远听见他像是在接电话。
「陈叔,我在路上了,等下去接曦曦。」
陈曦曦,离了婚的白月光也是白月光。
-10-
我在公司附近租了个公寓,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迫不及待地迎接崭新的开始。
再也不用每天被老总丢到距离公司一站远的路口。
再去上班打卡,我连脚步都是轻快的。
只是才到门口对上保安探究的目光,我立刻缩了下肩。
完了,那天上盛嘉树的车被他看见了。
如我这样的小透明,这两天已经成了部门群的焦点。
因为开了免打扰,我一直没往上刷。
现在一边咬着蛋饼往电梯里冲,一边快速浏览。
有人提起我是空降到客服部的。
【沈清是谁领来的?任总监你知道不?】
任亮始终没说话,一改平时在群里的活跃。
要知道,他可是客服拉屎都要掐表管两句的官迷。
【不能是关系户吧?谁有老总关系当客服啊!】
【就是,她上回还背处分扣了半月工资。】
我眉骨都在跳,那次背处分也是任亮捣鬼。
用户的解决方案是任亮随手给我的,对方说受到了侮辱,坚决要投诉我。
本来是稀松平常的一件事,偏偏任亮拿着鸡毛当令箭,杀鸡儆猴。
我当了那只鸡。
盛嘉树为此嘲笑了我许久。
「你这是在我的公司,真让你去外面怎么活?」
此刻我看着群聊天记录里各种大胆的猜想,陷入了沉思。
才出电梯,韦妮已经冷着脸一把拽着我进了会议室。
「沈清,你也不撒泡尿照照,我的墙脚你也敢挖?」
-11-
她咬牙切齿地跺脚:「你怎么跟他说的?」
我想了想,要求离婚协议上写明不得解雇前妻。
但这事没必要告诉她,我不是已经默许她挖墙脚了吗?
「关于你们互喂烤鸭的事,我一句没跟他说。」
她柳眉倒竖,显然不相信我的话。
我又说:「但是玻璃反光,老总看见我了……」
话说一半留一半,趁她疑惑我赶紧往工位跑。
说来也奇怪。
平时公司领导们八百年不来一趟客服部的。
这一天,我抬头至少看到盛嘉树四五次。
任亮点头哈腰地凑他身边汇报有的没的。
只有我在心里烦透了他。
老总在这里,我都不能摸鱼去上厕所。
偏偏早上的豆浆好像没煮熟。
或许是我偷偷剜了他几眼,被他看见了。
盛嘉树的脸色有点阴沉,索性径直走到我面前来了。
我赶紧目不斜视,盯着屏幕期待他只是路过。
他站着不动,眼睛盯着我手指上的戒指。
我心里像有一万只蚂蚁排队踢正步。
别啊,站这当立牌呢!
已经在离婚了,我可不想暴露和他的关系。
想到这,我嗖地站起身来头也不回往出走。
「干什么去?」任亮在我后头喊。
「带薪拉屎。」
估摸着回来还得被任亮挖苦。
可没辙,谁让我的前夫这么拿不出手。
-12-
我在厕所蹲了半小时,麻着脚出来。
盛嘉树门神似的靠墙上:「你住哪儿?」
我翻了翻白眼:「你管不着。」
他嗤笑两声:「别自作多情,你东西太多,我让人给你送去。」
顿了下又说:「曦曦不喜欢看见你的东西。」
我心梗了下,卧槽,这就带回家了?
想刀人的心还得藏起来。
我很快抚平躁动的心情:「扔了吧,也没写我名。」
边走边甩干手上的水珠。
看他脸色一点点沉下去,莫名地心情大好。
我也不是什么视钱财如粪土的傻白甜。
不然离婚大概率就是愣头青似的只求速战速决。
盛嘉树虽说创业靠着祖荫庇护,迅速达成了几十个小目标。
但我也算他事业背后的女人。
替他承受盛家的压力和刁难,就算奶奶偏向我也无济于事。
门第的悬殊,让我像只豢养的鸟。
连想要出门工作都是奢望。
我坐回工位,任亮立刻怒气冲冲地过来敲了敲桌。
「沈清,老总在这你往厕所跑?你有点纪律没?」
我瞟了他一眼,心底滋生出更多的厌恶,索性不吐不快。
「劳动法哪条规定不允许上厕所?
「怎么老板在这你才装?有能耐你坐他眼皮子底下表现。」
我连他让我加班整理那些打印投诉一并倒了出来,不知怎么就越说越爽。
「麻烦你以后不要给我发消息约吃饭约看电影,我嫌油。」
他脸红脖子粗地用手指着我。
「沈清!你不要命了啊!
「我什么时候给你发……」
话音却渐渐落了下去,眼神也有点躲闪。
我冷哼两声:「不然我聊天记录发群里?让大家看看?」
眼看他冷汗涔涔,我拿起水杯沉着脸走过去一把撞开他。
「别挡道。」
门外,盛嘉树站在阴影里,也不知听了多久。
-13-
晚上我在路边点了一把烧烤,边走边吃。
所以在楼下看到盛嘉树双手插兜靠在车上看着我,我惊得差点掉了串,本能地抬手先抹了两把嘴角。
盛嘉树皱着眉头走过来,像是极为自然地摸出纸巾给我擦了擦嘴角。
我有那么几秒愣住,任由他擦得小心翼翼。
随即反应过来立马往后退了一步。
他的手僵在半空,神色晦暗。
我飞快地瞄了一眼楼上的窗户,什么都明白了。
「怪不得今天莫名其妙行政让填家庭住址……」
我翻了翻白眼:「盛嘉树你真没意思。」
他轻笑:「你不说我当然有别的法子。」
脸色却又沉了下:「任亮的事你怎么没说过?」
「以后让人知道我老婆被人骚扰,还是在我眼皮子底下……」
我打断了他的话:「很快就不是了。」
他哑了哑,突然伸手拉住了我。
「闹得差不多就行了,跟我回去。」
我瞪大了眼看着他,又气又想笑。
「盛嘉树,我没跟你闹,我从来也没跟你闹过。」
他眼里划过一丝不耐烦:「好了好了。」
「韦妮的事我也跟你解释过了,你不喜欢我让她走就是了。」
我已经一根根掰开他的手指。
冷着脸往后又退了两步。
「韦妮也好,陈曦曦也罢,都和我们的婚姻无关。
「我只是受够了再当一个木偶人似的盛太太。」
他脸色微微发白,像是头一次认真地看我。
「你……这样,两边父母也不会同意。」
我听出他的犹豫,咬了咬牙。
「盛嘉树,你是不是舍不得分一半?」
-14-
他不可置信地看了我两眼,像是气笑了。
「该分你的我一分不会少你,我只是觉得没必要。
「我们现在这样不好吗?谁不想像你这样养尊处优?」
我摆了摆手打断他的话。
「既然不是财产分配有异议,那我们就程序照旧。」
我转头大步流星地走。
盛嘉树又叫了我一声。
「沈清,你对我有什么不满你可以说。」
我顿住脚步,回头看他。
「哪儿都不满意,没有什么改的空间。」
他这次直接黑脸,气急指着我,手微微颤抖。
随即拉开车门坐了进去。
等车子走远,我忍不住又翻了翻白眼。
这些盖着金被子醒来的人,怎么都听不得实话?
我年少还能为颜值折腰,如今却是半点委屈也受不得了。
都是活一辈子,凭什么我要牺牲自己的自由?
我父母和盛家奶奶是此生如愿了。
但没人在意我的感受。
守着一个不爱我的人,耗尽了我那点喜欢。
分他财产权当我的精神损失赔偿了,我一点也不觉得心虚。
烧烤凉透了,咬着只剩了凝固的油腻。
我丢进了垃圾箱。
沈嘉树,和这些烧烤有什么区别?
没有。
-15-
距离离婚冷静期剩不到一周。
我一天比一天过得舒心惬意,简直不敢想彻底脱离盛家后,我得多快活。
或许是得意忘形了,盛家奶奶找到公司来时。
我正坐在工位上接听客服电话,对面哭得稀碎。
我好声好气地安慰了半天才挂断,一抬头对上盛家长辈们审视的目光。
再往后,我父母也来了。
奶奶瞧着我身上的工服工牌,沉声怒喝:
「盛嘉树呢?给我滚过来。
「有他这么当老公的吗?清清你要锻炼也没必要做这个啊!」
一副又是心疼又是责难的样子。
我呆若木鸡地站在原地,周围都是探究的眼神。
顿时感觉头皮发麻,四肢前所未有地不听使唤。
转眼间,我和盛嘉树的关系已经在公司里人尽皆知。
很难想象,韦妮收到消息该有多震惊。
她从 22 楼跑下来,气喘吁吁地盯着我。
眼里的不可置信和后知后觉,让她整个人都在抖。
盛家奶奶眼毒认出她来,嗤笑了下。
「韦秘书跑挺快啊,盛嘉树还没到你倒先来了。」
众人的目光顿时又火辣辣地投向她,有人已经小声议论。
「沈清是老板娘?不能吧……」
「老总和韦妮这不等于当着原配的面出双入对??」
「韦妮就差把老板娘仨字写脸上了,塌房了啊!」
而身为他们口中原配的我正在风中凌乱。
我都要离婚了!
我不想现在被公开啊!
-16-
盛嘉树姗姗来迟,看样子是从外面赶回来的。
他神色不明地看了我一眼,扶着奶奶出去。
我想装缩头乌龟的,他又回头叫我。
「老婆,你也先上楼吧。」
我像被人狠狠捶了一圈似的,顿时火气噌噌冒。
老婆,我们婚后三年他鲜少叫这两个字。
现在众目睽睽下,叫得一副驾轻就熟。
我磨蹭着跟了上去。
等关上盛嘉树的办公室门,奶奶劈头盖脸就是一顿骂。
她恨不得手指头戳到盛嘉树脑门上。
「外头人怎么看?你让清清天天在你眼皮子底下看你那些事,你真做得出来。」
旁边盛父一改平时的威严,也是低声下气地解释。
「他和陈家没什么的,无非就是合作拉拢。
「现在陈家退出了,嘉树以后也不会再跟她来往了。
「至于那个秘书……」
盛父直起身看向盛嘉树:「立马让她走人,还留在眼前干什么?」
我像个旁观者似的站在一边,听他们你一言我一语,才总算弄清楚原委。
盛父和陈家在一项并购上有点竞争。
他唆使盛嘉树借着之前和陈曦曦的关系,让陈家亮出底牌来。
盛嘉树索性顺水推舟和韦妮打得火热。
果然,几年都未与他联系的陈曦曦发来了消息。
【你玩这么凶,你老婆没意见?】
盛嘉树是怎么回她的,我不得而知。
结果就是陈曦曦眼巴巴地离了婚,千里迢迢地追了回来。
而盛嘉树把那套欲擒故纵玩得炉火纯青。
其中,他如何让陈家亮了底牌丢盔弃甲的。
只看他这三年在商业上的那些手段已见分晓。
盛家奶奶有些忧愁地看过去。
「陈家那个不纠缠?」
盛嘉树避开了眼:「她下午的航班去海外,以后不回来了。」
肉眼可见,奶奶松了口气才看向了我。
-17-
事后我才知道,奶奶是突发奇想去家里看我。
吃了闭门羹又听说我早搬走了。
整个过程里,盛嘉树都没有透露我们在办离婚手续。
在得知陈曦曦又一次远走海外后,奶奶笑着握住我的手。
「你就别跟嘉树再置气了,怎么还搬出来?今天就搬回去。」
我干笑两声,有点恼火地看向盛嘉树。
他迅速地避开了眼,却喃喃道:
「一会儿我让人帮她搬回去,奶奶你们先回吧。」
我有点庆幸盛家一直瞧不上我父母。
刚刚盛嘉树冷着眼说了句这是我们的家事。
就把我父母安置在了楼下。
等盛家一行人往外走,他们也是点头哈腰地立刻跟上了。
甚至没有对我的境况关心一两句。
他们在意的只是这段婚姻能带给他们多少利益。
等送走了所有人,盛嘉树又一次出现在我的工位前。
他似有若无地瞟了一眼任亮。
对方从刚刚开始就恨不得钻到地下去,大气都不敢出一声。
可是盛嘉树并不打算放过他似的。
走过去,敲了敲桌子。
任亮堆着满脸的笑意讨好地看向他。
盛嘉树的声音很冷:「自己收拾东西,别让我再看见你。」
任亮顿时面如死灰,却一个字都不敢发出来。
等再回到我的工位前,盛嘉树难得语调轻柔。
「走吧,我订了餐厅,你最喜欢的那家。」
-18-
我顶着众人的目光逃也似地出了大厦。
盛嘉树还在自顾自地说:「我已经让韦妮办离职了。」
「至于陈曦曦,我想我刚才的解释你应该也都听见了。」
他紧走几步和我并排,声音中有几分轻松。
「没有什么旧情复燃,我当初或许是因为被指定要娶你有些不悦……
「但我和陈曦曦也走不到底,在你之前我们已经分手多次。」
他说那时候他存了私心,想用陈曦曦作挡箭牌抗衡父母和奶奶。
他说了很ƭű³多,说起我们婚后的那三年。
「或许是开头不尽如人意,我一直不知道该怎么跟你相处。」
他犹豫地停顿了片刻后才又继续。
「你突然提出离婚,又很坚决地搬走,老实说我有点不适应。」
这种不适应在他的生活里越来越明显。
所以此刻,他站在我面前,目光灼灼地盯着我。
「沈清,我其实并不懂怎么爱人……
「但我娶你的时候想到以后一生就是和你一起了,好像也没什么不好。
「这……算不算是爱呢?」
我跺了跺有点发麻的脚,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算不算的都不重要了,你别忘了四天后去领证。」
他怔在原地,像是百思不得其解。
「该解释的都解释清楚了,这些日子我也在努力挽回你不是吗?」
我点了点头。
「挽回失败。」
我像是突然才看清了他,原来失去自由的不止我。
而现在能够得到自由的也只有我,束缚着他的枷锁他看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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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嘉树有他自己的骄傲。
所以时间到了,他甚至比我到得还早。
一副急不可耐的样子,抬腕看时间。
「快点吧,我等下还有个会要开。」
我大步往里走,签字的时候毫不犹豫。
轮到他了,却定定地握住笔迟迟落不下一笔。
我不得不提醒他:「你不是赶时间吗?」
他仿佛如梦初醒似的,咬了咬牙飞快签下潦草的字迹。
落笔的瞬间,他像是全身的力气都被抽走了。
我想我应该是看错了,他该同我一样如释重负才对。
等走出门去, 他才犹疑地问我。
「准备怎么跟Ṫů₎你父母交代?」
这是我们之前说好的, 各自的家庭各自来解决。
我笑了笑:「兵来将挡水来土掩,都不行,我就先溜。」
他失笑似的揉了揉眉心。
等我走下台阶, 又一次叫我的名字。
「清清,奶奶是真的很喜欢你, 我也……」
我没回头, 冲他摆了摆手就当是再见。
其实在我们上一次回盛家的时候, 我看到了他放在车里的画册。
里面还夹着刷卡后的凭证。
婚纱,礼堂,那也许是他原本要成全我的。
但时过境迁,我先成全了自己。
爱时如飞蛾扑火, 不爱时刀快水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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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初协议上横生一条无论发生任何事都不得辞退我。
等离婚手续签完我就后悔了。
还是年轻没有社会经验。
白白错失了跟前夫țůₚ哥讨要 N+1 或者 2N 赔偿的机会。
我父母果然如我预料中,得知离婚后大发雷霆。
我爸甚至要登报跟我断绝关系。
但这次我头很铁, 无论他们怎么闹都不为所动。
反观盛嘉树那边倒平静多了。
我不知他用了什么方式让盛家没有来打扰我。
只除了奶奶,打电话时叹气说是她对不起我的奶奶。
她请我有空时多去看看她, 我婉拒了。
「我可能要出去看看这个世界,已经迫不及待地想活在路上。」
她终究没再劝我,也不再打来了。
后来, 我辞了工作背上行囊四处游历。
我见过了雪山冰峰和美得窒息的极光。
睡青旅, 搭路人的车, 每一秒都像生出了翅膀。
我已经很久没有想起过盛嘉树。
最后一次见他,是在我要入山区前的大巴车站。
他匆匆地赶来,连额头都在滴汗。
他问我:「复婚好不好?奶奶的情况不太好。」
他看了一眼我丢在地上的行囊, 顿了下。
「以后你想去哪儿还是可以去, 我不拦你。」
我摇头拒绝了他。
「那样, 我的心不自由。」
我已经找到了新的活法, 并甘之如饴。
我想他是不会懂的。
每个爱过他的人,都没能教会他爱的能力。
何况自由呢?
没体会过, 又怎会向往?
【番外:盛嘉树】
其实没人知道我们离婚。
一直到最后,都以为我们只是分居。
我每年会挑一些时间放下所有的工作, 去找她。
不打扰,只是远远地看着她。
在牧民之间笑得格外灿烂, 手里端着浓郁的牛乳。
有时我会偷偷拍一些她的照片。
我安慰自己这是为了满足奶奶的心愿,她总是记挂沈清。
可那些四下无人的夜里,我记不清自己翻看了多少次。
我好像从来没有那么认真地观察过她。
时不时会想起她在办公室和任亮针锋相对的样子。
像只磨了尖牙的小狐狸, 那和平时的沈清不一样。
我人生中唯一的叛逆, 是在和她的新婚夜。
陈曦曦的事,其实早就ṱû³过去了。
可我偏要提,看她眼里的光一寸寸地熄灭。
我抗衡不了父母, 抗衡不了奶奶。
但我把这个沉重的包袱丢给了沈清。
让她以为是她毁了我的喜乐欢愉。
我和沈清的关系像是被一条弹力绳拉扯着。
掌控权在我手里, 松紧也在我的喜怒中。
直到她突然地提出离婚,并再无回旋的余地。
我才惊讶地发觉, 她不在我的掌控之中。
我又能握住些什么呢?
我和沈清离婚第二年, 奶奶病逝。
离婚的事也包不住了。
哪怕我之前连沈清的父母都按得住, 却没法给奶奶交代。
她在弥留之际握着我的手问。
「还追得回来吗?」
我点了点头。
可我心里没底,就像奶奶垂下去的手,我握不住了。
我后来不厌其烦地提过很多次。
沈清拒绝了更多次。
当我再一次遇到她时, 她手上的戒指换掉了。
她说:「盛嘉树你换个人,我已经找到不可取代的那个人了。」
我没说话。
我觉得她自相矛盾。
我也找到了不可替代的那个人,可她却让我换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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